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汉家江山的汉人也,中兴大明却要靠其他民族,起码目前是这个样子。对此,朱永兴感到无奈,又感慨万千。这真是一个复杂到极点的问题。每思到此,便令人既愤慨,又悲哀。
烦心的事情不要老去想,越想越纠结,这是朱永兴的自我排解之道。而且,好消息总是有的,令人振奋。
对安南郑氏施加压力的不仅是马宝所率的大军,安南都统使司府也有动作。一群都统使在明军的支持下,以猛山克族、刀氏、那氏、龙氏、左氏、猛猛族最为积极,联合出兵数千,夺取了山萝、巴马、奠边府;而驻防安南的明军也作出聚兵安沛的佯动,威胁升龙的北面屏障越池。
安南郑氏真没想到朱永兴说到做到,为了一些商人的利益大动刀兵。本来还在拖延、讨价还价的谈判立时变得非常顺利,终于如朱永兴所愿,得到了下龙、海防、锦普、汪秘等沿海之地。
有了第一次不平等条约,再签第二次便不是那么痛苦。况且,郑根率领的军队还在南方与阮氏进行着拉锯战,而明军在滇省的几次胜利,也让安南郑氏感到越来越畏惧。
当然,面子还是要给安南郑氏一点的。朱永兴答应日后相助安南郑氏,由海路夹击阮氏。嗯,这是一张空头支票,安南郑氏只能聊以自慰。至于什么时候夹击阮氏,最后还要看是否对明军有利,而不是安南郑氏开口便行的。
至于安南郑氏要求各族联军退出所占的土地,朱永兴则推给了安南都统使司府。都是明朝封的安南都统使,大家要以和为贵,就商量着办吧!呵呵,吃进肚里的还要吐出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新得的沿海土地很快便被跟随马宝大军行动的一千猛山克族士兵,一千明军士兵所占领。新成立的商团也涌入海防,招募劳工,划地建屋,拓宽港口。虽然这些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工的,但摆脱了安南郑氏和王室的盘剥和敲诈,又由商会得到了相对宽松的自治权,加入商团和商会的商人们还是爆发出惊人的积极性。
官商勾结,是朱永兴所深恶痛绝的弊病。尽管要彻底根除,将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这不妨碍朱永兴利用商会管理商人,尽量杜绝官员插手,尽量不给官商进行勾结的机会。
而伴随着商人们的南来北往,朱永兴废除疍民、堕民(惰民)、伴当(世仆)、丐户、倡优、乐户、九姓渔民贱籍的谕令也随之传播开来。
“……压良为贱,自宋迄今六百余年之弊政,吾大明化民成俗,以礼义廉耻为先,值此人道彰明之际,岂容此等苛令久存……此谕令之后。即行通饬所属一体遵照,并出示晓谕军民人等,以副吾一视同仁之至意。”
朱永兴大刀阔斧,几乎削去了除仆婢之外的所有贱籍,既显示出了自己的政治气魄,敢于革除旧弊。以振作之势与满清抗衡。又能以一纸谕令得民心,得人力,壮大自己的力量,并为着手开发湄公河三角洲募招劳力。
当然,豁除贱籍也是有条件的,这是朱永兴的长远考虑,优惠政策最好不要一步到位,以免日后无法施恩,鼓舞人心。
有功于国家者立刻豁贱为良。并惠及全家;一人入伍,全家立即豁除贱籍,并授永佃饷田二十亩,只纳两成税粮;无人参军,但能前来垦荒或定居者,则豁贱为准良籍,缴税纳粮(居住期)满三年,才能正式被列入民籍。享受民籍所拥有的应考、出士等政治权利。
豁除贱籍的条件并不苛刻,还可以说是相当宽松。乱世人命贱如狗。拼了自己一条性命,能换全家为良籍,并且有安身立命的田地,在当时人的心目中,是非常值得的。至于三年之后豁贱为良,也不困难。到哪里不是缴税纳粮,而三年中缴税纳粮的数额是有些重,但也不是不能承受。等成为民籍后,缴税纳粮的比例也就降下来了。
至于于国有功,也有多种选择:为明军带路指引。擒杀清兵清官,捐输粮草钱财……反正朱永兴对豁除贱籍是势在必行,这些对抗清大业有帮助的行为,不过是白赚来的好处。
而这些被豁除的贱籍,多集中于东南沿海,象浙江惰民、九姓渔民,福建、两广疍民,安徽的伴当、世仆,江苏的丐户。针对性是有一些,但并不是朱永兴的主要目的。人生而平等,从事行业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何贱之有?要说贱,那些没有廉耻、节操的汉奸,倒是连妓女都不如。
在此时发豁除贱籍的谕令,一是因为出海之路已经畅通,又即将有水军前来投效,开发湄公河三角洲已经提上了日程;第二个原因则是给梦珠长脸,以朱永兴纳妃为吉庆,有大赦天下的意味。
是啊,朱永兴结婚了。风声传得很广,礼金也收得很多,但婚礼却不奢靡,只在安沛摆了几十桌,招待各方来贺的宾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暹罗来贺,安南黎氏、郑氏来贺,高平莫氏来贺,一大群安南都统使,滇省的各家土司,都是带着金银珠宝来的,总得意思一下。
