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安垂说道:“臣弟已收拾妥当,也派人事先与这个江湖门派有了联络,如今他们住四平馆。眼下万事俱备,只待皇兄下旨,臣弟便远赴海外,为我皇求取仙丹!”
知情识趣的人,总是活得长久一些。弘泰皇帝点点头,说道:“海外寻求仙丹,非大毅力、大机缘而不可得。此去天高地远,你好自为之!”
弘安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双目微红,哽咽道:“多谢皇兄体恤,只怕臣弟此去再也见不到皇兄了,还望皇兄多多保重!”
弘泰皱起了眉头,面无表情的挥挥手,说道:“待雨晴之日,朕便下旨让你启程。家老小自有朕为你照料,你便安心去!”言罢,他起身转而离去。
弘安的头重重磕下,地砖上‘砰砰’作响,让远去的弘泰皇帝脚下略略一顿,继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唉——!这又何苦来哉?都是为殿下好啊!若是求得仙丹归来,也是大功一件。殿下又何须为此烦恼呢?”那位道士装束的老者,幽幽一叹,其身子慢慢从龙榻上浮起,脚不沾尘一般离开了大殿。
“多谢真人!”弘安爬起来,忙冲着那老者的背影道了声谢,这才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其凄婉的神情,转而变得幽怨起来。
……
京城东南一个僻静的胡同内,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厅檐雨水飞溅。
花厅下,孟山躬身对着一白须老者施礼说道:“平王殿下欲随我等远游,乃当今皇上旨意,弟子不敢推搪,故前来禀报,还须师叔定夺!”
宅翁一般的老者,微微颔说道:“天龙派皇家的眼,也不过是江湖草莽之辈。既然天命难违,且事已至此,也算是段善缘,与我不无裨益,你答应就是。”
“是!”孟山恭敬应声。
老者抬眼看着幽静的小院,问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吗?不要紧要关头出了纰漏。”说着,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把老骨头,是卖给了天龙派了,还不知能不能将你们这些后辈带回来呢!”
“师叔放心,一切自有弟子安排。还有,师叔乃神仙样人,小辈们此行还仰仗您老人家呢!”孟山垂答道,全没了往日豪爽霸道的神态,只有小心翼翼的拘谨。
老者轻笑了一声,说道:“行了,前途未卜,老夫为了你这些后人,自当力。你等一路行来,还算顺利!”
孟山便将途所遇之事扼要说了一遍,以及每每为难之时,总是堪堪得过,这才未焰火讯号示警。
当说到狼群被困、草原部落纷争之时,孟山的心不由一动,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又一次浮现了眼前。
“孟山,你怎么了?”老者沉声问道。
陷入沉思的孟山,忙回过神来。他不敢隐瞒,忙将心所疑所思,一一禀明。
老者闻言,长眉一展,眸子精光乍现即隐。他手扶长须沉吟了片刻,说道:“一个养马弟子,如此年轻,力气之大不输于你孟山。面对危难时刻,从容不迫,总让人不易察觉之际,化解危机于无形!看来,此子对天龙派并无恶意!倒是你孟山所为,差强人意啊!”
“师叔教训的是!”孟山心不解,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来。
老者忽而面色一沉,转而又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如此年轻的小辈,又怎会是那人呢?应是老夫多虑了!”
孟山心踌躇了下,还是说道:“弟子怀疑此人来意不善,并以收徒作为试探。果然,此子不为所动。故尔,弟子以为……”
“你孟山虽着眼高处,却也失之偏颇了。此子不差,若能磨砺几年,可堪大用。你作为门长辈,肩负此行重任,既要防微杜渐,也勿寒了人心!若其真为居心叵测之人,有老夫,料也无妨!”
老者出言打断了孟山的话,缓缓起身,面对满院春雨,他手扶长须说道:“即将顺流而去,大海望,你我任重而道远啊!”
——————
p:下一晚7点。
第一百五十三章岸边
春雨无声,街景濛濛。水澹澹烟起,掩不住街道两旁垂柳青青;雨漫漫雾生,遮不去街角处几点桃红。
林一手执雨伞,立薄雨轻雾,打量着这座名闻遐迩的京城。宽阔d的街道,石板铺就,雨水冲洗后,是清异常,让人有覆履前行的冲动。
随天龙派西来,脚下所,应是西门附近。可眼前街道四通八达,让人一时分不清南北。自己要去何处,还真让人挠头。
随处闲逛。林一如是想着,漫步前行。
顺着右手边的街道,林一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敞亮起来,一条大河出现前面。河面甚宽,岸两旁垂柳成行,水面上不时有船飘过。还有若有若无的丝竹声,随着烟雨清风入耳,让人心境恬淡,神游物外。
林一缓步走了过去。岸边停靠着一溜装饰精美的马车。车前有雨檐,一个个车夫躲下面,彼此插科打诨,说着笑话。
绕过这些马车,林一沿着河岸往前走去。
沿着河堤停摆着十几只画舫。画舫皆描兽绣禽,美轮美奂。
河面上突然传来了吵闹声,林一驻足一柳树下,抬眼望去。
只见一画舫的跳板上,两个精壮的汉子,正骂骂咧咧地推搡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那人一二十岁的模样,容貌清秀,面对两个神情凶恶的汉子无还手之力,显身子孱弱不堪。
转眼工夫,年轻书生便被扔到了岸上,狼狈地跌落雨水。他却不管不顾的又爬起来,见两个汉子堵住了去路,这才无奈地跪地上,面对画舫嚎啕大哭起来。
“如烟,你看我一眼啊!我求求你了!你看我一眼,我邯生便是死去也甘愿啊!”书生泪眼汪汪,冲着画舫哭号着。
“滚!如烟姑娘不会见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
“嘿嘿,你拿银子来啊!没银子也想学那风流才子,我呸!”
