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赵佶不禁愕然,朝廷养这么多兵马,就已经千难万难,想不到一个郑家,就能养起数万的伙计。伙计毕竟和大头兵不同,不能养家糊口,谁肯卖力,而大宋的军马大多数还是厢军,厢军只算是服徭役,是不计军饷的,只提供饭食而已,这笔账略略一算,就足够赵佶咂舌了。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个小内侍进来,道:“陛下,郑妃的随侍内侍刘喜求见。”
赵佶端起一杯茶盏喝了一口,慢吞吞的道:“他不陪着郑妃,跑来这里做什么?”
“说是代郑妃传一句话的。”
赵佶显得有些头痛,方才他确实答应过郑妃要教训一下沈傲,可是他这个人一向耳根子软,本来还夹着怨气过来,心想非要治一治这没王法的家伙不可,谁知如今听了杨戬的话,却又犯了难,沈傲确实无错,讨账是天公地道的事,偶尔起了冲突也情有可原,可是这时候郑妃来催问,岂不是教他有点不好交代。
从本心上,赵佶当然不愿处置沈傲,这家伙虽然胡闹,却总还算他的人,自家的女婿,也是自家的左膀右臂,两个人又是老交情,是行书作画的朋友。可是当时脑子一发热,只听到郑妃说沈傲无端打了外戚,便上了火,可是现在这团火还未燃起就已经熄灭,如今郑妃那边又来过问,换做是别的皇帝,或许对郑妃训斥一句,或者狠狠教训沈傲一通,偏偏他是赵佶,赵佶这时候,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收放自如,脸上带着恬然之色,心里却有点儿畏惧。
他怕麻烦。
“叫他进来吧。”赵佶的语气中有些气短。
过不多时,那叫刘喜的内侍进来,朝赵佶行了个礼,道:“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平身,郑妃叫你来做什么?”
“陛下,郑妃娘娘说,郑家的事是娘娘那不肖的堂弟自己不争气,是郑家有错在先,娘娘身为陛下的妃子,蒙受圣恩,更不能维护自己的娘家人,还要请陛下明断是非,切莫与平西王为难。平西王有大功于朝,是我大宋不可多得的才子,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郑家欠了他的钱,也是郑家该死,和平西王没有干系。”
赵佶愕然:“这是郑妃说的话?”
刘喜道:“陛下,娘娘开始也是气昏了头,才怂恿了陛下许多话,后来知道了事情原委,便觉得委屈了平西王,因此特地叫奴才来给陛下传话,请陛下切莫责怪平西王,要怪,也只怪郑家家门不幸,出了郑爽这样的子侄。奴才还听说,国丈爷已经将郑爽赶出了家门,从此之后,和他再没有任何干系,郑家往后记住了这个教训,一定齐家正身,再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赵佶不禁笑起来:“哈哈这才是嫔妃的榜样,郑妃还是有德的。”他显得心情大好,对杨戬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此作罢吧,告诉沈傲那小子,以后大家以和为贵,谁也不许再闹事了。”
杨戬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实在想不通,这郑妃为何突然变了一个口吻,按常理,这郑妃的性子是断不会如此的,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随即一想,郑妃这一步棋倒也走的精妙,先是气势汹汹,造出风雨欲来的气势,教大家知道,郑家并不好欺负,连陛下都站在他们一边。结果又出来讨乖卖好,又让赵佶认为他们并非是不可理喻之人,如此一来,别人只会说郑家高抬贵手,放过了平西王,谁会知道赵佶本就不想对平西王苛责?
杨戬只是短暂的失神,很快就清醒过来,淡淡的道:“奴才一定将陛下的话转告平西王。”
那刘喜退了下去,赵佶还忍不住道:“沈傲这个家伙,是不是后日要去怀州,朕估摸着他明日会进宫一趟,到时候朕在说他几句,郑妃毕竟是女人,按道理也比他高了一辈,他这样做,确实是教郑妃为难了。好啦,既是皆大欢喜,这件事也就算了。”
这时候,却又有个内侍进来,道:“陛下,平西王沈傲求见。”
赵佶看了看天色,这时候天色都不早了,哪有这时候觐见的,不由道:“让他进来,朕看看他想说什么。”
第三章送到。
第七百六十九章:砸的好
第七百六十九章:砸的好
从正德门到文景阁这一路笔直的中轴线上,青石砖铺就的御道的残雪已经清扫干净,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红色的宫墙遮挡住了冷冽的寒风,唯有向远处眺望,才可以看到殿宇的金琉璃瓦片上依稀残存着积雪。
沈傲穿着蟒袍,玉带恰好将他的腰间宽大的紫衣束的紧紧的,令他的身姿更加挺拔了一些。其实沈傲并不算高大,只有常人这么高,可是他走起路来挺胸直视,却让人有一种高大的感觉。
至少相比沿途弓着身子的内侍来说,实在是伟岸的不行。
他的腰间,悬挂着尚方宝剑,携剑入宫,本是宫中的忌讳。只不过这是御剑,是陛下钦赐,天底下独一份,当然不同凡响。与这柄剑遥遥相对的是沈傲的左肋之下,他的胳膊夹着一支绣了荷花的油伞。这就是有妻子的好处,在这个天气,只要是在街上,但凡是夹着伞的的男人,大多都是有妻室,唯有女人们才如此细心,肯嘱咐你无论如何也要带一柄伞出门。
沈傲心里想:“换做是粗枝大叶的男人,到时候下了雨,肯定要淋成落汤鸡。”想到这里,心里便忍不住笑,这时候真真是巴望天上赶快乌云盖顶,下一场瓢泼大雨,让他撑着油伞儿,闲庭信步看到许多人遮着头淋成落汤鸡。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下过了一场雪之后,天色竟是越发晴朗起来,万里无云,风清气爽,让人不由扼腕。
信步穿过笔直的御道,到了一处汉白玉的小桥时,沈傲不由驻足看了桥下的溪水,溪水已经结成了冰霜,再看不到那水纹荡漾溪流,沈傲兴致大减,晃了晃脑袋,慢吞吞的道:“不知这溪流里养的鱼儿是不是冻死了,可惜,可惜,肥鱼我所好也。”
正说着,杨戬却是迎过来,气急败坏的道:“方才陛下听了通报,说是你要觐见,谁知等了许久也未见你过去,差我来催促,你怎么还在这里东张西望?”
