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钱不离悄悄地来到了战场的鼓台前,把程达等亲卫都赶走,独自坐在鼓台上,望着天空发呆。
说实在的,虽然受到了长辈的熏陶,钱不离不怕打仗杀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没少杀人,但将近五万具尸体层层叠叠摆在前方、鲜血象小溪一样缓缓流淌的景象,还是给钱不离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铁打的神经毕竟只是一种形容,钱不离的神经还没有坚韧到那种程度,再加上连日来的自责,钱不离察觉自己已经有些失控的迹象,动不动的发火、大喊大叫。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在别人身上还好说。可他是天威军团的主心骨,别人可以乱,他绝不能乱,所以钱不离想借着今天事情少,出来静静地想一想。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碎地脚步声,钱不离眉头一皱。刚想喝骂让来人滚开,却又猛然醒悟,不是说了一定要控制自己的心情么?!我这是怎么了?钱不离不由苦笑起来,抬起头又默默的看向天空。
“我可以上来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下面响起。
钱不离转头一看,竟然是月色公爵:“随便!”虽然再三告诉自己控制心情,但钱不离此刻着实无法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月色公爵笑了笑,走上了木梯。随后向着钱不离伸出了手:“你不拉我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月色公爵不再用敬语称呼钱不离了,在这方面本就很马虎的钱不离没察觉其中的变化。
如果月色公爵不是在微笑的话,钱不离就会伸手去拉月色公爵。这是基本地礼仪,但心头压着块大石头,钱不离见不得别人在这种时候微笑,他扫了月色公爵一眼。径自又看向天空。
月色公爵叹了口气,缩回手自己往上爬,谁知脚尖踏空,一下子栽了下去,重重坐到了地上,不由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声。
阎庆国听到惨叫,急忙带着几个亲卫向鼓台冲来,借着月光看到鼓台这里的情形。阎庆国伸了下舌头,带着亲卫们又悄悄退走了。
钱不离不由感到脸颊有些发烧,他想跳到鼓台下把月色公爵搀扶起来,不过转念又一想,我好好的在这里散心,这个女人来瞎搅和什么?!我已经够烦的了!旋即钱不离象个没事人一样,不理不睬继续看着天空,只是刚才他确实是在观赏夜色,现在眼睛却不知道应该看些什么。
月色公爵慢慢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浮土,再次走上木梯:“能拉我一把吗?我不想跌倒第二次。”说完,月色公爵又一次伸出了手。
钱不离这次可真的坐不住了,悻悻伸出了手把月色公爵拉到了鼓台上:“你……你来做什么?”
“随便走走。”
“刚才……跌痛了吧?”钱不离纯属没话找话。
“一点都不痛。”月色公爵淡淡地说道。
“怎么会不痛?”钱不离感到万分奇怪。
“应该痛吗?”
“当……当然。”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钱不离当即就哑住了。
月色公爵噗哧一声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就象个孩子。”
钱不离不由大怒,冷冷看了月色公爵一眼,不再理会这个让人心烦的女人,转头看向别处。
“以前你不会生气,只会愤怒,将军愤怒是要拔剑杀人的!也许……真正成熟起来的人都不会生气吧。”
“我现在也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拉我一把?”
“我为什么要拉你?”
“你这样是不对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不能把气出在我身上,让我故意跌一跤呀?!”月色公爵摆出一副讲事实讲道理的样子。
“我就是把气出在你身上,你又能怎么样?”谁知道你会跌倒?心中有火的钱不离干脆拿出了蛮横劲。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你在生气!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唐僧啊……钱不离心中悲叹了一声,站起身就要走下鼓台。
“不离,所有的人都可以生气,所有地人都可以变成孩子,唯独你不可以!如果以你现在的心态再展开决战的话,输的人肯定是你!”
钱不离一愣,转过身看向月色公爵。
“我不懂,这一战之后,你的声威已经跻身于天下名将之中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的胃口有多大?我知道你在为天威军团伤亡惨重而痛苦,但这又算得了什么?我姬周国开国圣主起兵二十年来,打了大小数百仗,有胜有败,最惨的时候数万大军都被打散了,圣主地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可是他坚持下来了!”
“圣主年轻时的军略远不如你,他最后能打下这么一片江山,凭的是什么?是胜不骄、败不馁!”月色公爵的话投地有声。
“我曾经以为,你钱不离是续圣主以来第一个有希望中兴姬周王室的人,我错了,你……太年轻了,从来没有经受过失败的磨练!圣主在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的时候,还是谈笑风声,竟然聊……聊哪个地方的女孩子皮肤好,而你呢?你还没有失败,这一次胜利的人是你!只是因为伤亡惨重了些,就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做给谁看?”
