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十二阿哥的晚膳奴才端过来了。”
吴书来端着个大盘子从外面转进来,绯琅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是各色的水果,跟在吴书来后面,永璂看着吴书来,再看看盘子,“呀!”
“……十二阿哥,您是不喜欢吃这些?”吴书来差点没把盘子扔出去,赶紧问道。
小孩捂脸,满是懊恼,“我忘记回阿哥所了!”
“……”
上次他留宿乾清宫之后回去被福公公等人一番教育,即便是福公公不哭天抢地永璂也知道他一个皇子留宿乾清宫睡在龙床上是不合规矩的,因此永璂坚持要回阿哥所,小孩拧巴起来,乾隆也没办法,况且他今日心情不佳,还是点头让吴书来送小孩回去。
小孩回到阿哥所首先迎来的照旧是福公公的大嗓门,“小主子,您可回来了,不是去送什么圣祖训,怎么去了这么久?”
那话是问永璂的,可那眼神却是看向吴书来的,吴书来咳嗽一声,心说,你看我也没用啊?你有本事跟皇上说去!
永璂没有看到两个公公之间的暗涌,他老老实实的交代,“永璂去的时候皇阿玛在办事,后来永璂睡着了,再后来乾清宫里面有刺客。”
“什么?!!”
福公公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不少,尖锐刺耳,远处下棋的福康安和善保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原本睡在树上的安乐从树杈上一跃而下,抱着剑靠在石桌边,几双眼睛同时看向永璂,永璂被看得心慌,开始紧张了,张口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十二阿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吴书来在心里感叹,以前每次皇上去考校皇子们的功课,十二阿哥一被问便紧张,什么也背不出来,为此没少被皇上责罚。于是吴书来好心的替他解释,“其实不是什么的大事,皇上早先就定下了抓刺客的计策,刺客已经拿下了。”
只是显然他的解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福公公已经拉着永璂问开了,“小主子啊,你有没有受伤?”
“不会是被吓到了吧?”福康安也收了棋盘凑过来,捏捏小孩肉嘟嘟的脸,“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有外伤,永璂,刺客打你了吗?比如掌什么的。”善保微微笑,语气温和,颇有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再看看不远处那个沉默的侍卫,他虽然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可那上下打量着十二阿哥明显是在找十二阿哥身上有没有伤的炙热眼神,吴书来汗哒哒,所以你们都忽视了我的话是吧?我说的都没用是吧?
32、小透明的和谐生活
去了一趟乾清宫遇上了刺客,福公公是铁了心的觉得,小主子和宫里那位爷犯冲,只要接近那位绝对不会有好事,于是哄着骗着忽悠着永璂不让他再去乾清宫。永璂本人其实也没有打算去乾清宫,他每次去都是有原因的,在他心中,他家皇阿玛那是日理万机,整个紫禁城中数他皇阿玛最忙,他怎么敢随便去打扰,所以他又恢复了每天乖乖的点线生活,上学完了下学,阿哥所和上书房两边跑。
伺候的人多了,小孩的那块小菜地也就没他什么事,被新来的那些宫女太监们揽去。他没事做就带着多多瞎转悠,福康安依旧单方面的和善保不对盘,有事没事来几句带刺的,善保都一一笑纳。
“这一盘是小爷故意让你的,再来。”福康安掳高袖子,领口的纽扣也被解开,丝毫没有富察家小公子的尊贵样子,不耐烦的把棋子都塞回去,表示要重新来过。
永璂抱着多多坐在一边,多多嘴里咬着个球,偶尔用爪子扒拉几下,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永璂嘟嘟嘴,“瑶琳,你输了,轮到我了。”
“什么轮到你了,你哪一次不是走三步就死,你看着就行了!”福康安看都不看他,指着善保,“你不要得意,小爷这一句肯定胜你。”
永璂不乐意,从位子上站起来去推福康安,“什么的三步就死,上次明明走了五步!你不要耍赖,轮到我了,你让开。”
福康安磨蹭着不愿意走,善保微笑,不紧不慢的道,“做人要讲信用,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你上!”福康安恨恨的走到永璂的凳子上,把位置让给永璂,永璂兴冲冲的拿起棋子,“善保哥哥,我要先搁子。”
善保纵容的收回手,“好,你先。”
小孩几步一走,那边善保已然形成了围攻之势,福康安看不下去,拉小孩的衣服,“走这边,走这边!”
永璂歪着头思考,顺从的把棋子放到福康安指的地方,福康安得意的挑眉,善保无语,“富察公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什么君子,小爷和永璂是同盟,目标是打倒你个死人脸,是吧?”同样的招数遍数用得多了对福康安就不起效果了,倒是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福公公甩着胡子,“哼,小主子怎么会跟您是同盟,痴心妄想!”
