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但更多的清军倒在了冲击城墙的路上。
终于有云梯搭上了城墙,但炸弹却劈头盖脸地扔了下来,侥幸没有死在火枪、弓箭之下的清军,在城墙下还是难逃噩运。
吴三桂当时就在前线亲自指挥,尽管恨得咬碎牙齿。却还能保持冷静,鸣金收兵。在面对全新的城防设施和战术时,吴三桂知道继续用人命填补是无济于事的,必须找到破解之道。
在几天的攻城战中,战兵已经伤亡了六千,辅兵也损失了三千多。在城池未被攻破前。攻方的伤亡大于守方,这是正常的事情。而城破之后,通过杀伤无城可恃、战意崩溃的守军,才能够拉平伤亡数字,或者反超。
但目前的这种消耗战却令吴三桂感到得不偿失,而且晚上的猛烈反攻更令他意识到守军的力量尚存,不是急切间可以攻取的。
既然不可急取,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就只能采取围困轰城的战术。十门重型红夷大炮。每门的重量两千斤,发射十斤炮子,有效射程一里半,集中使用,可为攻城之法。
按照清军用炮轰城的战术,炮弹是要打击城墙的中下部,也就是“举炮时,不可击城上女墙。当击城之中间,待十分颓坏。方令我兵登进”。现在清军已经可以把红夷大炮推近到距离城池六七百米的距离,猛轰城墙,形成崩塌的成功率非常大。虽然这可能需要两三天,或者更多的时间,但却不失为一个减少伤亡的稳妥之法。
吴三桂收回了投向元江城的目光,微微转身。对身旁的刘玄初说道:“敌军援兵将至,东面是伪郡王马宝和一支偃旗偷袭之军,西面是各土酋之联兵,元江战事越来越大啊!”
马宝所率军队的行动当然避不开清军的探马、斥候,叙国公马惟兴的人马也被探知。但西面充当先锋的五千土兵则被吴三桂当成元江外围各家土司的联兵,他并不知道朱永兴率领的大军正在这些土兵之后。
刘玄初微微一笑,说道:“王爷已有周全安排,敌军的援兵又奈我何?况且,击退敌之援兵,元江城中守敌必胆寒绝望,反倒更有助于我军破城。”
吴三桂抿了抿嘴角,笑意一闪即逝,沉声说道:“马宝素有骁勇之名,不可轻敌;马惟兴又走南岸,两军虚实难辨;土酋联兵嘛,倒是无虑。”
“马宝骁勇,王爷手下之猛将马鹞子又岂弱于他?”刘玄初笑道:“马惟兴无名之辈,王爷派勇略双全的夏都统迎战;土酋联兵,亦有忠勇营抵挡。此上驷对下驷,焉有不理之理?”
王辅臣,山西人,先参加明末农民起义军,后流入明将姜瓖营,以骁勇善战、勇冠三军而闻名,且有大将之风。因其善骑射,马上如飞,所以得了个诨号,称“马鹞子”。降清后得顺治赏识,授御前一等侍卫,又随洪承畴下西南征战。洪承畴回京后,他便隶属于吴三桂。
吴三桂久闻辅臣之名,很喜爱他的为人和才干,对他有如自己的子侄,凡有美食美衣、最好的器用之物,别人得不到,亦必先赐给辅臣。王辅臣深受感动,对吴三桂竭诚竭忠。
夏国相,吴三桂的女婿,文武双全,极得信重。历史上到了三藩之乱时,他俨然已经是吴三桂阵营中实际上的二号人物,其影响力之大,竟然可以擅自废立。有他在江南负责指挥,吴三桂很放心。
而忠勇营虽然在元江城下的激烈攻防中损失过半,但把义勇营的两营人马补充过去之后,依然有四千多人马,对付几千土酋之兵,取胜似乎也没有悬念。
对于目前掌握的三路援兵,吴三桂都作出了最为正确、合理的安排,并没有轻敌。所以,刘玄初才自信满满,觉得各路迎战的人马实力都超过对手,即所谓的上驷对下驷,取胜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吴三桂心中得意,却故作矜持,待听到江南面传来隆隆的炮声时,知道以炮轰城已经开始,心中一定,便与刘玄初回转大营。
……………
吴三桂确实不简单,除了迎战援兵外,他还加强了对浮桥的守护。只要南北两岸联接通畅,便可调动兵力,应付突发的变动。
但缺乏舟船保护的浮桥,到底还是有弱点的。吴三桂当然不会想到,敌人竟然会有一支水师参战。尽管是仓促组建。船只也是型号不一,但顺江顺风而下的冲力,并且携带了轰天炮,以及新改进的炮弹后,这支简陋的水师依然给战局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清军的阵地上闪动着红色的炮焰,一团团的白烟升起。遮蔽了红夷大炮的身形。白烟散去,红夷大炮又显现出来,还有围着大炮忙忙碌碌的清兵。
城墙上碎砖和泥土不断落下,噼噼啪啪地掉在地上。被集中轰击的这段城墙上已经看不到守军的影子,但在城墙后,木料砖石正在不断运来,准备在炮停之后,修补损毁的城墙。