“钱不离!这一次你能打赢桂明,只是因为你的运气好,靠运气的人是不配做名将的!我承认你的军略心机让人很难揣摩,但你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气度!”
钱不离呆若木鸡,月色公爵这番金玉良言如巨雷般砸到了钱不离的心底,钱不离不是一个执迷不悟的人,相反,他的悟性很强,这一番话让钱不离一下子就开悟了。
“没有了过人的气度,你不过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狂徒而已,真后悔上了你的贼船,让开!”月色公爵越说越生气,撞开钱不离,抢先抓住木梯向下爬去。
“月色,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钱不离向着月色伸出了手。
这是钱不离头一次称呼月色公爵的名字,月色公爵不由一愣,看着钱不离的手出神。
“上来吧,我的贼船很稳当的。”
月色公爵又气又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放在了钱不离的手心里。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征
坐镇福州府的贾天祥在知道钱不离大败铁浪军团,击杀桂明之前,虽然他一直对钱不离充满了信心,对钱不离的战略计划也充满信心,但对手还是太高大了,贾天祥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不安。而钱不离这一次大胜让贾天祥快乐的繁忙起来,他全力督促福州的四个铁矿生产基地赶工,很快就把新的军械运到了庐陵平原,而且从各地的预备役乡勇中挑选出了一万多个精壮汉子,让他们去庐陵平原集结。
满编的羽林军只训练了三天,就在钱不离的命令下踏进了南岭,和钱不离估计的一样,铁浪军团的逃将刘永民根本没有胆子据守赤水河天险,只是把赤水桥破坏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李霄云一边命令士兵们筑桥,一边派出斥候把消息传给后方的钱不离。
钱不离当机立断,带领天翔军踏上了征途,天威军团的损失太大了,想恢复往日的战力,最少也需要整顿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可是如果在福州整顿半年,战力倒是可以恢复,但用近两万个人的生命换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姬周国内阁和军部家大业大,半年的时间不知道要打出多少张牌!
钱不离的命令在往日里很少遭受他人的质询,不过这一次有意见的人就多了,以杜兵为首的一大批将领纷纷请战,恳求钱不离坐镇福州,但钱不离的决心并不容易被更改。
钱不离命令杜兵为代理主将,掌管各部的整编训练,并且他把各部的出兵序列都定了下来,汤云龙的投石车军与孙仲德的破甲军必须在一个月之后到达宜州府,刀锋军与疾风军的时间为两个月,疾电军、顺义军与黑豹军的时间为三个月。
滔滔的赤水河依然奔腾着,一年多的时间来赤水河数易其手,一直在默默观看着人间地征战。如果赤水河有智慧地话。对人类的自相残杀也会有很多感叹吧。
在赤水河的南岸,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几个飞扬的大字:自古红颜多薄命,也不知道是哪个风流才子立上去的,但意思很明白,显然是在悼念桂彤之死。
关于桂彤的死因,姬周国内流行两种说法,其一是桂彤被钱不离吊在赤水桥上。当着桂明的面乱箭射杀,其二是桂彤接到了钱不离的请求,亲到阵前想阻止两军作战,结果中了流矢,掉入了赤水河中。只有少数人相信前一种说法,大家心里都有数,天威军被铁浪军团打得落花流水、一溃千里。钱不离肯定会抓着桂彤这根救命稻草不放,绝不敢在处于劣势时还杀死桂彤,激怒了桂明他钱不离能得到什么好处?
