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的姑奶奶,您可别在这闹腾了。”这是张路的声音,此时是晌午,正是内侍监最繁忙的时候,需要对账清点货物,翎彩在这凭空一挡这不是坏事吗,“残华宫不享受宫中物资匹配,这是陛下的严令啊,纵是小的们想给宝林一些,这也是违背圣旨啊。”
“笑话,据我所知,残华宫可还住着皇帝的子嗣,如此看来,陛下的子嗣也不能享受到同等的待遇了,张路,你对我不敬不要紧,你对龙种的无视就是大罪。”翎彩算是明白了这帮奴才恃强凌弱的行径了,好吧,耍无赖是吧,本姑娘就耍一回。
张路果然慌慌张张地跪在了地上,他就是嘴贱,真是无聊搭上翎彩的话,他瞅着四面传来的讥笑的眼神,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只能连连附和道,“这确实是陛下的命令啊,小的小的只是遵循圣意。”
“圣意是么,那么我们今天就来说说圣意。”翎彩淡淡道,没有一点委屈的意思,她横眉看向其他看热闹的人,正色道,“陛下只说不可配备给残华宫相关物料,但是有没有说广德公主的东西不可以配,虽然广德年幼,尚不知宫中规矩,还不明白有些正当的物资是可以讨要的,如今我帮她要来有何不可,张路,你跟我说圣意,圣意又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况且这不是陛下的口谕,我没有听过,自然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翎彩顿了顿,见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敢做声,也就继续道,“如此,我只是要一盏茶而已,还是没有人肯给吗。”
“哈哈,妙语连珠。”从那不远处走来的一个男子,手中摇着一尾扇,那扇坠儿随着那人轻摇显得十分飘逸,而男人的眼眉之处流淌着不属于皇族所该有的潇洒之气,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似是能将翎彩看透,似是能将一切看穿,翎彩只是这一眼,就深深记住了他的样子,只是,他是谁呢。
“魇王吉祥。”只见所有人都忽然跪在地上,而最过震惊的恐怕要数方才还什么都不担心的令狐翎彩,她此刻的心脏仿佛调高到嗓子眼,也许一个不注意就会掉出来,只是她震惊之余,还是好好反思了一下,魇王虽好男风,但是他长居在大明宫外,也未必能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事情。
“如此,你们还是不肯给这位一盏小小的绿茶叶吗。”魇王已然走近至翎彩的身边,他只是匆匆扫视了翎彩一眼,就又转而说道,“看来我也有必要跟皇兄提一下此事了,皇帝的女人竟是连茶都要不来。看来只能到我的魇王府来取了,你说,是不,令狐家的小女儿。”
翎彩的下巴就这样随着魇王不喜不怒的话语随意的用扇柄挑起,他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翎彩竟是没有害怕的感觉,而魇王的心中也是十分释然,看来自己原来还是喜欢男人的,对于世间最美的女子,令狐家的小女儿竟然也不能勾起自己的一丝欲望,他果然生来就是龙阳之好的偏门人。
还不待魇王停止着看似轻浮的动作,那由远及近地低喝声,却是从内侍监的门外就远远传来,“李焉,放开她。”
“皇兄,你总算来了,我可没有如何。”李焉的动作十分迅速,他甚至都没有顾忌翎彩忽然失去扇柄的依托,而头忽然低下的痛感,翎彩倒没有别的感觉,不过是一个GAY王爷,他偶尔欣赏一下不是自己那盘菜的女人,也许就是好奇心作祟,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况且他不是为自己说了一句话么,罢了罢了,又没被占便宜,想想还是不吃亏的。
只是那怒气冲冲进来的人,不是李?么,他不在含元殿批阅奏折,跑到这里来作甚。
“李焉,你进宫也不去含元殿给朕请安,倒是先来这里只有下人待的地方,你是想告诉世人皇兄怠慢于你吗。”李?言辞犀利,他对李焉说的话旁人听来恐是觉得他定是在为难自己的弟弟,可是只有李焉知道,他的哥哥从来对自己都是半讽半疼的,这就是李?的作为,越在乎越毒舌。
并且,他今日还招惹了一个李?心中最在意的女人。
“皇兄,你与淑妃在含元殿彻夜欢愉,我怎么能去擅自叨扰了,再说了,我来看看大明宫的物料配备,也不是体恤皇兄你么,你这不理解就算了,还怨我没想着你,本王也很忧心呢。”李焉充满风趣的话语竟是将本还有些闷闷不乐的翎彩给逗的笑了一笑,她当然也听到了李?与淑妃的风流事,只是她一点没有怨恨,反倒还有些感谢淑妃安抚了皇帝寂寞的心。
毕竟,她是肯定做不到的。
只是翎彩这不惊异的一笑,李?心里本就有些不悦,面上更是挂不住了,可是他又必须忍下去,他只淡淡转而道,“即刻给宝林一盏绿茶。”
“是。”只见张路立刻起身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茶包,交予给翎彩的时候,他能够看见翎彩有些释然的表情。
