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燕连忙道:“小奶奶,不可怠慢了贵客。”此时安燕看沈傲的眼神不同了,对伙计道:“上最好的酒水来,招待贵客。”
沈傲连忙摇手道:“学生已经有些醉了,再不能与先生痛饮,改日吧。再过些时日国子监就要终试,学生还要准备功课,先生,告辞了。”
安燕很是遗憾地道:“不能聆听沈公子的学问,安某实在遗憾,待过了终试,安某亲自教人请公子来喝酒,对了,顺道把你的同窗一道请来。”他朝身边的小二吩咐道:“往后沈公子带朋友来喝酒,酒钱就免了。”
狄桑儿撅着嘴,哼了一声:“我去睡了。”说着,心怀不满地走了。
沈傲告辞出去,回到国子监倒头便睡,第二日醒来,再不分心,安心读书。
再过半个月就是终试,这个终试,和期末考试并不相同,终试有点像毕业考试,而且只有过了终试,才有资格取得科举的名额。
国子监的制度,有些像后世保送生,一旦入了国子监,就算是有了功名,可以不去参加地方的考试,去取得童生、秀才之类的身份,即可参加科举。
不过要参加科举,却不是想考就考的,国子监内部的规章很严厉,早已明文规定,只有过了终考,才能参加科举,一旦没过,虽然也算国子监毕业,秀才的功名仍在身上,却不能参加科举。
另外,这终考只有一次,不管是太学生还是监生,你只要愿意,可以在这里读一辈子的书,但是一旦你选择了终考,那么就算是结业,所以这便是为什么不少才子如太学的程辉、徐魏还有国子监的蔡伦诸人仍然在读,以他们的学问,要过终试从而中科举自然容易,可是终考、科举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大多数人作出选择时都十分谨慎,宁愿在学校里多待一年,也不会贸然去应试。
到了二月十一,终考的榜文便放出来了,大意是叫学生去报名,国子监这边报考的人并不多,吴笔是最先报名的,他年纪不小,趁着父亲还没有致仕,要尽快地考中科举,将来在仕途中才可以得到一些照顾。至于其他人,大多都只是摇头,终考倒是好过,可是参加了终考,便算是结业,往后再不能来读书,一旦在科举中落败,那可大大不妙。
况且太学那边也传出消息,说是程辉、徐魏等人也都在今年报考,如此多的强者报了名,今年的科举只怕更加不易,还是等来年的好。
为了终考的事,唐严亲自将沈傲叫到崇文阁去,现在,沈傲是他的未来女婿,唐严自然关心他的前程。
是否参与终考,确实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不过沈傲早有了主意,当唐严问起时,很是笃定地道:“学生已经下了决心,打算报考。”
唐严本想说什么,见沈傲很是坚决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勉励他好好考,又送了几本书来。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句话是沈傲现在的写照,他发奋用功来,自有一股韧劲,合理安排时间之后,就是旬休日也不回府,用功苦读。
整个国子监里报了终考的不过二十几人,是往年最少的,监生们听到太学的程辉、徐魏,国子监的沈傲、吴笔都报了名,哪里还敢去和这几个才子一争长短。
吴笔干脆搬了自己的被子到沈傲的寝室来,背着书囊与沈傲一道儿复习功课,二人倒也有趣,除了读书,便去泡一壶茶或叫人去买一壶酒,相互对坐之后,各自出题,教对方破题、承题,谁输了便罚茶或罚酒。
其实吴笔的经义水平与之沈傲比起来并不差,沈傲的特长在于脑子活,思维往往异于常人,破题往往比吴笔要快得多,而且他深得陈济的真传,对于填词之道很是精通,有了破题,之后便是围绕着中心思想不断填词便可。而吴笔的特长在于稳健,他是书香门第,自幼开始读书,四书五经和历代的经义范文都烂熟于胸,因而有时候沈傲出了些怪题出来,他竟也能对答如流。
同窗们见二人苦读,也不敢来打扰,倒是有几个亲近的,偶尔会提些吃食来犒劳他们,有时也会借抄录些范文来给他们看。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更是炎热,夏季逐渐来了,夜里的蚊子和知了扰得人睡不着,沈傲点灯起来,吴笔也一骨碌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原来他也没有睡着,沈傲笑笑道:“怎么,吴兄也睡不着吗?”
