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流言也传出去,一方面是大宋一支八千多人的校尉已经入境,随时听用。还有二十万边军也已经做好了随时援夏的准备。更耸人听闻的是,越王谋弑太子的事也都传了出去。早先弑杀太子一直属于宫中秘闻,而现在一旦传播,许多事就合理了,越王为何造反,太皇上又为何如此残酷平乱,抄家灭族,牵累到了国族。
从前许多人只当是沈傲挑唆,现在想来,却是越王咎由自取,至于那些随同越王一起造反的国族,只是殉葬品而已。这些消息,使得一些国族总算放下了些许仇视之心。只是大部分,对即将失去的特权仍然心怀不忿,只是眼下不敢发作罢了。
整个西夏,就如一条舟船,看上去完好无损,可是谁也不知道暴风雨会在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拍成粉碎沉入大海。
禁军的操练,却是规矩得很,在校尉和武士的督促之下,各营都颇有几分模样,一开始,自然是喊苦喊累,可是最后知道喊苦喊累无济于事,也就无人敢再喊了。再加上武士与他们同吃同睡,绝不会给他们单独的空间,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之所以没有发生哗变,多半还是因为操练时武士能以身作则,绝不像从前的那些官爷一样,自家在凉棚里喝茶纳凉,却让大家在太阳底下暴晒。
要想令人心甘情愿地去吃苦受累,首先便是自己要吃得了这份苦,能做出一个榜样。有了榜样,虽然还是怨声载道,可是隐隐之中,却还是对队官有几分敬服。人家又识字,又有学问,还耐得了苦,绝不偷懒,单这些品质,就足以让人滋生信赖了。
新军的磨合,渐渐上了轨道,从一开始不忿,到后来慢慢有了改观,只是四五天的功夫,就从一开始的躁动到了麻木。
操练本就是麻木的,清早叫起来,操练;吃了早饭,操练;用罢午饭,还是操练,夜间还要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替巡守;苦是苦,但是伙食足够,每人一天是半斤肉,这便是在中户之家,也未能吃得上。再加上有军饷可拿,总算可以寄点钱回家去,心里也就多了几分满足。
最令禁军们兴奋的还不止是这个,从前像他们这种人,都是在乡间拿不出钱来贿赂里长、差役,结果直接被拉去差遣的。这种差事,人人嫌恶,听到在随军中服徭役,那更是人憎鬼嫌。是人都知道,这种人一辈子都没有前程,永远都发迹不了,对父母来说,这孩子算是白生白养了,对妻儿,更是一辈子都别想指望。一旦进了随军,不到花甲年龄也不会放出来,那时候放出来,大致也只有饿死的命运。
可是现在不同了,摄政王颁布的禁军法令已经由校尉、武士宣读过,入了禁军,身份就完全不同,不但家中的近亲可以免除一半的赋税,每月有足额的银钱,五年之后,还可以回家,回家还有差遣费颁发,若是能立些功劳,争些军功,那更是荣耀无比,按法令的规定,但凡是立了军功的禁军,有专门的差役包了红纸回乡宣读,本地知府、知县年节时要遣人去探望,还有兵部专门置办的门牌,挂在门牌上,身份就不同了,连亲属都可以见官不拜,若有人招惹功勋之家,官府要从重处置。
这些优惠,令那些苦汉子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据说许多人想进禁军来,条件还苛刻得很,不但规定了身高、体重,还要审查家中的清白,要有合适的年龄,甚至还要求能识得几个字。别人不能进自家进了,这就是荣耀。
法令一颁布,大家也就死心塌地了,从前活着也没什么指望,过一日捱一日就是,混日子谁不会?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现在有了希望,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有时候各营营官要集结训话,说几句摄政王如何如何,大家便都嗷嗷叫着摄政王千岁,他们喊出来的话,绝对是出自真心实意,绝对没有虚假的成分。
没有摄政王,就没有他们,从前做牛做马,吃的是草,还要被人用鞭子抽出奶来,现在总算堂堂正正算一个人。
若是整个龙兴府谁对摄政王最忠心,只怕那些汉官都还会有小九九,会有迟疑;可是禁卫却绝对是不会皱眉的。做了人,再叫他们去做牛马,他们宁愿拿着性命去拼一拼。
龙兴府欣欣向荣,各州府却是山雨欲来,边镇又是坏到了极点,西夏的境况,叫人一时捉摸不透。
沈傲这个时候,却是着手与金人国使对阵的事,这件事已经传扬出去,许多人心中充满期待,都要看看摄政王如何击溃金人。再加上读书人也跟着起哄。这一场对阵,已经成为了国运的豪赌了;胜,则摄政王君临天下,无人可当;败,则是无数人心中揣揣,说不准各地边镇的动乱立即滋生。
沈傲打的主意却是练兵,拿这些金军来给禁军们见见血。他暗中与乌达安排了一切,乌达倒是对沈傲言听计从,这个汉子在军事上很有天份,经验又是丰富无比,可是在其他方面,却有一种出奇的执拗,既然接了沈傲的任命,便一心一意为沈傲办事,一点折扣也不打。
到了五月月底的时候,一大清早,宫人便入储阁给摄政王和公主穿衣。淼儿脸上含着笑,摆弄了裙摆,总是蹙着眉说,这衣衫是不是少了几分庄重。她在宫里闷得很,沈傲便要带她去城郊观战,淼儿原本还有担忧,说是怀了孩子,岂能去看血腥?
