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故土的兵士们转而投效的机会?
再有在台的宗室官绅,以宁靖王朱术桂、巴东王朱江、乐安王朱浚等朱姓宗室为首,闻神京光复,皆涕泪交流。欲前往祭拜孝陵。
郑经知道这帮人的心思,无非是嫌台湾条件不好,嫌郑家给的官俸不高,而大陆那边已经基本稳固,或是怀念故土。或是贪恋富贵……总之,大陆对台湾民众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圣上有言:台湾历来为我中华领土,非未入中国版图的化外之地。明末内忧外患,对台湾无暇顾及,致使荷兰人霸占一时。”张维翰作为宣旨的天使,也是负责向郑经传达信息的信使,被恭迎至厅堂后,侃侃而谈,“先王赐姓收复台湾,实是功勋卓著。圣上每谈到此,皆称赞不已,谓先王为民族英雄,可受万世景仰。”
郑经恭敬地听着,心中却有些凛然。
在当时的大多数人眼中,台湾乃蛮荒化外之地,山川险恶,土地贫瘠,物产缺乏,所居之人若非奸恶之徒,即是野蛮土番。甚至到了历史上康熙平定台湾之后,清廷依然认为台湾地方自汉唐以及宋明,历代均未划入版图,“仅弹丸之地,得之无所加,不得无所损”,并没有把台湾看成是中国历来便有的神圣领土。
但张维翰转述朱永兴的话,却表达了这个意思,把郑经及其心腹“启国东宁”、“万世之基已立于不拔”的幻想击碎了。
好吧!暂不与你计较,台湾孤悬海外,即将不能启国,藩镇割据之势却是难改。郑经转而一想,又继续保持恭谨之态。
“大王垦殖台湾,圣上颇为赞赏,言道:台湾地广人稀,正可大展拳脚,开发建设。以农业为本,兼以制糖、制盐,发展手工业,又有海贸之利,异日必成富庶宝岛。”张维翰继续说道:“目前粮食匮乏,却是暂时困难。朝廷虽然亦在囤积粮草,以为北伐之用,然亦可量力周济。”
“圣上英明,微臣铭感五内。”郑经稍微松了口气,台湾开发之初,粮食匮乏是最大的困难,如果大陆不加以援助,还真是不好解决。
“先王曾有讨伐吕宋西班牙人的想法,以报西人屠我子民之仇,不知大王可有此意?”张维翰话锋一转,问起了比较关键的问题。
“这个——”郑经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台湾初创,恐力有未逮。若是等上几年,待台湾经营有成,兵精粮足之时,讨伐西人便有把握。”
“圣上问大王:若朝廷讨伐西人,台湾可提供何种帮助?”张维翰淡淡一笑,盯着郑经问道。
郑经一愣之下,却是不敢轻易表态。依台湾目前的状况,援助粮饷是不可能的,那便只能提供港口,作为朝廷大军征讨吕宋的落脚点。这样一来,台湾岂不是不设防。万一朝廷大军行假道伐虢之计,台湾便要拱手与人了吧?
张维翰淡淡一笑,也不再追问,而是说起了与台湾互开贸易商港,方便物资交流的事情。
就是如此,郑经也不敢轻率答应。最后指定了澎湖作为港口与商市,而大陆则指定泉州。
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张维翰脸上如常,心中却是愈发鄙视郑经。相比于圣上的宽宏大气,这位新延平王实在是难成大事。难怪圣上不以为意,只说日后台湾再度内乱时,收复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这内乱因何而起?张维翰百思不得其解,更觉得圣上深不可测。这下面站着的郑家军将中没准儿就有圣上的人,只等时机一到便——
“听闻圣上要征讨倭国的萨摩藩?”郑经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防范过甚,太小家子气。便岔开了话题。
“我军已经出海,上百艘战舰,数万名士兵,萨摩藩已是在劫难逃。”张维翰很笃定,很自信,“小小的倭国一藩,竟敢侵我大明藩属——琉球,实在是狂妄。不施雷霆之威。还以为我大明好欺乎?”
郑经吃了一惊,很担心会影响台湾与日本的海贸。自国姓爷郑成功去世后。倭国幕府的态度已经不象以前那么友善。郑泰的被杀,郑缵绪等人的叛离,更使原来对倭和对南洋的贸易受到了很大的削弱。
在明清战争中,倭国曾有过出兵协助明军作战的意图,并在郑成功率舟师入长江、兵逼南京的时候,德川幕府便派出了军队。只是倭**队出海后遭遇了台风。被吹了个七零八落,还淹死了不少人。
等到整顿完毕,郑成功已经兵败撤退,这使得倭国需要重新评估明清战争。他们认为南明经历了内讧后已经是很难挽回的局面,因此又偃旗息鼓。不再响应郑成功借兵的请求。
但现在南明复兴之势已成,郑经估计倭国幕府会对南明表示亲近,可朱永兴却要打击萨摩藩,不知是何用意?难道要以武相胁,独霸对倭贸易?还是真的在尽藩主国的责任,为琉球出头?
