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完颜宗翰的火气终于熊熊地燃烧起来,眼眸掠过浓重的杀机,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开,大帐之中一片狼藉,连那烤到半熟的羔羊也落入火中,立即发出一股浓重的焦味。其余的万夫长听了索木耳的话,也都是双眉倒竖,龇牙冷笑。
索木耳见状,立即单膝跪下,道:“请将军恕罪,奴才也只是给六皇子传话,皇子殿下说,大定府才刚刚安稳,若是大军进城,免不得又要混乱,再加上将军治军”索木耳似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道:“到时皇子殿下自然会带着牛羊美酒出来犒劳咱们大金的勇士”
“住口”完颜宗翰大吼一声,打断索木耳的话,随即用手指着索木耳道:“这些话,当真是讹鲁观说的?”
索木耳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反而让完颜宗翰更加深信,完颜宗翰不禁森然大笑起来,道:“好,好你现在回去告诉讹鲁观,告诉他,他的叔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索木耳躬身行了礼,落荒而逃。
一片狼藉的大帐里,油灯闪烁,亲兵们去收拾那烤焦了的羊羔和地上的酒具,万夫长们个个脸色死灰,目光都落在完颜宗翰的身上。
完颜宗翰的手不禁去捏唇上的两撇胡子,眼中更加冷冽。
“这只白山黑水的小鸡,他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就是大王在这里,也绝不会如此简慢族中的尊贵勇士,他在城中享福,却让勇士在城外风吹日晒,哼混账”完颜宗翰心中的怒气已经达到了临界点,眼眸一扫,怒气冲冲地道:“大家怎么看?”
万夫长们这时也怒了,女真人这时候的尊卑观念还多是停留在氏族阶段,对一个懦弱的皇子倒也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一个矮墩的万夫长道:“再过几日,大雪就要来了,为了赶路,我们并没有带来太多的衣衫,若是不进城,部众们会冻坏的。”
另一个万夫长道:“况且现在宋军随时可能到达,在驱杀宋军之前,怎么能让勇士们挨饿受冻?这城非进不可。”
“对,对,非进不可。”众人一起鼓噪。
完颜宗翰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即冷冷笑起来,道:“对,进城,明日清早,我就要进城去,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凭讹鲁观那只小鸡?哼”
若说这是完颜阿骨打的命令,完颜宗翰倒是不敢违背,至于完颜宗隽,他却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一个皇子而已,平时见了,看在亲戚的份上还敬他一分,如今完颜宗隽敢对自己无礼,这城就是不进也得进了,而且不但要进,还要光明正大地进去。
完颜宗翰一脚踢开脚下的杂物,正色道:“传我的命令,明日太阳起来的时候,全军拔营出发,我亲自带队,谁要是敢阻拦我们进城,立即拿起来。至于讹鲁观那个小子,不必去理会,大金国不是他说了算”
万夫长们跃跃欲试地按胸道:“遵命。”
第二章送到。
第八百一十二章:逆天
第八百一十二章:逆天
第二日一大清早,女真大军拔营而起,身穿着一身牛皮甲的完颜宗翰冷漠地翻身上马,虎背挺直,整个人宛若战神一般,一双眼眸伸向极远的方向,开始缓缓驱动坐马前行。
在他的身后,无数骑兵如长蛇一般涌动,连绵数里。
清晨的浓雾让天地都变得模糊,目力所及,也不过穿透前方二十丈的距离。这样的浓雾,本不适合行军,可是完颜宗翰此时一肚子怨气,更确切地说,是一股不愿服输的怒意。以他的超然地位,一个患有隐疾的侄子就敢如此简慢,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今日,一定要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完颜宗翰几乎可以料定完颜宗隽在看见他从天而降时的愕然,而他作为族叔,又该如何呢?
完颜宗翰一边打着马,一边想着。
身后一名万夫长勒马上来,道:“将军,雾气这么大,是不是歇一歇再走?”