两个汉子抱着膀子,面带虐笑,不时出言嘲讽着。岸边的那些车夫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个个呵呵笑着,看着热闹。
“这位兄弟,瞧你是外来的,不知晓怎么回事!”林一身后的一辆马车上,一个车夫许是无聊,寻他说话。
林一诧异地回头看看对方,随口应道:“此处是何所?这书生又为何如此呢?”
车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嘿嘿一笑,说道:“看来兄弟真是外地人呢,这画舫还能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喝酒耍乐子的吗!这儿是有钱人的销金窟,穷秀才的枉情伤心处。不过呢,此处与一般青楼又略有不同。这儿的姑娘原来可都是官宦人家的好女子,不过是犯了官司,才被迫入了贱籍。可这些姑娘一个个貌若天仙,加之知书达理,是让男人趋之若鹜啊!嘿嘿!看到这穷秀才了吗?”
原来如此,林一点点头。车夫好不容易逮着个说话的人,忙接着说道:“这个秀才本是进京赶考的,谁知金榜没提名,却来到此处点了花魁!”
唯恐林一听不明白,车夫唾沫四溅:“这如烟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绝,加上貌美如仙,是这条河水上众多画舫,鼎鼎有名的花魁,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便是王子王孙,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呢!啧啧!”
车夫说着,擦了把口水,兴致勃勃地接着说道:
“这个书生无意遇到了如烟姑娘,被这女子的容貌惊倒,为其才情所折服,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什么的,便没人知晓了。才子佳人大都如此!反正这书生就迷上这里了。嘿嘿!可没银子不行啊!才见了如烟姑娘几面,便将随身的盘缠耗费精光,连家也回不了啦!没银子老鸨不让你见人,这书生伤心过,又病倒了。这不,病情稍愈,便又冒雨来了,死活要见如烟姑娘一面呢!倒也是个情种,无奈命穷啊!啊!不好了,这书生真有寻死之心呢!”
车夫停住话头,惊呼了一声。
林一循声望去,只见那书生哭号:“如烟,此生不能长相守,邯生便化作一缕孤魂伴你,如烟,邯生去也!”书生双目如赤,势若落魂,摇晃着站起身来,猛走了两步,‘噗通’,一头跳入了河水。
书生的举动惊得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便是那两个画舫上的汉子,也是面色一变,却佯装没看见,跑回了画舫,缩头再不出来。
眨眼间,那书生入水之时手臂还徒劳的挣扎一下,随即水面上只留下一团黑飘起,慢慢沉了下去。
见状,林一也是心诧异。且不说这书生为何寻死,这么多人竟只顾着围观,却无一人出手相救?便是身后那车夫也是愣愣傻坐车前,再不言语。
这些人眼睁睁看这书生死去不成?
林一心恼怒人情凉薄,不再迟疑,将手雨伞随手扔地上,脚下轻点,人已到河水边。他顺手抄起一只竹篙,猛地劈落水。
长长竹篙轻轻水一旋,霍然出水。
竹篙前端已挑起一人,林一手臂轻抖,书生带着一身水花向岸边飞去。他随手掷下竹篙,身形已到了书生面前,伸手一挽,将其接住轻放地上。
“好——!”一片轰然叫好声起。林一救人这几下,鹊起雀落,手脚极快,一气呵成。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落水之人便到了岸上,顿觉得开了眼界,禁不住叫起好来。
林一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人,见书生面色青白,双目紧闭,气息尚。他不慌不忙地伸手握住其腕脉,另一只手轻抚其背。
沉迷不醒的书生忽地坐起,猛地呕吐起来。几大口河水吐完,他面色也好转许多,这才悠悠睁开眼睛,一把紧紧拉住林一不松手,双目痴迷:“如烟,我到了冥府了吗!我来陪你了!”
林一反手一拧,顿时将书生禁锢起来,他低声冷喝道:“给我醒来!”
