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府内,云蕾红着眼睛把一株株珍贵的药材装到箱子里,念叨着说道:“这些人参灵芝都给绣儿用上,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云蕾!绣儿不仅是因为伤势重,据说那刺客的剑上还淬了毒,光用这些补药哪里管用呢?”楚云枫一脸无奈的看着忙忙叨叨的云蕾。
“我不管!”云蕾啪一声打掉哥哥的手,怒叫道,“你不是天天和她在一个衙门做事吗,为什么不拦着她,你心里只有那个周家姑娘,你走开啦不要妨碍我!”
楚云枫满面尴尬的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孟君瑶和杨敏,看她们的表情似乎还很同意云蕾的话,楚云枫顿时觉得更加尴尬,讪笑着说道:“我不是去布政司巡视秋闱考场了嘛……”
“君瑶敏儿我们走!我带你们去宫里看绣儿去。”云蕾气呼呼的瞪了一眼楚云枫,“让他陪他的周姑娘去!绣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个姓周的这辈子也别想进平西侯府的大门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楚云枫无奈的摇摇头。
……
云蕾带着孟君瑶和杨敏来到宫门外时,发现文绣的丫鬟们一个个泪痕满面的站在外面。见她下了马车,忙都一起挤了过来,花枝跪下道:“郡主,求您带奴婢进去看看小姐,求求您了……”
花枝身后的春夏秋冬和小菊小桃等丫头也一起跪了下来,磕头不止。那情景连一向冷面的杨敏也有些不忍。
云蕾上前一步拉起花枝,“绿儿不是在里面陪着她吗?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好都进去,都回家去歇着吧,我进去看看有了消息就派人通知你们。”
花枝也知道自己这些人没资格进去,却仍一步都不愿离开,眼巴巴等在宫门外。花枝万万没想到她才一天没跟着小姐出门,文绣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听简单小公公说小姐被四皇子带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身上的官袍已经看不到一丝原本的颜色了。
花枝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如果小姐伤成了那副模样,怎么爵爷和朱四却是毫发未伤的回来了呢……
养生殿里。
景帝面色阴沉看着站在下面的景越和上官文刘沐风,“说吧,调查的怎么样了?”
景越满眼血丝,沉声回道:“那批重弩应该是五城兵马司制下,至于还有没有幕后之人……”景越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此事不可能单靠窦正德一个人能就成事。
“你们先下去吧。”景帝声音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直到景越三人的身影看不见,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酷,“你查的结果如何?”
景帝后面的屏风后转出一个苍老的太监出来,他佝偻着身躯,慢慢说了几个名字:“德妃、大皇子、唐右礼、窦正德。”
“好!好得很!”景帝眼底闪过疯狂的怒意,“这次她们又是因为什么?”
老太监不为景帝的怒火所动,仍是平缓的答道:“头一件,是因为这场秋闱考题泄漏之事。不过最重要的是,德妃那里不知怎么知晓了文绣的身世,知道她是当年简溪主子的女儿。近来您对文绣的宠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文绣又和四皇子走的近,德妃便按耐不住了。”
景帝啪一声砸碎了龙案上的茶杯,“朕看在她娘家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没有赶尽杀绝,她不但继续加害溪儿的女儿,还惦记上了朕的这个龙椅。你去吧。”老太监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剩下景帝一个人坐在殿里,一半脸庞隐在阴影里。
这时殿外面走进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她静静的走到景帝面前,冷冷的说道:“告诉我是是谁,我去杀了他。”
景帝抬头看了看永远冷若冰霜般的红绫,淡淡的说道:“你确定你能杀得了?”
“小瞧我的武功?”红绫看了一眼景帝身后的屏风,“内卫首领袁泰,想必是陛下身边武功最高的人,百招内我可败他。”
袁泰正是刚才那个佝偻的老太监,连几个皇子都不知道的存在,却瞒不过刚来不久的红绫。
红绫的声音里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傲然。
皇宫流水轩里。
一群太医待在外间不停的低声讨论,内室一片安静。
文绣眼睛紧闭、面色苍白的躺在温软锦被里,头上和胳膊上扎了许多银针。身材瘦小的尹闻道还在不停的把一根根银针扎到文绣的身上。
绿儿手上包扎着绷带,脸上抹着许多药草,面色憔悴红肿着眼睛守在文绣身边一步不离。不时有宫人让她先去睡一会,绿儿动也不动,只是看着文绣默默流泪。
她恨自己武功低微,保护不了小姐,反而带累小姐为自己受伤,如果小姐醒不过来了,她也绝不苟活,跟着小姐一起去,到了下面还去照顾小姐。
这时景越和上官文以及云蕾等人匆匆走了进来。
云蕾看到文绣躺在床上满身伤痕满头银针的可怜模样,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趴在孟君瑶肩上痛哭不止,“被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宰了他!”
