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脾气……只能请二叔三叔还有几位哥哥们多担待了。”九月给两人勘上了热茶,在一边笑着说道。
“既然回来了,等天晴了,我们一起去一趟土地庙把你爹给拉回来吧。”祈康年叹了口气,看着九月说道。
“拉什么拉,我想回来自己没脚吗?”祈丰年洗漱好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正好听到祈康年说这话,不由不高兴的应声道。
“大哥。”祈康年惊了一下,转头看着祈丰年,眼中流露笑意,“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真不回来,我可就和老三商量着把你这房子拆了烧柴了。”
“哼,要烧柴自己不会上山砍啊?烧我房子……你知道这房子能卖多少钱吗?”祈丰年眼一瞪就要较真。
“大哥,你要是缺钱花,跟我们说一声就是了,卖房子干什么呀。”祈康年叹着气说道。
“谁缺钱花了?”祈丰年梗着脖子驳了一句,看了看九月,倒是没有发脾气,坐到了祈康年对面,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端着。“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你要有心,还记着我这个大哥,去给我整几个菜过来。”
“大哥你这话说的,不就是饭菜么?要不是大哥。我们哪里住得起这样好的屋子。哪里娶得起媳妇儿?大哥说这些话,那不是戳我们的心窝子吗?”祈康年显得有些委屈,冲祈稻瞪了一眼。“稻儿,快去让你娘多做几个菜送过来,以后,你大伯的一日三餐都在我们家了。”
“嗳。”祈稻俐索的应下,冲九月笑了笑,撑着伞出去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祈丰年哼哼了一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用怕,今天也就是有客人在才麻烦你们的。以后,我自己吃就是了,省得惹是非。”
“大哥。”祈康年听他说这些,再次无奈的喊了一声,看了看九月,说道。“当年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老记着做什么?都过去了,没了的人已经没了,我们活着的人总要过日子不是?你现在好歹也是做外祖父的人了,反倒比我们还要小孩子气。你瞧瞧你这几天折腾的,让孩子多担心呢。”
“你少管闲事。”祈丰年不满的哼了一声,伸手便要摸腰间的酒葫芦,却摸了个空,才记起自己刚才洗澡的时候给扔在房间里了。
“现在,二囡四囡还有九囡都回来了,瞧她们一个个的如今都出息了,你不安安心心的在家享清福,你还闹什么呀?”祈康年倒是真心实意的想劝祈丰年,侧了侧身,手托在桌上看着祈丰年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啊,说真的,村里有多少人在羡慕你啊,个个都说你祈屠子如今算是熬出头了,女儿孝顺,女婿有出息,可你呢,老了老了居然想卖了自己的根,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你如今去外面,能混出什么名堂?你瞧瞧你前几天,活脱脱就是个老乞丐,难道,早些年因为屠子的名头受了大半辈子的苦,你还不够吗?还想去尝尝老乞丐的滋味?”
祈丰年闻言,眼睛瞪得大大的,偏偏又反驳不了祈丰年,心里不断的叹气:你们哪知道,我留下才是给你们招祸啊……
九月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听到这儿也忍不住失笑,这二叔说的倒是与她的差不多,只是,他不知道祈丰年这么做的原因,再多劝也未必有用,想了想,便趁机对祈丰年说道:“爹,你这样做或许是因为不想拖累二叔和三叔,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笔写不出两个祈字,就算你离了这儿,你也是姓祈,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不可能因为你这样的决定就能完全隔断的。”
那些人若真的杀人不眨眼,难道还会因为这样的小动作就放弃以他们为要挟吗?恰恰相反,祈丰年此时的举动,只会让那些人更加确信,他们有足够的影响力影响到祈丰年,到那时,他所做的一切依旧是白费的。
祈丰年抬头,眼前是一双坦然的、清辙的目光,目光里没有淡漠,甚至,他还能看到丝丝关心和温情,这种目光,就如同那一声“爹”一样,让他心里又暖又涩。
他该怎么办?
祈康年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九月,之前他们父女见面的冷漠比之见了陌生人还不如,怎么这会儿倒有些进步了?
“反正,无论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非要落得抛家弃女的境地呢?”九月见祈丰年犹豫,又加了一把火,“有些事做了,还能挽回,可有些事一旦发生,那便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祈丰年知道,她说的是祈喜的事,他不由犹豫了,她可能已经受他连累,那么,他现在这样做,真的就不会再害了一个女儿吗?
