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那个时候的皇上也是雄韬伟略,高瞻远瞩,日以继夜的为大清朝的未来运筹帷幄,决策千里。
“朕今日宿在乾清宫,不必备膳,送些糕点来。”乾隆转身,手背在后面,安步当车,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砸在他脚下的青石板上,形成一道黑色的剪影。
宿在乾清宫这句话里面的包含的意思很多,譬如皇上今夜不会再临幸任何一位娘娘。吴书来静静的跟在乾隆身后,他有种预感,皇上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当天晚上乾隆反常的把自己关在御书房,没有同往常一样写写字赋赋诗,来了闲情逸致还要做副对联,而是一丝不苟的在处理那些被积压下来的奏折。
天快亮的时候,已经恍恍惚惚的吴书来忽然听见乾隆的声音。
“吴书来,朕可当得贤帝明皇?”
条件反射般的,吴书来张口便是,“万岁爷自然是英明神武,是当之无愧的明君啊。”
乾隆没有说话,他撑着手臂似是在听吴书来的话又似不是,良久,吴书来才重新听见乾隆低沉的声音。
“拟旨,朕自登基,万事躬亲,天下之事乃皆以百姓为重,今观众臣奏折之中多为歌功颂德之词,自今日起,众臣奏折勿以所奏之事为主,切忌顾左言他,违者重罚,不开饶恕先例。”
早朝之上乾隆一口气颁下来三道旨意,一道是告诫大臣少在奏折之中夹在奉承之词,以事言事;一道是关于西南大旱的事情,命令京城官员大开城门安置难民,派纪晓岚等人亲至西南监督开仓和拨款使用事宜;若说前面两道,大臣们还可以摸得着点头绪,最后一道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第三道竟然是下到三阿哥府的,皇上赐了一堆好药到三阿哥府上不说,当朝宣读的圣旨竟然是当朝皇子中第一份封爵的圣旨,一直以来被皇上所厌弃的三阿哥永璋封为贝勒,领户部职。
乾隆不管底下吵闹不止的大臣退朝之后直接取道要去阿哥所,他想了一夜,关于他的阿哥格格们,还有前面朝廷的事情。他从来都不缺乏雄心壮志,他要当的是千古一帝,青史留名,万古流芳,只是等他发现之时,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的太偏。点醒他居然是他最不喜欢的嫡子,呆呆傻傻他以为一点也没有皇子阿哥气质的十二阿哥永璂,这也使得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思考一些事情,小燕子紫薇他们总是说他包容大度,是个好阿玛,其实事实并不尽然,他冷血无情,从来就不是仁慈之人,要不是这样他的大阿哥也不会早早离世。
封永璋为贝勒是他变相的安慰,希望永璋可以了解背后的意思,不要走了永璜的老路。他急匆匆的去阿哥所,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永璂,见小孩干什么他还没想清楚,也许只是想见见小孩弯起来毫无杂质的眉眼,听听他软软的声音。这座宝山无穷无尽,他还没有挖掘完,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吴书来瞧着皇上这路线明显是朝着阿哥所去的,赶紧上前一步,堪堪的拦住乾隆的脚步,“皇上,这会儿阿哥们都在上书房呢,阿哥所里没人。”
“……你怎么不早说,摆驾上书房。”乾隆急转身,想着平时看吴书来挺机灵的,怎么最近错误频频,一点儿要不上道呢?
吴书来则在心里怀疑,皇上这次脑子不是小抽,简直是抽大发了,抽大发了不要紧,关键是到底底皇上还会不会抽回来是个问题啊问题。
乾隆转而去上书房,御驾到了半道便被一个小宫女个截住了。
冲出来拦路的是个乾隆敲着脸生的宫女,但吴书来熟悉,乾隆还没开口问,他就主动的介绍,“皇上,这个是五福晋身边的贴身宫女,画眉。”
乾隆这几日忙活着观察讨好亲近小儿子,把五阿哥和小燕子那堆破事给搁在脑袋后面了,吴书来这样一介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去看这对他最为喜爱的儿女,他示意抓着画眉的侍卫退开,皱着眉问,“你不在五福晋身边,见朕有何事要说?”
“皇上大喜啊,太医刚诊出来小姐……五福晋有喜了。”
知画怀孕了,永琪有后了,乾隆刹时忘记自己的初衷,也忘了问为什么五福晋怀孕,来报喜的会是一个小宫女,还是以这种方式来报喜。他的御驾又折道去景阳宫,他高兴啊,小燕子嫁给永琪之后一无所出,难得有了个孩子还被她自己给弄没了,现在知画这才嫁过来多久,便有了好消息,乾隆愈发的觉得老佛爷选的孙媳妇好,之后五阿哥嫡福晋知画怀孕的消息在宫里传遍。
宫里是非多,最不缺的就是传消息挑是非的,消息传到永璂那里不费吹灰之力,永璂正好下学,在路上,他就听见两个宫女的说话。
“知画姐姐怀孕了呀。”永璂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开始用手托住下巴,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
福康安是极其不屑于小孩这种不入流的听人家墙角的行为的,嫌弃的站在离永璂有点远的地方,听了小孩的话靠近了点,压低声音问,“那个知画你认识?”
