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去看赵恒的试卷,赵恒的行书中规中距,并不引人注目,试题上同样写着:周威武烈王中山武公制觥。
这二人先后交卷,答案相同,不但断出了年代,还断出了出处。时间只过去半个时辰,实力可见一斑,赵佶再叫了一声好,便又陷入等待之中。
时间分秒的过去,剩余的几个贡生额头上已渗出冷汗,眼见有人断出了结果,时间已是刻不容缓,若是再断不出,只怕在这金殿之上,天子近前要大失颜色了。
三炷香烧完,内侍换上第四柱香,烟雾腾腾,麝香的气味充盈不散,沈傲和赵恒好整以暇,赵佶阖目深思,其余之人,大多仍陷入局中,不能自拔。
待四柱香燃毕,内侍正要高声宣布玉试结束,一个贡生才匆匆道:“学生交卷。”其余贡生皆是面露失望之色。
最后一个贡生的卷子交上来,赵佶瞥目看了一眼,只看上面写道:觥、礼器,中山国铸。
此人只断出了来历,对年代却一无所知,虽是如此,可是比起那些只字未写的贡生,已算是很难得了。
赵佶收好卷,教人封存,才不徐不慢地道:“诸卿退下,朕还需再思量思量。”
沈傲等人纷纷躬身道:“臣等告退。”
其余的重臣也都行礼告辞,一干人等轰然散去。
出了殿,周正、石英赶过来,周正饶有兴趣地问沈傲道:“沈傲,姨父问你,那觥到底有什么名堂,为何我看了这么久,还是寻不到蛛丝马迹。”
沈傲带着微笑地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德门外,周正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老夫就说那觥如此奇怪。”他笑了起来,有一种揭开迷题的畅快感:“今日这一番,老夫算是大开眼界了,沈傲是没有看到,官家将那铜觥摆出来,不知难倒了多少位大人。”他拍了拍沈傲的背道:“你与大皇子同时交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先回府去,给夫人报喜吧。”
沈傲点了点头,一旁的石郡公笑呵呵地道:“今日四场殿试,状元公是稳拿的了,难得晋王包庇你,否则那些人突然发难,我和周国公定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他故意将那些人三个字说重了一些,意思很明显,石郡公与这些人一向是水火不容的。
沈傲呵呵一笑,背上突然给人猛了拍一下,沈傲回眸,正看到晋王哈哈笑着站在自己身后,如顽童一般勾着他的肩,道:“沈才子,我们说好了的,现在就去王府,看我们的遂雅蹴鞠队去。”说罢,便拉着沈傲要走。
石郡公、周国公面面相觑,忙向晋王赵宗行礼,赵宗却不理会他们,拉住沈傲的胳膊道:“沈才子,你若是言而无信,本王可不罢休的,走,走,走”
周正是熟知晋王秉性的,笑呵呵地道:“沈傲,你就随晋王爷去一趟吧,夫人那边,我打发人去通报。”
沈傲这才应了一声,向两位公爷道别,被晋王强拉上他的马车,赵宗还似是生怕沈傲逃了,撩起车帘对车夫道:“走,走,快走,莫要停留。”
等到了晋王府,晋王笑容满面地带着沈傲径往王府一侧的蹴鞠场去,沿路许多王府的仆役对他行礼,他瞧都不瞧一眼,神气活现极了。
王府的蹴鞠场占地极广,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沙地,蹴鞠场的两旁,各矗立着一杆长竿,竿上是个圆套,圆套并不大,约莫两个头的大小,这个时候的蹴鞠和后世的足球仍有不同,就比如这球门,后世的球门极大,要踢进去容易的多。而这个时候的球门半悬在空中,且极难射入,这就要求鞠客们比之后世的球员技艺更高。
在蹴鞠场上,已有不少包着头带的鞠客如踢毽子一般练习者球技,他们大多身子较为羸弱,短小瘦小,据说是因为在蹴鞠对抗时,身体越小,越能占尽优势。
赵宗朝鞠客们招手,鞠客们纷纷聚拢过来,等他们凑近了,沈傲才发现,这些人虽然瘦小,却个个精悍,体内似乎暗藏着许多冲劲。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站出来,这人与其他鞠客不同,并没有穿着运动的短褂马裤,而是一袭长衫,头戴着方巾,鄂下一缕长须,眼眸精光闪闪,朝晋王行了个礼,道:“王爷。”
赵宗兴致勃勃地道:“原来是吴教头,吴教头,这位便是本王和你提起的沈才子,哈哈,你们要多亲近亲近才是,沈才子很了不起的,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蹴鞠之道也颇有心得,吴教头,他现在便是我们遂雅蹴鞠社的副教头了,诸位要精诚团结,备战蹴鞠大赛,一定要取个好名次出来,本王大大有赏,绝不亏待诸位。”
赵宗的这番话,令鞠客们怦然心动,在他们心中,晋王对鞠客一向是极大方的,只要这一次取个名次,晋王一高兴,奖赏必是不菲。
那吴教头却只是从容一笑,对赵宗的话恍若未觉,捋着长须上下打量沈傲,心中生出强烈的警惕。
吴教头在汴京蹴鞠社中颇有名望,地位不低,否则晋王也不会重金将他聘来做教头。
原本在这晋王府,吴教头每月有不菲的月例,有空闲时教导教导鞠客们踢球,日子过得颇为潇洒;原以为这辈子算是安顿了,谁知今日,晋王又请了个教头来。
虽然沈傲只是个副教头,可是在各大蹴鞠社中,这种情况却是极为少见。须知蹴鞠社讲的是号令如一,有一个教头就已足够,现在多了个副职,此人又大受晋王的吹捧,吴教头心中自是不悦。
“哼,此人这般年轻,在蹴鞠社中又名不见经传,也敢做副教头,琴棋书画作的好又如何?这是蹴鞠,蹴鞠如练兵,蹴鞠竞赛如战场,本教头便是军中大将,要你一个书生来做什么?”
