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待放。湖上几只正泛着清波曲项向天歌的白鹅,还有几只极为珍贵的凤头鸭夹杂在其中,白羽、黑喙、白凤头的凤头鸭在现代是极为珍贵的,曾经消失四千年之久,到前几年才又发现了几只。
一个双层凉亭坐落在对面湖畔,旁边有一个由奇石做的小型人工瀑布,垂帘般的水流自石头上方留下,清澈美丽,瀑布发出的水流的声音更是给人工湖多添了几分生气。
柳湖,是永沇他父亲给这个人工湖取的名字。
再经过一块两个人高的奇石,上面刻了“曲径通幽处”五个篆字,笔画优美柔韧,仿佛是印证着这五个字,给人静谧安然的感觉。若是放在平日里无聊时或是一个人,或是带个知心人来这里走走,必是十分舒心的。
眼睛虽是在看着周围的景致,两人的脚步却没慢下,转眼已经穿过半个后园。
这后园平日里人来的少,除了修剪花草树木的园丁外,也只有丫鬟家丁们有事时才会偶尔路过。后来永沇的小妾多了,后园里建造的竹屋阁楼才派上了用场,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批常驻固定的主人,这后园也就热闹了起来。不然还真不知道永沇他爹建造那些竹楼阁楼是用来做什么的。
说只是用来观赏也确实奢侈了些。
清幽的环境,远离了柳湖,两人轻微的走步声成了这片天地唯一的声音。
“小姐,我总觉得你不像你了。”锦杏的声音自身边传来,将满心投入到欣赏美景的虞西黛的心神拉了回来。
虞西黛伸出折扇敲在锦杏额头上,“笨。”
锦杏假意发出吃痛的惊呼,伸手捂住额头,一脸怨愤地嗔视虞西黛。
“小姐既然知道人家笨,还这样敲头,那岂不是更笨了。”
虞西黛也不与她贫嘴,用折扇挑起拦在前面的垂柳,说道:“你想想,死过一次的人能和以前一样吗?和以前一样那岂不是白死了一回?”
锦杏先是点点头,又摇头,“可是差得太多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不少,锦杏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连死也是和小姐死在一起的。以前但看小姐的各种表情,锦杏偶尔还能猜到小姐在为什么事烦心,为什么事开心,可现在都猜不透了。”
“这说明你家小姐我是真的脱胎换骨了,明白否?”
两人说着,又走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外豁然开朗,被分碎了的大理石按照看似杂乱无章的花纹拼成一条整齐的够三人并排行走的小路,小路两边是青绿的草地,上面栽了高矮相差不多的青绿的树,其中几棵树的叶子看着像是橘子树。
只听得小径的另一侧似乎有人的嘈杂声。
锦杏想了想,无意识地摇摇头,“其实也是这样,锦杏才能更放心。因为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就不会像——”
“前世。”
“对,就不会像前世那样,死得那么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要要切克闹,赶脚这一篇的虫子好少【剪刀手】,快来给我留言吧萌物们【飞吻~
、表哥
—009—
“你也知道我死的凄惨呀……”虞西黛重重叹了口气,仰天沉吟半晌,回头笑得淡然,对锦杏说道:“死的那么惨,无依无靠的,我不脱胎换骨一次又怎么行呢。”
她的眉宇间没有前世所有的悲戚,取而代之的是豁然与自信。那一瞬,看到虞西黛的笑容,锦杏只觉得自家小姐身上突然散发出了无比耀眼且神圣的光芒,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直视她。也是从那一刻起,锦杏对虞西黛的亲近开始渐渐的,渐渐的往崇拜与敬佩的方向发展。
说话间,只听得嘈杂的人声更加清晰了。
是在一处由奇石堆成的假山后面,那里有一棵七八米高的大树,那些喧闹的人声就是从假山后发出的。隐隐间能听见些类似于“快下来”、“上面危险”、“小心啊”之类的词,虞西黛下意识抬头往树上看去,只能看到在茂密青绿的树叶之间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晃动。
“那上面的是谁?”身后锦杏小声问道。
虞西黛思索半晌,认真道:“若是永家下人一个个都安分守己,也不喜欢玩大冒险赌勇气之类的游戏,那爬在上面的可能只有可能是永潇了。”
说来奇怪,原来的虞西黛对永潇的记忆少之甚少,似乎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永潇这个人,不然她也不会在初见永潇时先是被他谪仙般脱沉的容貌惊倒,也不会在看到他那个令人如沐春风却又给人怪异感觉的微笑时乱了手脚。而且虞西黛对永潇样貌的印象也十分模糊,好像对她来说最为清晰的只有永沇的容貌,其它男人都很难入得了她的眼。
毕竟是在京都呆了十年见过大世面的女子,京都经济繁华,英年才俊一定也不少,见惯了那些翩翩公子,虞西黛本身对美男子有了免疫力。会喜欢上永沇大概也是命中注定会有这一劫,躲不过,无可奈何。
刚才找管家要账簿是次要的,她主要是为了拿永家这后园后门的钥匙。既然嫁进了永家,且这才是嫁进永家的第二天,她总不能明目张胆的从永家前门出去,让外人都看到她这个已经成为永家媳妇的人抛下新婚夫家,跑回去处理娘家的生意。就算要去也只能暗地里去,女扮男装还不够,最好是从后门走,永家后门比较偏僻。既然要走后门,就一定要拿到后门的钥匙,总不能让锦杏陪着她翻墙出去吧?这后园的墙可有两个人那么高,若真想翻墙进出还得费很大的功夫。
