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竹屋瓦房,只要付出辛苦和汗水,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苦嘛,难嘛,这便是自己要独立门户所必须承担的。再苦再难,难道比得上当初在缅甸被驱赶至荒芜山区,无房无粮的痛苦吗?
……………。。
简陋至极的城廓挡不住轰天炮的一次轰击,而最先垮掉的是抵抗的意志。城门打开了,管理柴棍的阮氏贵族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仓促组织起来的越族难民也放下了简陋的武器,迎接新的统治者。
其时,获真腊允准,在柴棍周边安置的安南难民不过两万,由广南阮氏派一贵族管理。虽然建有简易城廓,却没有正规军队,哪里挡得住数千明军的攻打。而柴棍被攻取,标志着广南阮氏在真腊的一块飞地丧失,明军拔除了广南阮氏的一个钉子,便可放心地移民发展。
真腊不可虑,广南阮氏才是比较强的敌人。明军初来乍到,一要展示军威,二要打通与占城国的联系,得到占城的物资援助,联合占城国抗击真腊与广南有可能的结盟。
“柴棍,太难听了。”宗守义已经是新建立的湄公省的总督,位列封疆大吏,初期开疆拓土的顺利更使他意气风发,对着眼前的小城连连摇头,满脸是鄙夷的神色,“还是殿下起的名字好,西贡,西贡。”
陈上川呵呵一笑,凑趣道:“巡抚大人若有兴致,尚有很多地方要重新取名,正可一展文采。”
“陈将军取笑了。”宗守义笑着摆了摆手,正色说道:“诸事繁杂,怕是没那么多闲暇逸志。开拓初期,更应兢兢业业,不负殿下期盼。”
陈上川也收起笑容,说道:“所赖殿下筹谋,初期诸事顺遂,日后便要看宗大人大展宏图了。”
“多谢陈将军吉言,只是这大展宏图尚言之过早。”宗守义谨慎地说道:“本官只望能为殿下分忧,尽快使湄公省能自给自足。这以后,才谈得上纵横捭阖,为殿下中兴大明而出力。”
陈上川听宗守义谦逊之语中也透出一股傲气,也不便扫兴,又笑着附和了几句。
“可惜陈将军终要驰骋海上,与本官共事时间太短啦!”宗守义很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想要再遇到如陈将军这样文武双全的将领,怕是大不易。”
“宗大人过奖了。”陈上川赶忙谦逊道:“如陈某这般文不成、武不就之辈,又有何难找?殿下所设的讲武堂,可是人才辈出之地。”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宗守义感叹着,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陈上川说道:“陈将军手下的那个段少尉,看起来便不似池中之物。”
陈上川沉吟了一下,委婉地说道:“可惜段少尉不喜陆上征战,又是讲武堂遣派于水师的少量军官,不好轻易调动。”
宗守义明白这是拒绝的表示,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陈上川的话也颇有道理,岷殿下用人自有其深意,轻易调动,确实不太合适。
“不知殿下欲派哪位名将来湄公省主持军务?”陈上川岔开话题,询问起人事安排来。
“本官亦不知。”宗守义犹豫了一下,也不敢胡乱猜测,只好轻轻摇头。
目前开拓湄公省的明军部队由彭应伯、何起龙、阎惟龙三位总兵统率,军事主官暂由陈上川担任。但海上军事将领的缺乏,使得朱永兴不能把陈上川长久留在湄公省。而且南海舰队由三支海上武装组成,邓耀和杨彦迪又有些小纠结,在完全统合完毕前,也需要陈上川居中调和。
攻下柴棍并更名西贡后,留下靖安军维持治安,明军继续攻掠。而占城国在朱永兴派出的使者的知会下,尤如吃了兴奋剂,少有地爆发了一回阳刚,出兵南下,与明军在藩切会师。
至此,第一阶段的海外拓展行动告一段落。明军不仅控制了湄公河出海口,而且夺取了很大的一片土地。本着“一手锄头,一手刀枪”的原则,先期的移民包括央的猛山克族寨民,靖安军及家眷,三千明军及家眷,广西僮瑶族五千,再加上因战乱而先期移居的华侨,以及与占城国的联盟,已经具有了自保之力。
第七十六章海外蚕食,文武相制
庞大的军队,连年的征战,对于安南郑氏和广南阮氏来说,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极大。北越劳动力不足,导致河堤失修,农田荒芜,且又有花样繁多的苛捐杂税,民众生活困苦。而南越则发生了大规模的土地兼并,阮氏贵族又骄奢淫逸,贪污腐化尤其严重,百姓也是差不多的境况。
从兵力上讲,安南郑氏占有优势,而广南阮氏的常备军队不过两万。但广南阮氏也有所依仗,那就是与欧洲人、尤其是葡萄牙人接触较多,得以购置较先进的欧洲军备,在城防中雇佣欧洲的军事专家。而且,地理形势对他们有利,长育垒和日丽垒从大海至丛山,抵御了郑氏数次攻势,一直坚持到1672年。