吴笔苦笑道:“这天气又闷热,蚊虫又多,搅得人心烦意乱,哎,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朝廷要只进行春闱和秋闱了。若是这个时候教人进考场,只怕那卷子收上来,全是胡说八道。”
沈傲挑了挑灯芯,屋子明亮了些,推窗往外看,见远处湖畔的凉棚里喧闹非凡:“你看,他们也没有睡呢,天太热了。”他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若是配出防蚊虫的药来拿到各个茶坊里去卖,只怕生意定会火爆。随即又是苦笑,不说蚊香的制作工艺麻烦,而且这东西夜里需要点燃,而这个时候的房屋大多是木质,还要添置不少的柴草,真要造出来,谁知道会增加多少安全隐患。摇了摇头,道:“屋子里还有茶吗?我们喝口茶看看书吧。”
吴笔颌首点头,去寻了茶罐,发现茶罐已是空了,便拿着空罐道:“我去寻王茗几个讨要些茶叶去,说不定他们还有热水。”抱着茶罐走了。
沈傲呆呆地坐在榻上,一个人发呆。
过不多时,有脚步声移近,沈傲以为吴笔回来了,便道:“吴兄,茶叶要来了吗?”
“沈公子。”来人却是个胥吏,这胥吏显是被人惊醒,还有点儿睡眼惺忪,朝沈傲行了个礼,道:“集贤门外头,有人寻你,在外头喧闹得不行,说是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见到你。”
这么晚有人来找自己,沈傲满是狐疑,不知来人是谁,长身而起,道:“有劳你了。”说罢,披了一件外衫随胥吏出门。
胥吏一路上喋喋不休地道:“这大半夜的来叫人,若不是来寻沈公子的,我才不理他。”
这一番话,自然有点儿讨好的意味,沈傲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是祭酒大人的上门女婿,莫看唐严在家里有点儿伸不直腰,在这国子监却是一言九鼎的。
到了集贤门,便看到一个人挑着灯笼等候多时,沈傲叫胥吏先回去歇了,走过去,见这人不过是个小厮装扮,便问:“是你要寻我吗?”
不远处一座马车的车厢里有人道:“是我。”
说话之人声音脆生生的,有点耳熟,待那人从车厢里出来,沈傲才看清此人的相貌,原来竟是狄桑儿。
三更半夜,狄桑儿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莫非是要寻仇?
沈傲打量狄桑儿一眼,却见这小丫头今日有些不同,非但没有了嚣张气焰,反倒双眸里泪光点点,眼睛通红通红的,在车厢里应该哭过。
这是怎么回事?本公子这几天没打她屁股啊。
同学们,大家来猜一下,狄桑儿跑来干什么,猜中有奖。对了,大家有空去书评区好歹骂几句啊,骂骂更健康,书里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尽管骂,不要难为情,哥们每次去书评区,连个鸟都没有,心里很着急的,帮帮忙,谢谢。
第四百零九章:教训你这个狂生
第四百零九章:教训你这个狂生
“咳咳”沈傲咳嗽两声,正色道:“狄小姐深更半夜拜访,不知有什么事要见教?”
狄桑儿沉默了片刻,才是鼓足勇气道:“是安叔叔要我来寻你的,那件酒具被人盗了。”
酒具被人盗了?沈傲颇有些遗憾,天下之间,独一无二刻着王右军行书的酒具,弥足珍贵,不过酒具被盗,倒也说得通,一个价值三万贯的酒具,若说不遭人惦记那才怪了。
沈傲晒然一笑:“酒具被盗,你不寻官府,却来寻我做什么?”
狄桑儿来寻沈傲,本就有些不情不愿,只是受了安燕的嘱托不得不来,见沈傲不冷不热的样子,此时又羞又怒,强忍着不快道:“你知道什么酒具的事是不能让官府知道的。”
沈傲经由狄桑儿提醒,顿时明白,首先这酒具的来路不正,原先只是买一件盗墓贼的漆制酒具,倒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发现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若是禀告了官府,难保朝廷里不会有人垂涎三尺,到时只需说这是赃物,便可将酒具收缴了去。
更何况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安燕是个细心人,若是报了官,就是将酒具寻了回来,这件事也会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到时更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这件宝物,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便是这个道理。
沈傲只好道:“酒具丢失了,却为何来寻我?”
狄桑儿道:“酒具不但丢失了,连安叔叔也被贼人打伤了,因此,安叔叔说,要尽快寻回酒具来,可是他现在卧床不起,我又是个女孩儿家,不经事,没有什么人可以托付,教我来请你”
沈傲苦笑,这个安燕,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沉默片刻,道:“当时在场鉴宝的,屋子里一共有七个人是不是?”
