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很理解周恒的苦衷,这个国公世子虽然有时候有点小小的嚣张,可是做人却不过份,家教太严,想做个衙内而不可得,悲催。
沈傲沉吟片刻道:“明日我们去找他们,先礼后兵。”
周恒怒了:“还和他们礼个什么?不给他们点颜色看,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沈傲摇头:“表弟,你不要冲动,先礼,是先去摸清他们的路数,不打无准备的仗,看来今夜是不能坐待天明了,大家都去睡觉,养足精神,要闹,就闹个天翻地覆。”随即又向赵佶道:“王相公,实在抱歉,今日不能再作陪了,明日清早,你就请回吧,下次再请你喝茶。”
赵佶觉得此事有趣,心里想:“不知这个沈傲又要用什么办法去对付那些泼皮,朕且看看。”
想着,赵佶正色道:“沈公子既然有麻烦,我岂能袖手旁观,明日我随你们一起去。”
话音刚落,赵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发虚,往日他到哪里,扈从禁卫便拥蔟过去,别说犯险,自出生起,他从不知畏惧为何物。
只是想到明日要与沈傲去会几个泼皮,再去看吴三儿脸颊上的伤痕、淤青,心中既觉得刺激,又生出一丝难以莫名的畏惧。
沈傲颌首点头:“王相公是个好汉子,够义气。”说罢拍了拍赵佶的肩道:“那么都早些去睡吧,有了精神,再和他们周旋。”
邃雅山房的客房不少,倒是不担心三人的寝卧问题,当夜,在这里睡了充足,清早起来,漱口、洗脸之后,周恒来叫门,沈傲先吩咐他,去寻了可靠的人去国子监里告假,又去叫赵佶一起去吃了早点喝了早茶。
看时候差不多了,沈傲便站起来道:“到了那里,你们既不要慌,也不必动怒,一切听我的安排。”
吴三儿过来,担忧地道:“沈大哥,我已安排了七八个店伙,这些人个个都很精壮的,让他们陪着你去,可好?”
沈傲摇头道:“你安心在这儿待客,放心吧。”
对方是泼皮,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凶恶人物,带这些店伙去摆摆架势还可以,真要他们动手,只怕早就给吓得屁股尿流了。
安慰了吴三儿几句,便领着周恒、赵佶二人出去,那酒楼离邃雅山房只有几步之遥,前几次来时,沈傲并没有注意,这时从邃雅山房出来一看,便看到半空中飘扬的酒旗招展,再走近一些,便听到嘈杂的酒令、吵闹声。
这里显然是低档酒肆,招待的都是贩夫走卒,吵闹得很,而邃雅山房就在不远,这边一闹,那边想要清净喝茶的客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原本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大家打开门来做生意,沈傲也绝不会跋扈到不许别人开业,只是吴三儿好意去交涉,却换来一顿拳脚,那么这件事就不容易干休了。
进了酒肆,便闻到一股浓重的汗馊劣酒的气味,厅堂中摆了十几张桌子,已有三桌客满了,现在只是清晨,酒客不多,却也吵闹得不行,一个醉酒的酒客醉醺醺地将脚架在凳子上,喷吐着酒气大声咧咧,旁若无人。
有店小伙笑吟吟地迎过来,高声道:“客官要点什么?”
沈傲摇着扇子,笑嘻嘻地道:“叫你们掌柜来,我有笔生意要和你们掌柜的谈。”
那店小伙一愣,打量了沈傲三人一眼,这三人都穿着儒衫,身份似是不低,一身行头竟不下几贯钱,看来也不像是来这种地方光顾的酒客,便笑嘻嘻地道:“不知公子要谈什么生意。”
沈傲虎着脸,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谈什么生意也要说与你听吗?叫你们掌柜的来说话。”
沈傲摆得架子越大,这店小伙反而越没底气,店小伙的心里不由地在想:“此人来头不小,还是叫掌柜来吧”告了一声饶,便急匆匆去后院叫人了。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沈傲对周恒道:“表弟,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周恒凑过去,沈傲对他耳语几句,随即拍拍他的背道:“去吧,把这件事办成了,就算大功一件。”
周恒笑着道:“好,我这就去。”说罢,一溜烟地走了。
赵佶暗暗奇怪,问道:“沈兄,周公子是去做什么?”
沈傲卖了个关子:“等下赵相公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那掌柜来了,这掌柜倒也生得白净,不像泼皮,更像是个书生,斯斯文文地走过来朝沈傲拱了拱手,随即落座,道:“不知公子要谈什么生意。”
沈傲伸腰摇着扇子,望都不望他一眼,很是倨傲地道:“本公子今日要在这里请客,只是这里的桌子太少,就怕摆不下,楼上可有厢房吗?”
