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清军倚寨坚守,那自然没什么说的,架上炮轰击,然后攻进营寨。但清军眼见敌人到来,却又开门列阵了。
“张勇不愧是名将,颇有胆色啊!”朱永兴发出了感慨,“敌众我寡,尚敢列阵迎战,倒是挺令人钦佩。”
嗯,好象这叫亮剑精神吧?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的时候,也要亮出宝剑。意为临危不惧,在强敌面前,犹有一丝搏战的勇气,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在敌人心目中,有一种骨气。
“张勇改变战术了。”马宝皱起了眉头,这次清军列出的战阵与先前不同,作为沙场宿将,他很快便看了出来,“要让辅兵打头阵,先消耗我军吗?”
“装备差劲,旗帜也参差不齐,确实是辅兵,与先前的不一样。”刘震和马自德瞪大眼睛看了片刻,也摇头不止。
“张勇是不是把战兵藏到营寨里了?”朱永兴猜测着说道:“先麻痹我军,然后突然杀出,打我军一个冷不防。”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白文选和马宝对视了一眼,脸色挺复杂,好象有些敷衍着说道:“再观察观察,今天好象有点怪。”
把辅兵当炮灰使,这种战术不是没有,但大多应该是在攻城时使用这招。如果在野战中,辅兵由于战力弱、装备差,很容易被对方的战兵击败。而溃兵对躲在后面的战兵则会造成不利的影响,士气是一方面,冲击本方战阵造成混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朱永兴经验还不够丰富,只是想当然地随口一说,白文选和马宝又不好断然指出其中的谬误,只能是先敷衍几句。
“那些骑兵应该是战兵无疑。”白文选摸着胡子,困惑不已,“可人数太少啊,分散布置也不对呀!”
清军的阵列足有五千多人,在阵列的前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披甲的骑兵,似乎是准备引领步兵冲锋的样子。但人数只有不到百人,分散开来在步兵阵线中应该起不到什么作用。
朱永兴保持沉默,一边认真观察,一边听着众将的议论,这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好象,好象不太对劲呀!”马宝眨着眼睛,不是很肯定地连连摇头,“没有集群骑兵,好象也没弓箭手,这个阵势真怪呀!”
“殿下,把部队调上来,试着打一下吧!”白文选也搞不懂清军在搞什么,只是就这么看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反正明军占有优势,若是打得不顺的话,守住阵脚还是没有多大问题。
“全凭赵王指挥。”朱永兴很大度地放权,这些将领说来说去,把他搞得有些迷糊,不知道张勇要使用什么诡异的战术。
“先让我率骑兵试探试探吧!”马宝提议道:“只远远地用弓箭,反正我军战阵到达这里还有点时间。”
白文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嘱咐道:“小心些,只在远处游射即可。”
马宝领命而去,时间不大便挑出了五百多人,凑齐了弓箭。这些骑兵都水平不错,能在马上骑射。虽然技艺的娴熟程度不敢保证,但能把箭射出去也就够了。五百多人把弓弦挂好,箭壶也放到合手的位置,在马宝等人的率领下呼啸着向清军战阵冲去。
明军骑兵一动,对面不多的清军骑兵便拔马从阵线的通道躲到阵后去了。边跑边喊叫威胁,“退后者斩!”
几百骑兵先是直冲,然后转向,跑了一个弧线,从清军阵列前掠过。随着军官的高声命令,一阵弓弦的嗡嗡响声,一片羽箭在空中掠过,飞向清军。
朱永兴瞪大眼睛观察着,这批羽箭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因为马宝还是很谨慎,并没有带着骑兵过于靠近。但清军士兵面对弓箭的攻击,并没有蹲下或举起盾牌防御,而是乱哄哄的推搡躲闪。
“再来。”马宝带着骑兵又兜了回来,眼见清军阵势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恨恨骂道:“这回离得近点,倒要看看张勇在搞什么把戏?”
骑兵又是呼啸而过,这回距离近了些,落进清军阵列中的羽箭骤然增加。可以看到清军出现了一阵混乱,有的人本能下蹲,有的人还傻子似的站着。
“继续!”虽然给清军带来了不少伤害,但马宝却有些气急败坏,“他娘x的,张勇在想什么?”
射,再射,马宝率领着骑兵越来越胆大,就在清军阵前来回奔驰,不断增加着清军的伤亡。
张勇真能忍哪,这是大将之风,还是麻木不仁?朱永兴有些搞不懂,只是觉得这种场面十分的诡异。
伴着舒缓的鼓声,明军战阵缓缓开到,旗帜不断晃动,维持着如临大敌的严整阵列。
马宝带着骑兵停止了射击,在战阵左翼驻马戒备。面对着清军的“不动如山”,他们都感到困惑不解。
……………
第一百二十章弃军而逃(求收藏、票票)
面对着缓缓靠近的明军,清军阵列后响起了凶狠无情的喊叫,“进攻,前进,后退者斩!回头者斩!”
