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准备躲到路边去让他们过去,谁知这时候对面传出一声大吼:“平西王有令,乱党作乱,殿下危在旦夕,责令我等平叛。眼前就是叛贼乱党,杀”
“杀”
铁骑汇聚的洪流,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最前的一排骑兵长矛下压,组成一排矛林,划破了朔风,呼啸着出现在灾民面前,随即长矛迅速洞穿眼前的障碍,呃啊马上的骑兵看到了一双绝望和不甘的眼睛,闪动着最后一点光泽,马上的骑兵露出了残忍的狞笑,仿佛在嘲笑眼前的人不自量力,螳螂挡车。
在这狭隘的长街上,面对骑队的冲锋,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几乎只有一个结局。
血腥蔓延开来,最前的数十个灾民立即被洞穿了身体,被无数健马践踏踩成了肉泥。
“快,快跑”
后面的灾民这时候反应过来,迅速地混乱,又蜂拥的朝钦差行辕方向疯狂逃窜。
混乱迅速蔓延,身后事如狼似虎的骑兵,前面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哀号,到处都是嘶喊,还有接二连三的惨呼。
灾民如羊群一样,不得不赶回到钦差行辕,疯狂地爬墙,去敲击知府衙门的大门,进了这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外头,就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都疯了
“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混乱,让沈傲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他飞快地走到前院,这时候,灾民们已经如潮水一样不要命地向知府衙门冲击,连那大门的木栓,也被巨大的力量撞折,上百个校尉不得不用肩头死死地顶住。至于围墙上,时不时有人攀上来,冒着跳下来骨折的危险,落入内墙,校尉们拦不住,只好将这些人控制住。
“平西王来平叛了”许多人嘶声揭底地大吼,到处都是这个声音。
沈傲的脸色已经完全拉下来,攥着拳头大吼:“出了什么事?”
童虎连滚带爬地过来,他历经大小数十个阵仗,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他恐慌不安的场面。
“殿下,殿下边军打着殿下的名号前来平叛,马队在外头驱杀灾民,灾民们”
后头的话已经不必再说了,整个局面,就像是夹心饼干,最外围的是如狼似虎的边军,到处驱逐、追杀灾民,而灾民们被挤在边军和知府衙门中间,无路可逃之下,只得疯了似地冲撞钦差行辕。知府衙门里的校尉,此时已是怒极,却拿最外围的边军一点办法都没有,反而被这一波*的灾民冲击的手忙脚乱。
沈傲纵然有一肚子的坏水,也绝对想不到郑克和文仙芝竟做得如此决绝,拿几千数万人的性命来当做赌注筹码,这些疯狂的灾民,在边军的驱杀之下,已经接近绝望,为了逃生,就不得不冲入知府衙门,而边军打着的是沈傲的名号平叛,若是沈傲放这些灾民进来,疯狂的灾民必然与沈傲和校尉发生冲突,不是灾民死,就是沈傲死,没有任何的悬念。
沈傲的手已经颤抖了,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愤怒,他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只是因为他从来不会相信有人做得如此彻底,从来不相信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数千数万人的性命,原来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是工具和儿戏
沈傲眼眸赤红,按住了腰间的尚方宝剑,大喝道:“打开大门,放灾民进来”
“殿下”童虎呆了一下,大声道:“不可啊,把人放进来,这些不明就里的灾民岂不是岂不是”
他连说话都结巴了,最后重重的道:“万万不可。”
第六百六十七章:血海深仇
第六百六十七章:血海深仇
沈傲咬牙切齿地道:“本王说放就放”
他的声音,不容拒绝。
这时候许多人已经犹豫了,童虎毕竟是经过风浪的,高声道:“殿下可曾想过,这时候将灾民挡在行辕之外,或许他们还有生路,一旦让他们冲进来,非但殿下不能活,所有人都要死”他厉声道“弑杀平西王,已经形同造反,灾民这时候已经分不清是非,做出这些事就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候那太原大都督除掉了殿下,而这些灾民也会以谋反之罪被悉数诛杀”
童虎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平时这家伙浑浑噩噩,这时候居然还能讲出一番大道理出来。让灾民冲进来,不分是非的灾民极有可能将沈傲杀死,以沈傲的地位和圣眷,必然是天下震动,龙颜震怒,涉及到这件事的,自然都是谋反,这些流民不止是要掉脑袋,全部杀个干净,而且都要夷族。
朝廷对谋反一向是不留后患,绝不容一点商量,更何况还扯进了平西王?
