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誉东端着脚踏弩瞄准了敌方那举着大旗的汉子,嘴角带着微笑,手指轻轻一扣,那汉子就象被人凭空打了一锤般,身子倒飞而起,手中的大旗也跌落下去,正巧盖在了几个尸体上面。
“还有那个大胡子!”钱不离再次用手一指。童字大旗被射倒了,那么最显眼的人就成了那挥舞着长剑的大胡子,谁让他们的骑兵那么少呢?只有寥寥十几骑,目标太好找了。此刻钱不离并没意识到,他用手指的那个大胡子就是童林。
关誉东把手中的脚踏弩交给马前的两个士兵,又从他们手中接过一张装上了箭矢的脚踏弩,端着弩臂的手臂坚实稳定,瞄准了统领大人所说的那个大胡子。关誉东马前的两个士兵一起合作,把发射完的脚踏弩拉开,重新在箭槽中安装上箭矢,这是他们的工作。
“杀啊!弟兄们!!”童林卖力的挥舞着长剑,他早已红了眼,这一仗是胜还是败他不想知道,他只想冲上去在敌军的将领身上砍上几剑,这个愿望能实现的话,他虽死无憾。
可惜随着一道尖锐的风声穿过,童林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痛,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隐隐约约他觉得自己在飞、在飘,最后浓浓的血帘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老爷……”“大哥……”几声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正在麻木得向前冲锋的士兵们感觉到了什么,有的人转过头、有的人侧过头一起看向了他们的中军,才蓦然发现本应该高高飘扬的‘童’字大旗早已不翼而飞了,而往日里威风凛凛的首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虽然前队还有些士兵在忘死的冲锋,但绝大部分的士兵都呆立在原地。
“出击!”本阵中的钱不离马上抓住了机会:“降者免死!!”
战鼓的鼓点又开始变了,山地大队士兵开始聚拢,组成了开战前的那种小方阵,王瑞带着所有的骑兵队穿过山地大队的方阵,向前冲去。
“老爷啊……”这一声凄惨的哭嚎在呆立的士兵们中显得格外刺耳,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降者免死!”王瑞带着骑兵队刺倒了几十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童家士兵,疾扑过去,马蹄的轰鸣声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杀气:“降者免死!”不要把敌人逼进必死的绝境,这是很危险的,该给人一条活路的时候就要给人一条活路,哪怕是必须要斩尽杀绝,也要先用仁慈欺骗住自己的对手,这是钱不离数十次重复过的话。
山地大队的士兵们大部份也缓缓向前逼去,只留下小部分护在钱不离前面,‘降者免死’的喊声此起彼伏。
童林的士兵们眼见失去了首领,一心要拼命的,开始恐慌了;已经被血腥洗得麻木的,开始清醒了。后队中有几个士兵偷偷扔下武器,转头就跑,结果却被从斜刺里绕到后翼的杜兵本部堵了个正着,有个机灵点的连忙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其余的逃兵也有样学样,都跟着跪在了地上。
降者免死……王瑞勒慢了马速,这个时候威逼要比鲜血更有压迫力,骑兵队绕着童林士兵的人群向两边包抄过去,把中间让给了赶上来的山地大队。
童林的士兵们再也没有了对抗的勇气,他们一片接着一片的跪倒在地,不过童家剩下的几个家丁却挥舞着武器冲向了山地大队。一轮早已准备好的箭雨袭来,几个家丁每人都身中十数箭,委顿在地上,而且箭雨还误伤了不少童林的士兵,惨叫声、哀叫声又响了起来。
“打扫战场吧。”钱不离轻叹了口气,虽然童林的士兵们只伤亡了半数,还剩下两千余人,不过他们再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关誉东,注意点山地大队,看他们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这也难怪,第一次上战场就见识了这么一场血战,一般人都有些承受不了的。
“大人,那么……让骑兵队打扫战场吧。”
“不行,就让山地大队打扫战场!”钱不离断然否决了关誉东的提议:“不管他们是哭、是喊、还是呕吐,他们都必须给我打扫战场!”这只是一场屠杀,并不是真正的战斗,绕是这样,山地军团都差点引发骚动,如果面对着的是强大的铁骑兵,那些鲜血是自己的同伴流出来的,他们可能早就崩溃了,钱不离绝不想要一支懦弱的部队,而好的军队必须要经过鲜血来锤炼的,不管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钱不离勒转战马,向自己的后翼走去,战前分散在四方的斥候正在那里集结,钱不离跳下战马,找了个树墩,程达连忙从口袋中掏出地图,平摊上树墩上,并找了几块石子压住了地图。
钱不离默默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中。此次的福州大动乱,本就是钱不离刻意策划的阴谋,他不但要借此消耗各个贵族的实力,还要绞杀土族的豪强,钱不离要的是臣服,绝对的臣服。这是标准的驱虎吞狼之计,给土族豪强一个施展自己野心的舞台,让他们去对付贵族,然后钱不离再击杀那些土族豪强,竖立自己的威望,同时还可以把自己的军队练成一支百战雄师。
