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三婶,一把年纪了,有些话出口前,还是先思量思量吧。”祈稻经过余四娘身边时,忽的停了下来,郑重的说了一句。
余四娘的脸一时红一时白,转头狠狠的看了看九月,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的走了。
目送所有人消失在那头的山岙,九月才有些疲惫的转身,回到灶台收拾祈稻留下的东西,她觉得有些累,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事;她不是没遇到过,只是像这样被人无缘无故的骂狐狸精,却是头一次遇到。
前世,因为殡葬师的工作结束那段短暂的婚姻时,婆家也只心平气和的和她道别。
他说,她很好,只是他过不了他心里那一关。
他说,每次她帮他洗头,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给死者整理仪容。
他说,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想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那些死者……
他说话时歉意而诚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很平静的签字,后来那些年,她一直独居,她深知所有人对她这个职业的忌讳,因此,除了工作她便宅在家里,缺东西了那就网购,至于钱,她的工资加上稿费足以支撑她所有的开支,那一世,她还真没有为钱而费过多少脑子。
直到来到这儿,与外婆相依为命,她才开始想赚钱的事,只是,她不能离开落云山,许多事情便受到了局限。
这十五年来,她和外婆在落云庙后的小家过得很简单,吃的菜有山里的也有自己种的,米粮都是用香烛从落云庙的住持手里种来的,多余的钱也都交到了外婆的手里,平日除了帮外婆想办法提高香烛的质量产量之外,便是帮着想了一套拓印冥纸的办法,其他的,她却没有再动过脑筋,也可以说,这十五年,她在外婆的护翼下,几乎是吃穿不缺、心无旁骛的过来的,直到外婆过世,她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做的有些太过理所当然了。
外婆临终时,只说了那一句话,其他的事一个字未提,兴许,外婆是来不及提吧,因此,九月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外婆留下的钱也只有平日常用的那个罐子里的那点了,她用那里面的几两银子托住持给外婆买了一口棺,按着她知道的古礼为外婆安排了后事,事后,为了答谢住持和那些和尚们的帮扶,余下的几十文钱也捐作了香油钱,外婆的牌位也顺利的寄在了落云庙里。
在落云庙里,有许多这样的牌位。小的时候,外婆便告诉过她,牌位寄在佛祖座下,日夜聆经听文便能早些超度能再世投个好人家,九月觉得,这或许是外婆的心愿,便如此照做了。
于是,她成了孤身一人,又身无分文。
如今,她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生计。
九月一边收拾一边挖心掏肺的去想自己会些什么能赚钱的本事。
重操旧业?可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死了人的人家?就算有,谁会信她这个小丫头?再说了,人人都说她是灾星,谁敢请她?
给死人美容?同样的,谁会信她?
拓印冥纸倒是个好办法,可自己现在手头上也没有什么资源能利用啊,没有钱买纸张,墨也剩得不多,利好了卖到哪里也是个问题,需要好好想想,再想想……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九月想得有些头疼,前世,她也不是没写过种田文,可现在,她才知道,生活不是小说,她曾用过的那些小说情节,在这儿、在她身上丝毫用不上,说,总是比做要简单太多。
安逸的生活没了,正经的工作经验指望不上,最后还是得靠她混网络的那点儿积累了……九月收拾妥当所有东西,开始回忆看过的那些小说里有哪些是关于竹子的,种菜的事儿暂时只能放一边,现在现成能利用的也只有后面的那片竹林了。
想到就动手,九月带上那把没有还给祈稷的柴刀直奔后面的竹林。
费了小半个时辰,她才拖着一根颇粗的竹子回来。
又费了小半天的功夫,才把那竹子一节一节的肢解,盛菜的、盛饭的、舀水的、喝水的……
简单的碗具算是做成了,九月看看天色,决定先些东西吃了回一趟落云山,虽然大堂哥说了会借个牛车陪她回去,可经过今天那一闹,她有些不太想麻烦别人了,反正就这么点儿路,多跑几趟就能搞定了。
屋子后面有个不深的水坑,水都是山上流下的干净的山水,这几天吃的便都是取之这儿。
带着碗具去那儿清洗干净,又用竹筒装了一些回去,祈喜送过来的面粉还有一些,足够做一碗面条了。
做面条的手艺,自然是跟着外婆学的,虽然面揉的有些过软,切的有些粗细不一,可好歹没有做成面糊疙瘩,将就着吃了一碗,九月收拾了东西,在屋子四周作了简单的布置,便往村外走去。
大祈村离落云山并不远,天色微微暗下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落云山下,看到半山腰那片土黄色的墙,九月的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走路也快了许多。
上山的路有好几条,之前她是从落云庙正门前的路下来的,可从那儿走还要绕一段路,于是,九月选择了离她最近又最便捷的小路,虽然有些难走,可借着微光还是能看得见的,只是今晚怕是要在这儿住一晚了,明天早上才能回去。
才离开几天,九月却感觉离开了很久似的,她恨不得自己能瞬移,直接移到那屋前去,只是可惜,她穿越而来的这外时代没有修仙之说,瞬移什么的功夫并不存在。
很快的,九月脚步轻快的来到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屋,只是,刚刚站到门口,她便愣住了。
屋里有人!