狄桑儿连忙点头:“对,除了你、我,还有安叔叔,那个卖宝之人,另外还有三个伙计。”
沈傲道:“我一直在国子监里读书,这一点有许多人可以证明,至于你,也可以排除嫌疑,那个卖宝的是盗墓贼,而且还不知道酒具的真正价值,暂时也可以排除在外。也就是说,能对宝物的价值了若指掌,又能产生觊觎之心的,就只剩下安燕和三个伙计的嫌疑最大”
狄桑儿道:“安叔叔是不会窃宝的,更何况他还被贼人打伤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傲苦笑道:“我只是分析,当时在场的都有嫌疑,况且被贼人打伤,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为了洗清嫌疑故布的疑局?”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若是酒具被这四人其中之一窃了,倒也没什么关系,既然贼人不潜逃,那么就说明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若我猜得没有错,过一些时日等风平浪静之后,那个盗宝之人便会悄悄地去寻找买主,到了那时,一切就水落石出了。”他打了个哈哈:“好啦,过两日本公子得要考试,恕不奉陪了,狄小姐这几日注意这几人就是了,再见。”
说罢,沈傲旋身进了集贤门,身后的狄桑儿对他道:“哼,早知就不教你帮忙。”接着,颇有些悻悻然地对车夫道:“回酒楼去。”
沈傲回到宿舍,便见吴笔在烧水泡茶,吴笔抬眸看到他,问:“沈兄大半夜的去哪里了,四处寻不到人。”
沈傲敷衍几句,心里倒是不由地对狄桑儿的酒具被盗之事有些上心,酒具被盗,嫌疑只有四人,到底是谁呢?他的好奇心很重,方才故意先回来,便是料定了这窃贼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会等待风声小了些才会继续活动,现在去把人揪出来,难度太大,还不如先放松那窃贼的警惕,自己慢慢入手。
喝了茶,二人更是睡不着了,看了会书,沈傲不由地想起了蓁蓁,心里苦笑,红袖添香,若是蓁蓁在这里,倒也有趣,蓁蓁最爱古玩,可惜那件酒具没有机会让她鉴赏过。
随即又想起了春儿、茉儿,他们现在不知如何了,哎,周小姐的事最难办,周若的心意,沈傲是最明白的,只是周若的性子有些高傲,是绝不肯委曲求全的,唏嘘一番,转眸一看,吴笔却是趴在桌案上睡了。
过了两日,便是终考,今年国子监终考的人数最少,而据说太学终考生竟有一百余人,且阵容强大,因而唐严等人颇有些紧张。
终考的考场,是在太学,唐严领着众考生过去,到了考场门口,那太学国子监祭酒便笑吟吟地迎过来,朝唐严道:“唐大人来得这么早?”
这二人一向不太和睦,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唐严捋须道:“自然来得要早些,教监生及早做准备。”
成养性的身后,跟着两个人,这二人,唐严是认识的:“程辉和徐魏也要应考吗?看你们信心十足,莫非是要入三甲?”
程辉仍是那副飒爽的风采,朝唐严行礼道:“学生见过祭酒大人。”他不说唐大人,而是故意报出唐严的官名,拿捏住了分寸,表示自己对唐严的疏远。
至于那个徐魏,更是狂妄得很,很是勉强地拱拱手,道:“素闻唐大人的贤婿也来应考,汴京第一才子,嘻嘻徐某倒是要见见。”挑衅意味很浓。
成养性心里乐开了花,却是故意道:“徐魏,唐家的女婿是汴京第一才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莫非不服气吗?”接着又对唐严道:“唐大人恕罪,这徐魏自恃自己的学问尚可,因而总是狂妄了一些。”
唐严只好道:“不妨事,不妨事。”
沈傲眼见老丈人吃了鳖,又见这徐魏狂妄得很,冷哼一声,道:“徐兄不服气,是理所应当的事,说起来学生遇到的狂生也是不少,就是不知徐兄到底有没有狂妄的本钱。”
徐魏大怒,道:“今日见了沈兄,想必这汴京第一才子,也名不副实。”
沈傲淡然道:“到底如何,考过了就知道。”
沈傲艺考第一,在徐魏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徐魏看着沈傲冷笑道:“好极了,只有考过了才知道。”
待众人进了考场,在考棚里做了准备,那徐魏的考棚正对着沈傲,相隔有两丈,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徐魏早就对沈傲心生不满,再加上他本就是不服输的人,因而今日做足了准备,要与沈傲一较高下。
沈傲看着对面的徐魏,晒然一笑,从容淡定地等待试卷发下,心里在想,一定要打击这徐魏的嚣张气焰。
待试题发下,沈傲看了卷,试题的名字叫《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始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
沈傲随即明白,这句话出自《大学》,意思是说所谓心要诚实,就是说自己不要欺骗自己。要像厌恶臭气和喜欢美丽的颜色一样,这样才能说自己意念诚实,心安理得。
一般经义,大多出自论语,这道题出自大学,颇有些标新立异,大学中的字句频繁的摘抄出来出题,这还是在南宋之后的事。沈傲想了想,不由望了对面的徐魏一眼,见徐魏正皱眉沉思,想必正在思考破题之法,心里就想,要考过终考不难,既然要和他比,就看谁先想出破题了。这徐魏虽然狂妄,可是思维极其敏捷,破题很快,不如就和他比一比。
这个时候徐魏也恰好抬眸看过来,与沈傲的目光相对,只怕也存了这个心思,朝沈傲冷笑一声,又垂头去看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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