“知画姐姐是五哥的福晋啊。”
小孩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满脸皆是的无辜让福康安气结,他仰头望天,“小爷当然知道知画是谁,我是说你的问题,五福晋怀孕很奇怪吗?怎么大家都惊讶的样子。”
“我想去看知画姐姐。”福康安说的话他听不懂,听不懂怎么办,听不懂就当做没听见,小孩连眉头都不皱直截了当的跳过了福康安的问题。
“你说现在?”福康安瞪大眼睛,现在这个时候去景阳宫不合适啊,更何况他对那个五阿哥永琪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为了一个女人私奔劫狱,闹得沸沸扬扬,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而且以十二阿哥的身份去见五阿哥的嫡福晋,这怎么着也有点玄玄乎乎的不妙,要是有心人说些什么简直是百口莫辩啊。
伴读在这边越想越歪,但永璂本人却想的很简单,自从他上次在景阳宫里面被小燕子和五阿哥吼了一通又和知画聊了许久之后,他对景阳宫是敬而远之,小燕子和五哥他是有点怕了,可对知画这个新嫂嫂很有好感,这回知画怀孕,怀的不仅是他五哥的孩子还是他的小侄子呢,大哥家的孩子都跟他一起在上书房读书,年岁差不了几何,小宝宝版的侄子他还没见过。好奇和关心皆有,而且永璂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想过,他知道这会儿五哥应该是在宫外办差,小燕子姐姐肯定会跟着去,那他去的话也不必碰上,这样多好。
永璂坚持要做,福康安好说歹说的说了半天,大道理小道理,威逼利诱的各种手段用尽,小孩就是不松口,他什么都不说,只拿一双眼睛看着你,眼神也不犀利,温温和和的。福康安无力,小孩认死理,不听劝,最后他只有泄气的摆手,“算了,小爷舍命陪君子一回,走一趟吧。”
“福康安也要去吗?”
“去,去,陪你一起去。”
永璂抿嘴他实际想说福康安你其实可以不用去的,但是在福康安那过于凶狠的眼神下,他乖乖的什么都没说,被福康安牵着往景阳宫去,知画的房间在景阳宫的左侧,前面是个小花园,永璂和福康安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宫门口空空荡荡的一个守门的也没有,他们也不管,走到小花园前面的时候,福康安一把拉住前面永璂,永璂疑惑,“你干嘛?”
福康安赶紧竖手指,拽着永璂的手往旁边的盆景后面躲,“里面有人。”
知画房间里面有人不奇怪,一个皇子的嫡福晋房间里怎么也不会缺伺候的人,可关键是这个人的声音稍微有点大,永璂趴在盆景的边缘,房间里传出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知画,我以为你是很善良很宽容的一个人,新婚夜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知画做了什么?”知画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大的悲喜。
男人的声音又高了不少,显然是十分激动,“做了什么,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小燕子,我不会爱你的,你这样做只会让永琪更看不起你!”
22、永璂要探望嫂子 。。。
“爷说的是什么话,这个孩子是爷的亲生孩子啊。”知画似乎是在笑。
永璂看向福康安,“是五哥。”
福康安点头,猫着腰往前进了几步,永璂有样学样的跟着过去,福康安把他拉到窗户边,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五阿哥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传出来,“我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我爱的是小燕子。知画,我以为在新婚之夜就跟你说清楚了,娶你不过是受了皇玛嬷的威胁,你也说了理解我们。我跟小燕子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她。”
“爷您那夜喝醉了,可知画的名字也是上了内务府的册子的,您这样说让知画情何以堪?”
“知画,我一直认为你冰雪聪明,可以理解我和小燕子之间这种生死相许的爱情,我和小燕子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们之间的爱情是你无法插入的,你放弃吧。我会劝小燕子和你和平相处,你最好也不要找小燕子的麻烦。”
“爷说笑了,知画也希望小燕子可以和知画和睦。”
“孩子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哼。”房门被人大力的打开,永璂和福康安赶紧低头,永琪一脸怒气的快步走了出去。
等永琪走远了,偷听的两个人才慢慢的站起身,永璂还懵着,“福康安,五哥不喜欢知画的孩子吗?”