郑经不得要领,又不便追根究底,一肚子疑惑地继续与张维翰谈笑甚欢。双方又敲定了台湾用硝磺换武器的具体协议,酒宴之后方宾主尽散。
“北伐未成,天下未定,便征伐海外,今上意欲何为?”回到府邸,郑经便沉下了脸,对着心腹官员征询着答案。
冯锡范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今上于西南的举动倒与现在颇为相似,当时大敌未灭,便征讨安南。目前看来,此举可谓深谋远虑。”
“难道朝廷想占领萨摩藩之地?再压倭国幕府纳款求和?”郑经想着安南,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打击萨摩藩是肯定的,占领其他倒是未必。”刘国轩思索着说道:“有琉球恭顺,又何必占萨摩藩之地?若是倭国幕府不肯甘休,战事岂不是旷日持久?那又何谈北伐,何谈平定天下。”
“孤所虑者乃是对倭贸易。”郑经轻轻叹了口气,望向陈永华,说道:“复甫,你怎么看?”
陈永华苦笑了一下,说道:“大王英明,今上征伐萨摩藩,名为彰显宗主国之责,实是为对倭贸易。若只是温言相商,于倭国所得之商贸地位不过是与荷兰和台湾相同。先慑以兵威,再谈其他,所获可能便要多了。”
“独霸?”郑经皱紧了眉头,追问了一句。
陈永华想了想,摇头道:“依今上的行事风格,怕是不会如此。若今上有意抑遏台湾,又怎会加以援助?”
“就算不是独霸,对我台湾的海贸收入亦是大有影响。”冯锡范翻了翻眼睛,冷笑道:“三家分润,总比两家要少吧!”
“那又如何?”陈永华语气淡淡,却还暗显锋芒,“君臣名分已定,汝要与朝廷分个是非?与今上论个曲直?朝廷欲从对倭海贸得利,亦是为筹措粮饷,驱除鞑虏,兴师北伐。今上又欲征讨西人,为海外华人报仇,亦是先王之念。”
“朝廷势大,汝要改换门庭,转投高枝了?”冯锡范反唇相讥,“先王的知遇之恩,大王的厚待信重,你可还记得?”
“你——”陈永华气得身体发抖,伸手指着冯锡范。
“好了。”郑经冷然断喝,“锡范,你这话说得过了,快与复甫赔礼。”
冯锡范哽了一下,草草拱手道:“某家失言了,请陈先生勿怪。”
文武不合乃大忌,在台文官中以陈永华最有才能,于治理台湾出力极大,郑经也很是倚重。而冯锡范,是亲信侍卫。郑经不想自己的亲信起冲突,给台湾制造不安定的因素。
陈永华到底是文人,一直处于矛盾的思维之中。朝廷、皇上是大义,先王和郑经又对他有恩,这让他很是郁闷。冯锡范的道歉并不真诚,陈永华余怒未息,将头偏向一旁。
第五章琉球
“大陆已立新君,我等亦是明臣,自然尊奉圣意。”郑经缓和了下口气,说道:“台湾孤悬海外,就算不能启国,只要我等齐心协力,稳固经营,亦可藩镇永守。”
从启国到藩镇,郑经把期望又降了一格。就形势而言,台湾的人口还是少了,虽有地势之利,却无争霸实力。况且,目前台湾还离不了大陆的支持。
“那些要回大陆的宗室便让他们走。”郑经冷笑道:“趋炎附势之辈,当年穷蹙来附,是我郑家发放官俸,才使其能衣食无忧。现在却又是另一番嘴脸,真令人不齿。”
“大王说得是。”刘国轩随声附和道:“留之无用,还要耗费钱粮,让他们都滚蛋。”
“吕宋?”郑经沉吟着难作决定,而是用目光扫视着众人。
“大王,吕宋暂不可攻。”刘国轩摇了摇头,说道:“一是粮饷不足,二是要提防台湾空虚,被他人趁虚而入啊!”