至于手下的贺礼,朱永兴早有明言,非常时期,一概不收,各行其职,干好工作,打好仗,就是最好的祝贺。即便如此,滇西的晋王李定国,赵王白文选,还是派人送来了财物。
虽然朱永兴和梦珠早已经同榻而眠,但洞房花烛夜依然甜蜜无比。红烛轻摇,轻酌慢饮,相偎诉情。凤冠霞帔,大红喜服,微醺的梦珠喜笑嫣然,愈发使她有不一样的美丽动人。颠鸾倒凤,巫山**,梦珠娇喘低吟,曲意奉承,更让朱永兴乐此不疲,换了好几个姿势,纵意驰骋之后,方才尽兴,相拥入睡。
只是第二天,看着收进来的金银财宝被拉走,朱永兴却有些心疼,有那么点小不痛快。
“唉,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这看见了,也喜欢,却又留不住,真是——”朱永兴坐在桌案前,不时望向窗外清点搬运的财政司官员,不免轻轻叹息。
梦珠抿嘴微笑,劝慰道:“妾身和龙儿都拣了几样儿自己喜欢的,这也就够了。再说,妾身的陪嫁不是都留下了,殿下就别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啦!”
“这倒是个安慰。”朱永兴苦笑了一下,调侃道:“养女儿赔钱哪,聘礼没有多少,却要倒贴嫁妆。”
“殿下给了猛山克族安身之地,又封了妾身父亲、兄长的官职,难道还不够吗?”梦珠笑得欢快,“妾身又是如此尊荣,可谓一族皆受殿下恩典。聘礼呢,黄白之物倒显俗气了。”
“嗯,嗯。”朱永兴连连点头,揶揄道:“夫人哪,现在可是知道胳膊肘朝哪拐了。”
“妾身早就知道。”梦珠咯咯一笑,脸突然有点发红,凑近朱永兴低声问道:“殿下不喜欢女娃吧?”
朱永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虽说以前也亲热交欢。但昨晚才真正播下了种子,梦珠也明白这点。刚刚自己说的女孩是赔钱货,估计是让梦珠产生了误解,才试探地询问。
“男娃女娃都一样,只要是咱俩的孩子。”朱永兴伸手摸了摸梦珠的脸蛋儿,笑着说道:“其实晚点生孩子也好。我还答应要带你去看海呢!等战事稍有缓和,我带你去下龙湾,那可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梦珠撒娇地将脸在朱永兴的手上蹭了蹭,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什么海呀,洱海不是看过了吗,就是一个大湖嘛!去四处游玩,哪有儿女绕膝来得幸福快乐?
“殿下。财物已清点搬运完毕,下官告退。”财政司官员前来报告,见梦珠亦在座,又施礼如仪,“下官见过世子妃殿下。”
虽然朱永兴含糊其辞,只说是纳妃,却未说明是正室还是侧室。尽管汉人官员都认为梦珠不可能成为正室,但现在只有梦珠这么一位世子妃。身份依然贵重。加上朱永兴对梦珠的恩宠早已流传在外,所以。明事理的官员都很恭敬。
梦珠含笑点了点头,这种尊敬和恭谨让她很受用,虚荣心嘛,哪个女人没有。
“交给商团,让他们购买粮食和硝石。”朱永兴沉吟了一下,补充道:“珠宝呢。也让郑家拿到海外出售,或许能卖个高价。如果海外的蕃薯便宜,也买一些,就在海防或下龙屯积吧!嗯,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财政司官员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移民垦殖、安置也需要粮食,不够就得用蕃薯暂时代替。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也算是殚精竭虑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够轻松起来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龙儿捧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先给朱永兴行了个半蹲礼,口称殿下,又要给梦珠行礼时,早被梦珠一把拉住。
“咱们姐妹,哪来的那么多虚礼?”梦珠笑着接过龙儿手中的大碗,仔细看了看,赞叹道:“龙儿的手艺更高明了,这冰果做得真是诱人。”
龙儿抿嘴笑着,眼睛却向朱永兴瞟来,似乎想听朱永兴也夸上几句。
自从朱永兴闲暇时给二女演示了硝石制冰后,梦珠和龙儿便喜欢上了自制冰点,花样也越来越多。反正硝石制完冰后,还可以回收再用,算不上浪费,朱永兴也喜欢见到两个女人快乐玩耍,又不时能吃点冷饮,也是一个小小的享受。
各种颜色的水果切成碎丁,混在小冰茬中,还有花瓣,蜂蜜,朱永兴闻到了混和着冷气的香味,不禁点头笑道:“看着就好吃,多谢龙儿了。”
龙儿笑得喜悦,还盯着朱永兴,直到朱永兴吃了几勺子,又赞了两句,方才起身告退而去。
“这小丫头。”梦珠看着龙儿的背影消失,不禁失笑道:“大概是心里着急,所以变着法儿来讨你欢喜呢!”