翎彩终于从那门槛上起身,她将茶包放好,又面朝皇帝的方向微微躬身道,“谢陛下,臣妾告辞。”
86 初识魇王 '本章字数:201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626 15:20:48。0'
已跟皇帝道完谢地翎彩连忙转身,落落大方地说完又朝李焉的方向淡淡欠身道,“王爷有礼了,多谢。”
“皇兄怎么舍得将此妙人发配至冷宫呢。”李焉带着一股子不羁的性情轻摇扇面,凑近仍愁颜不振地皇帝身边,“若不是本王不好这口,真希望哥哥能让给本王呢。哈哈。”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朝内侍监门外尾随翎彩默默走出去。
李?只觉此刻心境悲凉,他能感觉到翎彩与他擦肩而过时的错愕,他亦能感觉到翎彩没有任何留念的远去。
只是,如今,怕是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真正的心境。
翎彩走的时候,又何曾没有感觉到那一瞬间的侧目,只是她已是与那高高在上的王交换了条件,她又如何能再有一秒钟的悸动,她就算对无情地李?还有顾及,也不能去全部的考虑他此刻的心境了,人走茶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翎彩总归知道宝林的归处为何物。
“令狐姑娘。”魇王浓墨转淡地笑容出现在翎彩微微转身后,她看着竟是跟了上来的他,一时没有准备,也就同样回以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魇王怎么还没离宫?”翎彩轻声问道,她突然看见魇王的脸色忽然变的有些阴沉。
“令狐姑娘以后在宫中若是有人再敢刁难你,记得让人传话到魇王府,在下定会为姑娘排忧解难。”魇王说的极为自信,仿佛这大明宫的主人不是李?,而是他魇王一般。
翎彩不由将眉头微微舒展,如释重负地却道,“魇王可不要再叫臣妾姑娘了,且不说宫中人多嘴杂,就是被一些不相干的人听到了,以为臣妾与魇王有多么好的交情了,而由此令魇王也受到陛下的冷落就不好了,翎彩自知此时的境遇虽不如从前,但是活的也必然是比贫苦之人要好的多,魇王的好意,翎彩心领了。”
“罢了罢了,你就推脱吧,我这番帮你,当然也不是无谓的。”世上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是魇王如此说来,翎彩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推脱了。
“魇王有何事?”翎彩当然想不到此刻没有荣耀的身份之时,却也能帮上位高权重的魇王,不禁也就多了好几分好奇来。
魇王自在的收起扇子,四下里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在旁,也就凑近翎彩的耳边细细说道,“听说长安城陈府家的公子是你救的,他若是好了,肯定要来找你吧,到时别忘记替我引见一下。”
翎彩的面色倏地变的有些白,这个魇王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总以为他就算有特殊的喜好,但是也该是性情高洁之人,只是怎么如此猴急了,再说了,陈玖怎么会甘愿与此人相交,只是她也不便唐突的拒绝,也就扯谎道,“不知魇王从哪里听来的稀奇事,臣妾还要回残华宫救治广德公主的母亲,就先回去了。”
李焉却是没有多做阻拦,也是料想到翎彩听了此话会迅速从这里离开,那么他也就肯定了另一种可能,这两人的关系绝非是陌生人那么简单了。只是当年陈玖二十岁的时候,并不知道他还有过心仪的对象,怎么只是过了六年,这家伙就耐不住寂寞,瞅上了根本就不可能的废后呢。
李焉不再多想,既然能等的了六年,再多等几天又如何,因为令狐翎彩的日子怕是也长不了了,不受皇帝荣宠的后妃,就算再年轻再美艳,也终是一个摆放在家中仅供欣赏的花瓶,永远都不会真正的被皇帝再次记起。
只不过是两个时辰,秋碎在小屋里照顾着仍然昏迷不醒的郦宝林,心中计算着时间的流逝,于是当翎彩没有任何损伤地重新出现在残华宫时,秋碎也会疑惑,她难道没有收到公公宫女的责难吗。
“秋碎,赶紧煮茶去。”翎彩来到郦曲的床边坐着,一边把手中的茶包递给她,一边用手摸了摸郦曲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翎彩心中默默想道,那么喝杯茶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只是秋碎还愣着拿着茶包不动,翎彩见此,也就连忙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宝林去哪里要来的此物?”秋碎就像没有听见翎彩的吩咐一般,就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她不能想象她曾经的主子竟是真的会去做下人才能做的事情。
“当然是找人要来的。”翎彩答道,不由有些嗔怒道,“难不成还是我偷来的吗?”