战鼓声擂起,却敲得有些乱七八糟,但“不动如山”的清军突然发一声喊,向着明军战阵冲了过来。
这就是真正的战阵厮杀?朱永兴瞪大着眼睛,在马上几乎站立起来,呼吸也粗重了,看着这人潮汹涌的冲锋和厮杀。刀枪挥舞,血肉横飞,喊杀声、惨叫声充斥于耳。上千的人冲撞在一起,那场面——
将旗下负责指挥的白文选的眉头越皱越紧,已经看得越来越清楚了,清军冲上来的全是辅兵,虽然看起来很勇猛,但完全无法动摇明军的战线。一个个装备低劣、战技低下的辅兵被明军的甲兵无情砍倒刺翻,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白文选是沙场宿将,自然与朱永兴的看法和观点不同,也比朱永兴更早地得出结论。
“难道清军要侧袭?”白文选心中一紧,飞快地向两侧张望了一下。
其实白文选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这有些诡异的战局令他有些胡思乱想。战场并不是特别广阔,明军的战兵和辅兵摆开之后就没有了多少空间。清军不可能从地底下冒出来,白文选摇了摇头,又下了命令,加派探马,不得放过任何一丝可疑。
“清军要袭击将旗,或者是殿下?”马宝也狐疑起来,转头远远地张望了一下,明军的保护很严密,应该没有问题呀!
“那些清军的骑兵跑哪去了?”马自德站在马上使劲张望,很纳闷。在他看来,真正的对手也就是那些甲骑,所以特别关注。
“是没影儿了。”刘震也是一脑门子的问号,这仗打得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明军顶住了清军起初的冲击后,开始向前推进。战鼓依然不急不躁,白文选还是很谨慎,不敢轻易打乱阵形。
“占上风了啊!”朱永兴坐回到马鞍上,轻轻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立起了身体,难以置信地望着战场。
不仅仅是占上风了,而是清军突然崩溃了。刚才还勇猛突击的清军,一下子就山崩似的溃败了。几千清军不是就地投降,就是自相践踏地仓惶后退。
药劲儿过了?朱永兴一瞬间竟浮起了这样的念头,而更加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大量的清兵退潮似的向着营寨大门溃败,拥挤得密密麻麻,后面的推前面的,前面的推撞寨门。而寨墙上的清兵似乎也没有了主张,只是向下扔了寥寥的滚木擂石,便也开始逃跑。
“轰”的一声,木制寨门终于被汹涌的人流推倒了,清兵践踏着、哭嚎着向营寨中逃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战场上的突然变化。透过寨门,能看见清军营寨中已经一片混乱,显然不是有埋伏的样子。
“张勇——竟弃军潜逃了?”白文选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太不可思议了,但眼前的一切却没有别的解释。
“嘿,让张勇这厮给耍了。”马宝也反应过来,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种事情发生,无疑他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追吧,那些清军甲骑跑得不远,砍杀些也好出气。”马自德已经握住了马刀,焦急地望着马宝。
刘震回头看了一眼将旗方向,旗号终于变了,白文选惊愕之后还是很快做出了反应。
“追击!”马宝大声吼着,似乎要把胸中的郁闷通过吼声发泄出去。
……………
这些家伙,好几千人哪,竟然就被不到二百的清兵给吓唬住了,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朱永兴看着成群结队被俘虏的清军辅兵,起初感到很是不可理解。但随后通过审讯,他也只能是无奈摇头。
为了此次军事行动,张勇和线国安共带了近四万辅兵,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万多点。其余的辅兵由于环境的恶劣,生存的歧视,在伤病、虐待、杀戮中,全都死去了。可以说,这些活着的人都是九死一生,实在是怕得太厉害了。
而且,负责指挥调动的那些清兵为了鼓舞士气,还做些思想工作。比如:此战过后,他们就升级为战兵,天天能吃饱饭,还有军饷可拿;在战斗开始后,张勇会率精兵奇袭,胜利没有问题……
人性是懦弱的,甘心当替死鬼,或者坐等挨刀的事情,历史上并不鲜见。即便到了几百年后,在葺尔岛国侵略时,也时有这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事情发生。
如果我处于那样的环境会怎么做?是拼死一搏,还是苟且偷生,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时是一时。
朱永兴苦笑一下,甩开这个令人纠结的想法,接过张勇的留书,看过之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视士兵生命如草芥的家伙,竟然还腆不知耻地请求自己善待留在营寨中伤病清兵,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
“张勇还是留下了不少粮草,显然是怕我军中计之后恼羞成怒,又见粮草尽毁,更是怨毒仇恨,斩杀这些伤病出气。”白文选的脸上并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反倒是因为中了诡计而显得郁郁,低沉地开口说道:“弃军而逃,手下兵丁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又岂无怨恨不平之心?张勇如此做,也算是叼买人心之举。”
朱永兴仔细一想,张勇应该确实是这种想法。留书留粮,算是对手下有个交代,多少平息一下弃军而逃所产生的士兵的不满和鄙视。如果伤病被杀,张勇可以归罪于明军残忍,减轻自己的责任;如果伤病得活,想必他已经放出留粮请求的风声,怕是倒有些人要感激于他呢!
