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蓉也不得不佩服王夫人的心思缜密,但是她却觉得希望渺茫,能下毒毒害了她二十多年的人,手段定是不凡。要不是自己见多识广的,怕是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辨认出来。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说王夫人是得了一种怪病,谁还能想到有人下毒呢?
这人下了毒二十多年来,只是让王夫人不能生儿育女,又没有要了她的命,可想而知,这人的目的不在于要她的性命,而仅仅是让她绝嗣。
按照古人的这种观念,让人断子绝孙的人,是最狠毒的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谁。和王夫人的仇恨这么深,竟然想出这么个毒招?
王夫人见筱蓉虽小,但是心思却是超乎常人。连她都没想到的,筱蓉都替她想到了。说出来的话令她动容,久久不能自已。
从此之后,王夫人对她越发不同了,只拿她当成心腹。虽没有认成女儿。可筱蓉觉得这感觉更好,要是认了女儿,自己还得天天给王老爷请安问好的,那样麻烦,她也不乐意见那个糟老头子。
原先庆王在这儿治伤的时候,王大人就曾过河拆桥。人给救活了,愣是不信任自己了。
如今王夫人要死要活得头疼得快要炸裂开来,被筱蓉几针给止住了疼。王大人回来了,连个谢字都没说。筱蓉只觉得这个老头子一点儿人情都不通。他,好似不大关心这个夫人啊?
想想这么多年来,王夫人能中了毒毫不察觉,她觉得这府里的小妾们怕是没这个胆量。王夫人出身名门。哪里会被小妾给摆布成这样?
她隐约觉得这中毒之事不简单,王夫人不知不觉地被人暗害了二十多年。要不是对她熟悉至极的人,怎么能做得到呢?
这个人,她虽然不能肯定是王老爷,但王老爷一定不会是个不知情的人。
不知道为何,她冥冥之中,就这么认为的。
但这话,她绝对不会跟王夫人说的。人家夫妻也没有罅隙,要是因为她的话造成夫妻反目了,那她在王府里也待不下去了。
王夫人因为这一病,大少奶奶每日里都来晨昏定省,再加上筱蓉在一边旁敲侧击地说好话,王夫人对大少奶奶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了。
先前还骂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可因为自己也不能生养,知道是中毒引起来的,王夫人就怀疑是不是大少爷屋里的那个姨娘也给大少奶奶下了毒。
还让筱蓉也给大少奶奶把把脉,看是否也中了毒。筱蓉觉得好笑不已,这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情形,大少奶奶那是大少爷不甚喜欢她,不在她屋里过夜的缘故。她现在已经变得和之前跑到济民堂找她看病那会儿有很大不同了。
此时的她,脸庞娇艳,眉宇里没有那股忧郁,而是换上了一种自信了。
筱蓉相信,不管大少爷是否会欣赏她,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为自己而活了。大少奶奶这样的女人,在古人里,也算是聪明的了。
王府里因为王夫人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和大少奶奶婆媳之间也和睦了许多,整个府里好像变了个样儿,有条不紊,规矩了许多。
自从云书岳那日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筱蓉成日里窝在王家大院里,任事儿不知。可也听府里的下人们常常议论:说是皇上和摄政王又开战了,双方各有胜负,两军如今对峙,不相上下。
这些事儿筱蓉不想关心,说实在的,她没有那么宽阔的胸怀,她想的只是何日能报家丑。爹娘的惨死,让她对这个世界已经冷漠了,她的心,不再属于自己了。不管她多大,她都永远不会是那个摇着母亲的手,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了。
她的心中,只有仇恨,可她终究是个善良的人,从来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从来没有做出对不起人的事儿。当然了,她并不是一个懦弱可欺的人,只要对她不怀好意的,她都会报复回去的。就像是刁氏和张顺、红桑一样,欺负过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跟着王夫人有些日子了,眼看着一年又来临了,年关将近,王夫人一日日地忙碌了起来,置办年货,看着下人们打扫房子……一项一项事无巨细,都一一过目。
筱蓉就笑她像一个不甘心的老封君,明明身子不好还硬撑着干这些事儿。王夫人也意识到了,叹口气就叫来了大少奶奶,吩咐:“年节将近,你就跟在我身边管家吧。这中馈大权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大少奶奶似乎不敢相信,从前睚眦必报的王夫人如今会这么大方,待和筱蓉对视了一眼之后,她就明白了,欣喜地答应了。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繁华而又热闹的年,王夫人出手倒是大方得很,不仅封了一百两银子给筱蓉,还给她做了四套上好的绸缎衣裳,还有一件大氅,那可是用白狐皮做的,金贵的很。王府里也没有几个人能穿得上。
过了上元节,王夫人忽然接到了京里兵部尚书府夫人——也就是她的亲姐姐的信儿,女儿将要出嫁,请她这个姨妈到府上住上几天,掌掌眼儿。老姐妹也好说说话。
因为战乱,老姐妹将有半年都没见面了。幸亏这一段日子皇上的大军打了几场胜仗,摄政王退避三舍,落凤镇的居民又陆续回来了。镇上热闹起来,进出京城也没有阻隔了。
王夫人一听外甥女儿这就要嫁了,怎能不喜?连夜就让红叶她们几个收拾东西,拿出自己早点攒下的首饰,在灯下挑了又挑,挑了足有十来样上好的。
见筱蓉站在一边儿看得仔细,她顺手拿了一支莲花簪子给她:“好孩子,你救过我的命,就跟我自己的女儿一样,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簪子你拿去戴吧。等大了,我一定会为你挑一门好亲事的,到时候嫁妆就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夫人说什么呢,人家才多大点儿人啊?”因着和王夫人相熟了,筱蓉一点儿都不害羞,反倒打趣着王夫人,“这自己的亲外甥女儿要出嫁,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我头上来了?”