沈傲听了,不禁如雷贯耳,整个人却已经麻木了。他千算万算,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所有人都被玩弄于鼓掌,想不到今日,居然因为一次失策,没有想到对手的后着,却要死这么多人。
而且文仙芝的举动几乎无可挑剔,钦差行辕被围,太原都督府也有道理出兵弹压,只是
“这些人统统该死这笔帐,本王也会一笔一笔的跟他们算。”沈傲发出森然冷笑,按住了剑柄。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肃穆沉稳起来,一双眼眸如刀一样扫了童虎一眼,一字一句地道:“童虎听令。”
童虎单膝跪在雪地。
沈傲语气淡漠地道:“不许一个人冲进来,拱卫钦差行辕的安全”
童虎重重抱拳:“敢不从命”他站起来,高声大吼:“保卫王驾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沈傲已经按着剑,再不愿看到这生灵涂炭的场面,做人要懂得取舍,这一点,他太明白不过,可是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他还是不忍心看,不放人进来,会有数百数千个人死掉,放人进来,接着就是各路边军和禁军云集,太原城内外,寸草不生。
沈傲当然知道选择前者是对的,舍弃掉数百数千人,不但能苟全自己的性命,还能救出十万生灵,可是要让他眼睁睁看到高墙之外的杀戮,他实在不忍。
或者是他这一辈子过于顺风顺水,或者是他表面虽然刚强,可是内里却隐藏着懦弱。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不愿意去听,不愿意去看,宁愿去做一只鸵鸟,埋在沙子里。
沈傲麻木然地回到衙门的正堂,正堂之上,高挂着明镜高悬四个金漆大字,他看了一眼,感觉有一种莫大的讽刺,居然不好意思坐到那明镜高悬之下,反而自己拉了个矮凳,坐在堂下。
太疏忽了,原以为只要安抚住流民,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他的敌人也对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是沈傲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疏忽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而他的敌人也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外头的嘶吼和怒喝渐渐地麻木,沈傲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他突然阖起眼,整个人变得杀机腾腾,这时候,一个念头浮起来。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有顾忌,就应该全力以赴,原来这世上只有先发才能制人”
这个道理明白得太迟了,沈傲不怕规矩,可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遵守规矩,一定要寻到对方的破绽和罪证,去找到理由才肯动手。岂不知这个世界,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
周恒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心地给沈傲端了杯茶,送到沈傲的跟前,语气沉重地道:“表哥”
沈傲突然淡淡一笑,抬起眸来,道:“嗯”
周恒不禁呆了一下,心想,这个时候表哥该哭才是,怎么还笑了?表哥这是怎么了?表哥你不要吓我。
沈傲继续道:“你有什么话说?”
周恒期期艾艾地道:“表哥不要难过”他想安慰几句,看到沈傲方才的样子,脸色可怖得吓人,他和沈傲从前也算朝夕相处,从来没见过沈傲这样的神色,可是明明想说些安慰的话,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因为表哥明明在笑,好像不是很难过的样子。
沈傲淡淡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王难过什么?”他一向在周恒面前不自称本王,可是这一次却刻意加重了语气,他的双眸微微阖起来,捧着茶起身,身材显得伟岸不少,他微微抬起下巴,带着一种骄傲,道:“本王要做的,不是妇人姿态,而是替天行道,惩处恶徒,要令奸贼伏法,要为逝者伸冤三日之内,有多少人在这行辕之外,就会有多少人头悬挂在太原城的城楼”
杀红了眼的边军,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不断地在人群中冲杀,无数人倒在泥泞,更多的人惊恐地发出叫喊。
外围的边军,死死地堵住了流民们的生路,而流民们的选择只有一个,不断地冲击钦差行辕,身后就是屠刀,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这铜墙铁壁一样的高墙哪里有路?衙门的大门破了,一队队提着盾牌的校尉死死地堵住,他们不轻易动手,可是到了实在紧要的关头,队官们红着眼一声令下:“打回去。”却也不得不抽出刀来,用刀背朝蜂拥而来的灾民猛砸过去。
一张张凄惨的脸,一双双惶恐的眼眸,与校尉们相对,校尉们不敢去看,脑袋躲在盾牌之后,这种不得不表现出来的冷漠,让他们羞愧无比。
可是,命令就是命令,谁也不能违抗,他们组成人墙,被流民们的冲击后退几步,又不得不猛地冲回去。宛若拍击沙滩的海浪,潮起潮落。
那一声声凄厉的大吼传出来,听得动人心魄,有几个校尉泪眼汪汪的,他们在面对西夏人时没有哭,面对女真铁骑时没有哭,只是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时,竟是收不住这不争气的液体。
