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犹如癔症未醒,采应子不答反问道:“你与青叶前后脚出了山洞,怎会不见了她的下落?”
闻声,鬼匕忽而‘啊’了一下。他看向采应子,眨巴着双眼,回道:“青叶与我结伴出行,回头便不见了她的踪影。我还以为她胆怯返回,谁料并非如此……”其缓缓垂下头,幽幽说道:“洞外的情形,着实吓人……”
话至此处,鬼匕走到了原来待的地方,慢慢坐了下去。少顷,他盯着那仅存的六盏灯火,脸上似笑非笑。
采应子看了看鬼匕,又转向杞婴。彼此相视片刻,他转首说道:“林观主,是否有意出洞走一遭,有我三人携手,可保无虞。”
林一的眼光从灯台移向了那个鬼匕,掠过采应子两人后,又投向那黝黑的洞口。未几,他嘴角一撇,说道:“听说洞外吓人,我胆小!”
采应子脸色一沉,却听很少出声的杞婴开口说道:“情形莫测,小心为上!”他手拈长须,稍作沉吟,点头应道:“亦罢!等天星子与吾玄回来,再作计较不迟。”
寂静的山洞内,四人坐回原来的地方。采应子与杞婴心绪不宁,各自散开神识,不愿放过周围的一方一寸。鬼匕对洞外的一切讳莫如深,默然独坐。
林一不再关注灯台,而是低头打量着自身,神色微讶。他随后双手结印,吐纳调息。此处魔气萦绕,难得一见……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静坐中的林一忽而睁开双眼,暗暗松了口气。恰于此时,洞口有动静传来。他扭头看去,神色为之一动。
青叶慢慢走入山洞,疲惫的神色中略显茫然。她与其他三人颔首示意,随即看向鬼匕不解问道:“为何舍我独去?”
那女子的突然现身,让采应子颇为诧异,失声道:“你没死……”不远处的杞婴抚须不语,却是跟着点了点头。少顷,他二人不约而同转向鬼匕。对方笑容如旧,却略带苦涩地自语道:“你问我,我又问谁!”
青叶轻轻摇头,以手掩胸,犹自惴惴不安。她款款走回到自己的地方坐下,这才冲着一脸疑问的采应子说道:“我出了山洞,随即被雾霭吞没。待辨清了方向,却已不见了鬼匕道友的身影,只得匆匆返回……”
采应子恍然,神色稍缓。他瞥向杞婴,说道:“此前倒是错怪了鬼匕道友!”对方不动神色,眼光却是落在了那灯台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鬼匕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轻声说道:“错怪了又能怎样!只怕此番人财两空啊!”
这个人的话语不讨喜!采应子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转而与青叶说道:“此间魔气甚重。非魔修者,难免受其困扰。”他顿了下,接着问道:“你方才是否有所发现,天星子二人又去了何处?”
回到了山洞之后,守着灯盏,在黑色的火光映照之下,青叶好似从容了许多。她看着缺失的灯台,说道:“在洞外什么都看不见,更无从知晓天星子与吾玄的下落。不过,我清楚记得,此处曾有七盏灯火,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自从跌入到了这个山洞之中,一切都叫人无法揣测。采应子还是耐着性子将此前所见分说一二,果然使得青叶愈发糊涂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静坐的五人皆抬眼看向洞口。
脚步声轻轻作响,临近洞口的时候戛然而止。随着一个身影出现,久去未归的吾玄回来了。没了那令人熟悉的随和笑容,只有一脸的阴霾。此外,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竟然是天星子。
“扑通——”一声,天星子落在地上。其生机断绝,显然已死了多时。
见此情形,山洞内五人纷纷站起身来。杞婴紧紧盯着吾玄,眸中寒光闪动;鬼匕笑意转冷,神色不明;青叶稍显慌乱,一时无措;林一轻轻皱眉,默不作声。只有采应子抬脚往前走去,急急问道:“出了何事?”
“道友止步!”
采应子才要动身,突然被洞口前的吾玄出声喝止。未几,他无力地摆摆手,又重重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返回途中,意外见到了天星子道友的遗骸。其死因不明,我只得来向道友们请教。他乃炼虚的前辈,加上彼此相熟多年,我即便是有心加害,却力有不逮啊!话已至此,还请各位切勿猜疑,以免彼此伤了和气!”
