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皱了皱眉头,沉思不语。
“张都督,你说明军可不可笑?”线国安转过头,脸上换了一副鄙夷的神情,说道:“什么这个王,那个侯,就是那么点人瞎折腾,旗子倒是换了又换,想做出兵多之假象,吓退我军呢!”
“线提督,你不是要再攻腾冲吧?”张勇吃了一惊,深怕线国安发神经,中断了撤退之事。
线国安还真的犹豫了,好半晌才无奈摇头,说道:“还是撤退吧,等往龙陵打探消息的人马回来,咱们就做最后决定。”
“那恐怕就晚了。”张勇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指着高黎贡山的方向说道:“我已经派出了两支人马,在归路立寨接应,你怎么还想舍近求远,非要走龙陵撤退。”
线国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哼了一声反驳道:“我舍近求远,你难道不是舍易求难?若一路平坦,且龙陵没有明军守卫,我军从那里撤退又有何不可?龙陵县城不正好能供我军休息,比你那草草建立的营寨强似百倍。”
“强似百倍,我看是远上百倍才对。”张勇反唇相讥,“一路平坦,明军追击也快。”
“追击?就凭这些明军吗?”线国安伸手一指营寨外已经远去的明军,然后瞪着张勇叫道:“他们敢来追,难道我军就不敢战吗?或不是你两次抽兵,岂能令他们猖狂?”
张勇冷笑起来,说道:“我调动的是甘陕绿营,可和你部没有关系。若是看不得明军猖狂,线提督自可率手下那数千兵将击败他们。”
“已经决意撤退,击败他们又能如何?”线国安翻了翻眼睛,他可不情愿独力作战,再损人马,冷哼了两声,转身离去。
呸,游击胡显策冲着线国安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转头对张勇说道:“都督,咱们别管这蠢货,先撤退吧!”
张勇阴着脸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行啊,无功而返已经有罪,若是再自行撤退,难保线国安不反咬一口,说是我军畏敌溃退,他率军英勇断后,才使全军得保。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胡显策急着问道。
“大军先撤,我率两千人马暂且留下。”张勇看了胡显策一眼,意味有些复杂,“线国安必不敢独力走龙陵撤退,见大事无可挽回,也只能跟随而走了。”
胡显策眨了眨眼睛,拱手说道:“都督乃我军主帅,岂有断后之理。末将不才,愿领兵留下,阻挡明军。”
张勇犹豫着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断后为好,那线国安纵然不满,也奈何不了我。”
“都督不必担心,我虽然官职没有他大,可手中有两千兵将,他又能把我如何?”胡显策继续坚持道:“到时让他先撤,我坚守营寨,他总不会再有话说了吧!”
张勇很感动的样子,伸手拍了拍胡显策的肩膀,说道:“好吧,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了。难得你能识大局,只是要受委屈了。”
“都督这是说哪里话,只要能让全军安然返回,末将对那线国安忍让些,又算得了什么。”胡显策慨然答道,忠心耿耿的神情溢于言表。
张勇又慰勉了几句,方才和胡显策一同离开寨墙,各自去安排撤退和坚守的事情。
腾冲一下子折进去六千人马,清军的机动能力大为削弱,更失去了继续进攻作战的实力。在高黎贡山的丛林里,在雨季的摧磨下,不光是人受不了,战马也损失不小。现在张勇和线国安手中的骑兵只剩下了三千左右,虽然要多于当面的明军,但谁也不愿轻易使用。况且,明军只是骚扰,根本没有与清军列阵作战的意思。
到了现在,张勇手下甘陕绿营,除去战损和伤病,可战之兵只有不到四千;线国安所部参战较晚,实力要强一些,但也只剩下了六千左右。而且大败的阴影笼罩,加上不断的伤病,士气十分低落。
也正因为士兵疲弊,在雨季中再走高黎贡山,就是一件令人非常头痛打怵的事情,也难怪线国安一直迟疑不决,总想着走龙陵间道而回了。
但迟疑正是犯了兵家大忌,给了腾冲的朱永兴率兵前来决战的机会。虽然军队补充了大量俘虏,训练的时间不长,出兵作战多少显得仓促。但相比于清军的退意已定,相对于清军的雨季窘困,明军在士气、心理和体力上还是占着些许优势,更不用说还有秘密武器和象兵助战了。
…………
天上飘过一层淡淡的云,雷暴雨过之后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外面,象笼着轻纱的梦。
朱永兴手握鹅毛笔,忽而奋笔疾书,忽而停笔沉思,眉头也忽皱忽松。
“殿下,起风了,当心着凉。”梦珠轻轻给他披上了件衣服,低声说道。
朱永兴放下笔,活动着酸痛的手腕,梦珠又知疼知热地给他拿捏着肩膀。
“辎重部队已经出发了,吾明日又要率军出征了。”朱永兴有些感慨地吐出一口长气,停顿了一下,幽然说道:“快些结束这场战事吧,那样咱们才能东去安南,开创一个新局面。”
“殿下不必亲临沙场,让那些宿将去也是一样吧?”梦珠的手被朱永兴捉住往前拉,趴在了朱永兴的背上。
“不放心哪!”朱永兴把梦珠的手拉得更紧,感受着她的吐气如兰,两个肉团贴在背上,更令他感到异样的兴奋。要不是想以身作则,立下女子十七八才准嫁人的规矩,现在就把你这个丫头给吃了。
