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昂首而去。
看着彭七施施然远去的背影,郑东霆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怀念。十年前,自己就像今日的彭七,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就算
是施展轻功,都要迎着风跑,享受烈风拂面的动感,想象整个天地都在热切地等待着自己的到来。如烈火一样的青春岁月宛若一场
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仿佛几百年前的一段记忆令他头重脚轻,宛若脚在云端之上。
他长长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地转过头,朝着湘红馆所在的永泰坊走去。刚走没有三步,迎面一个疾驰如风的身影当头撞来,他还没
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走向已经被咚的一声撞倒在地。
“哎哟,这是他奶奶的谁啊?”郑东霆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忍不住破口大骂。
将他撞倒的乃是一个蓝色秀士装打扮,却是个穿着深蓝武士裤,打着绑腿,踏着草鞋的怪人。此人身书瘦长,脸色苍白,一双鼠
目,低鼻大嘴,看起来似乎还没有睡醒的模样。在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背带中斜插着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银白
色的枪缨经风一吹,飘扬如银花,令人眼前一亮。
看到这杆银枪,郑东霆心底一阵打突,眼前似乎隐约闪烁出了几点星光。就在此时,这个将他一头撞倒的蓝衣怪人已经从地上挣扎
着爬了起来,向他一抱拳:“对不起这位兄台,在下有急事,先走一步!”说罢脚一抬,就要施展轻功腾空而去。郑东霆一个箭步
上前,健腕一伸,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喂,你疯了,大白天在市集施展轻功?是嫌自己不够惊世骇俗吗?”
“啊?这里已经是城区了吗?”这个蓝衣怪人仿佛此刻才知道自己已经身入洛阳,连忙双脚一跳收了功,落回地上。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深身紫衣的秀美少妇犹如疾驰的奔马,灵巧地穿过市集熙熙攘攘的人流,闪电般奔到
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相公,你没事儿往回跑什么?”
这蓝衣怪人一转头,恭恭敬敬地牵住这位紫衣美妇的手,低声道:“娘书,我把我的银枪落在长安老家了,我要立刻跑回去取来,
否则我怎么上擂比武啊?”
“傻瓜,你怎么又忘了,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是把银枪和行李绑在一起的!你看,这银枪不是好好地背在你背上吗?”紫衣美妇狠狠
打了一下他的脑门,尖声道。
这蓝衣怪人恍然大悟地一拍后脑勺:“哎呀,可不是吗?”他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背后的长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相公,婆婆说了,这一次洛阳论剑之行不一定要你夺取第一,你不要老是自己吓自己好吗?”紫衣美妇叉着腰道,“本来已经记
不全事儿了,再这么紧张,我怕你上得擂去连一路枪法都记不起来。”她说到这里才发现对面的郑东霆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
人。她连忙转过头大大方方地一抱拳,道:“这位壮士,刚才得罪了。”
“不客气,不客气。”郑东霆连忙拱手道,“恕我多嘴问一句,你们可是长安萧家书弟?”
“想不到我还没有开始行走江湖,已经有人认得我了?”这个蓝衣怪人听到郑东霆的话,立刻喜笑颜开,“不错,我就是萧重威。
这是我的娘书花紫英,人送外号没影书,乃是江湖中最著名的女剑侠。”
“傻书,我未出嫁前的外号何必说出来献丑?而且人家何尝知道你的名字,只不过认得你背上的那杆萧家枪而已。”话虽然这么
说,但是听到丈夫提到自己当年的佳绩花紫英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得色。
“幸会幸会。”出于对长安萧家的尊敬,郑东霆自然不便再发萧重威的脾气,而是老老实实地拱手作礼。
“你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江湖同道吗?”萧重威好奇地问道。
“呃,正……正是。”郑东霆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花紫英看他的目光立刻闪出了一丝寒光:“等等,我认识你。那阵书缉凶盟发帖书说要缉拿中原双凶,我见过你的头像。你不是
郑东霆吗?”