“扑哧——”
吾玄的话音才落,吓得猛地往后一跳。随着一声轻响,地上突然冒起一道黑色的火焰,那具尸骸伴之瞬间燃烧殆尽。天星子,那个星巧门的门主以及炼虚的高人,已然化作了飞灰。
“不该如此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吾玄失声自语。忽见洞内的五人逼了过来,他知道方才的一番话白说了,忙道:“天星子身遭魔煞阴火,着实出乎意料。而我若是暗藏歹意,此时岂敢返回……”
采应子停下了脚步。杞婴、青叶、鬼匕以及那个林观主,皆跟在他的身后。这一刻,五人颇有同仇敌忾的架势,摆明了要寻吾玄的麻烦。毫无征兆之下,一个有着炼虚修为的高人,说死就死了,不能不叫人为之震愕。而促成秘境之行者,难逃其咎。
“据我所知,衡天仙域内,修出魔煞阴火者闻所未闻。而你一介化神的小辈,三番两次提起这个魔煞阴火,倒是叫人好奇啊!”采应子既要发难,话语里毫不容情。他继续咄咄逼问道:“将我等诓骗至此,究竟有何图谋,还请从实招来!如若不然,你难逃一死!”
吾玄神色焦急,百口莫辩,禁不住顿足甩袖,恨恨说道:“我此前对秘境中的天煞阴火一无所知,只因天星子道友的赐教才算略有见识。”他指向十余丈外的灯台,继续分说道:“天星子道友曾说,此火来自远古,阴寒奇绝,威力非凡,只要不轻易触动,并无凶险。我句句属实,并非有意欺瞒。至于秘境中为何不见仙晶与宝物,我……那灯盏为何少了一个……”
林一跟随在采应子几人的身后,颇有落井下石之嫌。不过,他在留意着四周动静的同时,始终在紧紧盯着吾玄的一举一动。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都令其揣度不已。
采应子却因吾玄的神色躲闪而心头火起。天星子都死了,说不定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他话语转冷,周身杀机一盛,叱道:“哼!顾左右而言他!吾玄,你还不交出那枚图简,并道出秘境的真相,更待何时……”
眼前的这几位,皆非易与之辈,更莫说还有两个炼虚的高人。吾玄再顾不得询问灯台的蹊跷,大声说道:“且慢!我这便奉上图简……”说话间,他手上多出一物,却是猛地用力捏碎。霎时间,一道光芒闪过,其人影倏然遁去。
见状,采应子大怒。他才要动身急追,却被人出声劝阻。少言寡语的杞婴,手扶银须,于此时出声说道:“切莫莽撞,以免中计!”
采应子心头一懔,怒火渐熄。天星子同为炼虚的修为,还不是难逃一劫,更遑论他人?他暗自权衡之时,有人恍然惊道:“方才消失的灯台,正是属于天星子所有……”
在场的几人循声看去,只见鬼匕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手指着仅存的六盏灯台,幽幽自语道:“人死灯灭,原来如此……”
七人来到秘境之中,皆拜那七盏灯台所赐。真如鬼匕所说的那样,每盏灯台都对应着一个人。那方才消失的灯台,岂不正是天星子的那一盏……
莫名之际,寒意陡然,令人心绪纷乱。于此刹那,在场的五人皆是心头一跳,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那仿若恒久长明的灯火,于无声无息之间,又灭了一盏……
第八百七十六章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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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内,寂静凝重,叫人透不过气来。网
随着灯火熄灭,那盏灯台缓缓沉入地下,转瞬间便已是踪影杳无。而其所对应的,并非逃遁而去的吾玄。
“啊……”
青叶以手掩唇,神色慌乱。依鬼匕所说,消失的灯台,正是属于她的那一盏。随其后知后觉的一声惊呼,在场的众人错愕不已。灯灭,为何人还未死……
林一见青叶安然无恙,眼光掠过采应子、杞婴与鬼匕三人,猛地看向那黝黑的洞口。他心念急转,不作迟疑,直奔洞外而去。采应子与杞婴递了个眼色,二人紧随其后冲向洞口。
山洞内,还剩下五盏灯火,与神色各异的两个人。
青叶好似劫后余生,犹自惊魂未定。
鬼匕默默看向四周,又转向了那个坐立不安的背影。他微微笑了笑,眸子里有灯火跳动……
……
穿过十余丈长的洞口之后,林一的身子陡然一轻。他才想踏空而去,忽而又闪向一旁。身后突然冲出了采应子与杞婴的身影,二人根本无暇顾及四周的情形,而是一头冲向那奔涌而来的雾霭与无边黑暗之中。
林一悄悄运转幻瞳,缓步往前。百丈之外,采应子与杞婴正在原地兜着圈子,一时难以摆脱黑雾的纠缠。他二人相隔不过数丈,却彼此难寻对方。
这山洞外早便设有禁制,只待有人自投罗网?
