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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元江起事后,末将有意把指挥部移至元阳或亏容甸等长官司(现红河县),以便就近指挥。”马宝提出的建议看似合理,却让朱永兴迟疑起来。
元阳距离元江远了些,而亏容甸等长官司又太近了,与石屏隔河相望,搞不好清军占领石屏后便会先来攻打。马宝所率兵马的任务可不仅是在危急的时候援助元江,还要保卫安南占领区呢!
当然,清军绕过元江,直接攻击安南基地的可能性非常小。毕竟路途远,所经多是地方土司的辖地,更有被元江起义军切断退路的危险,但也不得不防。
“指挥部设在元阳为佳。”朱永兴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亏容甸、思陀甸、落恐甸、溪处甸、瓦渣甸和左能甸六个长官司已经表示响应那总督,所辖土兵大部将赴元江,守卫兵力薄弱,不是安全之所。嗯,今日先把元江那边的事情大体敲定,这以后还有变数,到时再相机调整吧!”
马宝等将知道朱永兴所说的变数应该是指军情司那边的情报。只是军情司直接掌握在朱永兴手中,具体的行动他们并不了解,也不好追问。接下来便只就元江的战略战术进行了商讨,拟定了大概的计划,由朱永兴和马宝用印后送往元江。
接下来的几天里,朱永兴便把精力完全放到了军情司,时刻关注着最新的情报。同其他各部门一样,军情司也得到了很大的扩充和发展。一些锦衣卫被从军中抽调出来,充实进来,又有朱永兴的指点,情报探听更有针对性,效率也越来越高。
原来军情司的三驾马车之一的周良甫已经转到了民情司,着重于监督各级官员。及反映民情。现在是郑昭仁和查如龙负全责,下辖四个处:情报处负责搜集、分析情报和派遣间谍;行动处负责策划各种政治军事活动;反谍处负责进行反间谍活动,保护情报人员的安全,并侦察敌方的间谍活动;总务处负责预算和行政管理。
另外,情报司还建立了十几个情报站,这得益于郑家祖辈行商,以及马帮走货所积累起的人脉。昆明、永昌、大理、楚雄、玉溪等三江之内的情报站虽然都是刚刚成立,人手单薄,但已经建立起情报联络通道。并不时有情报送回。不管情报的用处有多大,朱永兴都觉得是一个可喜的成就。
当那嵩为起事四下联络的时候,朱永兴也没闲着,依靠着自己的记忆,他给军情司也列出了名单,皆是史有所载的抗清土司。象宁州土司禄昌贤,新兴王耀祖、嶍峨禄益、王扬祖、王弄土司王朔,蒙自李日森、李世藩、李世屏。路南秦祖根,陆凉资拱。弥勒昂复祖,维摩沈应麟、沈兆麟、王承祖等。
这些土司在历史上没有参与元江那嵩的抗清起义,或许是惧怕清军势大,或许是心存观望,或许还有其他心思。只是现在的形势却与历史上不同,明军先有腾冲之胜。朱永兴又征伐安南成功,颇有振作之象,想必会有人响应吧?
朱永兴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但若能得助力,则元江起事陡增外援。作战则更为有利。而且,清廷的剃发易服令,也在为他达到这个目的,而平添了有利的条件。
“凡投诚官吏军民,皆著剃发,衣冠悉遵本朝制度。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为逆命之寇,必真重罪,若规避惜发,巧辞争辩,决不轻贷。皆地方文武各官,该当履行查验,若有复为此事,续进章奏。欲将已定地方人民,仍存明制,不愿本朝制度者,杀无赦。”
清廷在江南颁布实行“剃发易服令”,致得民情汹涌、烽火遍地,却丝毫没有吸取教训的意思,每占一地,仍旧严行不贷。而正是这种残酷而顽固的政策,连率先附清而被准予承袭的思陀、落恐、左能、瓦渣、铁容、纳更等地土司也心生不满,更何况那些尚在观望、且早已崇尚汉服的众多土司?