完颜宗翰冷冷一笑,道:“不必,附近不会有宋军,我们现在就入城,省得被那小子取笑。”
那小子指的自然是六皇子,完颜宗翰敢如此称呼,万夫长却是不敢,便不再劝说,紧紧尾随完颜宗翰。
这一路跋涉,由于昨夜下了雪籽,所以地上满是泥泞,马跑不起来,只好慢吞吞地蠕动,幸好这里已经距离大定府不远,所以女真骑兵们也都放松了戒备,颇有几分结队踏青的心情。
只用了一个半时辰,雾气才散了一些,已经可以眺望远处仿佛浮在半空中的山峦,可以看到那湿漉漉的松林滴答滴答地淌着雾水。五万骑军开始加快速度,轰轰轰轰万马奔腾,仿佛要天崩地裂一般。
而在大定府南门的城楼上,穿着金军装束的宋军水师已经感觉到了这种异样,虽然命令早已下达,女真骑军今日要来,可是当城楼下出现密密麻麻、几乎一眼看不到头的金军时,还是被震撼住了。
守卫南门的营官神经绷紧,从女墙之后探出头去,不由咋舌,对身边的一名女真装束的人道:“这么多”
这穿着女真装饰的正是昨日去了金营,自称是六皇子使者的索木耳,当然,索木耳只是他的女真名,他的汉名叫柴昌,因母系是女真人,此后举家随父亲搬到汴京居住,所以会一口的女真话,对女真的规矩和风俗也都熟稔,再加上其父曾带他去过辽东,因此只要剃了头留了鞭子便是活脱脱半个女真人了。
柴昌如今的身份乃是锦衣卫幽云千户所百户,这一次奉命,自然是身负着重大使命。他见营官咋舌的样子,便也探出头去,不禁道:“来了再多,无非也是送死而已,大人还是叫官兵们小心一些,不要露出破绽才好。”
营官略带几分骄傲地道:“这个不怕,水师一向号令如一,不会有事的,接下来的事倒是劳烦柴兄了。”
柴昌淡淡一笑,道:“惭愧。”
二人正窸窸窣窣地对话,转眼之间,那完颜宗翰就已经到了护城桥桥头上,只是这吊桥已经收起,湍急的护城河挡住了完颜宗翰的来路。
完颜宗翰心中大怒,自己远道而来,非但没有见到城门大开,竟是连吊桥都不肯放下,那六皇子当真得了失心疯吗?还是这家伙以为流着阿骨打的血脉,就可以将自己不放在眼里?
完颜宗翰脸上浮出冷意,回头一看,身后的骑队也渐渐都勒住了马,再不能上前。薄雾之中,无数个人头攒动,战马在嘶鸣,无数个人呵着气,仿佛让空气都变得暖和了一些。
“哼”完颜宗翰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他的眼睛已经可以眺望到在城楼上那模模糊糊的身影,完颜宗翰中气十足地朝着城楼大吼:“开城门”
完颜宗翰这一声怒吼爆发出来,身后的女真骑兵亦都高呼:“开城门”
如此大的动静,宛若是水温突然沸腾,平静的大定府骤然惊醒,连远处的松林也飞出无数惊鸟,发出不安的鸣叫。
站在城楼上的人没有动静,冷冷地看着薄雾之下那万千个攒动的人身马影。
见城楼上无人理会,完颜宗翰立即明白了,心里想,这一定是那小子的安排,他这是故意要给自己这个族叔立马威,这小子一向懦弱,可是听说性子也古怪得很,今日看来是要和自己较劲了。
越是这样想,完颜宗翰就偏偏非要入城不可,对完颜宗翰来说,入城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歇脚这般简单,这事关着他勇士的尊严,事关着族人看他的态度。
锵
长刀反手拔出,刀锋一闪,仿佛连薄雾都被劈开一般,坐在马上的完颜宗翰神色冷冽,发出更大的吼声:“开城门”
“锵”金铁交鸣声宛若交响乐一般哗啦啦地响起,身后的女真骑兵纷纷拔出刀剑,随着完颜宗翰一齐大吼:“开城门”
万千人爆吼出来的声音,气势如虹,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巨大的声音,传到了行宫,沈傲穿着一件簇新的尨服,含笑着跪坐在正殿的一处软垫上,在他的身前,是对弈的棋坪,与他对弈的对手正是六皇子完颜宗隽。
完颜宗隽显然没有太多心思放在下棋上,他走的是白子,可是观这棋局,白子其实早已输得一塌糊涂了。
“皇子殿下似乎不肯用心?”沈傲哂然地抱着茶盏,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眼睛戏谑地看着完颜宗隽。他实在想不到,在金国居然还有这么个皇子,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原以为完颜阿骨打的子嗣,应该都是一群弓马娴熟的武夫,谁知这位六皇子却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雅士。
沈傲识英雄重英雄,如今好不容易觅到一个知音,当然要请完颜兄好好对弈一局不可。
完颜宗隽哪里敢不肯?只好心不在焉地应付。
听到沈傲说他不用心,完颜宗隽的额头上已经落出淅沥沥的冷汗,连忙道:“惭愧,惭愧,是是我学艺不精,平西王高才”
沈傲撇撇嘴,打断他道:“罢了,既然你没心思下,本王也就不勉强,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本王没兴致听。”
完颜宗隽默然无语,沉默了很久,才咬咬牙道:“殿下假借我的名义去激怒完颜宗翰,是早有预谋的吧?”
沈傲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喝了口茶,含笑地看着他,道:“怎么?完颜兄也看出来了?”