虞家掌管着丰城的官盐交易,同时还经营着几个酒肆。在丰城城郊江村就有一个属于虞家的不大不小的酒窖,那里的酒都是五十年才出土,江村有二十余户人家世代为虞家酿酒,至今已经有两百余年的历史了,可算得上是历史悠久。
虞西黛随着虞家回丰城两年,两年间虞父为了她在生意场上能好走些,带着她认了许多在丰城的旁亲,其中除了几位德高望重且对她十分慈厚的叔伯之外,当属一位远方表哥与她关系最为密切。他们二人既是远房亲戚,也是生意上的好伙伴。若是以前虞西黛的判断没出现偏差,这个名叫蒋庆的表哥是个信得过且在关键时候能伸手求援的人。
前世虞西黛嫁进永家后,一直深居永宅,没有再出来管过虞家的生意,只想当一个居家好女人。连虞家二老都没见过几面,更别提那些远方表亲了。四年中的前一年蒋庆去永家找过她两次,一次两人谈了一会儿永沇就回来了,还有一次永沇外出,两人在凉亭谈话的场景被永老夫人看见。永老夫人硬是说他们二人背着永沇私通,虞西黛没有向永沇解释,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乖乖待在永宅,不去管虞家的生意已经是对自己最好的证明,就算不用任何解释永沇都会相信她。
至于永沇有没有多想,那两说。
因为虞西黛没问过,后来两人也没吵过架,所经历的都是无休止的冷战。
以虞西黛对永沇的了解,永沇一旦在心里判了某个人死刑,那人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因为他不会给那人任何解释的机会,他所相信的都是真的,不管事情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她今天出门首先要找的就是蒋庆。
她们低着头走进酒肆,熟悉她男装的酒肆的伙计见是大小姐来了,很是熟稔的把她引到雅间里。虞西黛在家里与虞家二老冷战不过两天,第三天就自己穿了永沇送来的喜服上了花轿,虞家二老现在或许还在家里生着气,没来得及向下面的商铺规定类似于“日后不准大小姐进门”之类的规定。其实前世虞家二老有没有做这样的规定也是个未知数,虞西黛从未去求证过,只是某次听永沇提及虞家的商铺都与永家断绝了往来,也不准永沇进去。
方才来的路上她还怕酒肆不准她进去呢,还要劳烦酒肆的伙计去蒋家请蒋庆出来。她现在的身份不宜抛头露面,连同锦杏都是越少出现在与虞家有关的地方越好,凡是做事能请人代做就请,实在不行再想别的方法。
蒋庆家主要是开医馆的,还经营着药铺,缝灾乱之年通常免费给贫苦百姓治病抓药,得了块百姓送的“济世仁医”的牌匾,被蒋庆的爷爷当做是终生荣誉挂在医馆大门口,至今五十余年过去了,蒋庆的爷爷也仙去了三十多年,那块掉了漆的牌匾仍挂在那里。蒋家世代行医,就连家中丫鬟都会几手医术。当然,这也是因为蒋家世代追求清贫处世的缘故,因为家里的丫鬟家丁少,说一个当几个用有点夸大,不过家里的小姐少爷偶尔都会主动去做些家事。有时病人找到家里去,身边没有医馆的伙计帮忙,家丁丫鬟们就会被抓到一边临时充数打下手,久而久之,自然耳濡目染知道了些粗浅的医术。
在酒肆的雅间小抿了几口女儿红,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匆忙却沉稳的脚步声,随即一个二十岁出头就已经一副仙风道骨的男人推门而入。
这就是蒋家“济世仁医”家风带来的效果。
一袭纯白的长衫,温润如玉的公子走路就像一缕清风,“飘”到虞西黛面前款款落座。不知道能不能用款款落座这几个字形容男人,将心思从咬文嚼字上转移,她抬手翻开蒋庆身前的酒杯,乖巧地为他斟上半杯的女儿红。
蒋庆目不转睛盯了她半晌,直看到向来认为自己脸皮厚比城墙的虞西黛都红了脸,才一副没事样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拿起杯子抿了抿酒,喝酒的方式和虞西黛差不多,只是小抿了口就将酒杯放下。眉心自看到她起就一直紧蹙着,从未舒展开。
“表哥难道没有想说的?”虞西黛小心翼翼地问道。
估计蒋庆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她说,确实如此。在来的路上,一句句满是关切的责备更是在脑海里出现了无数次,刚才闭口不言只为让她主动开口问,她话音未落,他的话就像开闸的水一样源源不绝从嘴里吐出。
“你这个丫头,就连父亲提到你的事都忍不住摇头,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经过家里同意就把自己嫁出去的女子。”他一口气说完,语气中似乎还夹杂了点怒气,“我就是不知道那永沇有什么地方好,能让你不顾你爹娘的反对,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
“当初你说你喜欢他,我也没有反对,男欢女爱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嫁给永沇也比嫁给那永家的痴傻儿好太多,我甚至还想着若那永沇对你真的好,我可以说服我爹去游说虞伯。谁知你这么着急,二话不说人,谁都不通知,就那样嫁过去了,你可想到这样任性的后果?”
