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她摸了摸肚子:“咱们也该吃饭了,我看你是不会做饭的,你就去画画吧,我们做好后再叫你出来吃饭。”
舍微公子被关在牢里的十几天里都没能好好作画,这会儿手痒得不行,当下微赧:“知我者林兄也,我现在确实很想作画,就麻烦各位做饭了。”
夏雨琳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
舍微公子拿着夏墨清的画像进入一间画室后,夏雨琳让紫鞘和沐瑛做饭,自己则在屋里屋外检查起来,还将自己能动的、用画轴装裱的画作的轴心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宝物”的踪影。
半个小时后,她走到一棵隐秘的大树后,低声道:“夏公子,你在吧?”
“我在。”夏公子从树上无声无息地跃下来,趴在她的肩膀上,“那两个人的功夫很高,我没敢靠近,不过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夏雨琳道:“是那幅画没错吧?”
夏公子道:“绝对没错。”
夏雨琳道:“画轴的轴心里没有东西。”
夏公子也知道事态严重,没像平时那样又抓又骂的:“一定是被人发现并拿走了,此外没别的解释。”
夏雨琳道:“舍微说了,只有他和洛琅那个书童知道这幅画的存在,如果真是他们两人之一拿走的,我们该怎么办?”
夏公子也叹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下,两人大眼对小眼,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山风吹来,夏雨琳打了个哆嗦,摩了摩手臂,觉得有些冷。
“要不这样吧,”她下了狠心,“直接问舍微如何?虽然会打草惊蛇,或者会泄露天机,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我们要怎么得知先皇圣旨的下落?大不了过后让沐瑛或紫鞘监视他,一旦发现圣旨的下落就抢,如何?想得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付出一点代价,依我看是得不到的。”
夏公子没怎么精神地抓了抓脸:“那你就去试试吧,小心别被杀了灭口。”
夏雨琳一掌抽在他头上:“你黑得像乌鸦就算了,怎么也长了一张乌鸦嘴?”
夏公子跳离她的肩膀,往大树上爬去:“我累了,不想管了,你好自为之吧。”
夏雨琳猜他又触画生情了,这阵子心里一定很难受,也不敢多说,往小屋走去。
她想过了,在这件圣旨失踪事件中,其实有三个嫌疑人:舍微公子,洛琅,还有带舍微公子入住竹林木屋的“故人”,第一个发现画像的秘密的人很可能是那位“故人”。
想想,舍微公子刚入住竹林木屋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就算他那时已经很痴迷作画,一屋子的作品足以让他看不过来,他没有理由会特别注意夏墨清的画像,而且夏墨清的画像没有标题和落款,除非“故人”告诉他画像上的是谁,否则他不可能知道画像上的人就是他的偶像,更谈不上特别珍惜。
因此,当时,只有那位“故人”才会特别在意和珍惜那幅画像,才会对着那幅画像反反复复地看,并重新装裱、检查、翻新那幅画像,于是,“故人”就很有可能发现轴芯里的秘密。
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以后,“故人”会怎么做呢?
夏雨琳背着手,来来回回地在屋檐下踱步,设想自己就是那位“故人”。
她敢肯定,这位“故人”即使不是南婉婉本人,也一定是南婉婉非常亲近的人,否则不可能知道那间木屋的存在,也不可能拥有那里的钥匙,更不会如此用心打理那间木屋。
已经过去三十年了,那间木屋丝毫未变,打理它的人得对它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除了南婉婉及她的身边人,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如果“故人”真的就是南婉婉,南婉婉发现已逝心上人的画像里隐藏的惊天秘密以后,她会怎么做?
南婉婉是个聪明的女子,首先,她一定不会声张,其次,她一定会妥善保管那份圣旨,第三,她年迈或去世之前一定会将圣旨交给最相信的人,或者将东西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只留下线索。
南婉婉会将圣旨隐藏在哪里?又会交给谁?
南婉婉会信任舍微,信任到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吗?