完颜宗隽脸色苍白,冷冷道:“若是不激怒完颜宗翰,这么多大军入城,必然会发现异常,到时候殿下这请君入瓮的计策只怕也使不上了。所以殿下才假借我的名义去激怒完颜宗翰,以我那族叔的性子,你越是不让他入城,他就非进不可,所以”
沈傲又是微微一笑,道:“看来完颜兄也是个聪明人,那么本王不妨直说了吧,完颜兄一人,抵得上五万女真铁骑,完颜兄就等着瞧好戏吧。”
完颜宗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整个人像是抽干了一般,随即,他长叹了口气,道:“殿下好算计,我那族叔身经百战,外表虽是鲁莽,却也不是个粗枝大叶之人,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殿下的计划有破绽,他也绝不可能发觉了。殿下打算用什么去对付我那族叔?”
沈傲并不瞒他,含笑道:“火油如何?”
完颜宗隽的眼中掠过一丝骇然,道:“这是有伤天德的事。”
沈傲好整以暇地敛了敛长袖,危襟正坐,正色道:“有伤天德?天是谁的天?德又是谁的德?这天德二字,天下谁都可以谈起,偏偏你们女真人却不能谈。就算”沈傲的嘴角扬起漠然的冷笑,继续道:“就算这样做是有伤天德,那么本王并不介意,天若是不服,但管来寻本王就是”
完颜宗隽默然无语,沈傲的话字字如刀一样剜着他的心,他和他的父兄并不一样,他读书,也明事理,知道他的族人做过些什么,只是立场不同,不得不站出来辩护而已。可是面对自己族人的行径,便是有三寸不烂之舌又有什么用?天下最大的道理靠的不是舌头,不是雄辩。
完颜宗隽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吁了口气,仰面朝向屋宇,道:“殿下所说也未必没有道理,可是”
沈傲直视着他,道:“可是你也是女真人,所以你不愿意看到你的族人受难,所以你不得不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说话,去为他们狡辩是不是?”
“我”
沈傲的脸上浮出冷笑,道:“本王也是一样,本王也有族人,本王也有兄弟姐妹,可是本王的族人,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被人驱杀,被人**。你看这燕云十六州,这里虽是辽国故地,可也是我大汉的故土,这里生息繁衍的,多是本王的族人。你再看看,那些横行在这里的侩子手,那些自诩为勇士的飞禽走兽,是如何糟蹋这如画江山的?你为你的族人狡辩,本王则是要保护自己的族人,一切杀害他们的侩子手,一切摧毁他们家园的侵略者,本王都要统统清除干净,一个不留,这就是本王的立场,也是本王的道理。为了这个道理,便是你们女真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又与本王何干?便是有违天道,有伤天德,本王照样义无反顾。你们女真人触犯了本王的道理,本王就诛了女真一族,天若是触犯了这个道理,本王便敢逆天”
沈傲一番话,如连珠炮一样说出来,完颜宗隽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仿佛每一个字都如鞭子一般,狠狠地鞭挞着他的身体。他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沈傲的脸上又露出笑容,道:“可是不管怎么说,本王并没有将你当作豺狼,你还算是一个好人。”
“嗯”完颜宗隽的脸上却闪露着痛苦之色,好人,这两个字从沈傲口里说出来,在完颜宗隽的耳中听来却不知有多讽刺,他期期艾艾地道:“我宁愿做殿下眼中的罪人,也绝不敢被我族人的仇敌当作好人,殿下的雄心,我已经知道了,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我已经累了,请殿下容许我歇息吧”
沈傲注视了完颜宗隽一眼,哂然地推了棋,长身而起,道:“那么完颜兄再歇一歇,将来本王还有借重之处。”说罢按着剑,旋身出去。
出了正殿,周恒已经带着数百名校尉集结,沈傲朝他们扫了一眼,昂首道:“走,去城门那边看看。”
第三章送到。
第八百一十三章:瓮中捉鳖
第八百一十三章:瓮中捉鳖
吊起的护城桥宛如天堑,横在了五万铁骑的前方,五万女真铁骑,又如牛皮糖上沾满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拥蔟在一起,而这个时候,完颜宗翰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他一手抓着马鬃,安抚着坐下暴躁的战马,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终于,城楼上有了声响,站在城楼上的柴昌与守城的营官低语几句之后,刻意变了嗓音,用女真语大喊道:“城下是什么人?”
这一句话很是不客气,言语中夹杂着轻蔑之意。
完颜宗翰的双手已经青筋爆出,怒气腾腾地道:“狗奴才,叫讹鲁观来,让他来和我说话”
城楼上又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柴昌才道:“皇子殿下有要事在身,不能亲来,不过殿下早有严令,大定府乃是重地,再放兵入城,难免会伤到无辜百姓,所以请将军带兵在城外驻扎,待宋军来了,请将军率军击杀便是。”
带兵入城会伤及无辜
换作是别人说出这种话来,这城外的军马非笑死不可。这还是女真人说出来的话?是白山黑水的海东青能说出来的言辞吗?可是这个侄儿,完颜宗翰却再清楚不过,这个侄儿是个彻彻底底的异类,身为女真人,却去读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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