虞西黛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仙风道骨”的表哥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话还没说完:
“我在家里听到你嫁人的消息,心想你成亲竟然不请我去观证,心顿时就凉了半截,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他握拳往桌上狠狠一锤,抒发心中的愤懑。
是了,就连她认为比较了解她的蒋庆都说她是任性,难怪她婚后与蒋庆只见了两面。那时的虞西黛认为自己只是简单的为了爱情,却被所有人认为是任性,不过说来也是,在真正关心她在意她的人眼里,她的所作所为不是任性,又能是什么?
“表哥说的是,是西黛做事考虑不周,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哼。”
“表哥,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她做低姿态,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知道蒋庆就吃这一套,“永沇他现在对我还好,你放心,若是哪天他敢欺负我,我一定去找你为我做主。”
“他欺负了你,你不回娘家找虞伯做主,找我作甚?”
说话的语气仍是气呼呼的,与他先前给人那谪仙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总有一种改完所有错别字之后就会精尽而亡的赶脚,尼萌这些可爱的萌物们看到我如此辛苦的捉虫,只为保护你们漂亮的小眼睛【泥垢!】,难道没有想要留言表扬我的冲动吗冲动吗冲动吗???(⊙V⊙)
、制药
—010—
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蒋家的独苗,身边没有兄弟姐妹,在知道自己还有虞西黛这个表妹后很是开心,把虞西黛当亲妹妹般的疼。平日里也只有虞西黛偶尔的恶作剧能让他如此生气,能看到他这幅气急败坏模样的估计除了虞西黛,就只有他未来的妻子和孩子了。
“只是,昨日嫁出去,怎的今天就知道错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犟性子,爹娘越反对,我就越要嫁给永沇。挑在两家生意都这么忙的当头把自己嫁出去,什么准备都没有。如今那永沇的娘已经开始给我脸色看了,永沇在的时候还有他替我说几句情,若他不在,那老夫人可是要拿针尖对着我呢。”说着,她叹了口气,“表哥,现今我犟完了,沉下心来想一想,想到爹娘好不容易将我拉扯这么大,我却没能让他们主证我的婚事……。”
蒋庆伸出手掌做止住的手势,道:“停停停。”他拿折扇往虞西黛头顶一敲,起身道:“对我你还需要使这些小心计。你若是能这么快知道反省自己,母猪都能上树了。直接说你来找我是为的什么事,我丢下手里的事匆忙赶过来可不是来听你说些或真或假的废话的。”
虞西黛面色一僵,随即笑着说:“是西黛的错。表哥,我想向你讨个人。”
“人?”蒋庆浓眉微挑。
“表哥你不知道,永家还算好的,若是在旁亲庶子多的大宅院里,我现在的处境恐怕还要更差。永老夫人本是相中了我当她的小儿媳妇,可我却偏偏嫁了永沇,她现在是真的十分不待见我,还要往我每日里喝的参汤里加红花。”
“当真有这等事?!”蒋庆的与脸色瞬时难看起来,声音更是突增了好几个分贝。
“我还骗你不成。”
“真是岂有此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妹妹,我都还没疼够,稀里糊涂嫁到永家去,她竟然敢使出那么卑劣的招数。是安了不让我抱小外甥的心,等我给她配份药——”
“表哥。”虞西黛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拍拍他的手臂,“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蒋庆仍是蹙紧了眉头,紧盯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她,“你可喝了?”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虞西黛立马摇头,“我哪能啊,等她派来的嬷嬷走后我就把参汤倒掉了,含在嘴里的也吐了,可还是不小心咽下去了些,应该无大碍吧?”
“红花那些是烟花之地的妓子才会用的东西,吃多了女人会再难怀孕。无药可治,也无药可解。她若是天天给你送,那也不是个办法。”
虞西黛只想抱着这热心肠的表哥哭上一哭:表哥你待我实在太好了,你当真是比亲哥哥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