吴教头眼眸中闪过的一丝不悦落如沈傲的眼中,心里已明白,自己的出现,对于吴教头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挑衅。吴教头心中一定觉得受了侮辱,堂堂蹴鞠教头,突然多了个副职,岂不正是说晋王对他的能力有了怀疑,要教人来顶替他?
想到这个,沈傲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抢人饭碗啊,太不厚道了,朝吴教头躬身行了个礼,笑道:“吴教头誉满汴京,学生早就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不负,学生是后辈,往后还要吴教头多多指教。”
吴教头微微冷哼一声,粗声粗气地道:“指教不敢当,闻名已久的话就不必说了,老夫当不起。”他心中已认定沈傲是投机取巧之辈,只当是他不知用什么法子讨得了晋王的欢心,是以在自己面前才低声下气,心中对沈傲更加看不起,唇边突然泛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计上心来,道:“晋王如此器重沈公子,想必沈公子必有天纵之姿了,吴某人倒是要请教,不如就请沈公子在我等面前露上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沈傲一时颇为羞愧,蹴鞠,哥不会啊,便正色道:“我不会蹴鞠。”
这一句话说出来,吴教头先是一愕,身后的鞠客们也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哄然大笑。
不会蹴鞠也敢做来教头?哈哈,真是笑话,汴京城中哪个球社的教头不是鞠客中脱颖而出的强将,就算是最低劣的街坊蹴鞠社,那教头也一定能踢个好球,这个书生倒是好笑,不会蹴鞠便想教人踢球,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沈傲见众人嘲笑,此刻反倒觉得没有必要再低声下气了,客气是因为他对吴教头的尊敬,客气完了,要想将一支蹴鞠队带好,那便是立威的时候。
沈傲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朗声道:“学生虽然不会踢球,却会教人踢球,吴教头是不信吗?”
他朝吴教头发出若有若无的微笑,心中不由地想:“要想镇住这些丘八,唯有先从吴教头身上开刀了。”
吴教头见他挑衅似地看着自己,冷笑道:“莫非沈公子要和吴某人比一比?”
沈傲笑道:“比,当然要比,以十日为限,你我各教练一支蹴鞠队,十日之后,在这蹴鞠场上,分个雌雄,如何?”
吴教头在心中冷哼,沈傲既然向他提出了挑战,他哪有不应的道理,便冷笑道:“这便好极了,王爷以为如何?”
赵宗见二人卯上,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尴尬,但听说他们要比试,顿时大悦,道:“好,本王来做公正,十日之后,谁若是能赢,本王赏钱百贯。不过既是比赛,那就需记住,大家都是同社手足,大家切莫手足相残,不可因为一场比试失了和气。”
沈傲心里大为鄙视,这个晋王,在蹴鞠场上倒是一下子正常了,还知道不能伤和气。
第三百三十五章:你以为你是国足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你以为你是国足啊
遂雅蹴鞠社共有鞠客十二人,沈傲与吴教头各分了六个,那些被指派到沈傲队中的鞠客一个个叫苦不迭,须知晋王已许诺重赏,哪个队赢了十日之后的竞赛,每人赏钱百贯,如此丰厚的奖励,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易手他人,岂能不为之懊恼?
吴教头享誉汴京,教练的手段高明,由他带队,自是稳赢了;反观这位沈公子,却是华而不实,看他手足白皙,估计连蹴球都未碰过,让这样的人教练,哪里还有胜利的希望?