“刁奴,你的胡子掉了……”福康安不屑的撇嘴,福公公连忙捂住胡子,一柠身回房间整他的胡子去了,福康安嘿嘿笑,不是每一次他都输得,他又不是永璂。
“确定放在这里?”善保淡定的看着某小孩犹豫半天之后把棋子直接放到死局的位置,好心的出声提醒。小孩挺坚定,恩恩的点头,福康安赶紧拽住,“等等,我们换个地方。”
“为什么?”永璂不解。
福康安瞪他,“这个是死局,这才几步。咱们是巴图鲁,死也不能死的太难看!”
“哦。”
几盘棋下来,双方各有输赢,永璂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所谓三个人下棋,真正在下棋的根本就是只有福康安和善保两个人,他不高兴,“都是你们在下,我都没有自己走过。”
“你怎么没自己走过,你不是把自己走输了好几回吗?”福康安不在意的回了句,眼神专注的在棋盘上。
永璂顿住,气呼呼的抱着多多走了,福康安和善保下棋下的正兴起,以为小孩是生气回房间了,也没管他。不是他们想的简单,实在是因为小孩平日里太乖了,每次生气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去的地方永远都只有那么几个,现在善保和安乐也搬过来了,他活动的范围真的只剩下阿哥所和上书房,校场这些地方。按理说正常的皇子每日晨昏请安,早朝站班是必须的,可惜太后对永璂不上心,觉得看到他膈应,借口免了他的请安。而早在废皇后之前,乾隆就因为永璂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在上书房表现不好,下了旨意不准他进朝堂。小孩大约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适应,自得其乐的找着属于他自己的乐趣和动力。
这一次永璂却意外的没有回房间,而是带着多多去了御花园,过几日他又要去看皇额娘,他要给皇额娘带皇额娘喜欢的银桂,御花园的银桂这几日花开得正好,前几日安乐从外面回来带着满身的桂花香呢。多多在前面跑,他跟在后面,御花园还是以前的样子,姹紫嫣红的分外好看,完全看不出已经临近深秋。永璂专心致志的找着秋菊,没注意不远处的亭子里的人。
乾隆皇帝最近不顺心,很不顺心,他在心里还是对小燕子存在几分喜欢,关了小燕子之后,永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景阳宫中大吵大闹,酗酒闹事,紫薇和福尔康也对他颇有怨怼。想想以前那些事情,再想想夏雨荷,乾隆又挺难受,关键是他家十二居然没有再来看他,永璂的各种模样在他眼前不断出现,小孩似乎是真的走到了他的心里,软乎乎的儿子他想抱着,想宠着,想带在身边天天朝夕相处,偏偏儿子不解风情。他是皇帝不能总是腆着脸去见儿子,儿子也不来给他请个安什么的,乾隆心里幽怨非常。
“吴书来,十二阿哥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吴书来悄悄的翻眼皮,“回万岁爷的话,十二阿哥今日和昨日一样,去上书房学习,下午回了阿哥所。”
“……直接回去了?”
您要去看十二阿哥就直接去呗,您是皇上谁敢说您啊,想您以前宠着两位格格的时候还不是三天两头的往漱芳斋跑,那还是两个未出阁的格格呢,您现在这是顾忌什么啊?吴书来默默的在心里呐喊,琢磨皇上弄得像个深宫怨妇是为了哪般。
若是小燕子之流乾隆想见便去见,他去漱芳斋是看女儿也是寻些乐子,可面对的是永璂,乾隆心中却生出了些别的东西。他不愿意让永璂改变,他想他的永璂一直是那样呆呆傻傻,永璂视他为英明神武,为百姓为天下焚膏继晷废寝忘食的皇帝,他宁愿见不到永璂,也不愿让小孩失望,更不想小孩成为他生活的调剂品。
吴书来自然是不明白乾隆这点心思,见万岁爷心情貌似不好,干脆提议去御花园坐坐。去御花园好啊,御花园里面不仅有花花草草,还有各种花枝招展的妃嫔们,要是皇上看上哪位妃嫔或者哪位妃嫔能够哄得皇上开心,他也不用战战兢兢的生怕皇上来个喜怒无常,拿他出气了。最好是遇到善解君意的令妃娘娘,那皇上肯定是郁闷的去开心的回,今夜直接宿在延禧宫也指不定。
御花园在乾隆手上修缮过不少次,乾隆最喜欢的便是西边临湖的千秋亭,所以在那一块转悠的妃嫔也特别多,走在廊桥上乾隆远远的看到那边聚集着一堆穿红戴绿的女人,心生厌烦,转而去了万春亭。万春亭这边的确冷清了不少,没有娇花照水,这边都是比较高的乔木,郁郁葱葱却少了氛围,乾隆站在亭子里感慨,忽然看见一棵银桂前面的身影。
永璂站在银桂树前时间已经不短了,他也很是烦恼,懊悔没等安乐回来,带着安乐一起来。宫里的银桂树已经有些年头,底下的枝蔓为了美观被剪断,留下光光的树身,至于上面的部分,永璂把胳膊举过头顶,试着蹦跶了几下,连最矮的那支也没有碰到。
多多见主人蹦蹦跳跳还以为是跟它玩呢,咬着口中的球跟着乱跳,永璂踢它,它傻傻的凑上去,永璂干脆不甩它,傻狗把球用爪子扑住,汪汪的叫。
“不要叫啦,这棵树太高了。”永璂摸摸下巴,苦着脸想办法,“要不换一颗吧。”
“这棵银桂树在圣祖时期新移植过来,是御花园中最年轻的桂树,当然也是最矮的。”
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左侧响起,永璂转头便撞入一片明黄色之中,“皇阿玛?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哈哈,永璂是要摘这树上的银桂?”