之前住持还说过这屋子会给她留着,她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外婆就什么时候回来,可是,这才几天?
九月想了想,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正当她想伸手推门的时候,门开了,她整个人被一股拉力扯了进去,一旋身,她已被人制住,颈间被搁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九月顿时心跳如擂,手脚瞬间冰冷,她已经看清了颈上横的是一把锋利的剑,她有些后悔来这一趟,早知道她就该多等几天,就该去麻烦大堂哥一起来,或是等明天天亮了过来,就不会遇到这样倒霉催的事了。
“你……你是谁?”九月克制着心底的恐惧,尽量的让自己放松,可她话里的颤音却泄露了她的害怕。
“你又是谁?”耳边扑来热气,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轻轻响起,让九月一下子想到了那些半夜档的电台男主持人,当然,要是他不是这种出场方式的话,她一定会高兴和他多说两句的。
“这儿是我家。”九月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来之前,她没有任何的预感,直到进屋前才觉察出屋里有异,根据这十五年来的经验,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当然了,也不排除她直觉出错的可能。
“你家?”男子有些疑惑的问,“那为何我在这儿住了三天也没见有人回来?”
“我下山去了。”还住了三天了,九月这会儿静下心倒是感觉到了他没有杀意,说话也自然了些,“不信你可以去边上的落云庙问问,我在这儿住了十五年,住持他们都认识我。”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移开了剑,同时也松开了她,“抱歉,进来时一屋子灰尘,我还以为是没人住的屋子。”
“没……没关系。”九月不敢枉动,眼睛余光一直瞟着那剑,直到确定他的剑还了鞘,才松了口气,快速的退到了一边转身看他,一抬眼,便撞入了一双深泓般的眸中,无来由的,她的心再次狂跳了几下。
“如此,不打扰了。”
黑暗中瞧不见男子的容貌,只感觉到他个子很高,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下巴处。
男子说罢,没等九月开口,便开了门消失在黑夜中了。
九月愣愣的看着那人出去还不忘带上的门,心里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这都什么人啊……
011祈丰年的心结(小修)
更新时间2013112 23:07:41 字数:2487
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在这儿住过,九月这一晚睡的有些警惕,天微微亮,她便起来了。
现在最最要紧的还是被褥,再过段日子便要进入寒冬,单靠稻草和棉衣是不行的,外婆的被褥已经随着外婆下了葬,家里余下的倒是还有两床,九月把这两床被褥连同底下的草席一起卷好,寻了草绳捆得紧紧的,又寻了个篮子,把擀面杖、碗盆筷子之类零碎的东西装了一个篮子,又去翻找出拓印冥纸的几块木板模子和那些外婆留下的朱砂、染料,都包作了一包装了另一篮。整理好这些,九月又屋里屋外的检查了一下,厨房里还少许外婆晒的菜干,各种各样拢在一起足足有一大包,也塞在了篮子里。
既然回到这儿,自是要去与住持问候一声的,九月想了想,还是把东西都放在家里,空手去了落云庙。
住持还在做早课,九月看了看也不好去打扰,便转身和打杂的小沙弥说了一声,让他转告住持她那小屋里的东西她收走一部分了,其余的改天有空再来收拾。
小沙弥也是认得九月的,所以一口应下没有丝毫推脱。
九月这才回去提了东西下山,一路上走一段歇一会儿,足足花了来时三倍的功夫才算挪到了大祈村,在村口,她遇到了祈丰年。
看到她这个样子,祈丰年皱了皱眉,看了九月一眼便转身走了。
这样的爹……九月叹气,她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帮一把,一路上她都熬过来了,就差这么点儿路,肯定也能坚持到家,无奈,从来没做过什么重活的她,今天拿了这么多东西走了一路,早已累得有些直不起腰抬不起手来。
“九妹。”好不容易才挪到了东头的分岔口,九月正打算放下篮子歇会儿,便听祈喜从后面匆匆跑了过来,一回头,便看到祈丰年远远的站在院子门口看向这边,兴许是察觉到九月在看他,只一下他便消失在院子门口。