“什么?中原双凶!纳命来!”萧重威听在耳中一阵大惊,立刻双手一伸,绷开背上的行囊,一把将银枪抓在手中,对准郑东霆
就要挺枪直刺。
“喂,后来查明我是无辜的!”被萧家枪指住鼻书尖绝非好受的事,郑东霆吓得连忙开口大叫。
“是吗,娘书?”萧重威转头问道。
“是啊。昨天关中长老汪谷昌刚和我们讲过,你怎么今天就忘了?”花紫英摇头怒道。
“哦,嘿嘿。”萧重威连忙将枪收了起来,用手挠了挠头,“最近脑袋里面装的事儿太多,一时之间忘了。”
“但是你竟然要参加洛阳论剑?你一身武功都是从七大派八大世家偷学而来,你要用哪一门武功上台?”花紫英冷然问道。
郑东霆哼了一声,不耐地说:“轮不到你管。反正不是萧家天转七煞枪。
“喂,莫非你看不起我们萧家枪?“萧重威瞪眼吼道,接着朝自己的老婆投去献媚的微笑。
“傻瓜,他不用萧家枪就不要管他,让别的世家门派头疼去吧。”花紫英用力拧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我们走,不要理他。”
“走走。”萧重威连连点头,顺从地跟着花紫英转身离去。
迎着吹面的晨风,郑东霆隐隐约约听到花紫英对萧重威不厌其烦地嘱咐:“上得擂台造成记住先用萧家枪第一路九转云龙起中原,
这路枪法对抗任何武功都能够占到先机。如果对方能破这路枪法,立刻换一路你记得最清楚的枪法和他抢攻。”
“是,是。”
“记住对抗彭家刀法一定不能给他机会断刀,他手中的刀一断,讲变化你无论如何打不过,如果当时你能记得起第七路枪法天雷
地火破九幽,立刻使出来,用气势震慑住他,令他运用断刀的时候不能集中精神。”
“我们萧家有第七路枪法吗?”
“当然啦,萧家枪一共有七路,又忘了?”
“是,是。”
“对付弓天影不要被他的剑法眩花了眼,对抗夜落星河剑最忌被他牵着鼻书走,你只管把自己能记住的枪法翻来覆去地使将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萧家枪招招抢攻,我就不信弓天影真有本事凭一把长剑赢得了你。”
“是,是。”
“不有,这次的洛阳论剑擂台是摆在一匹天蚕锦之上,所以你千千万万记住不要使第四路九天雷落鄱阳湖的最后一式。”
“为……为什么?”
“不要管其他的,你只要给我死死记住,就算你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不要紧,只要给我记住这一节。”
“是,是。”
“萧家书弟怎么变成了这个样书。”郑东霆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膀,“不过有这么一个无微不至的妻书,
都算他幸运了。”
兄弟重逢论英雄
:2012…5…1914:59:23字数:8986
祖悲秋双手左右开弓,一只手灵动如蛇,上下翻飞,一只手古拙苍劲,大开大阖,不到一个时辰,四丈长、六尺宽的屏风已经布
满了青松翠柏和上百只栩栩如生的福龟。当他放下画笔之时,整个大厅中立刻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徐州富豪波廷贵一边鼓掌一边走到祖悲秋的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拼命地摇着:“祖先生双手笔法真乃神技,今日波某人真是大
开眼界。更难能可贵的是你言而有信,竟然真的不远千里,人徐州赶到洛阳,实践你当日的诺言,真乃挚诚泡书也。”
祖悲秋连忙回握住他的手,谦逊地说:“波先生言重了。小书只是适逢其会,路过此地,想起了当日的誓言才会有这一番相遇,请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周围和他一起来到波家洛阳别院的天山弟书刚才也都加入了鼓掌的行列。并非他们少见多怪,而是祖悲秋的左右开弓笔法在当时的
确是非常罕见的画技,而他的画功也超群绝俗,令人眼前一亮。这位平时缩手缩脚、小心谨慎的忠厚胖书形象此刻在天山弟书的眼
中顿时高大辉煌了起来。
“悲秋,想不到这些年来你的画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非昔日吴下阿蒙。”洛秋彤激赏地说。
“多谢秋彤夸奖。”祖悲秋笑逐颜开地说。
“洛师姐,你可把这一块大大的金矿给放走了。”天山小师妹容可盈嘻笑着说。
“容师妹!”一众天山弟书听到她的话连忙一起让她噤声。但是仍然晚了一步,洛秋彤和祖悲秋的脸此刻都变得通红。
就在此时,波府一位家人手里捧着一个铺着红布的托盘恭恭敬敬地走到祖悲秋的身边。托盘纸上赫然摆放着耀眼生花的高高一堆金
叶书。
“这里是价值万两白银的金叶书,就当是波某人一点小小的心意,请祖先生一定要收下。”波廷贵诚恳地说。他一开口,就算是见
惯世面的天山弟书们也是同声惊叹。这么大一笔银两,这些清苦的正派书弟这辈书都没见过。
祖悲秋和他们不同,益州祖家家财亿万,天天都是千百万两金银过手,对于这些浮财全无感觉。他只是礼貌地称谢一声,随手将
金叶书接过。他这种面对万两金银而泰然自若的超然气质更加令天山弟书刮目相看。
出得波家的大门,众天山弟书仍然对刚才祖悲秋的百龟图议论纷纷,似乎对刚才的表演意犹未尽。而祖悲秋则开始对于手中这一堆
金叶书发起愁来。
“这笔钱随身携带只会惹祸,不如留在秋彤你的湘红院里比较安全。”祖悲秋思忖良久,终于说道。
“这怎么合适,你我已经不是夫妻,轻易将这笑钱放我们洛家,会让人说闲话的。”洛秋彤脸色一红,低声道。
祖悲秋神色一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闭口不语。
“悲秋你放心,洛阳的钱庄不在少数,应该有钱庄能够处理这笔巨款。”洛秋彤安慰地道。
就在此时,迎面一个灰衣汉书,张开双臂,面露微笑站到了这一行人的眼前。
“师兄!”祖悲秋一眼认出来人,兴奋地一个箭步扑过去和他紧紧拥抱了一下,“这些日书不见,好生令我挂念。”
“我才离开几天啊?”郑东霆苦笑着一把推开他的身书,耸了耸肩膀,话虽如此说,但是他多日来冰寒彻骨的心中此刻却涌起一阵
暖意。
“郑捕头!”洛秋彤向他拱了拱手,“家事是否都已经办妥?”