旁边站着的丫头抿着嘴儿都笑,王夫人也笑起来,点着筱蓉的头笑道:“鬼精灵,装什么装?女人家,迟早不都是要嫁的?你见哪个姑娘住在娘家一辈子的?”
一屋子的说说笑笑的,就到了歇息的时辰。第二日一大早,王夫人就带着东西和红叶、筱蓉两个坐了马车,王府里的一众护卫送着她们出了门,往京城方向去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到了城门口。威严轩昂的帝阙重新又展现在筱蓉面前,她坐在马车上,掀开了帘子,露出一丝缝儿,悄悄地往外看去。
六年过去了,又见面了。
中间她也曾经来过,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一个过客,被卖入青楼,身不由己,不得出来好好地看这帝阙。
现在,再一次来到帝都,她就不打算走了。说什么,她也一定要留下来。
王夫人望着筱蓉那张略有些激动的脸,以为这孩子从来都没进过京,被京里的繁华给惊呆了。不由就拉了筱蓉的手笑道:“好孩子,等战乱平息了,以后我常带你来这里逛逛。”
筱蓉感激地答应了,马车稳稳地进了城门,进去了那个她梦里萦绕不息的地方!这里,是她童年快乐的源泉,也是她噩梦的开始。从此后,她就没有正常人的生活了,心里想的念的,只剩了复仇!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一十八章 刘府喜事
兵部尚书府这几日里喜气洋洋,上门来贺喜的京中权贵络绎不绝。毕竟,尚书府的小姐要嫁给庆王世子了,这份荣耀,也就仅次于封后了。
要知道,庆王现在手握重兵,是皇上最依仗的皇叔。世子云书岳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是京中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尚书府小姐刘碧云能有这份福气,真是羡煞了京中的闺阁女子们。
只是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皇上这也是权宜之计。兵部尚书刘威若是和庆王结亲,从此庆王打起仗来那就后顾无忧了,两个人配合默契,无疑又给皇上助长了威势。
先前,摄政王和刘威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两年前,皇上就已经赐婚了。这少年皇帝当真是老陈谋算,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摄政王不反,这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摄政王若是反了,他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只是苦了当事人云书岳了,明明自己不喜欢刘碧云,心里已经装了别的人,可还得硬着头皮应下这门亲事,就因为这能为皇帝的天下带来好处,就因为他是皇帝!
虽然私下里他们都是兄弟相称,虽然他们从小儿一起长大。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他的世子妃,必须是他中意,是他喜欢的。这云浩天凭什么就给他塞上了一个世子妃?
他也曾经怒气冲冲地去找过云浩天,也曾质问他为何要牺牲他的幸福?可云浩天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令他哑口无言了:“我们都是帝王之后,生在帝王家就会身不由己,就不能事事如意。女人嘛,不过是件衣服,脱了再换,若你不喜欢她。大可以多纳几房妾室。”
这句话堵得他再也回不出半句话来。他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曾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习武的大哥已经不是当年的云浩天了,他是九五之尊,他要学习御龙之术。是帝王这个位子,让他变得冷酷无情。
可是想想,不冷酷无情能行吗?亲伯父要篡位,要杀了他。这个世界上,他还能相信谁?最无情就是帝王家。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不能有常人之情,有的是更多的心酸和无奈。
沮丧地回到府里。云书岳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想了整整一天。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还真怪不得云浩天,都是他父亲庆王提出来的点子。皇上只不过采纳了罢了。
算了,反正那个小女子也找不到了,这乱世纷纷的,说不定早就死了。自己从此再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再也不会有心有情了。就让自己做一具行尸走肉吧。他的世子妃是谁都不打紧,只要是个女人,只要能为皇上带来利益!