保境安民,今日却不得不冷漠地将他们所要保卫的东西拒之门外。
童虎一脸肃杀,不断地大吼:“拱卫王驾”
听到了这句话,才让人振奋起来,不得不去重复做那些不愿意去做的事。
高墙上攀爬上来的流民,则是用长矛杆子,下了矛头,变成棍子去把他们捅下去,高墙外传出一声声求告,这些声音他们不想听,不愿听,却不得不去听。
童虎恶狠狠地抓住一个不肯尽力的校尉,抓住他的衣襟,大声地呵斥:“提起你的精神来,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让人冲撞了王驾,他们还是都要死,听明白了吗?整个太原城,都要鸡犬不留”
外头的骑军,却甚是威风凛凛,几番冲杀,不知多少人被践踏在了马下,这些全是乱党,是反贼,杀死一个,便是大功一件,这功劳来的实在太轻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手起刀落,便结束一个,放马一冲,便撞倒一片,没有人反抗,这群该死的家伙,居然愚蠢到手无寸铁地造反作乱,简直就是该死。
“什么时候了?”文仙芝淡淡地喝了口茶,时不时向伺候在一边的人问这句话。
他皱着眉,急于想知道文尚那边到底有没有消息,可是这回音就像石沉大海一样,眼看就要天黑,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天黑,就不得不撤兵了,毕竟黑灯瞎火的,又混乱得很,流民们很容易能跑个干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些流民到底有没有杀入钦差行辕,沈傲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的眼皮不禁跳了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随即,他又晒然地笑了起来。怕什么?钦差被乱党围了,身为太原大都督,难道不该弹压?谁敢挑出一点错来?就算真有御史弹劾,也不必怕,至多说一句弹压过激罢了,根本不可能能撼动得了他这都督的地位。
只要一口咬死了乱党,而且这些流民也确实是聚众围了钦差行辕,他文仙芝就一点错都没有,说不定还有功,褒奖一句应变及时,消弭祸端也有可能。
文仙芝最担心的不是杀了一些‘乱党’,杀乱党不过是趁乱除掉沈傲,若是沈傲不除,这么做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天就要黑了,来人,去看看。”文仙芝已经按捺不住,豁然站起来,吩咐了一个下人道:“这文尚也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这样的事,还要耽误这么久?”
吩咐了一句之后,文仙芝慢吞吞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炭盆就放在他的脚下,整个厅里温暖如春,他将茶盏放下,手靠在茶几上,指节不自觉地去敲击茶几,表面上仍然镇定自若,可是这敲击茶几的指节声却有点儿凌乱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洗干净脖子
第六百六十八章:洗干净脖子
一直到了夜半时分,文尚才带着人满是疲倦地回来,他浑身染血,阴沉着脸,不需通报直接进入大都督府。
“程远,如何了?”
文仙芝霍然而起,程远是文尚的字,文仙芝开口不以官职相称,便有慰劳的意思。
文尚跪在地上,吁了口气才道:“末将愧对大都督栽培”
文仙芝脸色骤变,愤怒之情溢于脸上,冷漠地道:“你是说,灾民没有冲入钦差行辕?沈傲也没有死?”
文尚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废物”文仙芝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茶杯摔成了数瓣,碎渣飞射到文尚身上,文尚的脸颊上,霎时淌出泊泊的血来。
文尚吭都不敢吭一声,这时候文仙芝在火头上,任何辩解都没有用处,只是重重地叩头,道:“末将没有用,末将该死,请大都督惩处”
文仙芝的眼眸变幻,冷冷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文尚道:“原本四处驱杀,流民都是没命地朝钦差行辕冲,可是平西王的亲卫仗着知府衙门的高墙,拼命拱卫,竟是滴水不进,这些人号令如一,又都魁梧雄壮,虽然只有千人,却一个个无人披靡,又仗着地利,流民一波*地冲过去,足足一个下午,竟还是没能杀过去。弟兄们人困马乏,再者天又黑了,末将担心出事,才带人回来。”
文仙芝铁青着脸道:“没用的东西”他怒气冲冲地坐下,淡淡地道:“沈傲不死,你我必死。”
文尚道:“怕什么?这一趟,我们也算是替他解围,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文仙芝摇头,道:“弹压了几个刁民,自然不算什么,那平西王也做不出什么文章来。”顿了一下,接着道:“本督担心的是他要救自家的泰山,就一定要让人来背这黑锅,能背得起这黑锅的,太原城中也唯有我了。”
文尚道:“那郑国公”
文仙芝继续摇头道:“他是国公,又是国丈,又无官职,那时候自身是在汴京操控局面,怎么能怪到他的身上?”他苦笑着道:“如今咱们动不了平西王,接下来该是姓沈的动手了。”
文仙芝显得很是沮丧,慢悠悠地道:“本督年纪大了,也该致仕回乡养老了,这官,不作也罢。”
文尚惊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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