“只要能和阿喜在一起,我愿意入赘祈家,为您老养老送终……”突然间,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祈丰年想到了水宏,那个孩子还有祈喜哀求的眼神历历在目。
“可是,还来得及吗?”祈丰年黯然伤神,他,又错了吗?眼前似又看到了当年祈愿眼中的绝望、祈巧眼中的不舍,祈丰年最终闭上了眼睛,哑着声问道。
169灯下黑
“当然来得及。”九月笑了,他能松口最好,要不然,就算这次帮着搞定了屠家的事,也难防接下来会不会还有赵家张家。
祈丰年看着她的反应,叹了口气:“你又动了手脚?”
“什么叫又?”九月心情大好,也不和他计较,“我又没做什么。”顶多就是派几个人盯着他盯着屠家、水家罢了,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嘛。
没多久,祈稻提着一个大食盒过来了,六菜一汤,还备了一瓶好酒。
瞧那样子,连祈康年和祈稻的份也备下了。
于是,几人围了一桌用了中饭。
到了下午,雨才渐渐的小了,九月见屠家的人还没有动静,也等不下去。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镇上吗?”九月倒不是因为喊了爹就该自觉带在身边孝敬,她只是觉得,既然有可能是游春的人在找他麻烦,那么,让他与她同住,或许,她还能在游春面前求个情什么的。
可显然,祈丰年等人都误会了,祈康年和祈稻都鼓励的笑看着祈丰年,可祈丰年,在初初的高兴之后,便摇了摇头:“我不去。”
“大伯,这也是十九妹的孝心,您就去吧。”祈稻劝道。
“……”九月也懒得解释了,这跟孝心没关系好吧?
“老爷子,您还是一起去吧,省得东家挂心。”张义在边上插了一句话,只要这老爷子去了铺子里,他的那些乞儿兄弟们也不用再过来这边看着了,也省了被揍的危险。
“不去。”祈丰年连连摇头,不过,他好歹补了一句,“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让之前那俩小子来这儿。”既然那两个是她派来了,不如就留那俩小子在这儿。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及时通消息。
俩小子?九月只是一愣,便明白过来了,他说的是之前那两个被他揍得不轻的小乞儿。
“那两人的伤怎么样?”九月撇了撇嘴,当着祈丰年的面问张义。
“大夫说了,没什么要紧。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张义看了看祈丰年摇了摇头。“要是老爷子想让他们来陪伴,也不是不行,他们都是孤儿。能有个栖身的地方,高兴都来不及呢。”
“嗯。”九月点了点头,冲祈康年和祈稻笑了笑,“那我先回了,铺子里还有事。”
祈丰年和祈康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祈稻起身送九月出了门下了坡:“十九妹,十八妹在你那儿吧?”
“嗯。”九月点头,目光扫了附近一眼。
“那水宏呢?”祈稻紧接着又问。
“他走了。”九月眨了眨眼。
“呼”祈稻竟松了口气。说道,“那天水家人从镇上回来又到这儿闹了一场,好在当时家里没什么人,他们又回去了。”
“闹就闹呗,他们在镇上吃了亏,肯定是趁着家里没人来出出气的。”九月笑了笑。反正祈喜在她那儿住着,家里就祈丰年在,她相信,在祈丰年面前,水家人是讨不到好的。
“这么说。他们差点儿被捕头抓住的事是真的?”祈稻眼中一亮。
“大堂哥,我住在哪儿的事,外人不知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哦。”九月冲他眨了眨眼,“不早了,我们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大堂哥哪天有空,来我那儿坐坐。”
“好嘞。”祈稻了解的点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
九月挥挥手,笑着钻进了车厢,牛车再次启动,往康镇上赶去。
路上,张义冲九月犹豫的问道:“东家,小虎和阿旺儿还要过来吗?”他如今已脱离了乞儿生活,自然也希望能帮一帮原来的小伙计们。
“你回去问问,可愿意到我家做事。”九月应了一句,在心里略略思量,又说道,“如果愿意,就先把他们带到铺子里吧,签了契再送到这边。”
“嗳。”张义兴高采烈的点头,也不问要签什么契。
九月准备好的一堆说词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原本,她也不想弄这么复杂,以她原来受的教育,买卖人口可不是她能接受的事,可细一思量,加上祈丰年遇到的麻烦事,她还是觉得契个卖身契比较好些,至少,有了卖身契在手,总有份保障吧。
可此时,张义没有问,她自然也不好说了,只好想着到时再看,实在不行,就买两个回家去算了。
回到铺子里,祈喜正和阿安说话,看到九月回来,忙跑过来拉住九月,满面堆笑:“九妹,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吗?事情成了,阿安真厉害。”
“哦?”九月看向阿安。
阿安微微点了点头,证实了祈喜的话。
“你知道吗?那屠老头把庚贴藏到他亡妻的牌位底下去了,那屋子还上了锁,你说他坏不坏?想再娶还在那儿装,还说要让他亡妻给他关把。”说到这儿,祈喜还是很不高兴,她一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一死人了。
“然后呢?”九月缓缓上楼,她的裙摆都湿了,到家了还不换,那纯属自找麻烦。
“然后阿安就找了人,和人一起合作,把那庚贴给换了呗。”祈喜笑嘻嘻的跟在后面,帮着把门关上,又殷勤的帮着关了柜门。
“找人合作?”九月进了屏风后,脱去身上的衣服,边惊讶的问道。
“是啊。”祈喜说到这儿又兴奋起来,“你猜他找的谁?”