……………
第九十九章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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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又有雷暴雨,清晨还是细雨霏霏,但朱永兴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半城烟沙的景致。
马蹄声哒哒,脚步声杂沓,城中只留下了近千人守卫,四千明军浩浩荡荡地踏上征程。这已经是能够出动的全部兵力了,而且明军中还有近半的俘虏兵。
彻底磨合还需要时间,但朱永兴知道战机稍瞬即逝,只要能够胜利,那些俘虏兵应该就不会有异动。当然,行军也是在磨合,时间不能够被浪费。
“起歌!”朱永兴冲着亲卫队长杨国骧轻轻点了点头。
“起歌!”杨国骧纵马在亲卫的队列中跑了一圈,大声吼着:“一,二,三,开始!”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不可挡,
脚踏着华夏的大地,
背负着中兴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不屈的男儿,
我们是国家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英勇战斗,
要把鞑虏蛮夷消灭干净,
大明的旗帜高高飘扬。
…………
起初只是几个人,接着便是整个亲卫队,虽然唱的不是字正腔圆,但胜在气势雄浑。歌声穿破了雨雾,感染了更多的明军,在军官的命令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军歌唱和。
唱的很卖力,可唱的真不怎么样,南腔北调,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令朱永兴腹诽不已。但他的脸上却还洋溢着赞赏的笑容,毕竟是刚刚教过,而且这也是一种磨合的手段,行军唱歌还能振奋精神,缓解疲劳,益处多多啊!
马宝神色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旗,又把目光移注到身旁正在行进的队伍当中。尽管手下都是陌生的兵将,只不过熟悉了大半天的时间,叫得上名字的也只是那些比较高级的将领,但他能感觉得到,士卒们的精气神儿很足,一歌唱罢,吼得脸红脖子粗,更是没有了那种颓废的状态。
以小见大,这岷殿下还真是颇有手段。马宝心中颇多感慨,能把数支残军这么快地整合起来,与清军作战,并且战而胜之,这岂是常人能做到的?宗室留守的身份是一方面,没有魄力和令人拥戴的能力,怕也只能被供养起来的,却得不到众将的心服口服,更甭说发号施令了。
十几辆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跟在队伍后面行进,车轮不时压在路上铺的树枝和杂草上,发出清脆断裂的声音。即便如此,车轮还是不时被陷住,便是人喊马嘶的一阵忙乱。
钱邦宸的脚上腿上,甚至脸上也溅满了泥浆,但依然声音洪亮,不时狂怒地破口大骂,指挥士兵们抬车推车。无论如何也要跟上队伍,殿下亲自设计出来的武器,那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还容易制造,如果不能在这场战斗中得到发挥,那实在是令人遗憾。
对于朱永兴的抬举和提拔,钱邦宸感到十分的幸运。只是因为他记性好,只要听过一遍,便能把命令和指示一字不差地予以传达。在高黎贡山的战斗中被朱永兴所发现,等教授了钱邦宸一些简单的测距技术,并且让他把实验的数据背下来之后,便从一个传令兵被擢升为了炮兵队长。
其实,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朱永兴实在是缺人可用。抓到一个差不多点的,便先顶上使用。
但钱邦宸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急切地想立功,向朱永兴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坐稳炮兵队长这个位置。这当然也是朱永兴所希望的,有功利心,并不是毛病,不求上进,才令人失望。
而此时,功利心太强的庆阳王世子马自德却是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被留在了朱永兴身边,也就是说,基本上没有了上阵立功的机会。至于袭爵一事,朱永兴也是绝口不提。
“老子英雄儿好汉,用武,你怎么看这句话?”朱永兴把马自德的心理看得是**不离十,偏偏还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
马自德想了想,说道:“回殿下,那也不能一概而论。远的不说,近的就有延平郡王为例,其父降清,却不损他抗清之英名。”
这个例子好象有点反了,不过也能说明些问题。朱永兴呵呵一笑,说道:“庆阳王忠勇为国,死而后已。用武,你率兵千里来投,难道不是为了禀承父志?却是只为了区区袭爵一事?”