在闯入福州府地境的三支流寇中,方老生一部正在和贾天祥带走的那支天威军步兵大队在白龙河一带对峙,对他们钱不离一点不但心;童林这一部最有意思,箭头直指福州府,过镇打镇、过县打县,他们的行军路线几乎是直的,所以钱不离很容易就堵住了童林的队伍;不过浮梁那一部就显得诡异了,从他们踏进福州府地境开始,就失去了踪迹,就好像一只鸟儿飞进了密林一样,你知道它在密林里,但如果它不鸣叫,任谁也找不到它在哪里。
钱不离思索过很多次,从浮梁闯入福州府的那天算起,一路到福州府,有三个人口密集、比较富裕的镇子,可是那三个镇子到现在也没受到过浮梁的洗劫,这就让钱不离感到为难了。当一匹饥饿的狼,可以放过跑过自己身边的兔子的时候,它的目标无疑就是前面那只肥硕的鹿儿,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而在福州的境内,算得上是鹿儿的也只有福州府,所以钱不离不敢离开福州府太远。此次迎击童林,他带队急行了七十余里,在打扫完战场、休息一晚之后,明天他就要马上带队赶回去。
时间在钱不离的思索中一点一点过去,杜兵从前方打马跑了过来,今日这一仗虽然血腥,但天威军只靠着远程攻击就打垮了对手,所以杜兵身子上下都很干净,他先和程达打趣了一句,然后凑到钱不离身边,轻声问道:“大人,那些俘虏怎么办?”骑兵大队也就有千余人,山地大队刚好满一个大队的编制,二千人看守二千多的俘虏,一个不小心就会捅出漏子来。
钱不离明白杜兵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这些俘虏杀不得,福州本来就人口稀薄,壮劳力就更少了,而且我们还要招兵买马,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失了人心。”
“听大人的。”杜兵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大人,您没看到山地大队那些兵的熊样,一个个吐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就连那孟铁头也是双腿打颤,走道都是横着走,哈哈哈……真他妈的笑死我了。”
“那些俘虏呢?”
“他们?他们更惨了!一个个象刚从血窝里爬出来的血人一样,连叫唤都没有力气叫唤。”
“第一次打仗就遇到这么血腥的战事,也难为他们了。”钱不离瞄了杜兵一眼:“我听说有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吓得尿裤子了,他不是更熊?”
“……”杜兵脸色一变:“谁啊?哪个孬种被吓得尿裤子了?”杜兵一边大叫一边冲着钱不离使眼色,眼中满是哀求。
“王瑞呢?”钱不离轻笑一声,换了个话题。
杜兵长长松了口气:“王大将军怕山地大队炸窝,正带着人看着那些孬……将士们呢。”
钱不离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沿着白龙河扫了一遍:“你知道李霄云么?他的本领怎么样?你看他能不能顶住方老生?”当日贾天祥要带一支步兵大队赶往福州府,钱不离让任帅去安排,结果任帅把他手下的一个中队长李霄云提了上来,让他带领那支步兵大队,不过钱不离并不太了解李霄云的本事究竟怎么样。
“他啊,呵呵……如果说任帅是一个傻头傻脑、就知道往前冲的野猪……”杜兵说到这里,习惯性的左右瞄了瞄,生怕任帅听到,随后才反应过来,任帅还在老远的卢陵县呢,累死他也没办法偷听,杜兵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接道:“那李霄云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任帅自己也说过,如果他和李霄云对战、李霄云一力死守的话,他都没把握攻得下来。”
“是这样啊……”钱不离的目光从白龙河上移开,那么方老生暂时就不足为虑了,最重要的是浮梁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人放心吧,方老生没那么好的牙口!”杜兵大大咧咧的说道,他和任帅认识不少年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任帅的眼力。
“那么你认为浮梁为什么突然消声匿迹?”
“呵呵……馒头、包子他都不喜欢吃,他想吃的是酒席啊!”杜兵凑了上来:“我猜他十有八九是想吞掉福州府!”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杜兵用手指在地图上的福州府处用力点了两下,谁知用的力道大了点,竟然把地图捅出个窟窿来。杜兵连忙陪出尴尬的笑脸,眼睛却在嘀溜乱转,只要钱不离有动手的意思,他就要跑路了,围在附近的亲卫们不由爆出了一阵大笑声。
“身为大将,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钱不离白了杜兵一眼,用手抹了抹地图上的窟窿:“你和我想得一样,看起来我们都低估了浮梁,他的控兵能力很强啊!”流寇是没有资格做出奔袭或者奇袭的,因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如果浮梁真的能带着队伍避过官府的耳目,奔袭福州府的话,说明他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部队,想让流寇不去打劫,首先要竖立严格的军法,但拥有了自己军法的流寇,还能算是‘寇’了么?