景越轻轻的走上前,握住文绣没有插上银针的手,眼里满是深深的眷恋。他心里的自责简直要淹没了自己……如果他早一点得知消息的话,绣儿就不会伤得这么重。他多希望能再次看到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的看着自己,穿着官袍神采飞扬的模样……哪怕她再嚣张再跋扈,他也愿意陪着她,让她在全世界横着走……
也许有了权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她……景越一直都不想去争那个位置,如今即便是为了绣儿,他也绝不会放任那两个人……
在没有人注意的位置,上官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文绣,看着景越握着她的手,他眼里闪过一丝哀痛,慢慢的退后两步,最后看了一眼文绣,转身离开了流水轩。
几日后文绣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上官文已经请命去了边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消息
锦绣园里。
文绣倚在床头,吃着花枝一口一口喂的细粥,听着文琪在一旁碎碎念。
“姐别再去翰林院当差,把官职辞了吧。”文琪皱着眉头说道,“老师说我这次的成绩中举没有问题,等过几年再参加春闱,他就让我进翰林院试炼,到时我就能拿俸禄了。”
文绣哈哈一笑,“翰林院那点俸禄我还不知道,够做什么使的?这一院子的人你能养活得了吗?官职是皇上给的,什么时候不干也得皇上说的算,岂是我能做主的,这话别再提了。”
“你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皇上尽让你做得罪人的事儿。”文琪不满道,“这次死里逃生,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呢。”
“呸呸呸!”花枝忙打断文琪的话,“小孩子童言无忌!少爷可别再提这话了,小姐福大命大长命百岁,才不会被几个小人加害呢。”
……
距离遇刺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个时候的京都已经进入冬季寒冷的时节。
文绣的毒被她之前治疗德妃的药方子治好了,好在她当时毫无隐瞒的把药方告诉了尹闻道,结合尹闻道的针灸,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小命。
醒来半个月后,文绣就搬出了皇宫的流水轩里,尽管景帝再三吩咐在宫里痊愈后再走,但未免朝堂上的议论,文绣还是极有自知之明的撤了回来。
这段时间文绣的锦绣园几乎被来来往往的各路人踏破了门槛,云蕾孟君瑶这些闺中密友也就罢了,那些三杆子打不着的官员家眷居然也连番上门看望。锦绣园里堆积的礼物和珍贵药材几乎堆满了小库房。
原本京都里的官员就多,找不到借口接近文绣这位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这下子文绣受伤在家,那些人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扰得锦绣园的丫鬟们不胜其烦,最后还是文丰督出面,以文绣奉旨静养不得打扰为理由,挡住了那些人。
至于文丰督,他那天受过惊吓,又被绿儿一阵痛骂后,精神萎靡了好久,前段时间景帝下旨让文丰督回家荣养,爵位升了一级,成为了伯爵,但礼部的差事却被除去了。成为一个闲散贵族。每日里除了去柳姨娘那里,就是闷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对文绣仍是不闻不问的状态。
文绣也不在乎,安安心心的养伤,她也不后悔当初为文丰督挡那一剑,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从今往后,她也算是换了文丰督的生养之恩,两下里再无什么瓜葛亏欠。
“小姐,上官世子的信。”春兰笑着走进来,递过一封厚厚的信封。
文琪见了便站起身离开,他知道上官世子的信实在太长,姐姐暂时是没时间理会他了。
上官文自从离开京都前往京都后,过一段时间便会通过专门的秘密渠道送一封信回来,信里除了讲述他在边疆的生活,那里的风土人情,和不时来犯的敌军,便是询问她的伤势,对于曾经的那些心思,几乎只字不提。
文绣展开信封,一字一句慢慢看着上官文的信,上官文的字体俊秀飘逸,就像他的人一样,连看着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变黑呢……”文绣自言自语的说道,上官文好像也是报喜不报忧,和敌军的冲突中一定会有些受伤,他却从没说过,文绣寄去的信里几次询问,他也避而不谈。
“又在看阿文寄来的信?”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文绣知道是景越来了,笑道:“你每日这么翻墙过来,就不怕被你的父皇知道?我倒是不怕被议论,你四殿下的名声可就……”
“清者自清。”景越穿着一身裘皮,头上戴着毛茸茸的帽子,显得人柔和许多,他坐到床边,轻轻拿起文绣的手,放在自己手里里捂着,柔声道,“今儿伤口可还觉得疼?”。
文绣脸色微红,咳了一声,轻轻抽出他手里的手,笑道:“我是个练武的人,身体本就结实,养了这么多天,早就完全好了,只是花枝她们不许我出门,实在是憋闷。|”
“外面冷着呢,我刚来的时候,已经下起小雪了,你还是老实待在屋里。”景越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随手拿过一张上官文的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文绣一把抢走信,笑道,“这可是私人信件,旁人不许随意偷窥。上官知道了可要不高兴的。”
“你很在意他?”景越捏了捏文绣的鼻子,不满道,“我都帮你寄了好几回信给阿文了,你可还没写过信给我呢。”
文绣笑道:“你天天过来,有什么话不能说,还需要写信?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上官那里看望他呢。”
景越嘿嘿一笑,“那你暂时可去不了了,听父皇的意思,他打算让你离开京都。”
“什么?!”文绣猛地坐直了身体,叫道,“我没犯事吧,皇上干嘛撵我走?”