沈傲淡淡一笑:“不急,不急。”
杨戬呆了一下:“不急什么?”
“不急着去见陛下,良辰美景,当然要多走走,多看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岑壑景色佳,慰我远游心。”
杨戬不禁摇头,只好拖着他走:“这里没有岑壑,却有陛下,陛下等得及了,到时候少不得要挑你的错处。”
到了文景阁外头,连通报都省了,杨戬急着拉沈傲进去,二人还在纠缠,一齐跨过了门槛,沈傲看到了赵佶,才讪讪一笑:“陛下久候。”
赵佶足足喝了两杯热茶,才将这家伙等来,心里颇有几分不悦,沉着脸道:“进了宫,却姗姗来迟,当罚”
罚字出口,赵佶风淡云轻的道:“将你腋下的油伞留下。”
雁过拔毛
沈傲却是嘻嘻一笑:“陛下喜欢拿去便是。”
赵佶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还有心思笑?朕听说你把郑国公的府邸都砸了,你身为朝廷重臣,天家宗亲,成什么体统,当自己是街上的泼皮吗?再者说,郑家好歹是郑妃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郑妃是你的长辈,你这是子侄该做的事吗?”
沈傲淡淡笑道:“陛下,砸了郑府,虽然有泄私愤之嫌,可是微臣这么做,却都是为了陛下。”
赵佶不禁好笑:“原来是朕叫你砸郑府的?”
沈傲正色道:“陛下可知道微臣为何姗姗来迟?”
赵佶见他难得正经一回,也不禁危襟正坐,道:“朕倒要听你的解释。”
沈傲徐徐道:“微臣当时带了人去,只不过是想把帐讨回来,陛下也知道,微臣养一只鸡不容易,这鸡在微臣心中,简直就是微臣的良师益友,每日清晨,都是它打鸣叫微臣起来,微臣才得以闻鸡起舞,读书作画,修身齐家。”
一只鸡,居然上升到了这个高度,赵佶的脸部肌肉已经抽搐了。
沈傲继续道:“这么好的鸡,若不是微臣急需用钱,也不会卖给那郑爽手里。可是郑爽拿了鸡,却自以为自家是外戚,竟然欺负到微臣头上,以为为微臣不敢声张,不敢讨账。陛下若是遇到了这种人会怎么办?”
赵佶不禁道:“你继续说。”
他的心意在明白不过,若换做是他,只怕也要打上门去,只不过这句话不好说出来而已。
沈傲叹了口气,道:“微臣原本只是想去寻那郑爽算账,谁知到了那里却改变了主意?”
“这是为什么?”赵佶捧着茶,被沈傲欲言又止的话吸引,竟是吹了茶沫也忘了喝。
沈傲道:“因为微臣看到的,只有穷奢极欲来形容。郑家的宅子实在太华美,所以微臣忍不住就想砸一砸。”
赵佶脸色冷下来,怒道:“这是什么理由?”