尽管安南郑氏和广南阮氏的矛盾不可调和,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但朱永兴依然采取有理、有据、有节的蚕食策略,两面都有逼迫,又都不逼得对方到拼命的程度,而是让他们在互相的交战中自损实力,虚弱疲弊。
如果从策略和计谋上来比较,广南阮氏更为高明,采取的办法与朱永兴也有些类似。他们一边与郑氏抗衡,利用武器装备和地理地形的优势抵御郑氏的进攻,一边不断地蚕食占城国,插手真腊内政,也是以外补内的套路。
两相比较,朱永兴还是比较重视广南阮氏。安南郑氏的郑根,也算是一个人物,可惜离他上位掌权,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朱永兴可以暂时静观其变。现在,朱永兴在湄公河三角洲地区的一番攻掠,又与占城国结成了联盟。便遏制了广南阮氏以外补内的企图,可以在郑、阮两氏的战争中,左右逢源,坐收其利。
说白了,就是杠杆原理,明军成为能左右平衡的小小砝码。只需在一方稍加用力,便能使战争的天平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倾斜。而郑、阮两氏又不敢冒着被对方趁机取利的危险,与明军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安南郑氏,广南阮氏,占城,真腊,再加上南明,五国互相制衡的局面终于被朱永兴实现了。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无须投入过多的兵力和物力,便能从中渔利,取得发展的空间。
“不可过于毛躁激进,还是应稳步蚕食。”朱永兴对即将上任的湄公省军事正副主官面授机宜,他们分别是鲁国公祁三升和宜川伯高启隆,“加上要随你们一同出发的两千人马,湄公省将有驻军七千,在移民中进行动员的话。又有两三千人可助战。只要稳妥用兵,不急不躁。无论是广南阮氏,还是真腊,都很难战胜我军。”
鲁国公祁三升和宜川伯高启隆恭谨地听着,目光随着朱永兴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两人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占城最弱。但我们暂时还需要他们作为缓冲,不宜立刻与广南阮氏直接接触。”朱永兴点了点占城国的位置,说道:“可以视情况出兵帮他们抵挡广南阮氏的进攻,但不是无条件的,粮草军饷是要让他们出的。”
鲁国公祁三升和宜川伯高启隆相视一笑。心中了然,岷殿下还是那副不吃亏的性子,白出力的事情是不会干的。
“湄公省扩张的方向在南面,要依照移民的数量去占领土地,慢慢地把这里全部全部收入囊中。”朱永兴轻轻在金瓯半岛上拍了拍,这里东临南海,西濒暹罗湾,地理位置也是相当的重要。
“殿下,这里河网纵横,似乎不太适合大部队作战。”鲁国公祁三升谨慎地说道:“而且濒临大海,若有水师助阵的话,将事半功倍。”
“水师也只能在湄公省慢慢建立发展。”朱永兴稍显无奈地说道:“目前南海舰队的任务是扰袭两广沿海,抽不出身来。好在无须着急,两三年的时间里,总会有办法的。”
“真腊孱弱,纵无水师,亦不是我军对手。”宜川伯高启隆对财政状况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却知道朱永兴殚精竭虑、东挪西凑地维持目前的局面,已经相当不易,所以也便不想要求太多。
“孱弱是孱弱,可为何未被灭国?”朱永兴不等祁三升和高启隆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南阮于柴棍扎下钉子,缓图扩张,又不断南侵占城,并干涉真腊王位继承,强迫真腊献地酬谢,打的便是蚕食的主意。鲸吞固然干脆,但越族人口跟不上,兵力亦要分薄,便难以对付北郑的进攻。我们亦要如此,慢慢扩张,兵不雪刃,基础一定要夯实,不能光顾眼前痛快,埋下长期的隐患。”
在将近半个世纪的南北恶斗中,北郑动员兵力最高达十万,而地广人稀的南阮常备兵力则只有两万人左右。南阮以有限的人力物力,在七次郑阮战争中自保有余甚至能主动北伐,这与历代阮主不遗余力地对越南南部进行深入的开发建设是分不开的。
但现在,朱永兴结盟占城,遏制了阮氏向南扩张的步伐。如果不想与明军大规模开战,阮氏便只能向西侵掠真腊,或向西北攻击南掌。按照目前郑阮战争相持不下的态势,朱永兴认为阮氏多半不会愚蠢到选择前者。
“战争为政治服务。”朱永兴说到了最后的重点,目光从祁三升和高启隆脸上扫过,“湄公省远在海外,通信联络颇费时日,吾不便直接指挥下令,便需要湄公省文武相济,精诚团结,临机决断。”
明朝以武立国,接受宋代教训,起初没有采用以文抑武的政策,相反大幅度提高武官级别。明太祖朱元璋还明确规定文臣不得封公侯,最高只能封伯爵,又设置最高军事机构为中军、左军、右军、前军、后军五都督府,每府左、右都督,都是正一品;副手都督同知,从一品,都督佥事。正二品。