吴教头朝着沈傲挑衅似地冷哼一声,不由地想:“这一次要让晋王见识见识吴某人的厉害,非要将这沈公子打得一败涂地不可。”他不再耽误时间,朝身后欢天喜地的鞠客们摆了摆手道:“走,随我去场中训练。”
晋王讪讪地对沈傲笑道:“吴教头的脾气大了些,沈傲,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不生气。”沈傲很认真地道:“王爷放心,学生不是三岁孩童,就算有气,学生也会在十日之后的蹴鞠场上撒出来。”
“这便好,你好好地训练鞠客吧,本王去给王妃问安了。”晋王嘿嘿一笑,三步一摇地走了。
向王妃问安?你可是王爷啊沈傲对这晋王的脾气无语,转过脸去看着六个鞠客,道:“都把自己的姓名报上来。”
六个鞠客垂头丧气,逐一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公子,小人叫范志毅。”“我叫李铁。”“小的叫张超。”“我叫王勇。”“鄙人周让。”“我叫邓健。”
范志毅、李铁?沈傲很是欣赏地道:“名儿都很响亮,很好,我们大宋蹴鞠的希望就落在你们身上了。”
范志毅显是六人中的领头之人,懒洋洋地道:“公子这话从何说起?眼下比赛之期只剩下十天,不知公子如何训练不等?”
沈傲扬扬手,笑嘻嘻地道:“诸位随我来”
六人一头雾水地尾随着沈傲往王府的正殿走去,接着出了王府的大门,他们不由地惊奇于沈傲的举动;出王府?出王府做什么?莫非这沈公子要带他们再寻个场地练习球技?
范志毅小跑着跟上来,对沈傲道:“沈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
沈傲笑嘻嘻地道:“大家刚刚认识,本教头见到几个大哥颇为投缘,心心相惜之下,自是要先请诸位大哥喝几口水酒,增进几分感情才是。”
“喝酒?”范志毅眼珠子都要落下来,心中苦笑:“完了,完了,这哪里是教头?除了是个书呆子,原来还是个酒鬼哎,本鞠客遇人不淑,为何抽的是长签,竟被分派到一个书呆子酒鬼手里?”
心里一阵唏嘘,范志毅与李毅对望一眼,都是苦笑不迭,他们二人在遂雅蹴鞠社中球技不错,一个擅长踢球,一个擅长射门,最有希望拿到赏钱的,谁知撞到这位副教头手里,只怕定必要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飞走了。
沈傲寻了家高档的酒肆,带着六个鞠客进去,包了间厢房,极为豪爽地拍桌道:“店家,寻最好的美酒和吃食上来。”
酒菜上席,沈傲为众人斟满酒,笑呵呵地道:“今日能与诸位大哥同心协力,学生欢喜的紧,这一杯酒,权当学生敬意,诸位不必客气。”
六个鞠客一时有些仓皇无措,人家在训练,这位教头却拉他们来喝酒,沈公子这个人和气倒是和气,人也豪爽,可是和气和豪爽不能当饭吃啊,十日之后的比赛该怎么办?
大家心有余虑地看着眼前的酒杯,却是迟迟不动;突然,范志毅猛地拍桌,恶狠狠地道:“好,喝”他横下了心,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喝了酒再说。
鞠客们这才纷纷举杯。
几杯酒下肚,沈傲的话头便多了,只不过这些话,倒教范志毅等人目瞪口呆。
沈傲带着满脸笑意地问:“学生初来乍到,初涉蹴鞠这一行当,许多事都不太懂,还要请教。”
请教就请教吧范志毅吞下一杯美酒,口中尽是苦涩,天下竟还有教头向鞠客请教的道理。
沈傲继续厚着脸皮道:“范大哥果然够豪爽,够朋友,学生佩服,学生要问的是,不知这蹴鞠赛都有什么规矩?”
蹴鞠赛都有什么规矩?这一句问出来,当真是石破天惊,一旁的李毅已经开始偷偷擦拭眼角的泪花了,范志毅瞪着眼睛看着沈傲道:“公子连蹴鞠赛的规矩都不知道?”
沈傲见鞠客们看着他的表情都显得很是怪异,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堂堂教头,连蹴鞠赛的规矩都不懂,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好
酒酣正热,鞠客们最后一点点拘谨矜持都化为乌有,李铁、王勇几个越喝越是悲恸,掩面呜呜地哭了,范志毅倒还好一些,却也是哀叹连连。
“喂,喂,喂,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们哭个什么啊。”
范志毅还清醒一些,苦笑道:“沈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去王府做鞠客,无非只是养家糊口罢了,今次王爷许下赏钱,眼看着如此丰厚的奖励不翼而飞,又岂能不悲?沈公子是个豪爽之人,我们也绝没有怪罪沈公子的意思,只是失了这许多钱财,心中悲苦罢了。”
“哇,你们要振作啊,要有体育精神啊,怎么能为了铜臭去踢球,千万不能学国足,哥们还等着你们冲出大宋,冲出亚洲呢”沈傲心里大是腹诽,板着脸道:“谁说我们会输?”
范志毅苦着脸道:“这摆明的事,公子连蹴鞠的规矩都不懂,如何教导我们练习蹴鞠?吴教头乃是汴京知名的蹴鞠教头,公子岂是他的对手。”
“这可不一定,本公子自有办法,总是不教你们输就是,这赏钱,我们得定了。”沈傲信心满满地道。
只可惜这几个鞠客没有一个轻信沈傲的好言壮志,一个个含醉,如霜打的茄子,俱都苦笑不已。
沈傲火了:“若是我们输了,本公子就赔你们每人五十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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