“还小,等一两年吧!”朱永兴把碗推到梦珠面前,又提醒道:“这凉的东西呀,吃起来舒服,可也不能吃太多。”
“殿下以前就说过了。”梦珠吃了一勺,突然若有所思地笑道:“殿下近来老是为钱发愁,倒不如把龙儿也纳了吧!龙家豪富,一笔丰厚的嫁妆是跑不了的。”
啊?朱永兴为梦珠的创意所惊诧,旋即又调侃地笑道:“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龙儿这么一笔嫁妆却是不够。不如发道谕令,凡能出得起十万银两嫁妆的,我是一概都纳。算算啊,十个是一百万,一百个是一千万,嗯,倒也勉强够花了。”
“十万银两太少了。”梦珠知道朱永兴在逗她,便笑着说道:“一百万吧,要不得盖不少房子金屋藏娇呢!”说完,又向嘴里填了一勺冰果,冲朱永兴挑了挑眉毛。
“先不说盖房子的事儿,给我来口冰果。”朱永兴一把搂过梦珠,嘴贴上了红唇,用力吸吮,又冰又温又香的感觉,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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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嚓,段智英一口咬下半个苹果,汁水横溅,吃得香甜。
段琬儿心疼地看着弟弟,黑了,瘦了,但却显得干练了,结实了,眼神也变得锐利了。
“唉,当个文官多好,又有气派,又不遭罪。”段琬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再唠叨这件事情了,“非要马上取功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战阵厮杀,刀枪无眼,你就不能让姐省点心吗?”
“咱们白族该出个英雄、名将了。”段智英咽下嘴里的苹果,态度坚决地说道:“不然,何以振孱弱之势。姐,你没看到咱们族人几百年来已经变成温顺的绵羊,连上千人的精壮都组织不起。是人少吗?是心怯啊!”
第五十八章少年梦,新钱,质变
段琬儿苦笑了一下,说道:“那又如何?如今已有族名,又有聚居之所,纵是族人温顺,又怕什么?何况,咱们可以慢慢来呀,组织族人习武强心,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我白族也无振兴之望。”段智英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说道:“岷殿下曾言:弱者总是相信奇迹来求得拯救,以为只要在自己的想象中驱逐了敌人就算打败了敌人,岂不知却是自欺欺人。上天要眷顾,也是眷顾努力拼搏的人,自己什么也不做,只等着老天开眼,和等着饿死又有什么区别。”
段琬儿眨着大眼睛,一时竟听得痴了,只顾揣摩这富含哲理的名言,却忘了继续劝说。
段智英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异样,低着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姐,你也别老担心。我不一定去战阵冲杀,倒是很想去干海军。嗯,也就是水师的意思。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大海有多辽阔,从大海又能到什么地方。广东、广西、福建、浙江,山东、河北,辽东,坐着大海船都能去,带着兵都能打。战场竟是如此之大,我以前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姐,姐——”
啊,段琬儿这才缓醒过来,迷惑地望着弟弟,段智英无奈,只好又重述了一遍。
“别人胡说煽惑,你怎知是真是假?”段琬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岷殿下怎会信口开河?姐,这话可不要随便说。”段智英慎重地告诫道。
段琬儿张了张嘴巴,嗫嚅道:“是他说的,那,那还有几分可信。”
“我要开眼界,长见识。”段智英把目光投向远方。悠然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族中智者张老所通的不过是人生哲理与人心所思,目光也局限于一地一时。我呢,就算成不了大将军,也要成为族中见识最广博、历练最丰富的新一代智者,给族人指点通往富足安康的道路。姐。你说我能行吗?”
“能行,肯定能行。”段琬儿连连点头,掏出手帕,慈爱地给弟弟擦去嘴角的果屑,对弟弟的雄心大志也不吝赞赏的神情。
“姐,我在军营里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老来看我。”段智英展示了成熟的一面,又变成了嘻皮笑脸的小弟弟。“免得别人取笑。”
“还说挺好的,你的胳膊上怎么有伤?”段琬儿白了一眼段智英,不满地说道:“遮遮掩掩的,想瞒过去呀!”
“训练嘛,磕磕碰碰难免的,只破了点皮,一点不妨事。”段智英陪着笑脸又解释又安慰。
段琬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带来的换洗衣服递给段智英。又不停地嘱咐唠叨。
“姐,我都记得了。”段智英不停点头。趁着姐姐稍一停歇,赶忙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岷殿下过两天便要来检查功课和训练情况,我还得抓紧准备呢!”
“去吧!”段琬儿不舍地叹了口气,目送着弟弟走远,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方才转身回转。
安沛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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