围着这段城墙,另一些战兵和辅兵则在掘壕筑墙。准备再建立起一道防线,在城墙坍塌后,能够阻击敌人从缺口的涌入。
在被攻击的区域的一侧城墙上,炮兵教官和几个手下重新测距后,指挥着士兵把天威炮抬了上来,架好并开始调整角度。
“那边再摆十门。”炮兵教官指点着说道:“等敌人的火炮降温休息时,再发炮轰击,那样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在敌人把火炮移走前。咱们能多发射几轮。”
运至元江城的一共有二十六门天威炮,每门炮附带十颗炮弹。炮兵教官要一举摧毁敌人的火炮。便需麻痹敌人,并等到最好的机会。为此,他宁肯让城墙承受摧毁,也要忍耐一下。
“狼烟——”有人叫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转头观瞧,发出越来越大的喧哗和议论。
元江城西十几里外的山峦之间。一道烟柱正升腾而起,加入了狼粪、嵩草,使得烟很大,看得清楚。
炮兵教官并不知道整个元江战役的布署,在他想来。估计是外围来了援军,点狼烟加以联络。
但事情显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陈国公吴子圣已经快步登城,脸色严峻地下达了命令,“一个时辰之内,所有的天威炮必须全部运到城西。”
炮兵教官张了张嘴,还想争取一下,吴子圣却以不可置疑的口气再次强调道:“违令者,斩!”
“是!”炮兵教官犹豫了一下,知道事情并不象他想的那么简单,便立正回礼,朗声应道。
陈国公吴子圣脸色稍霁,轻轻点了点头,竟不顾危险,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快速通过了那段被红夷大炮轰击的城墙。大战在即,虽然有些突然,但紧急布置下去,应该还来得及。
城上也燃起了狼烟,与西面呼应着。
吴三桂等清军将领也看到了升起的狼烟,却并未觉得情况有多严重。西面的数千土酋联兵已在预料之中,点狼烟与城内联络也是应有之意,起码能增加兵士固守城池的决心和意志。
但他们没有想到,升起的狼烟并不只是与元江城的联络,还是通知东峨江面上的水师,可以开始破击阻隔行动了。
……………
朱永兴率领着大军,正从一道峡谷穿行而过。有数千土兵作诱饵掩护,又有当地的土人作向导,这支被忽略的军队将突然出现在元江南岸。
在千钧一发之际,援兵从天而降,旗幡招展,威势逼人;面临灭顶之灾的友军纵声欢呼,泪流满面,士气大振。那是电影电视剧中的渲染,虽然跌宕起伏,激动人心,但却难以在真正的战场上出现。就算有现代化的通讯手段,谁又能把时间拿捏得那么准。而朱永兴则更不想玩这种心跳装逼的游戏,只求将清军击败,不敢冒元江有失的危险。
当然,对于此次作战,朱永兴也是想了又想,算了又算,尽量能使各支部队更好地协同作战。但时间上的误差肯定不可避免,不必追求完美,只要基本达到目的便可。
还是大脚姑娘好啊!朱永兴已经弃马步行,梦珠和龙儿身着皮甲,虽额头冒汗,却也能紧紧跟上。几名猛山克族和摆夷族女侍卫也都健壮,奔跑行走却是少有汉家女儿能赶上。
前面的山顶又出现了十几个杂色衣服的土兵,作为前哨和向导,他们在山林中的奔跑和攀爬能力,令朱永兴这个老驴客也感到自愧不如。清军往往篾称山民为“山猴子”,却也难在山林中与他们匹敌。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清军擅长的是野战和正规战,而山民、土兵则在山林间纵跳如飞,如履平地。关键是如何发挥长处,不做以短敌长的傻事。
而与朱永兴有一样想法的还有清军“忠勇营”、“义勇营”的合军部队。这四千多人马正在元江城西十里外立营以待,准备在野战中击败土酋联兵。
两大营加起来有七营士卒,八千多人,经过城下的拉锯厮杀,这些“后娘的孩子”死伤惨重,充分发挥了炮灰的作用。主要将领又有史文、邓望功阵亡,刘之复、赵武重伤,可谓是筋骨全损。
第四十八章急转直下
当然,这些由南明降兵降将组成的部队,依然不是数千土兵能够撼动的,特别是在平地野战之中,更不是对手。
初时当炮灰,现在依旧不放心啊!“忠勇”营右都督王会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侧前方的护军参领巴克勇,心中不免生出怨气。都拼命卖力到这份上了,吴三桂还是派了亲信来监督。难道数千人的死伤,主要将领的身先士卒、勇猛冲杀,还不能显示出忠诚吗?
