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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鬼从离地三尺的地方飘过来落在刘守义面前,不再装腔作势,伸手撩开长发,那面容气质,不是王爷又是谁?
刘守义心头瞬间闪过千百个歹念,却是一条也行不通,只在心里打定主意,谁问也不承认。谁知他还没回过神来,门扇陡然被人大力推开,当先的,是王爷的贴身侍卫,那人身后站着王爷的俩贵客,除此之外,还有俩老头,一个八字胡一个髭须,正是锦华出仕老来还乡的文武老官,此刻正满面怒容的盯着自己。
刘守义两眼一黑,再也撑不住自个肥硕的身躯扑倒在地,他完了。
要是到这时他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那他可就真白活了这么多年,浪费了数百担米。嘿,王爷算计好了一切,将他抵死不认的后路都堵死了,大半夜的将俩糟老头子挖起来听墙角,正是看中了这份德高望重,只怕这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就盼,吾儿学平,能免得一死。
锦华城今日是彻底沸腾,衙门要审案,审案的老爷不是县令,而是帝都而来的西平王爷,更令人咂舌的是,堂下跪伏的一众犯人,居然是日日堂上坐的刘大老爷。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谢长安微服私访,两手空空一身轻,除了银子还勉强能塞进衣袖,朝服这等麻烦物件,打死他也不会带的。这会升堂,虽没有朝服以正威严,可我们小王爷自觉正气秉然又预备惩奸除恶,即将告真相大白与天下,还死生者一个公道,那是威严气魄盈满乾坤,穿着寻常衣衫负手就上了案堂,开始审案。他素来跟屁虫似的宝贝侍卫,这会却影子也不见。
大堂里还沉着脸坐着俩老头,那是锦华城心中的顶梁柱,从来说一不二。跪着是刘家父子身边,还长身站着俩青年。刘守义见狡辩无望,李敬亭也早进了宗人府,索性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看在自发认罪的份上,为自家儿子求个免死的恩典,将残害何奉余一家的事发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末了满面是泪的长跪在地,求王爷明鉴,放过他家痴傻的儿子,他是无辜的。
谢长安掏出皇上御赐的金牌擎在手里,一本正经的公事公办模样,当众摘去了刘守义的顶戴花翎贬为庶民,押入监牢随后上京,由大理寺亲判。其子刘学平万事不知确实无辜,贬为庶民,由两位老先生亲自教养,刘家之财产二成归他,三成偿于何奉余之子何万里,剩余充公。锦华一切事宜,暂由临城太守陈无隶全权代则,等候新任县令走马上任。
谢长安说完,何万里站在大庭广众的县衙大堂里,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六年了,这样这样久,他日日夜夜憎恨蚀骨,心里生根的绝望思念愤恨失望疯狂滋长,在这一刻,被命运突然挥出的一把锋利镰刀割断搅碎,融在了泪水里,不流出来,就会腐蚀浸坏他的心肝,唯有酣畅的倾泄,才能重新开始。他的爹娘,成了苍茫黄土之下的根根白骨,再也回不来了,可至少,他能为二老,光明正大的,立个坟,落款:不孝儿,何万里立!
作者有话要说:窝去面壁,更文早,是因为窝白天没认真工作orz……
☆、第 51 章
退堂之后,谢长安,何万里和叶清蟾移步后堂,秦望昭早已等在里面,不用说,他大概又是翻墙进来的。
谢长安也顾不上拿他打趣废话连篇,此刻不是胡扯的时候,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人呢?”
秦望昭:“跑了,方向是城西。”
谢长安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问:“哦~~那你怎么没追过去?”
