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西弦说完,不请自入,绕开陆心凉直接走近房间,坐在床边。
陆心凉自然没有什麽好跟他聊的,她像往常一样准备赶人,可慕西弦依然厚脸皮地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而偏偏,今天慕西弦说的话,让陆心凉很感兴趣,所以她改了主意,没有下逐客令,就任他坐在那里。
「我哥是不是从没跟你提起过家人?」慕西弦一语道破陆心凉的心事,陆心凉听了,只是不露声色地笑笑,示意他继续。
「除了梁姨,他讨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妈和我。」慕西弦幽暗的眸光锁住陆心凉。
虽然慕西弦的话的确勾起了陆心凉的好奇心,可是她没有追问,这是慕远歌的家事,她想知道可以去问慕远歌,即便他现在不愿说,她相信总有一天,慕远歌会对自己坦诚;而她现在完全没必要从另外一个人的口中知道这些,更何况,慕西弦说的,未必就是事实,毕竟从慕西弦刚才的话中不难听出,慕远歌和慕西弦的关系很恶劣。
她的确想要了解慕远歌,了解他的家庭,可她只信慕远歌说的,这样想着,她还是决定客气地将慕西弦这尊神请出去。
「怎麽了,小心凉?不信我说的?」慕西弦嘴角含着笑,向陆心凉的方向挪了挪,却被陆心凉用胳膊推开。
「我困了,有什麽明天再说吧,还有,你叫我的名字就好,我不叫小心凉。」
陆心凉每次看见慕西弦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再加上那一句刻意的小心凉,简直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你肯定睡不着,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慕西弦嬉笑着,其实慕西弦的性子很随和,很难让人讨厌,只是按照陆心凉的揣测,慕远歌和慕西弦兄弟两个关系应该不好,她弄不清楚慕西弦究竟想做什麽,所以才想着和慕西弦保持距离。
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慕西弦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将陆心凉磨得没脾气,只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说吧,说完赶紧走。」
「别这麽急,这故事很短,而且你一定有兴趣。」慕西弦顿了顿,这才接道,「我哥很讨厌我,所以当年他亲手把我送进监狱,我出狱後,他已经去了纽约,那个时候,他在修读珠宝设计的课程,还有几个设计获了大奖,他在纽约逍遥的时候,我却经常在监狱里被人当沙袋打。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哥那个女朋友离开他,是报应。」
「当年我哥和顾晓曼已经到了谈论婚嫁的地步,他几次和家里提起,但是那段时间,我哥和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所以一直不了了之,没想到,後来他们就分开了。」
慕西弦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陆心凉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段故事,的确让她震惊。
尤其是慕西弦的那句,报应。
「你很恨他吧。」陆心凉试探性地问道,看起来,慕远歌和慕西弦的关系不仅仅是恶劣,她以後,还是少惹慕西弦为妙。
「恨?」慕西弦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你觉得呢?」
他的脸色阴沉,视线凝在陆心凉身上,这样的对视维持了一会,慕西弦竟然笑起来,「吓到你了?你倒是很有意思,比我哥好玩多了。」
陆心凉扯出一个笑,没说什麽,她今晚从慕西弦口中得知的事情,她需要时间去消化。
病房里怀孕後有些癫狂的顾晓曼丶她口中那句怨毒的贱人叶芳华丶慕远歌和他家人的恶劣关系丶还有眼前这个总是嬉皮笑脸丶态度不明的慕远歌,这一切纠缠在陆心凉脑子里,让她很乱,一时之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陆心凉按了按眉心,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太晚了,你该回去了,晚安。」
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和慕西弦两个人共处一室,想起来就很怪异,未免再惹出什麽麻烦,她还是直接将慕西弦请出去比较保险。
慕西弦有些无辜又委屈地看她一眼,「这麽急着赶我走?也好,明晚我再接着跟你说,一次性说得太多,你恐怕难以消化,我哥从前的故事可是精彩得很。」
陆心凉眼看慕西弦已经踏出房门,砰的一下,将房门带上。她靠在房门上,敲了敲额头,她好像开始想慕远歌了。
不知道他的伤完全好了没有,会不会疼,会不会留下疤痕;那天顾晓曼在病房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有些疯狂的模样,看着自己说,眼角的那颗泪痣时,当时陆心凉佯装没有放在心上,可她并不是真的全然不在乎。