※ ※ ※
就在钱不离和杜兵谈论李霄云的时候,李霄云果真没有辜负钱不离和杜兵的评价,他只带了两支步兵中队还有半支箭营,整整拖了方老生三天三夜!
这次战斗的战报送到钱不离手上时,号称又臭又硬的李霄云得到了钱不离的高度评价。
首先李霄云毫不犹豫的毁掉了白龙河上下两处吊桥,集结兵力,据守在白龙渡,同时征召了沿河的所有船只。
方老生赶到白龙河畔时,浑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他手中已经握有六千雄兵,还会怕上谁来?当然这个雄兵是他自己认为的。
没有桥没关系,没有船也不要紧,方老生一声令下,只小半天时间,方老生的部队就造出了几十条木筏,随后方老生就展开了第一次攻击。其实方老生完全可以多造一些木筏的,但他认为这些已经足够了,而且他和浮梁的约定是谁先打下福州府就要拥立谁为王!方老生拖不起时间。源于自己对自己的信心,方老生还特意把他和浮梁之间的约定传播开来,闹到路人皆知的地步,他怕浮梁翻脸不认帐,如果自己落在了浮梁的后面……他和浮梁一样没办法翻脸,那会把自己推向众叛亲离的深渊。
三百多个士兵站在木筏上,大喊大叫着向对岸冲去,可惜对岸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他们跳下了浅水,跑到岸上,威风凛凛的向前冲去时,一篷突然从天而降的箭雨当时就把他们打乱了营。
钱不离的箭营原本就是由军队严格训练出来的箭手组成的,又经过钱不离‘银币’式魔鬼训练法,箭营的箭术有了长足的提高,只一轮抛射、两轮直射,就把方老生的三百个士兵撂倒了大半,剩下的士兵壮着胆子冲上去,又被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刺枪刺了个透心凉。
方老生勃然大怒,幸好敌军始终守在堡垒后,自己的木筏没有受损,方老生马上招回木筏,展开了第二轮进攻,可惜第二轮和第一轮的效果惊人的相似。
方老生再次下令进攻,第三轮之后,目睹了三场屠杀的士兵们再没有人愿意上木筏了,方老生命令自己的亲信接连斩杀了数十个逃兵,才堪堪逼得一群士兵站在了木筏上。但是在慌乱中总是容易出现错误,和前三轮不同,这一次木筏的前端和两侧竟然没有安排盾牌手。
李霄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箭营的士兵们大摇大摆的跑出来,站在河岸侧对着木筏上的士兵,象射靶子一样轻松自如的表演着自己的箭法。而方老生的士兵只能用绝望的目光看着黑压压的箭簇飞来,看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有些机灵点的人干脆就跳到了水里,不过也马上被白龙河的急流卷走了。
这一次,方老生损失得不止是士兵,还有木筏。
暴跳如雷的方老生下令再次建造木筏,组织第五次进攻,和上次一样,这一次方老生的亲信也是斩杀了数十个逃兵之后,才凑齐了进攻的人手,其中大部分都是盾牌手。这些盾牌手拿着的盾牌是方老生打下五里川县抢来的所有家当了,方老生坚信他们会成功的冲上对岸,只要他们能守上一会,自己的第二波、第三波攻击部队冲上去之后,胜利只会属于他方老生,这是一个不一样的过程!
方老生的预料果真不差,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过程,他只看到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却忽略了‘寇’的心理承受力。这些含着热泪被逼上死路的士兵们,刚刚冲到岸上,就有几个因为自己的亲戚被方老生斩杀而满腹怨气的士兵跪在地上请降,他们的举动一下子提醒了别人,原来他们是不用死的!眨眼之间,这些士兵就都跪倒在地上。
过程的确不一样,可惜结局却依然雷同,方老生失去了士兵,也失去了木筏,因为撑木筏的士兵也跑上前加入了投降的队伍。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聪明与大智慧
方老生站在岸边呆若木鸡,他想继续进攻,可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重新建造木筏也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方老生忍着要吐血的欲望,下令扎营休息。
方老生这股流寇要比童林强上很多,他打下了五里川县城之后,从县城的监狱中救出了两个高人,所谓的高人就是以诈骗罪入狱的两个骗子,他们以三寸不烂之舌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赢得了方老生的信任,成了方老生驾下的左右两大军师。不过骗子也有骗子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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