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品的大员。可是话又说回来,原本这大宋早已固定了的官场格局,如今却被海政衙门打破,他们能管的,海政衙门可以过问,海政衙门能管的,他们未必能管得到,一个五品的海政都督,见了提刑使、安抚使,谁巴结谁还是没准的事。
所以这江南路和福建路如今再不是三使掌握,更确切地说,应当是三使一督平分秋色。
现在曾岁安这总督在栈桥迎接,三使这边若是同去,尊卑暂且不论,可是位置该怎么站,也是一件犯难的事。为了少却这些麻烦,大家干脆让曾岁安去打前站,其余的人在后头接着就是。反正平西王也不是什么人人急欲去见的人,从本心上,若不是因为近来平西王和杨真联手弄出了个什么京察,现在京察官没准儿已经到了杭州,还是不直接与当地官员打交道,直接体察民情。三使们怕出事,说不准真不愿意来和这平西王有什么瓜葛。
河道上船只穿梭,终于,一艘极大的漕船慢悠悠地顺水而来,落了帆,下了锚,稳稳地停靠在栈桥上,船上的水手搭起了舢板,码头处迎接的大小官员,商贾士绅爆发出一阵轻呼。
接着是几个校尉先下来,再之后是沈傲携着赵紫蘅落船。后头是一队队的校尉,似是看不到尽头。
赵紫蘅下了船,脚还有点儿酸软,好在有沈傲搀扶着,总算站稳了,赵紫蘅轻轻吁了口气,道:“以后再也不坐船了,我们骑马吧?”
沈傲一边搀着她朝栈桥的尽头走,一边笑道:“坐马更难受,你若是骑上一天一夜,保准你又喊要坐船了。”
赵紫蘅赌气道:“我才不会喊。”
沈傲抿抿嘴,远远眺望了码头处黑压压的人,道:“罢了,先不说这个,咱们总算要见人了,不要使小性子,总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夫妻相敬如宾、琴瑟调和。”
赵紫蘅俏红了脸,道:“不然你去见他们吧,我在后头。”
沈傲道:“这怎么行?说好了平西王携新王妃巡游泉州,怎么能见到平西王,不见了新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新王妃害羞,没脸见人呢”
赵紫蘅道:“我本来就害羞。”
沈傲理直气壮地道:“正是因为害羞,才要让人知道你并不害羞,否则岂不是一下子被人看破了?咦,紫蘅居然知道什么叫害羞了?”
赵紫蘅露出女儿家烟视媚行的样子,低呼道:“不许胡说。”
沈傲闭上口,说话之间,便到了码头这边,曾岁安抢步过来,朝沈傲深深作偮,道:“下官久候殿下多时。”说罢淡淡地看了赵紫蘅一眼,道:“见过平西王妃。”
沈傲呵呵笑着搭住他的肩,道:“没有这么多客气,本王只是途径这里,居然也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倒是吓得我以后不敢来了。”
官员商贾们已经一拥而上,纷纷作偮:“殿下好,王妃安好。”
沈傲朝他们压压手,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接着才携着赵紫蘅钻入早已准备好的车驾。
车子很平稳,苏杭这边也开始流行泥路,先是用碎石铺了路基,之后再用类似于水泥的泥浆铺上去抹平,道路平滑,马车走在上面不见颠簸,因此运力也是大增,再加上现在马车也有了不少的改进,所以坐在里头,赵紫蘅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依靠在沈傲的肩头上,道:“好累,真想好好歇一歇。”说罢如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便瘫入了沈傲的怀里。
沈傲道:“做人要有点良心,你在船上没日没夜地睡,现在还不够,倒是我为了伺候你这小祖宗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赵紫蘅眨眨眼,甜笑道:“谁叫你做我丈夫。”
沈傲霎时无语,待马车到了海政衙门,沈傲让随行的小婢先带赵紫蘅去歇息,自己则是喧宾夺主,在这海政衙门里待客。
来的客人当真不少,先是本地的官员,都是来见礼的,说的话也没什么实质的内容,无非是场面上的寒暄而已。
随后来的则是几个大商贾,其中一个叫段雏的,这名儿生僻,倒是让沈傲有几分印象。段雏的生意并不是船队,而是经营了两家规模不小的丝坊,据说招募的女工便有九千余人,每年收购的茧丝就有上百万斤。
段雏之所以喋喋不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原本他的生意并不多,只是前几年丝绸紧俏,不止是苏杭和泉州这边不少人家境改善,对丝绸有了需求,便是前往倭岛、南洋各国的商队也大力收购这些货物。段雏挖了第一桶金,生意越做越好,自然不断将盈余的钱拿去扩大丝坊的规模,如今规模越来越大,生产的丝绸越来越多,谁也不曾想到,就因为这个,问题就出来了。
丝绸之所以昂贵,无非是因为稀少而已,而现在市面上这样的丝坊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竞争越来越激烈,从前一年生产丝绸十万匹,可是今年的丝绸产量已经高达三百万之巨,如此大的产量,结果却发现,市场饱和了。
段雏急得团团转,为了扩大丝坊的规模,他可是借了钱庄不少钱的,除此之外,收购的生丝至今还没有付清余款,若是再这样下去,一旦积压的货物卖不出去,段雏也只有破产不可了。
其实像段雏这样的事例很多,从前的生意人,大多都稳健得很,有多少钱做多大的生意。可是自从海贸更新之后,稳健的手段只会落后于人,恰恰是依靠借贷扩大规模的商贾生意越来越大,因此那些保守的商人也急不可耐了,钱庄的生意一时大是红火。
现在整个苏杭和泉州,也正是因为资本的急速积累,从而使得问题开始显现出端倪,如今若是再延误下去,货物销不出,生产就要停顿,无数人要破产,破产倒也罢了,可是数十数百万的工人怎么办?