陆心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角,那里的确有颗泪痣,而且,的确是慕远歌最喜欢亲吻的地方。
陆心凉靠在那里静静想着,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想念慕远歌,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见面了,这些天,因为梁少伶的缘故,她完全和慕远歌断了联系,偏偏她还无计可施。
梁少伶在怨自己连累慕远歌手上,陆心凉也确实很自责,所以这段时间只能顺着梁少伶的意思,可是不知道,梁少伶的这口气,要到什麽时候才能消。
陆心凉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翻开备忘录,明天的安排,是要陪梁少伶听粤剧,这一次的澳门国际音乐节,加入了粤剧的演出,而梁少伶曾经是粤剧名伶,这一次她来澳门,主要也是为了国际音乐节而来。
粤剧,陆心凉听不懂,也毫无兴趣,从前母亲喜欢听粤剧,她曾经陪母亲听过一次,听到最後,竟打起了瞌睡;可梁少伶毕竟不是母亲,看起来,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去陪梁少伶听粤剧。
如果,慕远歌在就好了,她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虽然知道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这一夜,陆心凉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醒来时都不记得了,也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总之醒来後,脚步有些虚浮,头也隐隐作痛。
陆心凉准备妥当後,便准备去梁少伶的房间叫她,谁知一拉开门,就看见慕西弦站在门外,打着哈欠。
她乜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一晚上都等在门口,一夜未眠。」
慕西弦凑近她,「如果我说没有,你是不是很失望?」
陆心凉不愿和他闲扯,带上房门,便朝梁少伶的客房走去,慕西弦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黑眼圈很重,昨晚睡得不好?」
陆心凉并没有理他,慕西弦却也不觉得无趣,反而凑过去,「在想我哥?还是孤枕难眠?不如今晚我留下,给你讲一整晚的故事?」
「你好像很闲?」陆心凉猛地停住脚步,回头,幸好慕西弦也及时停住,否则她肯定要撞上慕西弦。
昨晚本就睡得不好,偏头痛发作;加上短短几天内,发生了这麽多事情,让她措手不及,现在还有个喋喋不休的慕西弦在自己身边,陆心凉再也抑制不住火气,「离我远一点!」
她冲慕西弦低吼道。
这时,梁少伶的房门从里面打开,陆心凉扭头看去,站在门口的,正是梁少伶。陆心凉有些无奈地垂下头,这下可好了,她吼慕西弦的泼辣样子被梁少伶尽收眼底。
(你们猜,小西弦是打酱油还是男三,我才不会让你们猜到呢,哈哈~~)
第七十七章 掐我你会心疼得睡不着
梁少伶淡漠的目光掠过陆心凉,扫了慕西弦一眼,然後淡淡说了句,「西弦,你离她远一点。」
梁少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并没有因为看到陆心凉失态而数落她,反而像是觉得有些好笑,这下,反倒让陆心凉不解。
她下意识地去看慕西弦,想问他,可慕西弦却只是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後扯着她跟上梁少伶的脚步。
澳门国际音乐节,演出场地在澳门文化中心综合剧院,梁少伶丶陆心凉和慕西弦三人赶到的时候,观众陆续进场,等到他们三人坐定时,大约还差十几分钟演出就开始了。
分明是百无聊赖,陆心凉还得强打着精神陪梁少伶听戏,好在他们三个人的位置是慕西弦坐在中间,梁少伶在慕西弦左边,陆心凉则坐在慕西弦右边,所以等待演出开始的那段时间里,陆心凉打了个小瞌睡,也没有被梁少伶发现。
演出正式开始之前,灯光忽然暗下来,陆心凉此时恰好醒过来,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三番四次给梁少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是这次陪她听粤剧还睡着,想必梁少伶对自己只会更加不满。
陆心凉正在掐自己掌心的时候,手却忽然被身边的人握住,就在她条件发射要甩开的一瞬间,动作却又顿住。
彼此曾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所以只要一触碰到对方,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反手握住那只手,然後用右手食指在对方掌心写道,「你怎麽会来?」
慕远歌只写了一个字回她,陆心凉已经觉得面红耳赤,她继续写,「怎麽办?伯母好像很不喜欢我,连我今天早上吼慕西弦的样子都被伯母看见了。」
「吼得好。」慕远歌写道。
陆心凉忍不住笑出来,但碍於是在剧院里,很快收敛了笑,接着在慕远歌手心写字,「你的伤好了麽?还疼麽?」
「都好了,别担心。」
虽然慕远歌这样回答,可陆心凉还是不放心,「回去让我看看。」