秦望昭简洁的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就往外掠:“怕你发疯。”
谢长安乐颠颠的跟上去,心里头全是欢喜,只觉他平生所遇之人,再也没有秦望昭这么贴心的了。
两眼通红如兔子的何万里,从那匆匆的一眼里,窥出了不耐和嫌弃,就是那种,谢兄是家里头见不得光又琐事忒多的糟糠妻,弃了不仁义,又懒得应付的感觉。谢兄倒是脾性好,笑眯眯跟着跑了,一丝不悦也不见。
方才脱了谢长安的福,他爹娘的冤案才得以诏告,何万里心里去谢长安的尊崇是又上了一层楼,秦兄是面冷心热,私心里,还是斜斜的倾倒谢长安那头去了。他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低叹:谢兄英俊又和气,真是万里挑不出一的好男子。
那两人脚程极快,一阵风似的奔出门,眼见着拐个弯就看不见了,何万里诶了一声,拉起叶清蟾跟上去,叫到:“谢兄,等等我和师兄。”
谢长安说此行危险,何万里坚持,梗着脖子叫唤,滴水之恩涌泉报,他何万里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然,他师兄也不是。单纯的人执拗起来能要人命,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十头,貌似也拉不回坚持胡搅蛮缠的何万里,最后,他赢了。
谢长安只能对他采取眼不见为净的态度,这牛皮糖是他沾上的,谢长安小心翼翼的偷瞟秦望昭,企图从那人纹丝不动的木头脸上看出不悦或是不赞同的蛛丝马迹,什么也没有!!!谢长安心头警钟大响,根据响屁不臭臭屁不响的千古名言推测,秦望昭,是后者,他愈发小心翼翼,生怕火上浇油。
啰嗦的男人,大概心思也重,无中爱生许多有,其实秦望昭什么都没想。何万里是谢长安的朋友,那也是他秦望昭的朋友。他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认同的朋友之间,没有人情之说,何万里诚心诚意要帮忙,他不会嫌他碍手碍脚,反而感激他一片赤诚,当然就不会心生不悦。
四人翻身上马,抖起缰绳,风驰电掣的往城西的暗室赶了去。
何万里二人在门外接应,谢长安跟着秦望昭钻进那条洞穴,两人敛起心神放轻脚步,一前一后的在长长的洞穴里前进,到了洞口各自贴向墙壁倾听,没人。
两人戒备的走出洞穴,步入一个规模宏大的岩洞,目光投出去很远,才能触到岩洞的石壁,靠石壁的地方,绕着摆了许多桌子,上面搁着许多大木箱子,人高的石壁上,甚至还有可以称之为床的平滑石板,一层一层的悬着,上头垫着褥子。东面靠墙的地方,是条五丈来宽的水流,不是溪,能称得上河,河水与岩壁交汇的地方,是道天然的豁口,两丈来高,走船足够了。
两人沿着空旷的岩洞还没打量完一遭,悠长的暗道里回荡着传来何万里凄厉的惊呼:“啊……谢兄~~~快出来~~快~~~”
他貌似疼狠了,好像坚硬的刀剑直接剖开胸膛狠绝的插入他心脏,浑身剩余的所有力气,全部都卯尽了这一道声嘶力竭里,声音都不是正常的声线,颤抖着拐出奇异的腔调,凄厉尖锐,听的人头皮发麻。
谢长安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有人想将他们堵死在这里,何万里和叶清蟾一定被袭击了。他去看秦望昭,发现那人也是寒霜罩面,两人对视一眼,拔腿便往出口飞奔。
两人奔到书架后头,那里早已生了变故,脆弱的木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质细密坚硬,敲击之回音渺茫,是让人惊心的厚度。
秦望昭抽出梅花刀,运起十层功力凌厉的挥出一刀,石面上现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约莫刀身等厚,却不见穿。秦望昭接着挥出几刀,依旧如此,刀是宝刀,人也是高手,只怪这石头太过庞大,连他都砍不穿,那这石头就非同一般,大约是,少见的招摇石。
据说招摇山上有仙人,山上石头吸得精气,坚硬程度堪比金玉,不眠不休的以深海乌金打磨三日,才能磨出棱角,便能砍断寻常刀剑,寻来做刀,虽重,却也是极好的,仅逊色于乌金。传言虽然有些过,招摇石的坚硬却是名副其实,寻的这么大一块,用来堵门,也不知娄七这组织是什么来头,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谢长安拉住还要再砍的秦望昭,将耳朵贴在石面上,心里难得的有些急迫,细听外头动静,金铁交击之声渐渐息偃。何万里一定是受了重伤,在身体薄弱的部位,他砰砰的拍着石头,嘴巴对着秦望昭砍出来的豁,将声音用内力凝成一条线:“万里兄,听到我说话了吗?万里兄,叶兄……”
外头打斗声完全听不见了,谢长安还在呼唤,一道清晰的声音传进来:“别喊了,蓄点力气,还不知什么时候出得来。这小兄弟眼睛被伤了,看样子得瞎,我带他二人先去疗伤,你俩自己想办法。”
说话之人,是容锦。传进来的声音有多清晰,就说明他的功力有多高,这简直是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这妖怪,到底是谁?还有何万里,他的眼睛,到底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不想睡了肿么办,可是窝不得不去睡orz……
☆、第 52 章
岩洞里头没有天窗,却是意外的敞亮,洞里岩壁上悬着铜质的灯炉,里头盛着的油状物点这火,常年不灭,大概是深海罕见的珍贵鱼油。
谢长安很能苦中作乐,他将石壁上也不知是谁用过的床箪一个连一个打上结,在岩洞顶上寻了两个洞穿进去,悠来荡去的晃,嘴上使唤道:“那个姓秦的懒货,快起来,去看有鱼上钩没有?”