沈傲对这个却是一点都不避讳,甚至心里已将这个想成了胎教的一部分,小朋友若是连血腥都不看,将来肯定是个废柴,他爹做过诗,论过书画,蹲过大狱,也是杀过人的。正是有这些经历,才有了今日的沈傲,一个只是泡在蜜罐里的人怎么会有大成就?
不过那小朋友在肚子里能不能看到血腥,沈傲倒是没有把握,后世也有胎教一说,可是这胎教到底怎么回事,他却一头雾水,毕竟他只是个艺术大盗,又不是妇科医生。
沈傲打量了她身上的白底黑描百褶裙,再看那日益隆起的肚子,取笑道:“这衣衫已经够端庄了,谁敢说不端庄,为夫剁了他去喂鱼。”
换做是安宁或是茉儿,听了他喊打喊杀的话肯定要皱眉,淼儿却是吃吃的笑。
两个人穿了吉服,又一同挽手去暖阁里探视了下李乾顺。李乾顺不知怎么的,原本奄奄一息,可是这几日也不知是放下了什么心事,或者是见沈傲来了松了口气,再加上没了政务羁绊,居然身体一日日见好起来。沈傲心里觉得神奇,却不好说什么。反正他这太上皇肯定是没得跑的,想干政?禁军们也不答应。
李乾顺有时也会过问一下政务,好在沈傲的表现并没有那种生怕他夺权的意思。甚至有时候一些政务还叫人去给他问些意见,李乾顺本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看沈傲的表现,居然绝口不提归政的事。
这一对翁婿,已经有了一些默契,虽然双方的心里仍有些防备,这种防备由两个人的性格决定,绝不可能改变,可是相处起来,也还算不错。
李乾顺猫着身子在软榻上歇着,清早喝的药还没有撤下去,叫人推开了窗,感受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难得地享受着这清闲自在。怀德蹑手蹑脚地过来,笑呵呵地道:“陛下,摄政王和公主殿下来了。”
李乾顺阖起眼,道:“不是说要去和女真人对阵吗?来朕这里做什么?”
怀德只是笑,摄政王他可不敢腹诽。
李乾顺便道:“叫他们进来,难得朕这把老骨头还有人惦记。”
今日第二章,老虎好悲剧,自从元旦之后,订阅就像是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一样,不得已,只好加快剧情,让剧情变得更紧凑来吸引订阅了。
第七百零五章:谁跟你谈信义
第七百零五章:谁跟你谈信义
沈傲携淼儿进了暖阁,沈傲乖乖地坐到一边去,心里酸溜溜地想,还以为要死了,结果越发的精神,白费了这么多眼泪,弄得心沉沉的,结果全部付诸东流。
这些心里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他是刀子心豆腐嘴,把人想到了最坏,嘴巴却是服服帖帖,绝不肯说什么重话出来。
淼儿陪坐到榻前,嘘寒问暖,李乾顺淡淡笑着说了几句话。目光才是落到沈傲这边:“对阵厮杀有什么好看?淼儿身怀六甲,若是受了惊吓怎么办?”
沈傲理直气壮地道:“淼儿什么事没见过?看看对阵又会受什么惊?她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总要让人见一见。”
李乾顺摇头,却没说什么,随即道:“这一趟你可有把握?若是我大夏输了,只怕要重挫军民士气。”
沈傲信心十足地道:“太上皇放心歇养便是,金人在小婿眼里已是案板上的鱼肉了。”
李乾顺深知沈傲心机不浅,没有把握也不敢说这种话,当真放下心来,呵呵笑道:“朕的身体好了一些,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莫非是过了春吗?”
