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知足急,“我对小乐是真心的!”
“别跟我提真心这两个字!”朱阳光咬牙切齿,“告诉你我现在心理十分不平衡,再看到你个二百五在我面前晃悠,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我报复社会的冲动。”
“你真是太不淡定了,”钱知足双手合十,美滋滋道,“上帝说过,喜欢一个人,那前途是光明的,那道路是曲折的。”
“你是不是误会上帝了?”朱阳光不屑,“上帝说同性恋是罪。”
钱知足虔诚,“上帝从未给与生俱来的性倾向定罪,人家喜欢小乐是上天注定,三生石上都有镌刻的。”
“拉倒吧你!”朱阳光冷笑,“别以为我没听说过你,花花公子没少糟蹋人良家少女吧?”
钱知足握拳,双眼炯炯有神,“自从认识了小乐,我的人生已经掀开了新的篇章!忘记那些肮脏的过去吧,那只是我恢弘人生织锦的一个污点,瑕不掩瑜的。”
“少恶心我,”朱阳光拿菜单牌子拍拍他脑袋,“给你个机会追追看,要是敢对不起他,看不抽死你!”
钱知足激动地抓住他的双手,恭维,“老丈人您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会追到丈母娘的!”
朱阳光傲娇地笑,“看你小子还有点眼力劲儿,今儿的饭菜给打个九九折。”
到付钱的时候,钱知足抓狂了,指着墙上的菜单,结巴,“你你你……你墙上不写着八块吗?”
朱阳光一瞪眼,“八块是普通人的价儿,你是普通人?”
钱知足一想:对啊,我哪儿能是普通人呢?我是老板的儿婿啊!啥叫儿婿?儿子的男人啊,我是他老朱家男人的男人!
遂乐颠颠地掏钱,“您收好,嘿嘿嘿,老丈人您手艺最牛B了,晚饭我还来吃哈。”
常乐送完外卖从外面进来,一看见这架势眼睛就瞪圆了,扑过来,“光哥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人?一碗刀削面你卖九十九?”
“是一百,”朱阳光将钱放进抽屉中,“九十九那是给我儿婿打个九九折。”
“操!你用金子削的面条?”
朱阳光淡定,“面条五十,面汤五十,你有意见?”
“废话!我当然有意见!”常乐跳,“你的心怎么比黑心棉还黑?”
钱知足捧心,“小乐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人家好感动哟……”
“你闭嘴!”常乐一把将人甩到身后,挺胸对上朱阳光,“你怎么不收赵维新的饭钱?天天给他白吃白喝,你当你是慈善组织?”
朱阳光温柔地笑了,“别直呼其名的多不礼貌,下回见到要叫妈。”
常乐吐血。
最吐血的是傍晚,大排档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常乐端着一摞大碗一回头,就看见钱知足坐在传菜窗口下面的小桌子前笑得一脸二百五。
看见自己,立马笑成了个招财猫,挥爪子,“嗨,小乐乐,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见你,这简直就是命定的缘分啊!”
常乐炸毛,“缘你妹!你他妈都坐我店里了能不遇见我?”
绕过钱知足走进厨房,用力将大碗放进水池,抓狂,“光哥!我要辞职!辞职!”
“哎哟那感情好,”朱阳光一下子乐了,“给我省一个月工钱,还有,把你欠的那两万块钱还清再走。”
常乐扑上去要咬他,“我咬死你个黄世仁!”
朱阳光拉住小孩的衣领,笑,“钱钱是个好孩子,把你交给他,我十分放心。”
“放你妹!”常乐撇嘴,“我又不是GAY!就算是GAY我也不会看上他那张马脸!”
“咦?”朱阳光抚摸他,温柔,“小乐你的审美很有问题呀,人家钱钱那是多标准一张希腊雕塑般的俊脸,怎么到你这儿就成马脸了?”
常乐磨牙,“你看他那身骚包的马肌肉,一看就是健身房里故意练出来的!”
朱阳光恨铁不成钢,眼神下流地打量着他的上三路下三路,“这倒霉孩子真不懂事,难道你不知道老婆的性福是以老公的强壮为基础的么?”
常乐猛地捂住自己衣襟,吼,“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朱阳光摇摇头,“这孩子!越长大越不懂事了,看来是时候叫你妈来给你上一节性/爱课了。”
常乐鄙视,“看你说这话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儿,怎么着,您还真喜欢赵维新?”
朱阳光皱眉,“都说要叫妈了,你这死孩子怎么就不听呢?”
常乐疑惑,“你不老骂他死鸭子吗?他真的是鸭子?”