可惜,我本来也不准备杀害伤病的,你的小心机白费了。朱永兴淡淡一笑,把张勇的留书扔到了地上。别小瞧了我要进行的政治思想工作,这些伤病非但不会感激你,还要对你充满仇恨,成为战阵上英勇杀敌的好兵呢!
……………
第一百二十一章皇帝不行,我行(求收藏、
胜利之后的明军将领竟然感到郁闷,全没有欢欣鼓舞的气氛,这让朱永兴既感到欣慰,又觉得这种情绪需要排解。
欣慰的是经过这连番胜利,明军上下的心气高涨起来,再不是以前那种迷茫失落徬徨的状态。竟然因为让张勇逃跑而感到不满,可见明军已经把胜利的标准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张勇弃军逃窜,手下只剩了不足三千兵将,可谓是狼狈之极。”朱永兴斟酌了下字眼,笑着对众将说道:“丧胆之辈,日后见我大明军旗定然胆怯惧战,且让他多活些时日,又有何妨?”
“是本王判断失误,过于胆小谨慎,方使张勇有可趁之机。”白文选起立躬身,说道:“大好形势下未能全歼敌军,请殿下责罚。”
“谈什么责罚,赵王言重了。”朱永兴摆了摆手,示意白文选坐下,沉吟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谨慎用兵方是取胜之道,切不可因今日之事而改弦更张,以致他日之祸。天色将晚,派人召回汝阳王吧,切莫因怒穷追,万一中了埋伏就不好了。”
白文选立刻派出了信使去通知马宝。其实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张勇施展诡计,至少争取了将近四个时辰的时间。他又把军中的骡马,不管是战马还是拉车的都带走了,此地离南斋公房又不是很远,夜晚能追击并击溃清军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只不过煮熟的鸭子飞了,让众人都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所以,都希望马宝率领的骑兵能多有斩获,而没有人建议收兵。
朱永兴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腾冲大战能够击败清军,获得大胜,全赖诸位精忠赤勇。等到把张勇残部逼进高黎贡山,大功告成之时,吾要代皇上,代朝廷,论功行赏。”
白文选和众将起身谦谢,什么“全是殿下筹谋之功。”“皆是殿下甘冒矢石,身先士卒之力。”“乃是殿下所制神器之威,方能势如破竹。”之类的赞颂之语。
朱永兴心情畅快,虽然知道别人是吹捧恭维,但听着就是高兴。戴高乐嘛,戴上高帽还不乐?
“诸位过誉了。”朱永兴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笑道:“战事已近尾声,也该是吾去安南的时候了。先准备准备,过个五六日或七八日,吾便要率队启程。介时,虽路隔千里,但抗清之志,中兴大明之心,却还是一样的坚不可摧。吾与诸位共同努力,定要开创出一个不同以往的新局面。腥膻遍地、板荡危难之时,难道不正是吾辈建功立业,大展宏图之日。”
“殿下何去之匆匆?”白文选委婉挽留道:“军合则强,力分则弱,不若就在此发展。”
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只用一句话便阻塞了众人的劝说,“此陛下之意,吾不敢违逆。”
从白文选接驾的提议,朱永兴已经知道人们忠君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不管永历是英明神武,还是懦弱无能。特别是白文选和李定国,朱永兴已经把他们归为抗清的盟友,只是盟友而已。而要拉拢腐蚀的对象,朱永兴当然也有了初步的人选,那些才将是他的嫡系。
忠臣啊,在置身事外读史的时候,那是除了钦佩就是敬仰,恨不得与他们一起并肩战斗,青史留名。但真正处在那个环境之中,才会发现要走出历史的悲剧,要按照自己的意图去扭转乾坤,就只能对那些固执的忠臣近而远之。
因为他们要走的路注定是失败的,而因为一个弃国的皇帝却把抗清大业置于次要地位,更是不对的。即便抗清大业需要一面旗帜,需要一个表面上共奉的朱姓君主,朱永兴也不会本末倒置。
从另一方面讲,尝到了权力滋味的朱永兴,也不会轻易放弃。哪怕你是千古名将,哪怕你是赤胆忠臣,只要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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