冯锡范立刻表示赞同,“这是朝廷驱虎吞狼之计,待我军与西人打得两败俱伤,他们便能收渔人之利。”
陈永华暗自叹了口气,这郑经处处学乃父,却没学到其父的雄才大略。收复台湾时,众将多反对,先王却能力排众议,独断于心。
“暂且不攻,却也要多打探侦察。”郑经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朝廷虽有此意,却也需北伐之后,少说也要有两三年时间。趁着这两三年,咱们戮力同心,把这台湾经营得铁桶一般。说到底,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西夷。皆是要靠实力才不会被人轻视的。”
………………
放眼望去,是伟丽而宁静的,碧蓝无边的海。在眼光所能及的远处,与淡蓝色的云天相连。涟波反映着熔化的太阳,现出鳞比的火焰。小小的涟波在岸上金色的细沙上呢喃着,缓缓爬行。
自1609年(万历三十七年)。萨摩藩藩主岛津家久派遣桦山久高率船十五艘,领三千士兵侵略琉球,琉球王国沦为萨摩藩的傀儡政权已经快六十年了。但即便如此,也尚未改变中琉关系。据《明史》记载,万历十四年(1616),“日本有取鸡笼山之谋(其地名台湾)”,当时忍辱负重的尚宁王在国家残破的情况下,依然不忘“遣使以闻”,通报中国防备日本侵略。
清朝入主中原后。琉球王遣使臣到清朝请求册封。清顺治帝封尚质王为琉球王,琉球成为清王朝的藩属,但这只是名义上的事情,对琉球的实际地位并没有什么改变。琉球国依然是同时向表面上的清朝与实质的萨摩藩称臣,朝贡贸易收入还是要被萨摩藩剥削。
南明崛起后,琉球先是通过商人,后是派出秘使,与南明政府进行接触。没想到朱永兴答应得很是干脆。承诺在数年内便会出兵驱逐倭人,帮琉球复国。
意外的惊喜之下。琉球开始秘密准备,除刺探倭人虚实外,还在硝磺的贸易中给予南明政府以极大的优惠。
终于复国了!琉球王子尚贞殷勤地陪着派驻琉球的明朝官员游览指点,特别是那霸,那里将是明朝租借的港口,这是明军帮助琉球复国的一个条件。
在几千年里。中国就是东亚精神文明的台风眼。在琉球,充满了中国式的花鸟画。
风景非常秀丽,那些六角形的中国式宝塔和瓶形的印度式浮屠塔,雕梁画栋的中国式亭台楼阁、古塔、古碑、庙宇,还有参天松柏、野花盛开。花团锦簇,会给人以无穷的诗意。灰色的石灰岩奇峰异石,加上古朴的中式建筑,可以说,琉球是一座放大的假山,一盆超级的盆景。如果蒙在雨帘和雾障中,更是犹如仙境。
而帮助琉球复国,明军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在琉球的倭兵不超过一千,且毫无防备。在琉球向导的引领下,明军在南海岸的摩文仁渔村登陆。那里的海岸岩壁峭立,其实并不适合登陆作战。可也就是如此,明军的登陆更具有隐蔽性,对倭兵的攻击也更突然。
已经几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倭兵不仅措手不及,而且武备极差,更严重缺乏战斗经验。只经过了三轮的火枪攒射,倭兵便溃败逃窜,随后便是被清剿殆尽。
“请问上官,贵军能保留多少驻兵?”尚贞小心翼翼地问道:“倭人反复无常,若败而复返,不可不虑啊!”
“最多三千。”顾锡畴正在瞭望首里,这座琉球的京城,按照中国的标准,只能算是江南的大乡绅宅院,“连水师都算上,这是总共的驻军。其实不在人数多少,只要有明军在,前来进攻便是与皇明为敌,萨摩藩,乃至倭国,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那些西夷——”尚贞有些疑虑。。
此次帮助琉球复国,英国十分积极,也早就在关注此事。自岛原之乱后,日本幕府对天主教恐惧异常,宗教迫害逐渐扩大为贸易限制。葡萄牙人首先遭到驱逐,然后是英国人,后来又严禁西班牙船只来航。日本船只除朱印状外,还必须得到“老中奉书”才许出海,居住在外国的日本人也一律严禁归国,归即处死。
唯一例外的是荷兰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日本设置了分公司,向幕府保证绝不传播基督教,同时荷兰商船一到日本,商馆馆长立刻向幕府提交《荷兰风说书》,报告海外情况。
对此,英国人是耿耿于怀的,并对荷兰能维持对倭贸易眼红不已。明军帮助琉球复国,英国人立刻看到了机会。在几番商谈后,南明政府对英国的条件感到满意,便“勉为其难”地答应英国船只可在琉球那霸港停泊,并在那霸设立商馆。
这是重新打通对倭贸易的前奏,英国人付出了代价,却也看得清楚,前景是非常乐观的。所以。在这次军事行动中,英国出动了三艘战舰,共有一百六十余门火炮。
“西夷只准派商人,却不得有一兵驻扎。”顾锡畴解释道:“贵国不必担心,皇明对于西夷也是有防范之心的。”
目的与手段不可能同样高尚,或者同样卑鄙。帮助琉球复国。虽然不过是朱永兴计划中的一步,但对于始终怀着忐忑心情的琉球人来说,目前却是极为幸运的。
对于这个弹丸小国,顾锡畴不明白有何重要。产硝磺,嗯,算是个理由,但出动大军,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至于朱永兴所说的什么“岛链”概念,他则根本听不明白。但圣上要如此。他便忠实地执行。从情报官员华丽地转身,先做驻琉球使官,然后——
而在朱永兴看来,琉球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除了可作为东北亚和东南亚贸易的中转站“万国津梁”外,还应该成为监视和遏制倭国的桥头堡。
倭国,到底是个什么国家?是布满了火山和温泉、在频繁的地震中寝卧不安的国家;自夸是东西方文化熔炉的国家;驾信佛教、神道教、孔教的国家;时而自卑又突然狂妄的国家;在几张榻榻米纸板房中做着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