沈傲听了他这一句无心之言,还真有了几分印象,春天的时候容易染病,且染了病也很难根治。从后世的科学方面来分析就是春天的时候病菌滋长得快,病体容易加重。不过这时他也没兴致穷究这个,只是含笑道:“太上皇身体见好就好,或许这是我沈家平时行善积德的回报也不一定。”
沈傲一下子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却是忘了,这话里头隐隐是说他李乾顺没积德。
李乾顺脸色骤然变得阴暗,立即将目光从沈傲身上收回来,只有看到淼儿,心里才生出怜惜,对淼儿道:“出去走动一下也好,朕是倦了,走不动了。”叹了口气,似有些惋惜逝去的年华一样。
沈傲绷着个脸,感觉恰在父女之间做了电灯泡,好在怀德给他端了盏茶来,便拉住怀德,对怀德道:“怀德公公,今日天气不错,万里乌云,这么一大清早居然没有起雾,真是难得。”
怀德讪讪地笑道:“殿下喜欢便好。”
沈傲继续道:“可惜昨日的天气不好,阴沉沉的,本王记得五月初八那一天也是这个天气。”
怀德继续笑:“是,是。”
沈傲很是懊恼地道:“汴京那边或许已经下雨了,清明时节雨纷纷嘛。”
怀德苦着脸道:“殿下,清明都过去足足两个月了。”
沈傲大笑,很愉快地道:“差不多,差不多。”
淼儿听到汴京的时候,不由转眸过来看了沈傲一眼,继续和李乾顺说了几句话,为李乾顺掖好了被子,和沈傲一道出去,道:“你方才是不是想汴京了?”
沈傲从暖阁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想了想,苦笑道:“自然是想。”
淼儿便道:“是想汴京的诸位妻子吗?”
沈傲立即警惕,近来忙于政务,居然连这点警惕性都失去了,连这小丫头都能套自己的话。不过想到安宁、蓁蓁她们,鼻子也有点酸酸的,煽动了下鼻翼,道:“我若是说不想,你肯定要说我没有良心,是个负心贼。可要说想,你一定又说我如何如何对不起你。索性等回了储阁要被你捏拿撕咬两下,倒不如和你说真心话。”沈傲吸了口气,道:“在汴京的时候就想淼儿,来了这龙兴府就想她们,就像围城一样,进去的人想出来,出来的人想进去。”
淼儿睁大眼睛,一手扶着肚子,一边身子微微倾向沈傲,问:“什么是围城?”
“这个”沈傲哑然,苦笑道:“是大宋一个混账书生写的故事。”
淼儿便笑着道:“那你来给我讲讲。”
沈傲大是无语,不过淼儿没有将重心放在汴京和安宁她们身上,他已经很是安慰,心里怀着转移她注意力的心思,将故事略略说了。
只是这故事自然不能从坐轮船开始,轮船改做了福船,英吉利、法兰西之类的改做了泥婆罗、吕宋之类。
到了宫门这边,銮驾已经准备好了,二人一齐登上乘撵,在一干禁卫的拥簇下,起驾出城。
沿途上并没有多少人,叫了个内侍去问,才知道并不是哪个刁民睡懒觉躲懒,而是开城门的时候,全部涌出了城去,大家都要去看看西夏与女真对阵。
淼儿扑哧一笑,道:“原来这么多人热心,早知有这么多人,我就不该来的。”
沈傲板着脸道:“怎么不能来?越是人多才热闹,让他们见一见未来的国主,顺道儿再看看我家淼儿的端庄。”
这一路过去,走得并不快,好在乘撵走得平稳,也不必担心淼儿吃不消。磨了半个时辰才从顺天门出去,过了护城河,就发现城郊这边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那些货郎商贩也看到了好处,便依着城墙根放下货架高声叫卖,竟是一夜之间,这里就形成了一个自发的市集。
其余的,有人搬了小马扎,有的附庸风雅举着扇子,还老早就占住位置的,好在禁卫大清早组成了一道人墙,真正的比试场地却是不容人进去。
不过这些人本就是凑热闹,真要他们近前去看血腥厮杀,他们还未必肯。
等到摄政王和公主的銮驾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纷纷走到了两边,高呼千岁。
沈傲探出头去,拉开一点帷幔看到外头人头攒动,便不由道:“还好发了诏令免赋,若是这个时候真要出了刁民,咱们只能落荒而逃了。”
虽然外头的人看不到乘撵里的人,淼儿却是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高贵气质,听到沈傲这一番话,横眸过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时候你都会大煞风景?你看他们高呼千岁,都是出于真心实意的。”
沈傲讪讪道:“习惯了,习惯了,下次一定改。下次再也不以摄政王之心,度刁民之腹。”
淼儿忍不住扑哧笑起来:“你才是刁民。”
沈傲板起脸道:“就算我是刁民,那也是英俊潇洒,高贵多金,冷艳尊贵的刁民。”
淼儿也板起面孔道:“那我便是貌美如花的刁民妻子。”
沈傲瞪大眼睛道:“刁民貌美如花的妻子有六七个,敢问姑娘是第几个?”
淼儿咯咯地笑,狠狠地在沈傲的腰上拧了一把,道:“叫你胡说。”
好在顾忌着外头的人,总算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淼儿扑哧扑哧地喘了几口气。
沉默了一下,淼儿道:“若是你当真挂念汴京的妻子,就将她们接来吧,我不会欺负她们的。”
沈傲只是嗯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在万千欢呼之中,前头的禁卫清出一条道路。一直进了对阵的场地,越是往里走,禁卫就越多,密密麻麻的像是看不到尽头,生生圈出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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