「想看哪里?」慕远歌熟悉的低笑声在陆心凉耳畔响起,她脸上一热,拧了慕远歌胳膊一下,又说回正题,「你现在过来,伯母恐怕会不高兴,等演出结束了,你就回香港吧,你好好休息,等我再陪伯母在澳门待两天,音乐节结束,我们就会回去了。」
「真想我回去?」慕远歌问。
陆心凉知道他是故意的,赌气地去掐他,谁知道还没掐到他胳膊,就被慕远歌捉住了双手,他将陆心凉搂在怀里,唇贴着陆心凉侧脸,小声说,「最多挨一顿训罢了,怎麽了,这两天被我母亲吓到了?」
陆心凉摇摇头,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慕西弦,不知道她刚才和慕远歌的动作被慕西弦看见没有。
她微微扭回头看过去,却发现慕西弦正全神贯注看着台上,似乎对台上的演出真的很感兴趣。
「这一出戏是《紫钗记》的阳关折柳,讲的是李益奉旨随征,霍小玉为他践行,着重突出夫妻间惜别的情愫。」慕远歌看陆心凉看得恍惚,便低声给她介绍道。
他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在陆心凉耳边萦绕不去,有些痒痒的,陆心凉只得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母亲很喜欢粤剧,陪她听粤剧,千万别睡着,乖,实在困了就掐我。」
「掐你干什麽?」陆心凉不解问道。
「掐我你会心疼得睡不着。」
「你!」陆心凉被他气得笑出来,可转念一想,慕远歌说的又是事实,到後来,她真的就赖在慕远歌怀里,强打着精神陪梁少伶看完了演出。
离开剧院的时候,除了原本的梁少伶丶陆心凉和慕西弦三人,还多了一个慕远歌,梁少伶似乎知道慕远歌会来,所以并没有什麽反应。
陆心凉为此在心中暗暗庆幸,却还是忐忑,梁少伶现在的态度就像当初的慕远歌对自己,晦暗不明,如果说梁少伶不喜欢自己,可她对自己并没有诸多刁难,只是态度冷淡了一些,而且不仅是对自己,梁少伶对其他人的态度也大都如此,不咸不淡的;可如果说梁少伶喜欢自己,她之前却在自己想去见慕远歌时百般阻挠。
梁少伶如今对陆心凉的态度,让她很难捉摸。
出了剧院,梁少伶支开慕远歌和慕西弦两人,只留下陆心凉一个人陪着她去大运河购物中心。
上一次来这里,是和慕远歌一起;而这一次,却是陪着慕远歌的母亲,陆心凉坐在贡都拉船上时,只觉得心境大不一样。
「我有十几年没回来了,变化真是不小。」梁少伶观赏着两岸的风景,淡淡说着,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在意陆心凉的回应。
陆心凉见状,笑着聆听,不时回应一声。
「南丫岛的天气那麽差,你怎麽会想留下来呢?」梁少伶收回欣赏景色的视线,直直望着陆心凉。
梁少伶虽然看似温婉如水,举手投足间还留着当年粤剧名伶的风韵,可气势却是十足,她望着陆心凉的时候,陆心凉莫名地感到压力。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丢了。」陆心凉想了想,答道。
「是他的那块表?」
「您知道?」陆心凉有些吃惊,通过今天和梁少伶的相处,她能感觉到梁少伶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在医院刚刚醒来的时候,梁少伶对陆心凉的态度是疏离冷漠的,因为她认定是陆心凉连累了慕远歌;可今天的梁少伶,对陆心凉的态度明显改善了很多。
虽然还是淡然,却不冷漠。
「我这个儿子喜欢你,已经到了不讲原则丶不讲道理的地步。」梁少伶慢悠悠地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不再给陆心凉压力。
或许连慕远歌自己也没有发觉,他有多喜欢陆心凉,因为人在局中,总是看不透的;他所有的行为,只是想做便会去做。
可梁少伶,身为慕远歌的母亲,她看得透彻,她带着陆心凉来到澳门的第二天,慕远歌就跟着来了,他将南丫岛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梁少伶,梁少伶听了,沉默了很久,最後只说了一句,随你。
当年顾晓曼的事情不仅是慕远歌的心病,也是梁少伶的心病,难得慕远歌能够放下,梁少伶也终於放下心来。最初,她是从叶芳华口中得知慕远歌和陆心凉双双被困南丫岛的消息,那时候叶芳华说得也并不清楚,再加上她担心慕远歌,看到浑身是伤的慕远歌被送进手术室,她心中焦急担忧,便将一切归咎於陆心凉。
可从慕远歌口中,梁少伶却听出了事情的另一面,或许,连慕远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有这麽喜欢陆心凉。
人总是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殊不知,其实人往往最弄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
梁少伶虽然看得透彻,却不露声色,通过这几天和陆心凉的相处,她已经摸透了陆心凉的性子——陆心凉很简单,不算聪明,可也不傻,最重要的是,她在乎慕远歌。
这就足够了。
从大运河购物中心回酒店,天色已晚,陆心凉刚刚走进房间,就看见了沙发上的慕远歌。
「你没和慕……」陆心凉原本下意识要问慕远歌怎麽没和慕西弦在一起,却想起慕西弦昨天说的,他和慕远歌关系那麽差,怎麽可能在一起和平共处。
她走过去,踢掉高跟鞋,然後整个人钻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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