南婉婉和舍微到底是什么关系?夏雨琳揪着头发,想得头都要爆了,都想不出所以然。
母子?亲戚关系?收养关系?她连南婉婉当年到底有没有活下来都不能确定,这会儿也就无法进行推断。
屋里传出肉肉的欢叫声:“香香——饭饭做好了?肉肉有饭吃喽!”
晕,小包子都醒过来了,她还在烦恼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她义无反顾地冲进舍微公子的画室,开门见山地问:“舍微公子,饭菜做好了,可以吃饭了。不过吃饭之前,我还一件事情想问你。”
舍微公子正站在夏墨清的画像前,细细品味这幅画,这会儿才抬头:“林兄尽管问。”
夏雨琳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大伯在日记里提到这幅画像时,说这幅画像其实并不完整,少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带你入住竹林木屋的那位故人,在向你介绍和提到这幅画时,可有说过什么?”
她反反复复想过了,这样问是最稳妥的。
那份圣旨事关重大,那位“故人”这般有心,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明说或直接将圣旨交给别人,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将圣旨另外藏起来,然后留下只有“自己人”才会知道的线索。
所以,她现在就要想办法知道那位“故人”是否留下什么线索。
“说到这个,”舍微公子想起了什么,“那位故人并没有特别提到什么,只是病重时说过想让这幅画陪葬,但去世时又觉得自己不能这般自私,不能将墨清公子唯一可以让世人记住其容貌的画像带走,便说只带走其中一部分作为纪念和慰藉就好,但具体是哪一部分,我就不得而知了。”
有戏!有戏了!夏雨琳心情激动起来,她分析对了,也赌对了!
“那位故人是何时去世的?她又安葬于何处?”她努力控制情绪,问。
“这位故人是十年前去世的,”舍微公子眼里又泛起惆怅,“连我都不知道她安葬于何处,因为她说她要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夏雨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短短的一句话,忧伤而凄美,其中饱含了多少悲欢离合?她只要稍微想到,就觉得难受。
舍微公子幽幽地道:“那天晚上,我睡着了,隐隐听到她在我的耳边说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现在要去她的长眠之处了,让我不要去找她,不要再想着她。她还说这是她一生的梦想,她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她感到很幸福,让我不要难过,不要哭泣。我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
“待我醒来之时,她已经不在屋里,我到处找不到她。”
“我找了她很久,却都没有她的身影,于是我知道,我这一生再也找不到她了。”
夏雨琳:“……”
舍微公子忽然微微一笑:“就是这样。”
夏雨琳觉得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我明白了,真抱歉问了你这样的事情。”
“林兄不必觉得抱歉。”舍微公子道,“这位故人拿走了墨清公子画像上的一部分东西,我和她算是有欠于你,向你说明缘由也是应该的,还请林兄切勿怪罪我的这位故人。”
夏雨琳摇头:“这位故人是我大伯的好友,我感谢她对我大伯的照顾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呢?”
舍微公子道:“林兄果然善解人意,胸怀宽大,舍微佩服。”
又是佩服?瞧瞧她现在都混成什么样了!夏雨琳苦笑,自嘲地摇摇头,看向夏墨清的画像。
舍微公子也看向画像,一时间,两人心里都是千转百回,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爹爹,画师叔叔,吃饭啦,香香的饭饭!”肉肉跑进来,拉起夏雨琳的手,“瑛叔叔做的,好好吃哦,肉肉都试过了,样样都好吃!”
夏雨琳看他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忍俊不禁:“好好,咱们一起吃饭饭。”
接下来这顿饭很愉悦,几个人就像一家人似的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从表面上看,真看不出一群人心里都各有打算,甚至是各自算计。
吃完饭后,天色也暗了,蜡烛点起来,舍微公子继续在画室里作画,夏雨琳在教肉肉写字,紫鞘和沐瑛轮流在屋子四周放哨。
夏雨琳的脑子里始终没有停止过思考:“故人”到底是不是南婉婉?“故人”与舍微公子是什么关系?“故人”拿走的画像的一部分是不是“先皇的圣旨”?“故人”的长眠之地又在哪里?