严酷地事实证明,所有的丰功伟业都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必须要集结很多很多股力量、众志成城!就以钱不离在福州收纳的、到现在也没有做出什么大事的武钟寒来说,如果没有武钟寒,桂彤的尸体便有一定地几率在赤水河的下游某个地方出现,被射成了箭靶的桂彤是一个铁证。钱不离让人散布的谣言根本骗不了人。而有了武钟寒,事情地发展就不一样了,身为捕快世家的传人,难道不懂毁尸灭迹的道理?他略施小计、在桂彤身上做了些手脚,就剥夺了桂彤的尸体大白天下地机会。
桂明在进攻福州之前,曾经在赤水镇扎营数个月,几乎每一天都要派出精通水性的人沿着赤水河寻找桂彤的尸体,身为父亲。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已经非常可悲了,如果连体面的安葬都做不到,桂明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桂明到死也没有找到原谅自己的机会,因为他没有找到桂彤地尸体。
整个事情的始作俑者钱不离并不理解武钟寒起到了什么作用,他只是相信武钟寒,把事情交给杜兵与武钟寒去处理。这就是天意,或者说,是气数!天意的可怕正可怕在无可揣度上,谁也不能预测自己认识的每一个朋友、接纳的每一个部下、做的每一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当上位者把一件事交代下去之后,得失成败就已经固定了,因为每个人做事都有着不一样的风格,让这个人去做会成功,让另一个去做就会失败。
而最聪明的人,往往不去揣度天意,他们只尽心尽力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把握自己应该把握的东西,其他的他们不去考虑,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考虑,说白了就八个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八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不知道凝聚了多少豪杰枭雄功亏一篑的辛酸无奈!
李霄云的目标就是宜州府,无暇他顾,快速行军接管了没有一兵一卒的宜州府,三天之后,钱不离带领的天翔军也赶到了目的地。
踏入李霄云建造好的大营,钱不离命令全军休息,五千天翔军当即就散了架,这一路行军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钱不离变着花样折磨人,侧骑、倒骑、俯身、倒仰、甚至是只用一只脚踩马镫,半个身体都挂在一侧,这种行军比奔跑还要累!
钱不离和摩拳擦掌的贺子诚一起赶到了宜州府邸,贺子诚自从去年被钱不离内定为将来的宜州刺史那一天起,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无心和出来迎接的李霄云客套,不顾路上的疲劳,火速开始翻阅起文案来,贺子诚知道,想做一个好刺史,他需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大将军,这几天末将可是收了不少礼。”李霄云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相比较而言,还是文臣容易钻到钱眼里,有一位名将也说过:“文臣不贪财、武将不惜命。则天下大治!”李霄云身为天威军团有数的几员重将之一。他根本就没把钱财放在眼里。
“礼?什么礼?”里面刚刚拿起文案的贺子诚猛地转过身来,礼就是钱啊!贺子诚知道宜州被钱不离搜刮成了什么样子,套用现代的理论,想要开始建设必须得有充足的资金,对这种东西,现在的贺子诚非常敏感。
“也就是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李霄云笑着摆摆手,跟在他身后地亲卫走了出去,时间不大。羽林军地士兵抬着十几个大箱子走进了大厅。
钱不离随手打开了一个大箱子,却被里面的珠光宝气吓了一跳:“这么大手笔?他们疯了不成?都是这样的东西?”
贺子诚以一种对文臣来说无法达到的速度冲了过来,又翻开了一个大箱子,果然,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贺子诚冷笑道:“现在才知道好歹?晚了!!!”
这话说得不过分。不管是钱不离还是贺子诚,心中都有一股郁郁之气没有地方发泄,当日他贺子诚坐镇宜州府,努力从各个贵族手中收购粮食的时候。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怪话,钱不离本来是想用白条收购粮食,但服软的只有少数贵族,其他的贵族坚持用真金白银来交易。后来纵使有了倪明担保,愿意交易地贵族也不多。
钱不离这一次带来了不少钱,打过的白条必须要兑现,这是诚信之本,现在不是以前那样步步危急了,既然已经真正走上了舞台,必须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何况那些贵族心中有数。这些钱他们不会照单全收的,总要意思意思一下。但是对那些顽固的守财奴,还有认为姬胜情公主根本没有与内阁对抗的实力,满面陪笑展开‘不合作’运动的贵族,钱不离已经下了决心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不错,现在知道害怕太晚了!去年那几个最顽固地人我还记得呢。”钱不离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记得呢!”贺子诚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下一个箱子。
“大将军,这里是礼单,您看着办吧。”李霄云递给了钱不离几张纸。
“看样子李将军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了?”贺子诚在说废话,这么些东西,就算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全吃下去,何况李霄云从来都是一个轻财的人。
“没有、没有。”李霄云连连摆手。
“来人哪,把这些箱子都给我送到官库里去,派专人把守!”贺子诚冲着外边叫道,门外进来十几个羽林军地士兵,默默等着李霄云的命令,贺子诚虽然位置高,但他可没有权力指派士兵为他做事。
“子诚,这些东西霄云不要,按顺序应该先属于我吧?”
“大将军,宜州已经被您……已经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做买卖还需要本钱呢,您总不能让我赤手空拳治理宜州吧?”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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