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考时她却又再次自作主张把志愿填报了心理学,辛校长没有说原因,但我们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她所接触的很少的心理学认识全部来自于我,我曾是S大的心里老师,也曾受邀为她做过心理分析和引导。
因为我的缘故,她改变了志向。
她大学学的很辛苦,辛校长说女儿倔强的性格让她强迫自己在不擅长的领域偏生要念出一番成就,从不参加丰富多彩的校园社团活动,甚至连家都很少回。成天抱着大部的专业书在各个教室中穿梭奔波。而我则闻言隐有感觉,他的埋头苦学或许也是对我执着的另一种表现。这样的想法令我愈发在她的父母面前心生愧意。
终于,如今在这个领域她获得了属于她自己的成绩,得到了国外权威的认可,是德国的,而不是我为她安排的美国的。
她的父母为她骄傲,我也一样。所以,辛校长话里的意思,我全都懂了。这是辛澜第一次自己做出的决定,要从我的影响中走出去,不论从情感上还是从生活上。她既然决心要找回自己,面对阳光,我又怎能再如乌云一般追着她不放?
所以,我向辛校长承诺,不打扰。
“小赵,真的谢谢你,不论发生了什么,澜澜遇见这么一个全新为她好的人,都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为父为母的福气。其实,我们这般劝你,同样也是不愿意澜澜耽误你。说句高攀的话,我们在心里都把你当半个儿子。这些年你已经为我们家做的够多了。眼下你也岁数不小了,澜澜却还小很多事不确定,你该考虑的还是自己先考虑吧。若有合适的,也别脱了,让家里着急。我相信,等澜澜经历了几年,成熟了想通了,她是可以理解的。
我苦笑,不愿两位长辈在为我担着心思,只能点点头。但心里却很清楚,澜澜还小很多事确实难定,而我却已足够成熟,心里定下来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更改呢?只怕,直至今日,两人中执念更深的人是我。
但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只要是为她好的事,我付出再多,都愿意做。
梦做的辛澜哼咛了一声,眼镜依旧闭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睡颜如此可爱。尽管帮她擦洗了一番,但低头闻闻,依旧有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她特有的淡淡的香味,让我忍不住再次吻上了她的鼻尖。
她是真的醉了,也闹得累了。把她抱回来委实费了些力气,看来欧洲的饮食不错,让她比从前丰满了些,而整个人看上去也比以前更有神采。她本来就漂亮,如今更是浑身散发出自信与智慧的光芒,即便站在人群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到她,而后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她中午推开我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慌乱的心跳,简直如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一般忐忑不安又期待万分。或许在她眼中,那时候的我冷漠生硬,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可笑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却第一次尝到不知自己的定位,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无措感。
傻丫头,她以为我是圣人,啊?不会有挫败颓唐不会有紧张彷徨?失去了她那么多年,见过她与身边各种肤色的优秀男人融洽相处的样子,如今的我,只是个不知该如何再度走进她世界的男人而已。
肆一
醒来走进厨房觅食,就看见施洋贼忒嘻嘻的笑脸。
“饿了吧?睡得好啊?都锄禾日当午啦……”他晃着二郎腿,一脸不正经的表情。
我给了他个白眼,兀自从柜子里取出咖啡杯。
“Stop!”他大喝一声,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药瓶递到我的面前。
“干嘛?”
他装腔作势地说道:“赵副市长曾经曰道:辛澜她……胃不好,麻烦你叮嘱她醒来后先吃两片这个,另外,别让她……喝咖啡。”
我心跳漏了一拍,对着瓶子愣了数秒,方才乖乖地接过,立刻引起他一阵抽风似的狂笑。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很不满意自己气弱似的小声,不过没办法,醒来后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情已在接过药瓶的那一刻波澜又起,恐怕声音一大便无法掩饰其中的颤抖。
“我不知道啊。不是应该有人比我更清楚么?”施洋懒懒地说。
对于这种越抹越黑的事情,我懒得跟他解释什么,昨晚我醉得厉害,确实头脑不太清醒,只知道最后是赵翰墨把我带出了酒吧,但之后我便睡着了。
心里一瞬间的遗憾令我怔了一下,难道我却是希望发生点什么的吗?挥开头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强自摆出正经的表情,对施洋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碰见他的?快说,别卖关子了!”