八月二十,第一批赶赴滇中的五千安南明军通过老街,进入滇省,沿着之前的旧路前去与晋王李定国部会合。
八月二十五,大批弹药由沙坝运至老街,装载上船后,溯江而上,来来回回地运往元江城。
八月二十七,军情司派出联络各家土司的情报人员开始纷纷返回,再综合其他方面的情报,朱永兴终于可以作出最后的布署了。
八月二十九,朱永兴召开了作战会议,足足商讨研究了一天,整个反攻作战的计划才算最终确定,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联络和准备。
九月初五,朱永兴率领着一千明军和一千猛山克族勇士,携带着武器装备,乘船出发,沿元江赶赴滇中。
对于辛苦打下的基业,朱永兴到底还是不放心,在得到晋王和赵王的情况报告后,原定要带走的明军数量又削减了不少。除了他带走的七千将士外,驻守安南的明军有两千,各族土兵三千;马上要赶赴元江的有三千明军,汝阳王马宝坐镇元阳,手中还有预备军队两千,以及各土司派出的土兵三千余。
为了这次翻盘之战,朱永兴可以说是倾尽全力,老兵、新兵、土兵一起上,动员了手中所有的兵力。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数字,他其实还留下了不少暗棋,准备在关键时候发动,或者是在清军处于劣势的时候,再煽动蛊惑,以收奇效。
……………。
元江城,蜗居在一圈山的怀抱中,亮亮的吞食着阳光。周围都是山的盆地地形,是元江独特气候形成的主要原因。云南地属高原,而元江这里海拔仅三、四百米,周围的山又异常威武高大。有非常多的原始森林,多数地方人烟稀少。
这种盆地地形,加上处在北回归线附近,光照强烈,其他地方因为重重大山的阻挠无法快活伸展,而好容易找到了元江这样一块空地。可以伸展胳膊和腰肢,当然要美美的将光全部洒下来,犹如一个碗,满满盛满了光亮。
前世游玩的是被战火摧毁后重建的元江城,与现在的完全不同。朱永兴在船上举目眺望,尽情欣赏,感慨不已。直到船速减缓,慢慢向岸边靠去,岸上迎候的人群才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王旗竖了起来。岸上的人们纷纷跪倒,参拜皇明宗室,朝廷留守,岷王世子朱永兴。
这个时候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朱永兴就是给那嵩壮声势、涨人望,给参与起事的人们增信心来的。至于起义,不过是竖旗传檄的事情,昆明的清军又不是瞎子聋子。估计已经在做准备了。
“那总督,那巡抚。快快请起。”朱永兴走下船,笑着先将那嵩搀扶起来,言语平易亲近,向众人显示出他与那嵩不同寻常的关系。
“诸位请起。”朱永兴又向跪着的人们高声说道:“吾未至元江时,已闻那总督陈述此地官吏军民之忠义,吾心甚慰。今至元江。特颁谕令,勿分军民老幼,皆可仰首观觇,低语谈论,不为罪也。”
那嵩身着明朝官服冠带。脸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他没想到朱永兴对他这么看重,一个劲儿地往他脸上贴金,又赶忙跪倒,呼道:“谢殿下恩典,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人群中爆发出激动的喊声。
几名护卫翻身上马,当先的是两名手持红色令旗的骑士,紧随其后的是四名并排而行的骑士,手擎着清道旗。个个都长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身上盔明甲亮,看着煞是威风。
“殿下谕令,吾至元江宣慰,勿分军民老幼,皆可仰首观觇,低语谈论。”几名骑士放慢了速度,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齐声高喊着向前小跑,穿过城门洞,进入了城中。
喧哗声从街道两旁的百姓中响了起来,对这道比较奇怪的谕令,百姓们都表现出了惊讶的情绪。但片刻后又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的望着城门处。
“来了,来了。”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跪倒,点燃香烛,负责维持秩序的明军士兵也如临大敌,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
有明一代,云南乃偏远之地,见宗室留守驾到,百姓遮道相迎,焚香祷拜,这有那嵩刻意安排的原因,更有在封建时代,存于人们心中的固有等级观念,以及对皇家威严的敬畏之心。
在封建时代,这种心理恐怕不为现代人所理解。但是在历史上,即便在朱由榔和他的眷属被押回云南昆明时,眼见皇帝蒙难,百姓纵观之,亦无不泣下沾襟。
一队手持旗帜的戎装甲士缓缓行来,穿过城门洞。旗帜过去之后,又有随行军士手持着令旗、戟氅、紫方伞、仪鍠氅等器物作为引导,缓缓行过,仪仗虽然经过了朱永兴的大力删简,但还是让百姓们颇长见识。
在两排亲卫的保护下,朱永兴头戴马鬃瓦棱帽,身穿纯绢大袖袍,腰系黄丝带,骑着一匹白马出现在城门处,身后是那嵩等臣僚。
百姓们瞬间的激动过后,都屏住呼吸,大睁着眼睛,望着宗室留守、世子殿下含笑而来,甚至还向周围的百姓们招手示意。
“殿下冲我笑了……”
“殿下冲我招手呢……”
“殿下相貌堂堂,英武不凡……”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声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孤零零的喊叫。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如同池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水纹涟漪飞快的在人群中扩散开去。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殿下身体安康,中兴大明。”
“佛祖保佑殿下。”
……………
因为宗室仪仗的威严,因为固有的等级观念所造成的隔阂和恐惧,因为这一**狂热的呼喊声而烟消云散,一开始是百姓,他们笑着,欢呼着,后来连维持秩序的明军士兵也激动的身体发抖,振臂高呼。
朱永兴在伞下使劲挥舞着胳膊,鼻子发酸,眼睛湿润,这就是我的臣民,这就是纯真质朴的百姓。不管是汉族,傣族,苗族,还是其他民族,我还没有为你们做什么,但我知道你们希望我为你们做什么。今天,现在我要说,我爱你们,我愿用鲜血和生命来保护你们,我愿为你们的幸福生活而奋斗终生,让你们不受奴役,活得有尊严,有自由……
……………
第十八章元江城防
“想当年,皇上还是宗室留守的时候,宣慰元江,那事情,俺一辈子也忘不了。”若干年后,很多元江军民还对当时的情景念念不忘,对着小辈在不停的炫耀,“真龙天子就是真龙天子,那天阳光特别的足,皇上有真龙护体,脸上闪着亮晶晶的光哩!”