正在临近大婚的云书岳满脑子懵懂的时候,筱蓉随着王夫人已经来到了兵部尚书府里。
刘夫人在后院里忙乱着翻箱倒柜地给女儿预备嫁妆,后院里的下人们走路也都急匆匆的,个个脸上都有喜色。好像这出嫁做庆王世子妃的是自己一样。
刘碧云正斜倚窗前看外头忙碌的景致,满心里都是喜悦,为自己的命好而感叹不已。
都说庆王世子云书岳是京中第一美男。比当今皇上云浩天长得还英俊潇洒,更加上一身的好武艺,也曾带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少年英勇,家世过硬。这是多少女子梦寐难求的,偏就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怎能不高兴万分?
要论姿色,自己不是京中第一美人儿,虽然也耐看,到底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倒是家世还配得上,若不是有她父亲这个兵部尚书的职衔,这等好事儿也不见得能落到她头上。说到底,还是自己命好,有一个好父亲,才摊上这么一门好亲事。
其实当初父亲也有意让她入宫来着,可这正宫之位和四妃之位都有人了,她去了,最多也只能先封个嫔,等到产下龙子龙女才能再登高位。哪里比得上这一入府就是当家主母,就是堂堂的庆王世子妃,将来的王妃啊。
宫里再尊贵,一个嫔妃也不如一个庆王府里的正妃来得自在。再风光,那也是小妾,也得跟人家斗,跟人家争,也得要死要活地想方设法地生孩子固宠。
凭着她爹的势力,还斗不过皇后的娘家,也跟不上人家四大妃的家世。但要说一个庆王府,她自信还是满满的,任他云书岳日后纳几房小妾,都撼动不了她自己的位份。
听说那云书岳虽然身份高,地位重,少年得志,但人品在京里可是有口皆碑的,从来没听过他欺男霸女过,从来没听过他身边收了几个丫头。嫁得这样一个夫婿,这辈子算是心满意足了。
正想事儿想的出神,就听院外跑来几个小丫头,大叫着:“夫人,小姐,姨太太来了。”
刘夫人听了忙放下手里的一件锦缎大氅,起身就接了出去。刘碧云也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匆匆地跟在她母亲后头。
就听她母亲笑呵呵地说:“没成想来的这么快,我还算着得晌午后才到呢,可见你姨妈惦记着你。刘妈,去看看厨房里预备的菜都做好了吗?”
一个婆子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就去了。刘夫人和刘碧云一前一后也感到了二门,不多时,就见王夫人的车驾进来了。
下了车,老姐妹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不免就热络地说了几句。到了刘夫人的正房,王夫人才腾出空来打量着刘碧云,笑道:“我们虽然靠得也不太远,但是日常家家过日子也难得见上几面,再加上兵荒马乱的才一年多没见,碧云这孩子就出落得越发出挑了。若是在外头,我还真不敢相认呢。”
拉着她的手腕子,王夫人从腕子上褪下一对翡翠镶金的镯子给她戴上,“姨妈住在乡下,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你就权当个玩意儿玩玩罢了。瞧这孩子,长成这样。真是天下少有,怪不得有这么大的福分呢。”
刘夫人见自家妹子这么亲热,眼圈儿不由热乎起来:“你看你姨妈多疼你,你日后当了王妃可得好好孝敬她。她身边也没个孩子,你就是她亲女儿了。”
转过脸来又对着王夫人笑道:“别说什么乡下城里的。你的家底儿我还不知道?你家老爷当年可是京里数得着的大户,好东西还不多?”
摩挲着刘碧云腕子上的那对镯子,笑道:“还说这个给闺女当玩意儿玩玩?碧云啊,你可别被你姨妈给哄了去,我可是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的,光看这玉色。就是天下少有,这么好的东西都舍得给你,还不快谢谢你姨妈?”
刘碧云忙贴了过去。攀着王夫人的脖子说了几句客气话,喜得王夫人就情不可耐。
几个人聊了一阵子,就在正堂里安了座儿,丫头伺候着上了酒菜,刘夫人请王夫人上座。自己和刘碧云两个一左一右相陪着。
王夫人见到自家姐妹,自然是亲热至极,和刘夫人亲亲热热地说了很多话。两个人聊着聊着,刘夫人眼睛就看向了筱蓉,点着她笑道:“这丫头长得怪水灵的,是你才收的丫头?上次来的时候光见了红叶她们。还没见着这个呢。”
一提到筱蓉,王夫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就把筱蓉怎么受红桑欺负、筱蓉又怎么在危急关头给她治病。把她从鬼门关上给拉回来的事儿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