段雏说了许多话,几乎要哭出来,道:“小人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上一年为了扩大丝坊,告贷了七十多万贯,添置了不少的丝机,又招募了不少工人,再加上收购生丝,这些钱已经一个不剩,可是谁曾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沈傲道:“据本王所知,南洋人口众多,你们的丝坊造出的丝绸,寻常人根本买不起,何不如造织布拿去南洋贩卖,这样一来,一方面向他们的上层提供丝绸,一方面也可以给他们的平民百姓出售布匹,虽说利润是薄了一些,总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沈傲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他们的工人、设备都是现成的,让一部分人去生产布匹,总还能缓解一下丝绸陈仓的压力。
段雏苦笑道:“哪里有这般容易?造布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大食人现在专门抢这一块生意,他们的布匹和毛毯在南洋那边价格低廉,咱们大宋哪里争得过?”
又是大食人沈傲想了想,道:“大食人除了布匹和毛毯,还卖些什么?”
段雏道:“卖的倒是不少,有不少还和我大宋相冲的,不过他们的制艺大多低劣,所以价钱也都低廉得很,我大宋的货物比他们的要好得多,只是价钱自然昂贵了一些。”
沈傲颌首点头,道:“这么说,大食人抢了咱们大宋不少的生意了?”
段雏道:“正是如此。”
沈傲的脸色阴沉下来,原以为整个南洋已经饱和,原来只是高档的货物饱和了而已,还有不少低层次的市场被人占住,这些南洋藩国,如今却成了大食人的倾销地,让人钻了空子。
沈傲沉吟了片刻,已经有了决定,道:“这件事,本王自然会处置,你放心便是,眼下你不如让伙计带着丝坊的货物到万国展览会那里去一趟,说不准能找到一些买主,这一次南洋王公、商贾都来了,人数足有数万人,只要你们肯竭力推销一下,也不怕没有生意。”
段雏道:“殿下,小人也是这么想的,这一趟小人打算亲自去,看看那些番商对小人的丝绸有没有兴致,不过这万国展览会只可解一时之渴,就算熬过了今年,明年也未必能缓解”
沈傲心知他是想让自己拿主意,这些商人如今遇到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平西王,沈傲这时候反而有点教父的感觉了。他沉声道:“你不必惊慌,和这苏杭的同仁也说清楚,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今年之内,本王一定为你们解除眼下的困局。”
段雏听了,对沈傲的话深信不疑,大喜过望道:“如此,就一切拜托殿下了。”说罢和几个商人告辞出去。
沈傲一直会客到深夜,其中商贾们多是来倒苦水的,到了夜半时分,沈傲叫了曾岁安来,心事重重地道:“本王还以为苏杭、泉州这边只是出现了小困难,至少今年总还不至于过不下去,谁知竟是举步维艰到这个地步,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解决掉眼下的麻烦,曾兄怎么看?”