这个,马自德脸上微微一红,嗫嚅道:“当然,当然是为了禀承父志,中兴大明。”
“袭爵有朝廷定制,本不是由你所立功劳的大小决定。”朱永兴正色说道:“年轻人骤升高爵,可能会失去进取之心,没有了平常心态,变得浮躁傲慢。吾倒是希望你能脚踏实地,一刀一枪地挣得自己的功业,把你留在吾身边,也是希望你能多学点东西。不是自夸,吾当你的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殿下能当吾师,末将万分荣幸。”马自德还是有些不服气,嘴上敷衍道。
朱永兴轻轻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道:“战后便让你袭爵,国公啊,嘿嘿,以后你可以昂着头走路了。”
马自德听出了朱永兴话中的揶揄,垂头不语,心中暗自叫苦,这下子可是得罪岷殿下了。得个空头国公可谓是得不偿失,又没有了军队,自己以后不过是个吃闲饭的,这般年轻,情何以堪?
朱永兴已经纵马离开,和亲卫队长杨国骧说起了话,马自德听来,似乎在考较军事战术上的问题。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乃英雄一丈夫。”朱永兴的话不断传进马自德的耳朵,“国骧,你不仅要把吾教的那些东西领悟透彻,有时间也与那些宿将多多交流,他们的经验可都是用血和生命换来的。在战阵上要多观察,多琢磨,战后要多请教询问。等到日后出去独自领军,成百上千的人命在你手里,那可就责任重大了。”
“殿下放心,我觉得火候不到,绝不出去独自领军。”杨国骧先是郑重地保证,随后呵呵一笑,狡黠地说道:“其实,我能给殿下当亲卫队长,已经觉得很好了。”
第一百章英雄颂歌
“没出息。”朱永兴翻了翻眼睛,笑骂道:“国家危难,正是好男儿万里觅封侯的时候,你却只想当个亲卫队长,日后娶了媳妇,也得埋怨你位卑职小,出门不风光。”
“她敢。”杨国骧眼睛一瞪,说道:“女人还能让她翻了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敢有怨言就休了她。”
“看看,就这点能耐,冲媳妇耍横算个什么。”朱永兴笑道:“好女人哪,那是用来疼的。吾可最看不起打老婆的男人,你可记住了。”
“不打,不打。”杨国骧赶忙摆着手,说道:“骂她,然后休她。”
“呵呵。”朱永兴轻笑了两声,摇头不语。
马自德看着朱永兴和杨国骧谈笑殷殷,又听了他们的对话,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这杨国骧显然是岷殿下的亲信,却没有派他出去独自领军,而是留在身边调教学习。可见,把自己留下并非是打压和歧视,而是有着更深的期许。难道自己就那么没用,非指望着袭爵,而不是凭自己的能力来建功立业?
想到这里,马自德咬了咬牙,纵马上前,恭谨地说道:“殿下,末将想明白了。”
朱永兴转过头,望着马自德,脸上露出鼓励和赞赏的笑容。
“末将不承荫袭爵,愿在殿下身旁恭听指教,日后凭着真本事闯出功业。”马自德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避开朱永兴的目光,讷讷地说道。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朱永兴沉声说道:“但朝廷有定制,爵位呢,该袭还承袭,只是你莫要把这爵位看得太重,要时刻保持进取之心。说起来,以后可不光是你和国骧要学习进步,还有蜀王世子刘震,其他将领也要分批进修深造。毕竟,以后的战争模式会有所改变,与以往有所不同了。”
…………
“风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
大地扬颤作和声
大明将士驱鞑虏
舍生忘死战腥膻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
路旁的小丘上,十几匹马并排而立,马上竟全是女骑手,正在齐声歌唱。为首的是一身皮甲,戴着油布兜帽的梦珠,旁边的都是猛山克族的女兵。
连未来的王妃也骑马唱歌,鼓舞士气,倒与素有贤惠之名的王皇后有得一比。只是这份英气和洒脱,却又比王皇后胜上几筹了。
率领前队的马宝只是向土丘上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绪翻涌。与以往相比,太多的不同了,他还需要些时间来理顺,来适应。只是他突然听到歌词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愕然抬头。
“……血战磨盘天地动,所向披靡泰安伯,手持钢刀百人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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