“谁啊?”九月配合的问。
“屠老头的大儿子。”祈喜两眼弯弯,“你一定想不到他那几个儿女也不想这事儿成吧?”
“也不意外。”九月倒没觉得什么,“他毕竟与你一般年纪,哪会愿意有个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后娘来管着呢。”
“也是。”祈喜点点头,转述起来从阿安那儿挖来的只字片语。
而此时,成衣铺子里,齐冬月一行人正围着韩樵追问游春的下落。
“樵伯,这到底怎么回事?少主来这儿不是因为……他怎么跑汇县去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现在身边跟随的都有谁?”说话的自然是那个三哥,在这群人中,以他的话最具威信。在他面前,齐冬月也得站边上去。
“三爷,少主他……”韩樵一脸为难,在他们面前,他如何说谎话?要知道。这位三爷负责的可是掌着少主所有的暗线。他一个说不好,三爷起疑心的话,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还不如坦言一切,拉他们当同盟呢,相信他们也是不希望少主行差踏错的,于是,韩樵一脸愧疚的跪了下去,“三爷,老奴斗胆恳求几位爷能听完老奴的话。”
“樵伯,出什么事了?”齐冬月皱了眉,直觉不对劲。
“起来说话吧。”三爷上前扶起韩樵。他们这些人都是后来跟随游春的,而面前这一位却是当初陪同老管家一起把游春救出来的,虽名为家仆,可他们谁也没真把他当下人看待。
“几位爷,少主去汇县,是老奴使的手段。因为我跟他说,九月姑娘被她四姐送到汇县去了。”韩樵垂手而立,微低着头低声说道,“少主担心她的安危,就追过去了。”
“樵伯。九月姑娘明明没去汇县啊,你怎么……”齐冬月大吃一惊,他怎么越听越不懂了呢?
“没错,九月姑娘就在镇上,我骗少主,是因为我觉得他们俩不合适。”韩樵光棍的承认,“少主自幼失怙,韬光养晦这么些年,为的就是平反冤情,重振游家,这些,都需要更大的助力,而九月姑娘,她只是个寻常村姑,不仅如此,她还是人人忌讳的灾星,老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主……若少主有一丝一毫的不妥,老奴闭眼之后,也没脸去见故去的老爷夫人。”
“可是,你之前不是还……”齐冬月下意识的着急。
“之前是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身份。”韩樵叹了口气,他不是心狠的人,可是,为了游春,他不得不这样做。
“我说,这灾星又是怎么回事?”老魏忍不住插嘴,那姑娘,看着是寻常了点儿,可也不像灾星啊,不过,那灾星该是咋样的?
“是呀,樵伯,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顿时来了兴趣。
“事情是这样的。”韩樵见几人没有追究他使手段支走游春的事,心里略略一松,赶紧说道,“十五年前那场大饥荒,九月姑娘的母亲也不幸离世,死的时候还怀着九个多月的身子,可说来也怪,她死后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初九子时,竟生下了一个女婴……”
“那女婴难道就是这位九月姑娘?”老魏目惊口呆的看着韩樵插嘴道,这……这也未免太他娘的邪乎了吧?
“没错,就是九月姑娘。”韩樵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刚生下来,就被守灵的人看到了,当时,引起了一场大恐慌,要不是九月姑娘的外婆周师婆,只怕那时,她就陪着她母亲一同被焚烧了,周师婆救下她之后,就抱着她避居到了落云山上,这十五年一直住在落云山那个庙后小屋里,去年九月,九月姑娘及笄,周师婆故世,接着九月姑娘的祖母也油枯灯尽,于临死之前接回了九月姑娘。”
“我嘞个去,这姑娘的命……也太大了点儿吧,死人肚子里还能钻出来?”老魏听罢,直接拍着桌子嚷嚷道,“然后呢?哎,你刚刚说她去年九月初九及笄是吧?那按这样算的话……九月、十月……那不是她下了山就遇到我们游少?哎哎,你们说,这姑娘不是专门为了我们游少而生的吗?她要是不下山,我们游少受了那么重的伤,不是早完蛋了?”
“啪。”三爷随手打了老魏的肩膀一下,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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