“九妹,你去哪了?怎么拿这么多东西?”祈喜到了九月身边,伸手把两个篮子都接了过去,掂了掂,惊讶的说道,“还挺沉的,你这是回落云山了吧?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好帮你一起拿东西。”
“昨天去的,也没多少东西。”九月笑笑,没有拒绝祈喜的帮助,再加上她确实也没力气再提东西。
祈喜一手挽了一个篮子,走在九月前头,边走边说道:“方才爹来喊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他……怎么跟你说的?”九月惊讶的问,看来这个祈丰年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样讨厌她这个女儿。
“他说你在外面,让我来帮忙。”祈喜回头冲九月灿烂一笑,“其实爹还是挺关心你的,昨晚还和我说,让我来看看你这儿缺什么,他还收拾了一木盆的东西,都是平常能用到的,一人份,虽然没说是不是给你的,可我一眼就猜出来了,只是,他有心结,才会这样对你的。”
“心结?什么心结?”九月顺口问道。
“我知道的不太具体,也是听老辈们说的。”祈喜摇头,放缓了脚步说道,“爹以前在镇上衙门当刽子手,我们家所有的房子田地都是爹挣来的,可爹最后那次,据说砍了一家被冤的犯人,没几天,两个姐姐就没了,再接着就是娘没了,你又……爹便以为你是冤魂转世来……当然了,这只是别人胡说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九月默默听着,也没什么不高兴,对她来说,那只是一个别人的故事,在这个信奉有神灵的时代,祈丰年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一个刽子手,本身对这些事就有忌讳,更何况祈丰年一下子还遇到了这么多事,唉,说起来,也是她倒霉,没找准投胎的时机,当然了,这也不是她能掌控的不是?
“其实,这些话也就是老辈们才信,像哥哥们,他们都和我一样也不相信你是什么灾星冤魂,九妹,你不是对不对?”祈喜见九月不说话,便努力的想要表达她的善意,末了还用反问的话来增强自己这句话的力度。
“自然不是。”九月笑笑,她当然不是灾星,充其量,她就是个倒霉蛋。
有了祈喜的帮忙,很快便回到了家,屋子四周扔的树叶还好好的在原位,显然,这一夜并没有什么人光顾这儿。
“九妹,你吃饭了没?”祈喜已经走到了灶间,把篮子放到木桌上,便要动手帮忙。
“没,一早就回来了。”九月应了一句,推开了屋门,把背上的被褥放到床上,顺势便解了草绳,把被褥铺好,多余的那床被褥没地方放,便堆在了床里边。
屋里总算像样了些。
“那我做面疙瘩给你吃吧?”祈喜在那边问了一声。
“好的。”九月坐在床边上歇脚,一边挽起袖子擦看手臂,手臂上已经青紫了一圈,她不由再次叹气,看来祈喜比她要强壮多了,提那两个篮子看着还那么轻松,哪像她啊,看来自己也得好好的练一练了,以后,总不能老指望着别人来帮忙吧?
没一会儿,祈喜便做好了面疙瘩,端了过来。
九月尝了尝,味道倒是和她自己做的清汤面差不多,她这会儿也确实饿了,当下三口两口便吃了个光。
“我去收拾,你去打点儿水洗洗先歇歇吧,我在这儿守着。”九月吃东西的时候,祈喜去外面捡了捆长些的草秆子,一刻不停的把草秆扎成扫帚,这会儿看九月吃完,她马上过来接了过去,看了看九月身上的衣服,体贴的说道。
九月点点头,这洗澡还真的是个问题,来到这儿以后,她就没好好的洗过一次了,趁着祈喜这会儿在,抓紧机会。
“灶里应该有热水。”祈喜做事很俐落,说话间已经到了灶台,把碗放在灶台上,顺手拿了个木盆过来,倒了些水洗净,拿了九月做的竹勺子舀热水,又用水试了试温度,“还热的,就是少了些,等我回去,我让爹给你箍个洗桶子来。”
“还是不麻烦了。”想到祈丰年的表情,九月摇了摇头。
“爹箍的桶可结实呢,就是他平时轻易不动手。”祈喜说到这儿,有些小小的怨言,兴许是这几天和九月混得熟了,她也没像初时那样胆怯,话题也多了起来,“他老喝酒,常常一喝醉一天,劝他也不听。”
九月没有接话,祈丰年虽然是她这世的爹,可这十五年,他没有管过她,如今又是摆出那副疏离的态度,显然是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她自然也没有多少兴趣去听他的事,说真的,她都在怀疑祈老太把这一片地和小屋给她可能是祈丰年的主意,既接她回来,又不用与她同住一个屋檐,眼不见为净了。
祈喜见九月端了水过去,也不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