“你别急嘛,听我说给你听。”景越把文绣按回去,“你那件案子已经有了眉目,父皇打算动手了,他的意思是让你暂时离开这里,远离风暴漩涡,以免被波及到。”
文绣心中的疑惑更深,景帝对她是不是好的过头了?就算有简溪那层关系,可毕竟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啊。简溪是和文丰督生下的文绣,跟他景帝有什么关系?
莫非……文绣心中一惊,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难道景帝以为文绣是他和简溪生的女儿?而文丰督显然也是这么认为,否则怎么解释他最近对自己似乎恭敬又疏离的态度?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会这么认为……难道那个文绣真的是皇上的女儿?
文绣越想越觉得背后冒起了冷汗,没这么巧合吧,没这么狗血吧……
“绣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怎么冒汗呢?”景越注意到文绣的脸色,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帕给她擦汗,“我去把尹闻道带过来……”
“不要去!”文绣叫道,下意识推开了景越的手。
如果文绣的身体真的是景帝和简溪生的,那她岂不是和景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搬家和圣旨
文绣愣愣的看着景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心中想着如果自己这副身体是景帝和简溪生的,那她和景越在一起的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景越从没见过文绣这副惊惶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疑惑道:“没有发烧,怎么不停的出汗呢……”
文绣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景越摸着自己额头的手,翻身缩到被窝里,拉起被子蒙住头,“你……你先走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刚才还好好地,这是怎么了?景越知道以文绣的性子,她不想说的事无论怎么问都没用。定定的看了一会被子下小小的身体,景越站起了身体,轻声道:“那么,你先休息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接着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了,文绣才慢慢的坐了起来,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刚才景越坐过的地方,心里涌起一阵无力的荒谬感。
难道她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吗?文绣以为来到这里是一段捡来的时光,想要好好的珍惜,努力的活着,做想做的事,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甚至,喜欢能够喜欢的人……
可现在连想要喜欢的人,竟然也有可能荒唐的变成了自己的哥哥,文绣觉得这比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还要莫名其妙。
文绣深深的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下来,伸手拿起衣服朝身上套。
“小姐。您怎么下了床?”走进来的绿儿看到了连忙过来制止她,“伤还没好利索呢,外面天这么冷。还是在屋里待着暖和暖和吧。”
绿儿身上的伤都是些许轻伤,已经完全好了,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现在每天最积极的事情就是缠着红绫教她武功。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我想出去走走。”文绣坚持要穿衣服,绿儿拗不过她,只好从柜子里拿了身厚袄棉裙给文绣穿上,脚上套了双鹿皮小靴。又给她系上厚厚的白狐毛大衣,这才放了她出门。
许久没有出门的文绣慢慢走到院子里。一眼看到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飞舞,带着一阵清甜的寒风吹到脸上,只觉得心胸里的浊气都让这风给带走了。
地面上和石桌树木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安静的院落里没有一丝声响。那几个丫鬟们想必都窝在暖炉旁说话做针线。自从文绣受伤后,原本计划的搬家事宜也已经搁浅了许久,景帝赏赐的那座宅子想必也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
“绿儿,我们今天就搬过去吧。”文绣对跟在身后的绿儿说道。
“今天?您的伤能坐马车吗?”绿儿拿了一个小小的手炉塞到文绣的手里,担忧的看着漫天飞雪,“况且今儿可能还有大雪呢。”
就是因为下雪才有趣闻,文绣笑了笑,“你去通知大家准备搬新家吧,再不搬的话。我可担心皇上把我那宅子给我收回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