“王都督。”巴克勇突然回身笑道:“若是那些土兵不敢前来,只是虚张声势,我军难道便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王会愣怔了一下,陪着笑脸说道:“巴大人说笑了。王爷定是成竹在胸,先破东路敌之援军,再施迂回偷渡之计,可令这数千土兵尽成瓮中之鳖。”
“呵呵,王都督一语中的,颇有谋略呀!”巴克勇显然是得到了吴三桂的授意,虽然是监视督促,却要温言笼络,不管王会说得对否,他却是加以赞扬,“待元江城破,论功行赏之时,忠勇营是功不可没,王都督也可再高升一步了。”
“卑职多谢王爷栽培。”王会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向着江北大营的方向拱了拱手。
巴克勇故作亲热地拍了拍王会的肩膀,笑道:“王爷岂不知王都督的忠心竭诚?走,那些土兵山猴,岂劳咱们枯等,还是回营酌茶稍歇吧!”
“大人说得是。”王会稍微落后一步,伸手相请。
………………
炮声隆隆,清军的红夷大炮不断轰击着东北处的城墙。但在城墙西北角屹立的一众将领却恍若未闻,陈国公吴子圣不时举起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江面。几个将领手中传递着两架望远镜,也不时眼巴巴地张望。低声议论着。
那嵩是最为不安的一个,几次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在城墙上不时踱来踱去,脸色也变幻不定。
吴子圣放下望远镜,揉着被江水反光刺痛的眼睛。隔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估算了下时辰,又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蓦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多出了一个黑点,然后迅速扩大、变长,在远方的水天交界处,冒出了一根桅杆的尖头,接着又是第二根,第三根……
“来了!”吴子圣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变调。身旁立时哄的一声,众将都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向上涌。
四艘大帆船两艘一排成三角形当头行驶,借着风势,划开江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后面是大大小小的二十多艘船只,张着大大小小小的船帆,沿江而来。因为船与船之间拉开的距离较大。船队显得很长。
“各自的部队都准备好了吗?”陈国公吴子圣回身向着众将大声问道。
“末将赵得胜,所部三千人马已经准备就绪。”
“末将许名臣。所部三千人马随时可出城杀敌。”
“末将高应凤,所部三千人马枕戈待命,只待令下。”
“本督率五千人马,可确保城池不失。”
吴子圣向着那嵩点了点头,以示礼貌,然后转身继续紧盯着江面。反攻合击啊。便要看这拼凑水师的本事了,他的手心微微出汗。
“降帆减速,放下小船。”随着一声令下,当先行驶的大帆船的速度减慢了下来,远远的浮桥已经在望。
数条小舢板从大船的两侧被放入水中。每条舢板里有两名水手,舢板前有粗大的铁钉伸出,前舱用油布覆盖严实,小船上还有临时竖起的一张小帆。
绳子一解开,水手奋力划桨,并调整着小帆。几条舢板速度越来越快,离开了减速的大帆船,顺流直冲下去。
火船?江上突然出现的船队,不仅元江城上的人们看到了,也惊动了江北大营的吴三桂,此时他正在大营的寨楼上眺望观察。当看到几条小舢板突然顺流而下,向浮桥冲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两个字。虽然他不习水战,但看过的书不少,约略猜到了一些。
“命令守桥部队拦截,命令江岸火炮轰击。”吴三桂虽然不太确定,但依然向寨楼下高声喊着命令。
但似乎有些晚了,四条小舢板速度极快,在距离浮桥五六十米的时候。水手已经点燃了油布下的导火索,纷纷翻身滚入江中。
几颗实心炮弹从江岸上零乱飞起,却在仓促间无法击中风驰电掣撞击浮桥的小船。借着小帆的风力,四艘小舢板在十几秒后先后撞在了浮桥上,船头的铁钉深深地扎在浮桥的木头上。
“撑开,撑开小船。”浮桥上的清兵奔跑过来,隔着拉起的护绳,在军官的嘶吼和命令下用长枪猛劲撞击推动,想将小船推离浮桥。
一艘小舢板船头的铁钉有些松动,似乎马上就要被推离浮桥。但小舢板的猛然爆炸,将清兵的企图化为了木屑和黑烟。
在爆炸声中,浮桥上木屑横飞,断成数截。桥上惨叫连连,就近的清兵被炸得东倒西歪,纷纷落入江水之中。
两艘大帆船本来是在第二排,在第一排大船降速之后,却从两侧加速驶出,冲到了前头。接近浮桥后,轰隆声响起,船头腾起了白烟。几颗大炮弹在空中分散,变成几十颗小炮弹,砸向岸上的清军火炮。
这两艘大帆船样子比较古怪,其实是用四条船拼起来的,上面铺着木板,行驶的速度受到了影响,但稳定性不错,便成为了轰天炮的发射平台。而船队中,如此改装的还有数艘,一是轰击浮桥,和爆破船构成破击双保险;二是压制岸上敌人,阻止敌人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