乾隆将小孩拉起来,小孩和他一起仰着头看那颗挂满淡黄色花朵的银桂,用力的点头,“儿臣想摘回去。”
他不擅长说谎,但是永璂明白自己每月都偷偷去看皇额娘的事情是不能被皇阿玛知道的,所以干脆省去话的后半部分,好在乾隆不纠结这些,见到永璂他的心情大好,那种喜悦盖掉了一切,在他眼中连多多这只乱叫的狗也变得可爱起来。他想了想,看着自己触手可及的桂花枝,嘴角微扬,“永璂想不想自己摘?”
“唉?”永璂疑惑,可是身子已经起来了,腰上面有力的大手将他举到了半空,香味扑鼻而来,小孩愣愣的低头,对上的是乾隆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
乾隆把小孩举到肩膀上,“摘吧,皇阿玛给你撑着。”
“皇阿玛,这不合规矩。”永璂惊慌,他现在骑在皇阿玛肩上啊,这是大不敬,要是皇额娘知道了,肯定要骂自己的。
乾隆继续笑,“什么不合规矩,朕是你皇阿玛,朕说没事就没事。”
肩上的重量很轻,完全不似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体重。他是皇上,从来没有敢坐在他的肩上,这是一种完全新奇的体验,小孩坐的不是很稳,来回的蹭,蹭的他满心奇异的燥热,这种感觉他太熟悉却又太陌生,他只抓住了小孩的一只手,因为用力掌心细细的渗出了汗珠,可是他抓住的那只手却依旧是温温凉凉,仿似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33、令妃的求情
乾隆愿意让儿子坐在肩上,觉得很是满足,但实际上永璂自幼身体不好,又被皇后娇生惯养,力气非常小,他一只手被乾隆拉着,但剩下单手根本就折不动桂树枝。永璂举着手臂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折下像样的桂花,倒是在的拉拽之下,一些花朵飘飘洒洒的落在乾隆的身上和鼻尖,他心里慌乱,几乎是带着哭腔软软的央道,“皇阿玛,儿臣不会摘。”
听出是小孩快哭了,乾隆赶紧把儿子放下来,嘴上忙不迭的安慰,“不会摘没关系,吴书来会摘,不是……皇阿玛会摘的。”
永璂眼睛红红,被乾隆吓得不轻,这回自己都坐到皇阿玛头上啦,算是大不敬的!小孩可怜兮兮的抽鼻子,“儿臣有罪。”
他也曾独自面对刺客千钧一发,也曾上过战场面对金戈铁马,战场上从来都是极度惨烈,动辄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那么多危急的时候他这个皇帝都未有过一丝恐慌。可是今日他面对着的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留着他血液的孩子,乾隆却觉得百般无措,千般慌乱,手忙脚乱的给小孩折了一堆桂花枝,胡乱的塞在永璂怀中,笑着摩挲着小孩的腮帮子,“永璂犯什么罪,朕都恕你无罪,有阿玛在。”
永璂捧着花抬起头看乾隆,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退去的小小委屈,花枝衬得他小脸如玉洁白,他心里没有难过,皇阿玛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来由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他抹抹不争气的鼻子,扬起个微笑,“儿臣谢谢皇阿玛。”
乾隆这才松了口气,打趣道,“永璂不是说要成为巴图鲁的吗?这样子哭鼻子可是不行的。”
永璂被说得脸红,结结巴巴的张口欲答。
“咱们永璂还小,要成为巴图鲁那还早着呢。”
属于女子的婉转声音抢在永璂前面接了话,从树木花丛之后转出个穿着宫装的美丽妇人,与宫里的其他人女子的盛装不同,来人只是随意的簪了个木钗,旗头上也没有其他的装饰,粉红色的旗袍裁剪的大方得体,妇人端着小托盘,手里还有个白帕子,那妇人说完话之后朝乾隆盈盈一拜,眉梢眼角俱是风情万种,“臣妾给皇上请安。”
和儿子独处的和谐气氛被打扰乾隆心中不喜,等见到是自己的宠妃,他还是出于某种惯性的放缓了语气,“爱妃,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