沈傲非但没有胆怯,反而理直气壮的朗声道:“当然是理由,非但是理由,还是天下最大的道理。郑家不过是个外戚,至多,也不过是个国公而已,这样的家世,府邸竟是比宫城更加华美,比晋王府更加堂皇,微臣来时,特意沿途仔细打量了这宫城,这才知道,原来宫城与郑府相比,竟是多有不如。一个小小的国公,锦衣玉食、奢靡无度倒也罢了,居然府邸可以与皇宫内苑相比,微臣身为陛下最最最忠心的臣子,当然是义愤填膺,恶从胆边生,因此才改变了主意,先将那郑爽打一顿,再把他的府邸砸了,教他知道,一个国公,就应当老实本分,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
沈傲咂咂嘴,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其实,微臣也是为了郑家好,身为臣子,不该享用的自然不能享用,不该觊觎的也决不能觊觎,郑妃在宫中陪侍陛下,郑家与有荣焉,做了外戚,就更应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赵佶目瞪口呆,这一番道理,说的实在冠冕堂皇,若不是赵佶知道这家伙满肚子坏水,说不准还要请他去太学好好宣讲这个道理。
沈傲淡淡一笑,继续道:“陛下,今日微臣若是不砸了郑家不该享用的东西,早晚有一日,郑家若是再出几个不肖的子侄,自以为自家富可敌国,连宫中都及不上,岂不是要做出更出格的事。一个郑爽,就敢欺负到亲王头上,敢赖我这亲王、监国摄政王的钱,将来再出一个郑狗、郑猫,就敢骑在陛下头上了。须知钱财蚀人心,郑家的钱太多,身为臣子,应当体恤到陛下治国的辛苦,体恤到太原流民百姓的衣不蔽体的艰辛,与其拿这些钱来起高楼,倒不如千金散尽,做一些为陛下分忧,济世安民的正业。”
这句话,倒是说到赵佶的心坎上,太原地崩,赵佶心急如焚,可是他这人一向小气,国库那边的钱不够赈灾,外朝早有人打到内廷的头上,这内库里如今是丰盈的很,大家都指望着皇帝拨出点钱来,把这赈灾的事维持下去。
可是赵佶一向将内库的钱当做棺材本,让他拿去练兵,他倒还心里舒坦一些,毕竟练兵是巩固社稷,拿去赈灾,这钱就跟流水似的,源源不断的出去,让他心如刀割。沈傲这么一提醒,他倒是多了一分心思,这郑家富可敌国,做臣子的留这么多钱做什么,为什么不给朕分忧解难。
赵佶颌首道:“对,想不到你居然能说出这份道理,朕心甚慰。朕这时候回想起来,你这一砸,倒是砸的好,朕有赏”赵佶露出如老狐狸一样的笑容,呵呵笑道:“你要什么赏赐?”
沈傲正色道:“微臣这一次赈灾,所需七千万贯银钱,用以购买粮食,购买布匹、建设新舍之用,好教太原府十万流民,能够再造生业。陛下若是要给赏,不如拨出五千万贯来,拿去微臣赈灾。”
赵佶脸色一变,七千万贯这么多就是户部那边,也只是要三千万贯而已,这家伙亏得说得出口。他不禁道:“哪里要这么多?”
沈傲道:“户部结算是三千万,只做救济之用而已。只不过如今眼看就要入冬,百姓衣不蔽体,身无立锥,太原又是北方,所以不建出新舍来,只怕就是拨付了钱粮,也要教他们冻死,因此微臣的多要的钱粮,是用来给百姓建立屋舍,重建家园的。”
赵佶不禁点头,单纯施放粥米若是在数月之前倒也罢了,眼下天寒地冻,单靠一日三餐又有什么用,人毕竟不是草木,总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况且来年开春,总要提供一些耕牛、农具,总不能教朝廷年年赈下去。
赵佶为难的道:“府库只怕支付不出这么多钱粮来,就是户部拟定的三千万贯,如今还没有着落,哪里还能拿出七千万贯来?”
沈傲笑嘻嘻的道:“微臣听说,内库的钱粮堆积如山”
第一章送到。
第六百七十章:谢太后赐鸡
第六百七十章:谢太后赐鸡
听了沈傲的话,赵佶的脸上已经不好看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喝茶,所以他的手已经抱住了茶盏,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却不自觉地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道:“新茶”
这是龙颜大怒的征兆,杨戬如何不省得?立即朝一个小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小内侍魂不附体地立即返身去不远处的茶房端了杯新茶过来。
泡开的茶叶在热腾腾的碧绿茶水中荡漾,赵佶轻轻吹了一口气,才小心地喝了一口,看了沈傲半晌,才慢吞吞地道:“七千万贯,未免也太多了些,朝廷这几年开支大得很,马上又要到太后的寿辰,内廷这边也很是紧缺。杨戬”
说着,赵佶看向杨戬,杨戬立即道:“奴才在”
赵佶慢悠悠地道:“内库一向是你管着的,方才朕的话说得对不对?”
杨戬哪里敢说内库里的钱已经堆积如山了?为此还多修葺了几个太祖时候的内裤房来用,躬身道:“陛下说的不错,内库紧缺,到处都是伸手要钱,哪里还能够拿出这么多余钱来再者说了,平西王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宫里都快快揭不开锅了”
临末了,杨戬还挤出几分很为难的样子摊了摊手,这意思他代赵佶说了,要钱没有,命有一条,你要不要?
好无耻
沈傲心里大是腹诽,却是淡淡笑道:“陛下实在让微臣为难了,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赈济灾民这般大的事?陛下还是以国事为重的好。”
赵佶其实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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