朱阳光温柔地把手指按在了他的脑门上,稍稍用力,和蔼可亲地狞笑,“再让我听到你叫一个死鸭子,看不捏碎这小摆设!”
常乐立马老实了。
朱阳光对厨房外一努嘴,“你男人在哪儿呢,去吧,给他推荐两个小菜,看我怎么宰他。”
7
7、青椒炒红椒 。。。
常乐被朱阳光一脚踹出厨房,一个跟头滚到钱知足身边,狠狠将菜单拍到桌面,恶吼,“拉面小炒盖浇饭,您老看着点!”
钱知足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摸一下他的手,又缩回来,满意地将手指头伸进嘴中舔舔,一脸满足,“小乐乐,你会亲自给我送来咩?”
“废话!”常乐没好气,“小店就我一服务员,不我送难道你送?”
“上次就不是你送的!”钱知足指责,“人家想吃你送的菜嘛。”
常乐狂翻白眼。
钱知足撅嘴,“上天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他来翻白眼,小乐乐,这是不对的。”
常乐嚣张地威胁,“放眼整条花市街,还没人敢说我不对,你找死?”
“哇!”钱知足星星眼,双手握拳,“小乐乐好帅!就是死在你的身上,人家也心甘情愿……”
“心你妈情你妹!”常乐恶寒,一菜单抽他脑袋上,“快点点菜!老子忙着呢!”
钱知足托腮,“人家吃什么好捏?红烧肉?会不会太肥了点?辣子鸡?现在鸡肉里面激素多……鸭腿?咦?小乐乐,你门店里怎么没有鸭腿?”
常乐没好气,“你管?我们爱有没有!关你鸟事?”
“小乐乐!”钱知足委屈,“你对人家太不温柔了啦。”
“去死!”
钱知足还在犹豫到底该点什么菜,常乐不耐烦,抽走菜单,对厨房吼,“光哥,给丫来个青椒炒红椒,多放辣椒不要油!”
钱知足大为感动,“小乐乐你竟然帮人家点菜,贤惠得人家想要娶你了啦!”
常乐生生压下抽他一巴掌的冲动,面目狰狞地微笑,“感动吧?感动就一定要全部吃掉哦,敢剩一根儿我剁了你!”然后挂着一脸阴险的笑容哦霍霍霍地走开了。
结果那盘干炕出来的辣椒把钱知足辣坏了,眼泪鼻涕横流地抠墙,在大排档上个月新漆的雪白墙壁上留下八道血淋淋的抓痕。
此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整个大排档还剩下钱知足一个人对着一盘辣椒泪流满面。
朱阳光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边,递过一杯大麦茶,老神在在,“看,有的男人像萝卜,富含多种维生素,营养丰富还能泻火,有的男人却像辣椒,远看着香艳欲滴,真要吃下口是能呛出你一身冷汗的。”
钱知足流着两行宽面海带泪狂灌大麦茶,咬牙,“他就是棵罂粟,我也要全吞下去!”
朱阳光给他添水,“拉倒吧,罂粟那是你丈母娘,常乐撑死了就是管芥末,没啥营养还尽呛人。”
“还罂粟,”钱知足不屑,“赵维新那就是朵鸡冠花,遍地盛开,一开就是好几个月的,看他都三十多岁了,小脸还保养得跟十八似的……”
“你对赵维新的评价很好,很贴切,但是让我很恼火,”朱阳光危险地磨牙,从口袋里掏出账单,“青椒炒红椒一百五,大麦茶两百八,店长情感指导五百六,共计九百八,钱老板,掏钱!”
钱知足大惊失色,“人家有吃这么多咩?”
常乐晃过来,“怎么没吃啊?我说你吃,你就吃了!”
钱知足百炼钢顿化绕指柔,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嗲声,“小乐乐,你说是啥就是啥。”说着屁颠屁颠掏出钱包一股脑交到常乐手里,“人家把钱全都给你了哦。”
常乐拿着钱包不知所措。
朱阳光一脸坦然地接过钱包,塞进自己口袋里,拍拍常乐的脑袋,“瞧,咱家姑爷多上道儿啊,你就逊多了哈。”
钱知足绞着手指头,对常乐羞涩,“小乐乐,你看,人家把钱都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来嫖我?”
“我嫖你祖宗十八代!”常乐暴走,冲进厨房抄起菜刀。
钱知足大惊失色,抱头鼠窜。
常乐追杀到街上,横刀立马地吼,“钱知足,再敢调戏老子,看不叫你断子绝孙!”
钱知足双手合十,虔诚,“小乐乐,人家爱上你,就已经断子绝孙了。”
常乐破口大骂,“你的爱比泔水桶里的剩菜还贱,你爱我?你当老子三岁小孩?”