他“悲愤伤心”地摇头叹道:“在某些人醉生梦死的时候,我可是分外卖命地把公干任务都完成喽!拜见市长……签新的工作合同……办理入籍手续……啧啧,马不停蹄地操劳了一上午都没人关心!哪像某些人,睡得不知天时,偏生还有人嘘寒问暖,时时惦记。”
我努力咽下了药片,强自镇定地说了声:“辛苦了。”说完便转身要逃,生怕他注意到我已发红发热的脸,难免又是一番取笑。
可他哪里肯放过我,立刻起身拉住我,“不辛苦不辛苦。”边说着边仔细得打量了我一阵,方才挑眉坏笑道:“师妹~又要去睡啦?难道真是昨晚累坏了?瞧着白里透红的脸色,应该是很滋润嘛。”
我恼羞成怒地给他个五指山。“龌龊!你以为都像你啊!我要去工作了。”
“嘁,工作什么啊工作!你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吗?工作内容都换了!”说着他从文件包里掏出份新的合同袋递给我。
我看了看,原来的计划果然已改得差不多。现在这份虽然安排得时间很紧,却是更合理的。而且,项目的领队已换成了施洋,我自然是副的。
我抬头认真地问他:“你真的打算换中国籍?”
施洋也收起了玩笑的意思,点了点头。“恩。我决定了。这周就能办好。啧啧,某人的赵副市长能量很大啊!”他说着便又不正经起来,但我知道,对于这件事他也是认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态度,我不会也没有权利干涉施洋的决策。
计划中说,我们明天就要前往东北部的某处海滨对这批特种人员进行心理训练。这主要是施洋负责的内容,而我的任务则是在他们受训的同时根据之前的心理报告分析进行有针对性的心理辅导。
“那我去收拾准备下,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么。”
还没跨出一步,施洋却又拦住我。“辛澜,其实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提醒你一件事情,或许比你收拾行李更重要些。”
我看他神情严肃声音沉抑,即便和他开惯了玩笑,但仍不由得生出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你的那位重要人物今天下午两点的航班,或许现在已经在机场过安检了。”
一刹那,我脸上的热度消失殆尽。命运怎么能如此玩笑!昨晚的一切其实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半是醉了半是想借醉贪婪一次他的感情而已。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可以向着崭新光明的方向进行的时候,他却为何又要离开?
赵翰墨?难道昨晚的所有温柔,都只是你对一个因烂醉而脆弱的人的安抚吗?你明明就放不下我,却为何又要走?还是你又有什么特殊使命?是命运注定了我们只能一次次忍受分离,永远无法办法在一起?
“喂喂喂,辛澜。你别吓我。你别哭啊!”施洋被我的样子吓慌了神。可我却哭得愈发厉害,这种云端到谷底的感觉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施洋慌得手忙脚乱,一边给我找纸巾,一边拉我去窗边坐下,好透透气。“你听我说完,他不过是回北京处理些事情,一周后也会去D市跟我们会和的!我告诉你,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送送他。”
“你……”我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他立刻夸张地抱头闪到一边:“别暴力别暴力!我错了我错了!”
这个人,把我当他的心理素质训练对象来练手了是不是?也没时间跟他啰嗦,我立刻推开他,跑出了门。
“喂……喂……你别急啊,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来得及来得及!”
施洋的声音还远远地追喊,而我则已飞奔入洗手间,已最快的速度开始收拾自己。
一小时后,S市云岚机场的候机厅,广播里MUXX07开始安检的广播响起。我在高敞明亮的大厅里奔跑,眼前摩登的室内风格却不知为何让我的脑海中分外清晰地回忆出一段对话。
“困死了,出趟门却好抹黑早起,你说为什么S市就不能也建一个机场呢?”
“S市作为文化古城,机场的建设或许会导致它过速的现代化,从而畸形发展。无法很好地保护它的历史文化,更何况邻近城市都有机场,S市再建一个从经济和环境的角度都没有必要。”
“不对啊!我觉得历史人文的保护关键靠政府的管理和控制力度,什么机场破坏论都是借口!少砍点古树,少扒掉点老街比什么都实在。你看看人家威尼斯佛罗伦萨那样的小城不都有机场么?哪里就影响到城市风貌了,反而更带动了旅游业,让政府更重视于城市保护工作。”
“呵呵,辛澜。看不出你小丫头还挺有想法的嘛,或许是你说得对!”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了高中时期和赵翰墨的这段对话,但云岚机场是在赵翰墨的手底下才建起来的,这点毋庸置疑。这样的回忆愈发激起我心中的澎湃,只希望在他登机前再见他一面,在我们彼此都清醒的时候,趁着昨晚的余热未尽,将某些事确定下来。
我忘记了赵翰墨可以从VIP通道提前进,根本不需要排队。在安检处盲目地搜寻了半晌方才想到这点关键。
好在临近的大玻璃外便是起降坪,我很快便找到了东航的标志,一辆贵宾专车正徐徐开向起降梯前。
我一眼便看见了赵翰墨,想向他挥手却又怕他看不见。仿佛心有灵犀,他回头一望,停在那里。
我匆匆从手包里掏出口红,在干净明亮的玻璃墙上画下了一串硕大的字母:“Back to me!”