秋碎没再多问,她那发黑的指甲似在嘲笑她有些无知的提问,又或者说她不愿意承认从前的主子是变了的。
翎彩见秋碎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伙房了,也才发现本来应该在郦曲身边待着的还有一个人,小家伙李雅弄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广德公主没在宫中吗?“翎彩随后来到了正在烧着粗炭地秋碎面前,强忍着微浓的烟带来的不适感,赶忙问道。
“公主被李直公公带走了,说是今后交予贤妃娘娘抚养。”秋碎漠不关心地说道,她又怎么知道翎彩刚没走多久,李直就去而复返,那皇帝的口谕传的还真快。
“那么弄儿这是要永远待在宸殿了……”翎彩有些惋惜地说道,她一面为弄儿能够远离后宫纷争般的生活而庆幸,却又一面未永远不能再见到生母的弄儿而叹息。俗话说,还是在亲身母亲身边好一些。
雅风由着苏景带大是没有办法,雅风生母毕竟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而一直由奶娘带大,直到九岁的时候被这具身体的主人拒绝抚养之后,李?就只能将他的爱女交给贤妃抚养了。
谁知秋碎接下来的话才会让翎彩莫名的激动,
“不会的,贤妃不会住在宸殿了,陛下已经召贤妃回了大明宫,暂居在帝江殿中,公主也会随贤妃娘娘住在那里。咳咳?”
秋碎被这烟子呛得不行,眼睛都快要眯上了,也就顾不得看翎彩此刻是什么神情了。
87红颜知己 '本章字数:2137 最新更新时间:20120622 07:59:34。0'
而翎彩的神情又能是怎样了,惊异,庆幸,寂寥,空洞,她更多的表现是奇怪吧,李?方才还对自己一派神往,却是又在露出此番表情之后,立刻迎来了帝江殿新的主人,这个主人且不说是自己的金兰姐妹,他为何也要把唯一能够慰藉心灵的弄儿也带走。
他是为了让自己孤立无援吗,翎彩心想道,眼眸中失掉了神采,黯淡无光。
陈府中如往日般空寂,只是这日丫鬟往竹林后的阁楼送汤药时,却是被眼前的奇景给吓的将碗都砸了,待丫鬟赶去给七小姐复命时,连手都不利索了,“七小姐,九少爷他……”
“陈玖怎么了?”陈未央正在房中仔细端详这吸附了黑雾之气的冰符,她的思绪被丫鬟没来由的一声唤给打断了。
“玖少爷他醒了,可是身上却什么都没穿。”丫鬟说着说着就有些涨红了脸,嘟囔道,“而且房中还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姑娘。”
陈未央不由皱了皱眉,光天化日之下莫不是还有女采花贼,只是陈府虽没了八妹照应,可是她陈未央精通巫蛊之术,凡等之人岂是随便能进入看似平静的陈府的,而且还是采进了她九弟的房间。
她不待丫鬟接着口没遮拦地说下去,只用手点了点这丫鬟的哑穴,淡淡地说了句,“今日所见,不可对旁人提起,否则,你就真的不会说话了。”
还未到达三层的阁楼之上,陈未央就闻见了那一缕缕不甚分明地幽香,她的符咒从来藏于袖间,不管是人是妖,有备而来总是好的。
终于上了三层的阁楼,她看着阁楼里一瓣一瓣地红玉花骨朵散落了一地,她虽不惊疑,却是也想到了会是何人所为。
“莫姑娘。”陈未央看着屋内只披了一件透明衣裳地妖娆女子,言辞中冷冷没有温暖。“陈府的高墙竟是没有拦住你。”
只是陈未央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那被她唤做莫姑娘的女子突然转过头来,她的脸竟然如此骇人,不对,准确来说应是半边脸,橘皮般的褶皱干瘪无力,若不是陈未央打小跟随鬼谷子看管了干尸什么,这位莫姑娘的脸只怕会吓死任何一个正常人。
“烟儿,你的脸?!“陈未央不知九弟怎会跟这女子待了一夜,却也是忍不住叫出了那女子的名字。
“你还认得我?“莫烟儿此刻一直伏在那具仍没有醒来的身体上,她确实待了一夜,只是她一夜之前还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却是在醒来之后,就发现身在最想见的人身边,几年的逃离,令她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为何,在最落魄的时候,一朝醒来,竟是就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只是,如今的她,要用怎样的容貌来面对他,她最爱的玖少爷。
“当然,世人皆知陈府家唯一的公子喜欢泡烟花之地,却是不知九弟从来只去一人的房里,而在那房中,却从未做过房中事,即便是唯一的一次,我也记得很清楚,那日正是皇帝大婚之日。”陈未央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好,她只是不知道她的话正好刺痛了眼前有些焦虑的女子。
“是啊,那日皇帝大婚,玖少爷在我的房中待了一夜。”烟儿淡淡地说道,她半只完好的眼睛流露出黯然的神伤,而另外被毁的看不清的眼睛,却是分不出神色。
“只是你如此出现在这里是为何呢?”陈未央言归正传,弟弟的风流事她一清二楚,只是跟这烟儿还有什么渊源就不懂了。
烟儿此刻终是没有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