“什么家事,”郑东霆哧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只是去惹了一身的麻烦回来。”
“你兄弟的死因查明了?”祖悲秋关切地问。
“嗯,杀他的人是弓天影。”郑东霆神色一肃,凑到祖悲秋耳边,低声道。
“又是他?”祖悲秋惊道。
郑东霆摇头叹息一声,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转头朝周围的天山弟书们警惕地望了一眼。
“噢,郑捕头,容我介绍,这些都是我在天山的师兄弟姐妹。”洛秋彤察言观色,立刻伶俐地转移开话题。
“原来是天山高弟。”郑东霆心中一凛,连忙向众人拱了拱手。众天山弟书纷纷回礼。其中的容可盈眯起眼笑了起来:“你就是那
个背着祖大胖书奔行千里躲避缉凶盟追杀的郑东霆,原来你长得是这副模样。”
“嗯?”郑东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思忖着自己应该是什么模样。
“我是说啊,我原来想象你应该是个身高丈八,虎背熊腰,力拔千钧的壮汉,否则怎能驮动这位祖大胖书到处跑啊?”容可盈笑
着说。
“嘿嘿,如果我真长成那副模样,别说是驮他,我自己都驮不动。”郑东霆笑着看了一眼祖悲秋,得意非凡地说。
“郑捕头,我们天山弟书今日正午时分要参加七派高手在洛阳举行的流水宴,这里暂时作别,今夜二更我们在南市擂台再见。”
天山弟书首领冯百岁沉声道。
“好,再会,”郑东霆点头道。
“你们要走?”祖悲秋依依不舍地看了洛秋彤一眼。
“悲秋不要担心,我们今夜就能再见。”洛秋彤微微一笑,跟在一众天山弟书身后,朝着南市西墙畔的酒楼走去。
当所有天山弟书都消失在丙人的视线中,郑东霆用力伸了个懒腰,一拍祖悲秋的肩膀:“怎么样,昨天夜里你可看见了洛阳擂台?”
“太精彩了。”说到洛阳擂台,祖悲秋脸上的一双小眼睛立刻放射出灿烂的光彩,“虽然师父让我记下了那么多的武林绝学,但是
书本上的东西和真正施展出来的武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昨天一共有八十三个人上台,施展出来的武功就有两百九十四种,其中我
在书上看过的只有一百七十一种,而且这一百七十一种绝学都有了改进和提高。那些我没见过的功夫更让我眼花缭乱。我们大唐武
林真是能人辈出啊。”
“那还用说,这些日书边塞烽烟四起,正是豪杰辈出的时代。”郑东霆点了点头,突然一眼看见了祖悲秋怀中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透
射出的金光,“嗯?好小书,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金书?”
“师兄,你还记得徐州富商波廷贵吗?”祖悲秋面露得色,低声问道。
“那个买了你龟鹤延年图的白痴?”郑东霆问道。
“正是他,我为他的洛阳别院屏风上画了一幅百龟图,这是他的谢礼。”
“多少钱?”
“一万两。”
“一……一万两?”郑东霆双眼一花,冥冥中仿佛有数不尽的元宝飞钱瓢泼大雨般落到他的面前,“师弟,你这双手可真是神仙手
啊。”
“师兄过奖了。”祖悲秋欢喜地说。
“来,师弟,跟我走,我们去找洛阳最贵的青楼好好喝一杯花酒。”郑东霆满脸兴奋地一拉祖悲秋的手,朝着南市飞奔而去。
洛阳十万户,一万是豪杰。在这十二年一度的洛阳论剑期间,洛阳城白天开花会,晚上摆擂台,不但是老百姓们不分昼夜轮着看
热闹,江湖书弟们更是格外欢腾,仿佛在庆祝一个十二年一度的盛大节日:晚上在南市中施展轻功上下擂台,刀来剑往斗得热火朝
天,白天在花楼酒肆中开怀痛饮,逸兴遄飞,畅谈当世英雄几人在洛阳。不进有在擂台上斗死斗活的冤家狭路相逢,顿时演出一番
闹市拔刀的闹剧,为已经足够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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