阳光在跳跃,火红的字母在飞舞。我看见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蓝天白云下比太阳更加明朗,还有那么一丝丝性感,迷人得令人神摇。
他很快地掏出手机,我见此也立刻将手机握在手心里,克制不住激动地等待着,不过数秒,我的短信铃响起,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号码最末四位是我的生日。
“I swear by the sun!”
我抬头望向他,他把手机举向太阳又贴向唇边,不顾周围众人或赞叹或惊讶的目光,遥遥地给了我一个吻。我亦如他一样。
如果甜蜜如花在此刻肆意地绽放,我不介意所有的人都来欣赏。
D市某海滨疗养村。
有关方在此依山傍海处包下了六栋别墅供受训者和项目团队下榻休息,并圈下了周围大片的户外活动场地,但我们尤其是施洋的主要工作地点却是在D市周边的海岛上。
“辛澜,我听说你也要跟我们上岛?”施洋象征性得敲了敲门便走了进来。我知道他最近很忙,时间都安排得很紧。几天户外的训练下来,他即便只是观察和指导者,原本风流倜傥的小白脸也晒出了几分**阳刚的色调。
而我也不好过,由于他的训练和我的辅导需要双线同时进行,而他的训练只能安排在白天,就意味着我的辅导和分析报告都必须在晚上进行。几天下来,我自己也知道一对国宝眼有多正宗。
施洋看着我一夜未眠的脸色,担心地说道:“今天风有六七级的样子,岛上风更大,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就别去了吧。”
我摇摇头,把手头的一份报告给他看。“这个人的情况不太好,三次辅导后情绪依旧没有改善,你不了解情况,我若不去也不能放心。”
施洋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依旧拦着我道:“不行,今天你得休息。更何况赵翰墨不是今天要到么?你不去接他反跟着我上岛,不是让我犯错误么!”
我又何尝不想去接他?几乎日夜都盼着他到达。可是……
终究耐不住施洋的苦口婆心,我放弃了坚持。
可是,没坐下多久,回想起前几次辅导的情景,和那个女孩子坚强破碎的表情,我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起来。一股责任感在心头涌起,我终究再次起身整装,提起包向施洋他们正准备出发的车队追了过去。
“施洋,等等!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米子最近留言回复得很慢,实在是因为**还在抽,回复时常被吞。而米子又时间紧张,所以只能先集中精力码字了,留言能系统稳定后会酌情补全的。但亲们的留言我真的每条都看哦。而且只要达到送分要求的我都送分了!Merci~
42
D市处于黄渤海交汇的海湾,半岛地貌,风景虽美,但风力亦强劲不容小觑。
施洋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已经很久,风吹乱他微卷的发,米色夹克敞开着,别有一番潇洒。我从船舱里走出,他回头对我笑笑。
“辛澜,怎么出来了?”
虽然是简单一句问话,但他却是用吼的,而我也不得不对吼回去。
“我以为你被风吹跑了!”
“哈哈哈……”他张开双臂,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说实话,我羡慕他这种洒脱的气概和自由的态度。
这是赵翰墨所不能的,而我也早已忘记了这样畅意的感觉。许多年,我们都被太多的外物束缚了情感,或许有些人处在我们的立场上,早就放弃了,但我和赵翰墨都没有。所以我不后悔经历这么多辛苦,这是我和他彼此深爱的证明。所以我相信,若是这一次,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我们会比所有的情侣都幸福,都懂得珍惜。
施洋拉过我,让我抱住桅杆,因为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被风吹跑的极有可能是我。尽管他也穿得不多,但从小被灌输的绅士风格让他还是将外套脱下递给我。
“知道吗?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十年前,我极有可能爱上你!”我开玩笑地大声喊道。
他一挑眉,“哦?那赵先生怎么办?”
我摇摇头,“那时我还没认识他。十年前,我刚失去了沈遥,独自来这里旅游。天气也和现在一样冷,风也一样大。那时候,是我第一次真正体味到孤独的恐惧。心像一个空落的冰窖,只要有一点点温暖,对我来说,就是质的影响。”
“后来你就遇到了赵先生?他融化了你的冰窖?”
我点点头。
他笑了,“那我是不是该为十年前D市所有没给辛澜小姐递外套的男子表达遗憾,多么简单就能捕获一颗萌动又清纯的芳心啊!”
我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