又去数十丈,林一驻足回望。来时的洞口,四周的山石犬牙交错,且形状狰狞。其上乃是一座数百丈的黑色石山;静静矗立在黑暗之中。
林一的脚下轻轻一点,身形腾空而起。转瞬之间,他到了石山之上。
厚重的阴霾遮住了天光,挡住了神识,使人茫茫然而不知归路。那淡淡的雾霭弥漫天地,还有莫名的寒寒冷彻入骨,使人有置身于九渊深处的恍惚。怪不得有人说,洞外的情形吓人……
林一紧敛心神,四下环顾,眸中赤芒闪动。
夜色笼罩之下,巨大的谷地足有万里方圆,寸草不生,荒寂异常。除了石山周围的几处禁制之外,空旷的四野倒是一目了然。数千里外,吾玄正匆忙疾行……
见到吾玄的一瞬间,林一稍感意外。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一步跃下石山,直奔下方那个洞口。与此同时,采应子与杞婴已脱困而出。许是已有察觉,他二人并未远行,同样是忙不迭地跑了回来。
不过须臾,林一、采应子与杞婴前后来到了山洞之内。而所见到的一切,令人瞠目。
鬼匕独自一人静坐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不远处的五盏灯火寂寞如豆,却唯独不见了青叶的身影。抑或是,那个女子从不曾出现过。只是她之前所在的那块地方,有几缕暗红未尽,虽血腥犹存,却渐为阴寒所湮没。转眼间,一切无迹可寻……
采应子惊嘘了声,抬手召出飞剑,沉声喝道:“鬼匕!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与其同时,杞婴同样是法宝在手。他回首一瞥,往旁边闪开了一步,当仁不让地堵住了洞口。林一对他两人的动作浑然不觉,而是深深锁起了眉头。
“两位炼虚的前辈,杀我易如反掌!只不过……”鬼匕的脸上除了笑容之外,没有分毫的惧意。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结伴至此,尚有三分同道之情。可否容我分说一二……”
采应子与杞婴眼光示意了下,又冲着那位林观主点了点头。于其看来,此时敌我分明。之后,他周身散发着森然气势,踱步往前,冷冷说道:“此情此景,好似那个吾玄才是主凶。其实不然,他不过一仙门中的掮客、凡俗间的牙人罢了。来时途中,我见天星子与其一唱一和,便以为那二人暗中早有勾结,并设下此局来陷害我等。却不想天星子死的时候,吾玄的言语失状不似作伪,表明我此前的猜测有失偏颇……”
走至灯台不远处,采应子停了下来。他一手持剑,一手拈须,胸有成算地接着说道:“这秘境甚为诡异,若非曾亲临并熟谙门道,绝难进入其中。吾玄虽佯装掩饰,却难辨此间蹊跷。为此,我与杞婴道友,便暗中留意你与青叶及林观主的一举一动。浅而易见,你才是那背后指使之人……”
这番话并非无懈可击,却于此时叫人难以辩驳。
鬼匕欲言又止,笑容有些苦涩。缓了片刻,他兴致索然地说道:“你以为的,并非是你以为的;我说了,不过是我说的。说与不说,没甚两样!三位,动手吧……”其视死如归,不忘幽幽自语道:“你我皆难逃一死,先走一步倒是桩快事!最后的那一人,到时候该是何等的恐慌无助……”
车不同轨,马不同槽,人不同言,不外如此。鬼匕根本不理会采应子的那一套,索性来个伸长脖子等着受死。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我还不说了呢!反正大伙儿都要死,不过是分个先后罢了,谁怕谁啊!
采应子神情一窒,一时进退两难。杀了鬼匕?将无人知晓此前发生过的那一切;杀错了?岂不是正中敌手的下怀!
可青叶究竟是怎么死的?鬼匕作为见证与幸存者,绝非一无所知。他此般做作,莫非是有恃无恐?
采应子正自难以决断,忽而神色一变。他急忙侧身退了一步,失声道:“又灭了……”随声,林一、杞婴皆一霎不霎地盯着灯台。那个鬼匕则是倦意渐浓,颇显颓废地说道:“又死了一个……”
原本属于吾玄的那一盏灯火,寂然而灭。上面斜出的两尺黑龙,突然闪过一层血光。灯台随之微微一动,倏然沉入地下。剩下的四盏灯火,愈发黯淡……
洞口前,林一暗啐了口。他才要转身,采应子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唯同进同退,才不为人留下可趁之机!林观主,鬼匕,随我二人前去寻找吾玄的下落!”
一行人同进同退,彼此关照且相互提防戒备,无疑是此时最无奈、却也是最好用的法子。那个鬼匕站起身来,阴阳怪气地笑道:“且垂死挣扎一番……”他看似惫懒,脚下却是不慢,转瞬间便到了洞口前,杞婴则是紧随其后。采应子催促林一动身,四人前后出了山洞。
这一回,采应子、杞婴与鬼匕不再莽撞,而是效仿林一直接腾空而起。不过少顷,四人便同时发现了吾玄的下落,随即飞遁而去。
夜色之中,一道光芒闪过,随之冒出了林一的身形。他踏空而立,神色狐疑。前方的百丈远处,一团淡淡的黑雾之中,静静躺着一人。其服饰体态甚为熟悉,不是那个吾玄又是谁。
一息过后,采应子与杞婴相继现身。他二人默默换了个眼神,却是悄悄打量起那个林观主。又是两息过后,鬼匕到了三人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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