而且,朝廷各卫的指挥使都是正三品,各省的军事长官都指挥使为正二品,要高于本省的行政长官布政使(从二品)。地方各卫的指挥使也是三品官,千户所的千户为正五品,百户所的百户为正六品。都远高于知县(正七品)。
但是这套武官系列到了明中期后就运转不灵,朝廷陆续在各地设置“总兵”作为某一部队的总指挥,并另行委派参将、游击、守备等中级军官作为基层部队的指挥官。而在这些武官之上具有战区指挥权的却往往是朝廷派出的文官担任的“提督”、“总督”、“经略”。
以文抑武或以文制武的弊端,朱永兴知道得很清楚,但他也知道武将不听号令,挟兵自重,或贪功滥杀的害处。
所以,军队政治化是一个制约的措施。这样做不仅能增强军队的凝聚力、战斗力,忠君爱国的思想也会慢慢渗透进每个士兵的心里。虽然政治工作发展的时间并不长。政务官员的经验还显不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永兴还是对此充满信心。
在军队政治化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之前,朱永兴便需要压制已经出现的以文制武的苗头,并且用变通的办法来理顺军、政的关系。
“文武不和,国之大害,请殿下放心,末将等定遵从宗总督的命令。绝不敢自作主张。”祁三升和高启隆交换了下目光,由祁三升向朱永兴作出了保证。以文制武的风声。他们两人都有耳闻,现在看来是要开始实施了。
“军、政分开,这是日后必行的政策,汝等不必担心。”朱永兴仿佛看穿了二人的想法,笑着说道:“但依目前的状况,军政交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宗守义可以下令作战,但如何作战,却还是你们与参谋团商议后决定,他也无权干涉。”
这就是变通,打与不打握在文官手中。如何打却依然是武将作主。这样做的好处是相互有个制约,又避免了外行指挥内行的弊病。
“殿下英明。”祁三升和高启隆担心的也正是被不懂军事的文官瞎指挥,现在有了很大的自主权,也便稍感满意。
朱永兴又与二人研讨了一番中南半岛的形势,觉得没有什么疏漏后,又设便宴为二人饯行。宴毕,朱永兴亲自送二人至府门,方才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海防已经有了商税收入,铸钱开始在滇省流通,茶叶、雄黄等产品也出口创汇,再加上镜子的获利,朱永兴除了用这些钱购置军备外,又扩充了一万五千军队。其中,两千兵将前往湄公省,其余名额则分给了滇省的三个战区。
军队的扩充使钱粮方面出现了很大的缺口,朱永兴便采取了借粮于民的办法。百姓借给官府一百斤粮,一年后官府返还一百五十斤,或者在应交的赋税中予以扣除。这个办法能够奏效,一是那近五成的利息很有诱惑力,二是光复地方后赶种补种的一季蕃薯,使老百姓在借给官府粮食后也不致挨饿。
军队的供应不能用蕃薯,但老百姓就不同了。“瓜菜半年粮”,能填饱肚皮,能不受战乱,便是幸福。当这些普通民众意识到战争的胜败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时,他们便不会麻木和吝啬。
虽然朱永兴实际上是在“寅吃卯粮”,但却没有过多的担心。蕃薯、土豆、玉米等农作物正在推广种植,滇省的气候温湿,稻米一年两至三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能维持住目前的对峙,粮食的缺口在半年后便能舒缓过来。再有湄公河三角洲这块每年三至四熟的肥沃之地,即便算上开垦种植的时间,一季自给自足,两至三季便会有富裕粮食。
“明年会更好吧!”
太阳很大,天空很蓝,空气很新鲜。当朱永兴处理完公务,舒展着双臂,走出了屋子时,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
“明年会更好吧?”
晋王李定国放缓了马速,望着路边齐整的稻田、忙碌的农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军心民气更加的凝聚,这从百姓的精神面貌中便能看出来。脸上有了笑容,口中有了欢声,新的土地赋税政策给了百姓劳作的动力,战乱后恢复的速度令人惊讶。能一面实施较为宽仁的政策,一面开疆拓土,一面与清军作战,晋王李定国对朱永兴的智慧和能力钦佩至极,自问是万万做不到的。
众人驰过村子,在村外的空地上又见到了百余人正挥枪抡刀,进退操练。虽然衣裳各异,动作不规,但呐喊起来也有那么点气势。
李定国微微一笑,这便是发动民众吗?这些寻常百姓七天一操练,不管能训练成什么样子,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