钱知足深情款款,婉转凄切,“我不爱你,我会给你们一碗牛肉面一百块的宰?我不爱你,我会把一盘辣椒都吃下去?我不爱你,我会天天追在你身边?小乐乐,我爱你爱得胃疼,求求你,爱我一下下,好不好?”
常乐扭脸,“什、什么叫爱你一下下?你别胡说!”
钱知足流下了鳄鱼的眼泪,“稍稍不那么讨厌我,接受我对你的好,偶尔对我笑一下下……小乐乐,求求你,爱我一下下,我要求得不多,就一下下……”
左邻右舍围过来,长年在一起开店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无聊到只剩下八卦的人们,纷纷以同情的眼光看向蹲在电线杆底下哭得凄凄惨惨的钱知足,再看向挥舞菜刀的常乐,心中的天平已经明显偏转了方向。
“啧啧,作孽啊,谁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看看我们可怜的钱钱,唉……”
“小乐这孩子太没家教了,看把人欺负的!”
“是啊是啊,来,钱钱啊,别哭了,起来跟婶儿回家,婶儿给你盛碗粥喝,看好好的小人儿给辣得……”
“朱阳光个混账犊子缺德啊,养出的小崽子也没良心!”
“就是,婶儿就喜欢钱儿这样的,长得又帅,性格又乖,钱儿啊,别伤心哈,婶儿马上给你介绍个好媳妇儿……”
钱知足擦擦鼻涕,“婶儿,我喜欢男人。”
那大妈顿了一下,飞快地说,“啥样都行,你喜欢老的嫩的?高的矮的?对腹肌有木有要求?眯眯眼成不?”
“不成,婶儿,人家就要小乐乐,”钱知足瓮声瓮气,“人家这辈子生是常家人,死是常家鬼。”
“你胡说什么!”常乐扑上去要砍他。
几个大妈挺身而出,刷地筑成一道人墙,冷脸,“常乐你个小崽子当着老娘也敢动粗?不想在花市街混了?”
常乐凝固。
朱阳光忍着笑,上去把自家小孩拎着后领提走,“婶儿,我家小乐带回去调/教了,钱钱就交给你们了昂。”
大妈们各个英姿飒爽,“好嘞!给我一个钱知足,还你一个汤姆克鲁斯。”
常乐被朱阳光拎回大排档,刚一松手就转身揪住自家老板,吼,“他都欺负到我头上了,你不管?”
朱阳光抚摸他,温柔,“他有雄厚的群众基础,你单枪匹马斗得过人民群众的滚滚洪流?屈服吧,孩子,换个角度来想,其实钱钱人挺好的。”
常乐呻/吟,“到底要换到那个角度想才能觉得他挺好?”
朱阳光想了想,“站到正常思维的对立面去吧。”
“钱知足!”常乐仰天长叹,歃血诅咒,“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第二日,当钱知足再按一天三顿地来大排档报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大排档外挂着个小黑板,上面笔走龙蛇地写着:钱知足与狗不得入内!!!
N城劳教所
朱阳光隔着玻璃望向对面慢慢走来的高瘦男子,瘦削、寸头,一双眼睛黑不见底,如同点漆。
他不知道这人与赵维新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只知道自当年他牵着那个妖娆任性的男人来到自己面前,一颗心便已经开始沦陷。
朱海洋在椅子上坐下,随意抬起脸,便是个慵懒的女王模样,问,“光子,最近怎样?”
“很好,”朱阳光淡淡道,“一切都很好,我攒了不少钱,等你出来,我们可以把大排档重新装修一下,做间正统的私房菜馆。”
朱海洋一笑,“谁问你了?我问赵维新最近怎样?”
“他还能怎样?很好呗,”朱阳光私心地不想告诉他赵维新的现况,仿佛不说,那个人便可以暂时的属于自己,如此的自欺欺人。
朱海洋细长眼睛中有慑人的光芒射出,笑着看向自己弟弟,“光子,前几天我又立功减刑了,今年六月份便可以出来。”
朱阳光一怔,“这么快?”
朱海洋瞪眼,“怎么?你还想让我再蹲个七年八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朱阳光解释,“只是突然间没有心理准备。”
朱海洋曲起手指弹一下眼前的玻璃,笑容中有着令人心疼的苍凉,“我已经十二年没有看见外面的世界了,光子,我很想你们。”
朱阳光道,“我们也想你。”
从看守所中出来,朱阳光扶起倒在路边的破旧摩托车,套上头盔,飙上环城公路,他本不是喜欢飙车的男人,却在此时享受了风与速度所带来的快感。
十二年,这是朱海洋入狱的时间,也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