第二章送到,连续下了七天的雨,心情很郁闷,出去走走,尽量第三更在十一点之前。
第七百五十五章:杀人密令
第七百五十五章:杀人密令
曾岁安斟酌片刻,悄悄看了沈傲的脸色,随即道:“有两个办法。”
沈傲心里想笑,自己连一个办法都想得头痛,他居然有两个办法。便笑嘻嘻地道:“愿闻其详。”
曾岁安淡淡道:“其一,就是严令各国彻底断绝与大食人的商贸往来,任何大食人的船只,不得靠近各国的总督辖区卸载货物。”
沈傲心里想,当年英国人也是用这一招对法国人的,曾岁安做了几年的总督,确实长进多了。
曾岁安继续道:“其二,天竺国人口诸多,若是能在那里设立总督辖区,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大宋的南洋水师曾有一支分舰抵达过那里,那里土地广褒,百姓殷富,土地更是肥沃无比,其人口只怕比之整个南洋也不遑多让。不过”
曾岁安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不过那里虽是小国林立,王公割据一方,战力却也不容小觑,更有大食人在旁虎视,咱们大宋要使他们屈服,率先要做的就是将大食人从南洋赶出去。”
曾岁安的一番言辞,或许有不成熟的地方,可是沈傲这时候已经对他刮目相看了,不禁道:“你说的不错,这两个办法一个要刻不容缓地施行,另一个可以徐徐图之。比如令南洋各国断绝与大食人的贸易,只要一纸诏令就可以做到,至于天竺国,可以先派一些人去了解他们,再做打算。”
曾岁安颌首点头,道:“这不过是我的一些浅见,殿下听听也就罢了。”
沈傲郑重其事地摇手,道:“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不必谦虚。”
曾岁安沉吟了一下,道:“南洋水师如今有舟师十万,更有各种舰船一千五百余艘,每年要养如此庞大的水师,是该用一用了。”
沈傲当然明白曾岁安的意思,只是有些事能做不能说,眼下的困境,唯有用水师去解决,只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有违大宋的对外策略,他哂然一笑,道:“再做打算吧。”
说罢回到后宅去睡,赵紫蘅睡不着,还在等着他回来,问他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等得我的脚都冰凉了。”
沈傲见她蜷在薄被里,笑吟吟地道:“这和脚冰凉有什么关系?”
赵紫蘅从被中探出半个脑袋,理直气壮地道:“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心凉之前脚先凉,脚凉了,心也要快凉了。”
沈傲换下了外衫,缩进被中邪恶地笑道:“那我来给你暖暖心,你的心口在哪儿?”
在苏杭没有多留几天,沈傲就继续启程了,两艘东洋水师舰只护送着沈傲所坐的福船,一路沿着东南沿海顺风而下,这一路颠簸无比,好在海面上还算风平浪静,沈傲坐惯了,也就慢慢适应,赵紫蘅吃不消,因此整日在舱中歇着。
海船每到沿岸的一处港口便暂歇一日,因此走得并不算快,不过在港口停歇的时候,总会有一份份沈傲的手令传递出去,由快船直接往泉州方向传递。
这些消息,如雪片一般传送到泉州海政衙门。海政大臣吴文彩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一边是万国展览,万国展览如今已经御批,朝廷已经当作了头等大事,更何况来了这么多藩王?自然不能简慢,又要把这盛会办好,又要让商人们推销自己的货品,还要让番人宾至如归,哪一样都不轻松。
好在泉州新城那边预留了许多土地,这展会的建筑便在新城,这是一个占地数百亩的巨大建筑,有着北地的大气开阔,整个建筑呈一个圆圈,从外头走进去,里头又有许多圆,宛若迷宫一样,两边都是一排排走廊和店铺的门面,走进去逛一圈出来至少要花费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地面上都铺就了时新的泥路,连台阶都用泥浆抹平了,里头还分上下三层,店铺三千多个。
就这么个展会的建筑,就足足花费了六十万贯,再加上各种装饰,还有展会外的建筑,相加起来至少也要一百万贯,一百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按着平西王的意思,等这展会结束之后,再将这里的铺面租售给泉州的商贾,收回成本是肯定够的,若是运作的好,说不准这里将来还能成为泉州最繁华的商业区域,寸土寸金。
吴文彩要操心的不止是这个,还有到时番客们一下增多,车马肯定不够,虽说泉州这边已经兴起了不少租车行,都是不太宽敞的马车,毕竟泥路兴起之后,交通便捷了许多,马车的损耗小,速度也快,因此也有些家境不上不下的人既养不起车马,又不肯靠腿脚出门,四五个钱,招一辆马车就可以直接将自己送到目的地去,何乐不为?不过这种车行如今也是紧缺,毕竟泉州这边马少,因此也成了让吴文彩头痛的事。
除了这个,另一边平西王传来的手令,吴文彩也不敢怠慢,这些手令大多都是寥寥几字,里头的内容却值得推敲,比如有一份手令,差点让吴文彩惊得没有站稳。这手令里的内容很简单,只写着:驱逐大食商人,但凡是大食人的货物,都不得进入泉州、各藩国总督辖区停靠,违者速速羁押扣留,不得延误。
吴文彩脸上的震惊可想而知,这泉州的大食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数万,这么多人,总不能说驱走就驱走,再者说,大食人的货物在各处口岸停靠,那也是向总督辖区缴纳了税金的,这时候突然翻脸不认人,是不是太无礼了一些?
其实吴文彩的心里也清楚,大食人如今也邯郸学步,和大宋在南洋相互竞争,可是他毕竟是读书人,心里并不认同用强硬手段去将人踢出局去。不认同归不认同,可是平西王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