“你听出来他话里面有喜欢的意思吗?”福康安挑眉,抱着手臂看永璂,讥诮的反问。
“没有。”
小孩老老实实摇头的样子让福康安语气软和下来,他摸摸小孩的头,”你五哥哪里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只怕是恨死了这个孩子。”
“为什么?知画姐姐的孩子不就是五哥的孩子吗?哪有人不喜欢自己孩子的。”
“是又怎么样?你五哥还怪知画毁了他和还珠格格伟大的爱情呢。”福康安不屑的道,对于这种人他非常鄙视,他都听他阿玛说了,五阿哥和还珠格格之间所谓的爱情,哼,什么爱情。无媒苟合在先,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有伤风化在后,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兄妹呢。再后来又是偷梁换柱的大欺君,劫狱潜逃什么的,这些事哪里是一个皇子做得出来的?
“那不是五哥自己答应要娶知画姐姐的吗?皇额娘说过的,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小孩还是不满,嘀嘀咕咕的嘟着嘴表示不高兴。
“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里聊天呢?”
福康安和永璂回头,只见知画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旗袍,靠在门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永璂脸红,福康安摸鼻子尴尬的笑,远目望天,被发现了。
“知画姐姐。”永璂不好意思的在背后搓手指,都怪福康安,现在都被知画姐姐看见了。
知画笑,温和的道,“永璂很久没来姐姐这里了,都进来坐吧,不知道这位小友是?”
“是皇阿玛给永璂找的伴读,福康安。”知画主动转移了话题,永璂也顺着台阶下,把福康安往前面推自己躲到后面,福康安不缓不慢的对着知画躬身,“富察家福康安参见五福晋,五福晋吉祥。”
“免礼,原来是富察家的小公子,知画久仰。”
知画的谈吐不凡,福康安对知画的好感瞬间升了许多,两个人被知画请进了屋里。知画的房间里面没有花哨的东西,知画陪着两个人坐下来,“你们俩怎么到了知画这里?”
“永璂想来看看知画姐姐和小侄子。”永璂巴着眼睛看知画的肚子。
“福康安特来恭喜福晋,福晋此番有子,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福康安比起毫无保留的永璂还是多了几分圆滑和事故,他不动神色的喝着茶,话里行间不漏半点差错。
“恭贺?刚刚永琪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福康安看向知画,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只比他大了几岁而已,在半年之前这个女人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女,而现在的她已经是深宫中的妇人。她同这里的每一个女人一样学会了算计,学会了谋划。想到这里他无声的笑,在这个深宫之中,唯一一个还呆呆傻傻什么都不会,连说谎都会脸红的不正坐在自己身边吗。
“因为我需要一个孩子,所有人都希望新嫁进宫的五福晋有个孩子不是吗?”知画微微的颔首,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住眼里的晶莹,哪有别人想的那样幸福,她怀的是五阿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嫡子,可即便是这样那又怎样?这个孩子是她强行要来的,趁着永琪酒醉的机会,误导永琪进房间。她对不起这个孩子,他的父亲不喜欢他,注定了这个孩子将得不到任何父爱。
“大概是吧。”
永璂左看右看,怎么这两个人讲话他似乎是听不懂了?知画姐姐比他大讲话他听不懂很正常,可是为什么福康安说的话他也迷迷糊糊的不明白?他扑在桌子上,用手指沾了茶水画圈圈,心中很忧郁。
“不说这些……”
知画的话被闪过的剑光打断,一把泛着冷光的剑从门外笔直的飞进来,狠狠的插在书架上,发出嗡嗡的声音。
福康安嗖的一声的站起来,将惊吓到的小孩掩在身后,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外,门外的正是气急败坏的小燕子,小燕子叉着腰仰着鼻子瞪知画,“哼,果然是你这个坏女人使诈让永琪去了你的房里。”
小燕子的剑原本对付的目标其实不是知画,而是永琪。她从宫外紫薇处回来得知知画怀孕的消息,立即炸了,提了把剑就要找负心汉永琪算账,谁知道没找见永琪却先让她误打误撞的听见了知画和福康安的谈话。
她和永璂一样听不懂话里面的意思,可她听得懂知画话表面的意思啊。知画见到小燕子也没有惊慌,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善意的笑容,“姐姐来了,怎么这么大火气,若是妹妹有什么不是,姐姐只管教训,可别气坏了身子。”
小燕子最厌烦的便是这些文邹邹的东西,知画越是和善她越是恶心,只见她大手一挥,跳着脚吼道,“别跟小燕子我说什么姐姐妹妹,我姐妹只有紫薇一个,你个坏女人,太恶毒了,还有你们两个,简直是什么老鼠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