“儿子,别听你爹胡说。”一个少妇走进屋来,白了正说得来劲的丈夫一眼,“娘呢,当时跪得比较近,看得真真的,皇上当时脸上笑着,挥着手,却流眼泪了。”
“胡说,皇上怎么可能在百姓面前流眼泪?你眼神不好,定是看错了。”丈夫不干了,急眉瞪眼的斥道。
“才没有。”少妇瞪圆了眼睛,“当时俺和小梅跪在一起,俺俩都看见,皇上是流眼泪了。”
“小梅说话哪有准儿,成天疯婆子一样。”丈夫争辩道:“俺和爹当时都在那里,爹还看到皇上冲他笑,冲他招手呢!”
“皇上认识爹?”少妇撇了撇嘴,转头看了看外面,压低了声音,“还招手?定是欢喜过头,看差了。”
“嘘!”丈夫吓了一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讨打呀,让爹听见了还不敲你两拐杖。”
少妇咧了咧嘴,愈发低声道:“你们光看见皇上了。俺还看见娘娘了呢,两个哩,长得跟仙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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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泪了,竟然在这种场合流泪了。”朱永兴利用挥手的动作,用袖子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珠。
已经下马走入了那氏的豪宅,那如潮的欢呼声似乎还在朱永兴耳边次第响起。使他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殿下跋涉辛苦,先稍事休息,等到明日再见官员不迟。”那嵩在旁说道。
“不辛苦,那总督联络土司,筹措物资,修葺城池,那才称得上辛苦。”朱永兴含笑摆了摆手,说道:“时间很紧啊。那总督和吾说说,都有哪些人需要吾接见,各人的情况又是如何?”
“下官遵命。”那嵩微微躬身,伸手把朱永兴请进了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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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屏土官龙赞扬、龙元庆,纳楼土司普率,思陀土司李熙,溪处土司赵恩忠,瓦渣土司钱觉耀。纳更土司龙天正,八寨李成林。教化张长寿……降清明将高应凤、朱养恩、许名臣的心腹代表,以及秘密潜来的孙应科、赖世勋、马秉忠。
朱永兴不顾疲劳,一一接见,亲切慰勉,并表示论功行赏时要对土司及家眷进行册封,赐五品至八品官职。其眷可赐为命妇,着凤冠霞帔等等。他对反正明将则更为看重,并不提他们屈节降清的污点,只谈反正抗清的忠义,官复原职是应有之义。若有功劳还要加以擢升。
相对于各个土司,朱永兴对有意反正的降清明将及其心腹代表更为亲近争取是有理由的。降而复叛,这些人便等于绝了后路,清军不会再相信他们,也就没有再降之理。
而那些土司则不同,因为清廷为维系边地稳定,对这些地头蛇多采取安抚策略,投诚免死仍授长官副长官世袭的在历史上不在少数。除了象那嵩、王维祖这种领头造反的,其他人则可视形势来转换立场。
关键还是要看胜败,胜则应者云集,败则一哄而散。现实就是这么冷薄、势利、残酷,为了自己的身家,为了族人的安全,敢于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朱永兴并不准备用什么大义名分来让各方依附,他觉得用行动更有说服力,用不断的胜利更能争取人心。
夜已经深了,屋内依旧灯火通明,朱永兴与那嵩、吴子圣等人还在商议布置着元江战役的作战计划。
“九月二十五,是计划举旗起义的日子。在这之前,昆明清军不动,元江亦不动,就这么耗着。”朱永兴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早几日晚几日也没有关系。但为了策应大局,还是尽量往后拖延为好。”
那嵩点头称是,他已经知道了明军的整个计划,先西后东,连续作战。这样的话,拖延起义时间对元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