“哎呦!”手臂疼痛之下,书生这才看清面前是一个年轻人,与其眸光交际之时,他只觉脑一痛,随之双目间清明起来。
见手脚禁锢,难以动弹,书生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唉!小兄弟何苦救我?没有了如烟,我邯生了无生趣啊!你救我一时,又能救我一世吗?”
林一放开书生,退后一步,冷冷说道:“看来你并不糊涂。若是你与如烟姑娘是彼此真情实意,两情相悦,你今日死了,她岂不伤心?若非如此,你死了,又干人家何事呢?”
“我对如烟一见钟情,此情可昭日月,可比金坚,绝无虚假。无奈画舫老鸨薄凉寡恩,见我银钱耗,便再不许我见如烟。我欲回转家告知二老,再来迎娶如烟。可多日来未见其人,我放心不下,老鸨又不允我上船。恐如烟有恙,我心下难安之际,才如此冲撞孟浪。若是不见如烟一面,我怎能安心离去呢!”
书生一口气说完,扑地跪下,连连磕头道:“小兄弟救我,于我有再造之恩。还望看我邯生情苦,帮我!若此生不为如烟赎身并迎娶她过门,我邯生枉为人子啊!”
林一见书生心智醒转,就欲离开,却见对方认定了自己,不由得心苦笑,也不去理他,去拾起纸伞,迈开脚步。
谁知林一尚未走出两步,却被书生一把抱住双脚,并面露惊喜说道:“兄弟你听,你听这箫音,这是如烟为我而奏——!”
一曲委婉悠长,如泣如诉,淡淡袅袅的箫音从河面上传来。箫音似有无限哀怨低语倾诉,又似一阵凄风冷雨,人心头吹落,让人听之,禁不住怅然所失!
这一刻,林一的心绪也恍惚起来,那蒙蒙烟雨头,仿佛便是仙人顶,依稀可见师父的身影。自己的草棚还吗?坟茔前的草又青了吗?
箫音戛然而止,如一声叹息,瞬间惊醒了林一。他摇摇头,暗道这是怎么了。
林一本不晓音律,这箫音为何会牵动自己的心神呢!是红尘还有扯不断的羁绊,还是内心深处尚有未知的情愫萌动。如今,他不经意间,这陌生的河水边,这霏霏细雨,被这莫名而来箫音撩动了心弦。
——
p:下一晚12点。期待收藏红票支持!
第一百五十四章路窄
立春雨的岸边,慢慢放下手的纸伞,林一的眸光淡远起来。
一直以来,林一总以为他不同于凡人,他要做的是仙人。凡人的七**与己毫不相干。
如今,林一呆呆看着雨的画舫,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来。他才知晓,不是有别于凡人,他本来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之所以没有凡人的烦恼,是因为漫漫路途,尚未遇到而已。
这世间仍有许多未知,会轻易扰乱他的心神,令其感怀,怅然!
修炼之途难过登天,或假丹药之力,为机缘侥幸;而红尘感悟,却是窥觑天道的必经之途。
凡人七情之苦,欲之困,他林一躲不过,也逃不掉。便如这眼前的雨季,只有亲身走一遭,才能步入下一个季节。
林一立雨,收敛了全身的法力,任雨水滑过面庞,浸湿了衣裳。久久之后,他才对跪地不起的书生轻声说道:“邯兄请起!”
身上湿漉漉的,被水浸透了身子,寒意难耐之下,那书生打了个寒噤。闻声后,他惊喜说道:“你愿帮我了!”
眼前的年轻人还没自己年纪大,虽气出尘不凡,衣着却极其寻常,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而邯生如濒死前抓住了一根水草,他一厢情愿地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帮他。
林一没有应诺。独自行走这红尘,如同过客。可如今他才知晓,这红尘,也有他的足迹。
身为红尘过客,同时,林一也是红尘烟波的一叶扁舟。
既然身红尘,便坦然去面对。心有了悟,不欺天地本心,他林一才能去留无意,不羁不绊,身后无尘。
看着眼前痴苦的人,林一语气随和地说道:“起来才好说话!”
书生忙‘嗯’了一声,惊喜交加亦不过如此,他手脚忙乱地爬起来,羸弱的身子好似也多了些力气。
“给老子让开!什么人此寻死觅活的,白白扰了老子兴致!”
一个嚣张的嗓音突然二人身后响起,让那个一旁看热闹的车夫吓得一哆嗦,忙点头哈腰地笑道:“公子,小的此候着呢!”
“小三,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来搀扶你家公子一把,翠红的肉盅儿酒着实醉人,公子我差点吃禁不住!”
叫做小三的车夫腰一弓,机灵地窜了过去,殷勤伺候着。而林一听到骂声,神色一动,缓缓转过身来。
叫嚣不止的那人,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锦绸,面色白里透青,一双死鱼眼阴冷带着几分不耐烦。他瞪着眼前挡道的二人,刚要开口大骂,看到转过身来的林一时,神情一滞,忙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