沈傲表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一副富家公子眼角朝天的模样;心里却是一凛,看来这泼皮不简单,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难怪这人能从街上厮混到如今开起家酒肆来,生意也是出奇的好,只怕这人的智商也不低,属于有文化的那种泼皮
不可小视,不可小视啊
这掌柜的听说沈傲要请客,眼眸顿时放出光来,忙道:“公子要请客,只是不知有多少人,只要公子愿意,酒肆里腾出些地方来总是有的。”
沈傲摇着扇子不耐烦地道:“少说也有几百吧,你若是摆不下位置,就算了,我寻另一家去。”
这样一说,这掌柜哪里肯让沈傲走,咬咬唇,心里计算起来,道:“摆得下,这里一共是三层,我叫伙计多添置一些桌椅来,一定叫公子满意。”
说着叫来一个店伙,嘱咐几句,又掏出一些钱,让那店伙去了。
沈傲又道:“只是不知你这里的酒菜是个什么价钱,能否拿我看看?”
掌柜堆笑道:“酒钱好说,寻常的黄酒也不过一文一碗,至于菜嘛,则要看公子要点什么菜了。”
掌柜倒是没有蒙沈傲,一般的酒肆都会提供些价格极低的劣酒吸引顾客,等顾客来了,自然还要上菜,所以酒肆的赢利大多都在菜上,至于酒,是几乎没有赢利的。
沈傲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挥了挥扇子道:“不必看了,等我朋友来了再说,掌柜的,你去准备吧。”
等掌柜走了,赵佶心中更加奇怪了,疑惑地看着沈傲问道:“沈公子,这些泼皮欺负了你的朋友,你为何还给生意他们做呢?”
沈傲冷笑道:“赵相公试目以待,等着瞧吧,总教他们吃些苦头的。”
赵佶有些坐立不安了,他锦衣玉食,哪里到过这样的酒肆喝酒,有店伙端了一碗黄酒上来,只闻那气味,便觉得有些作呕,若是平时,早就拂袖去了;偏偏心里有万般的好奇,想看看沈傲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
过不多时,果然有店伙带着许多人搬来了不少桌椅,想来那掌柜不想失了这笔大买卖,特意叫人去买的。
有几个酒客要进来,也被店伙拦住,很抱歉地说已经客满,叫他们到别处去喝酒;那客人一听,往里面一看,顿时就火冒三丈,口里说哪里客满了?这里明明有这么多空位,大爷们有钱,连酒水都没的喝吗?
这些店伙想必就是那掌柜的伴当,平时迎客时笑嘻嘻的,可是赶客时,却又是一番嘴脸,恶狠狠地道:“快滚,快滚,再来胡闹,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酒客一听,噢,原来是黑店,灰溜溜地跑了。
沈傲在旁看得心里爽极了,笑着继续摇手上的扇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事情就要闹大
第一百二十二章:事情就要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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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酒肆里的客人倒是零星了,可是沈傲的客人,却是左等右等,总是不来。
添置的座椅带着新漆和木香,混杂着劣酒的气息,渐渐混成了一阵难闻的臭气。
那掌柜又返身回来,这时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叫张章,原来家里也是有些薄财的,虽长得斯文,却只爱枪棒不爱读书,后来家里落败了,更是和一些泼皮厮混。
张章有头脑,再加上好勇斗狠,很快便聚集了不少城中泼皮,在汴京城中也算横行一时。
这些年攒了一些钱财,他的脑子又活络,知道这样厮混下去也没有办法,便带着伴当在这儿开了家酒肆,平日招呼一些泼皮和贩夫走卒来喝酒,生意竟也红火。
今日为了这笔大买卖,张章可是下了本钱的,他看沈傲的模样像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口气也大,要包下全场;张章在心里计算过,若是赚得好了,怎么也有几十贯的赢利。
想到这个,张章自然心热起来,这时见沈傲的客人迟迟不来,便有些着急了,他是不肯吃亏的,若是沈傲敢糊弄他,必不肯罢休。
张章走到沈傲身边,勉强扯出了些笑容,道:“公子,你的客人怎么还没来?是否先点菜,好叫厨房那边预作准备。”
沈傲摇头:“不必,我自有主张。”
张章暂时拿他没办法,未到最后,他也不能轻易得罪了沈傲,只好讪笑着走开了。
一直等到晌午,日头越来越大,张章忍不住了,从后堂过来,这一次不再客气,冷声道:“沈公子,你的客人呢,你耽误了我半晌的生意,若是你朋友不来,咱们的帐怎么算?”
沈傲不以为然地笑道:“急什么,就快来了。”
张章冷笑道:“你可莫要欺人,否则管你是相公、公子,进了我的店,今日便休想糊弄完我之后安然走出去。”
恰在这个时候,门外人声鼎沸,竟是有许多人来了,最先进来的是周恒,周恒大笑着朝门外道:“都进来,进来,沈公子请你们喝酒。”
张章心中一喜,瞧这架势,这客人没有几百,也不会少于三位数,朝门外一看,顿时怒了。
只看到呼啦啦的竟是人头攒动,冲进来的人竟是连绵不绝,再看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提着破碗的,有拿着木棍的,有拄着拐杖的,全是乞丐。
这些乞丐听说有人请酒,自然一呼百应,顷刻之间,门槛都要踏破了,进来之后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心虚腼腆的,周恒在边上一煽动,这些人便像疯了一样,整个酒肆竟是一下子被这些人爆满了。
沈傲将纸扇儿一收,中气十足地道:“掌柜的,拿酒来,本公子请客,在座的兄台,每人一碗酒水,快教人上来,不可怠慢了我的客人。”
张章脸色青白,怒道:“你好大的胆儿,竟敢来我这里撒泼?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汴京城,我张某人是好欺的吗?”