秦望昭躺在最上面的石板上,翻了个身脸朝里,不仅不理他,这下连看他也不肯了。
谢长安呼唤了半天,骂骂咧咧的飘下秋千落到水边,在地上捞起一根用长枪的木棍削出来的木条,木条入水的那端顶上扣了个金钱镖,镖上连着银线,他在银线尽头系了个弯钩,是用秦望昭削铁如泥的宝刀在洞里的兵器上削下来的,上头也没饵,依旧被他丢到流动的河水里了。他倒是物尽其用,随身的暗器,被他弄成了钓鱼的鱼丝,一钓就是一天一夜,结果鱼刺也没见着一根,他也不气馁,游戏似的不亦乐乎。
秦望昭不止一次嘲笑他蠢,这么湍急的水里,有鱼吗?能钓到的,不凶猛到能吃人?你还想吃它?笑话~~求你了别折腾成吗~~~你难道不饿吗……
秦望昭难得苦口婆心,他要不是谢长安,他管他去死。谁知那厮还不领情,失心疯似的过会儿跑一遭,满处乱转,他看着都替他饿得慌。秦望昭翻了个身,叱道,不管他,他大概,是闲疯了。
两人已经在这个岩洞里,呆了两天两夜了,时间久的足够两人将洞里的一切来去的翻箱倒柜后,又将宽广的石头壁挨寸的摸了一遍,谢长安甚至还现出他的绝世轻功,凭借一条细丝荡出那个光线微弱的豁口,再荡回来,夸张一些,简直可以说是面如死灰。谢长安说,豁口连着的,又是一条隧道,不是特别长,刚好是人游不过去的长短,就算拼命刨过去了,也不知道尽头,是不是又连着一条更为宽广的河流,锦华靠海,也有可能,是海。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还是轻易不要尝试为好,两人终于不情愿也不死心的赞同了容锦的说法,消停下来蓄力气。
比这更为无望的绝境,秦望昭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不怕,也不急,都是些没用的。更何况,那时他还是孤身一人,如今身旁却多了一人。这人咋呼着强行闯入他的生活,带着浑身的不靠谱,秦望昭笑了下,他想,若是深陷险境,他会把后背,交给他,毫无保留。
身后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谢长安奇怪的咦了一声,不知在倒腾啥,秦望昭扭过身子一看,那厮不知什么时候全身扑在地上,胳膊伸入水里,正歪着头全心全意的在水里掏着什么。于是秦望昭撑起身子,问道:“谢长安,你在干什么?”
谢长安大半个身子悬在岸边,胳膊往水里深的更深,他头也不回,答:“鱼钩勾到东西了,听声响,好像是金铁之类的东西,诶,我好像摸了到铁链子。”
秦望昭跳下来掠到他身边,蹲下,随着谢长安在水里拉扯,真有叮叮当当的金属声从水中传来,看他那样子,好像还十分沉重,秦望昭探出身子在水里找到他扯的地方,摸到了一条粗粗的铁索,两人合力猛然合力一拉,轰隆一声细微的闷响,铁链尽头的东西被拉动了,两人跳起来后退一步使劲一抖铁链,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浮上来,随着大力的拉扯飞出水面墩在岸上,居然是一个木头箱子。
这木头箱子在水里泡了有些年头,却没有腐烂发泡,可见所用的木料细密紧实,上等的好木早就。外壁的红漆退去些许,豁口上附着的,是绿的发黑是苔藓,上下盖之间挂着大把铜锁,锁的严严实实,里头的东西,别样珍贵似的。
谢长安闲的发疯,也没有丝毫囤积精力的危机感,见了点稀奇东西,立刻眉飞色舞嘴碎道:“哈哈,姓秦的,藏东西的是傻子吧,上把破锁有什么用,一刀下去剁了木头,啥都出来了。”
两人心有灵犀别来已久,在这种歪门邪道不务正业上,尤其通透。这厢谢长安才嘲笑完,那厢姓秦的,梅华刀都已经出了鞘,秦望昭拔出刀,闻言瞟了他一眼:“上锁防的是小人,对你不管用,你是粗人,还是匪类。”
谢长安闲闲的拌嘴:“放屁,爷才高八斗温文尔雅,拿刀的才是。”
随着他话刚脱口而出,秦望昭先是翻腕旋着甩了下刀然后凌厉的横挥出一刀,刀身不挨木头,怕砍碎了里头的东西,带着内力挥出的刀势在空中幻化出无形的气,利刃一样锋利,咔的一声轻响,挂着铜锁的搭扣,从中齐整的断开,下半段落下来,叮的一声叩击在铜锁上。
秦望昭用刀尖挑开木箱,刚开出一条缝,谢长安就哟了一声,语调异常欢快:“姓秦的,咱发财了~~~~”
☆、第 53 章
木箱子里的,乱七八糟随意堆积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有些人心里,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金银和财宝。十两一个的金锭子和成串的珍珠翡翠,静静的躺在破烂的箱子里,印着岩洞里常年不灭的烛火,闪着变幻不定的珠光,是让人着迷的色彩。
两人沿着岸边分头摸索,不意外的摸到岸边的水下固定着许多铁链子,是笔大财富。
两人湿淋淋的对视一眼,秦望昭轻微的抿起嘴,难得的开了个玩笑:“西平王,恭贺你,瞎猫乱碰死耗子,一不小心,又破了一桩疑案。李敬亭费尽心思藏下的血本,都能被你掏出来,传到宗人府去,他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