沈傲嘲弄地笑道:“这倒是奇了,你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我要在这里请客,你非但不好好招待,却恶言相向,你不是好欺的,本公子又是好欺负的吗?”
只说话间,那些乞丐已等不及了,有些人肚中空空,一日都没有食物果腹,拍着桌子大叫道:“店家,上酒,上酒。”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乞丐足有数百人,乌压压的到处都是,别看平时他们畏畏缩缩,如过街老鼠,可是此刻人多势众,再加上沈傲又要请酒,胆气也上来了,纷纷鼓噪,可惜这酒肆的桌子上,一下子不知多了多少黑印、污渍。
张章见过的场面多,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等事,顿时气急败坏地摆出泼皮颐指气使的模样,高声大吼:“都滚出去,这里不招待你们这些狗东西。”
乞丐们顿时气短了一截,走又舍不得,不走又有些畏惧。
沈傲站起来大声道:“走什么,本公子请客,今日教你们在这里吃饱,你们是客人,怕个什么,谁也动不了你们一根毫毛。”
沈傲这样一说,乞丐们的馋虫便出来,纷纷呼应道:“公子说得对,我们是客人,店家,不要啰嗦,上酒来。”
张章沉着脸,心知这些乞丐是不会走了,冷笑着对沈傲道:“公子既然敢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旋身回到后堂去,过不多时,竟气势汹汹地带了四五个伴当出来,人人提着棍棒,恶狠狠地朝沈傲道:“狗东西,今**惹上了我,算你瞎了眼”
沈傲摇着扇子连忙闪到一旁,笑嘻嘻地道:“怎么?要动手?啊呀呀,君子动口不动手嘛,大家有话好说;诸位丐帮的兄台,你看看,我好心请你们喝酒,这店家竟是拿了棍棒来赶你们,这是什么道理,这酒,还要不要喝?”
丐帮?没听说过,不过这个公子对他们挺尊重,一口兄台,叫得好舒服;立时一群人轰然应道:“要”
“古有孔明借东风,今有沈傲借乞丐,哈哈”沈傲得意一想,仿佛两军交阵之前的大将军,高声道:“可是店家要打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有沈傲煽动,再加上乞丐们受了店家的侮辱,平时没钱的时候没有底气,自是不敢进这店铺,今日聚了这么多人,而且是人家公子出钱,店家竟这么嚣张,乞丐们虽然没有钱财,却也不是好欺的。
顿时便有人大呼:“打”
不知是谁第一声叫出来,乞丐们便呼啦啦地冲过去,不过抢劫的居多,打人的却少,乞丐嘛,肚子饿得极了,什么事作不出?更何况是罪不责众,顿时整个酒肆已是混乱起来。
张章和几个伴当瞬间便被乞丐淹没,许多乞丐搬桌子的搬桌子,砸瓷瓶的砸瓷瓶,寻酒缸的寻酒缸,犹如狂风儿一卷,顷刻间这酒肆便空空如也。
“喂喂喂诸位兄台,不要乱抢嘛,你把人家的凳子都带走了,教人家以后还怎么打开门做生意?这是违法的知道吗?哎,哎,还有你,笨啊,连搬东西都不会搬,人家拿桌子椅子抱着酒坛子,你拿一个酒盅做什么?太没出息了。”沈傲灵巧得很,那些乞丐一冲动,便拉着周恒、赵佶出了酒肆,在门口一边看,一边说着风凉话
哈哈,管他什么泼皮,遇见了这些光脚的乞丐,又能如何?
“哇,王八蛋,你搬东西就是了,居然还烧人房子,你的火石从哪里拿来的,喂喂,快灭火啊。”沈傲张口大喊,看到有火苗在蹿,连忙将手卷成喇叭,高声大喊:“失火了,失火了,救火,快来救火啊”
这一声叫,便将更多的人引来,里三圈外三圈,救火的没有,看火苗蹿起的倒是大有人在。
周恒大笑了起来,直笑得捂住肚子,忍不住地道:“表哥,你看,那里有个兄台竟拿了一个夜壶,哈哈”
沈傲一看,果然一个小乞丐,抱着夜壶冲出来,很是兴奋地撒丫子跑了。
赵佶心里既觉得有些后怕,又有点儿刺激,好在他还矜持得住,捋着须,只是冷眼旁观。
沈傲朝围观的人群大喊:“街坊邻居们,不要看着,快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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