“故人”与舍微永别时说的那些话,一定非常重要,绝对不会只是普通的临别之语!
想找到先皇的圣旨,就一定要知道“故人”的长眠之地,而要找到长眠之地,就一定要知道“故人”的身份——所以说,弄清楚“故人”是否是南婉婉,将是破解这个谜团的关键!
那么,要如何才能确定“故人”的身份呢?
☆、242 乌鸦,不祥的预兆
同样的夜晚,玄州城。
一间华丽却冷清的屋子里,一个全身包裹在白布里的女人疯狂地打砸屋里的一切。
镜子,胭脂,花瓶,首饰,字画,茶杯,桌椅……凡是她能砸的,全砸了。
她现在恨透了一切美丽而完整的东西,因为,她已经不再美丽,也不再完整!
她曾经是那般的美丽,没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管她想要什么,男人都会乖乖地奉上来,但一夜之间,为什么一切就都变了?
美丽的女人都喜欢镜子,这间屋子里便有很多镜子,她砸了一件,还有一件。
在她举起又一面镜子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戴着小丑面具却目光冰冷的脸庞,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镜子掉在地上。
“是谁?”她惊惶地转头,看到身后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高大英挺,神秘冷酷的男人。
她很快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于是条件反射般地露出甜蜜的笑容,即使带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还是波光潋滟,勾魂摄魄,拥有绝色美人的鲜艳眼神。
“留非——”她摆扭着腰肢,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是很美丽的对不对?你还是一样欣赏我的美貌对不对?”
如果是富有同情心的人,这时候大概会安慰她一下,但男人却冷冰冰地击碎她的期望:“不对。你已经不美丽了。你现在就是一个丑陋的女人。我对这样的你没有任何兴趣。”
她如遭重击,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而后又眯着眼睛笑了:“你真坏!就是喜欢惹我生气!如果你不是还迷恋我,为何还来看我?说吧,就说你还喜欢着我的美貌与身体……”
她不能说下去了,因为她的咽喉被他的手指给捏住了,捏得不紧,但足够让她说不出话来。
楚留非冷冷地道:“我这次来找你,只是为了公事,你若是敢对我一句假话,我保证让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恩客。”
她的眼里也没有笑意了,因为,他是说认真的,没有人敢在他认真的时候去违逆他。
她看着这般冷酷的他,眼睛红了:“你对我就不念一点旧情吗?”
“秦亲亲,我警告过你,别对舍微玩花样,你玩不过他。”楚留非盯着她,“但你没有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居然想利用他来达成你的目的,还想陷害他,这就是你的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蠢,成不了器。”
原本他想利用秦亲亲套出舍微的马脚,但是,秦亲亲显然远远不是舍微的对手。
秦亲亲:“……”
她现在后悔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是谁告诉你夏小姐的身份?”楚留非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我没有向你提过夏小姐的任何事情,玄州离京城相距这么远,你也不可能认识她。一定有人告诉你她的身份,你才能利用她的身份挑起夏家、恩远侯与桂家之间的对立。”
秦亲亲看着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后,还是不敢不说实话:“我、我不知道。在夏小姐找我之前,有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跟你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他说夏家的十一小姐夏落葵马上就会来找我,逼我想办法救出舍微公子,我必须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否则他会杀了我。”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猜不出来历,只是觉得他非常可怕,就跟你一样可怕。我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他说夏十一小姐是落云镇夏家的宝贝女儿,也是恩远侯最喜欢的女人兼未婚妻,她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即使是桂家也别想阻止她,让我认清形势。”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还没把他的话想清楚呢,夏小姐就上门了,后面的一切都如他所料,我答应了夏小姐的要求,然后去找知府,暗示夏家和恩远侯派人插手此事,相较之下,自然是夏家和恩远侯的势力更大……”
她刚说完,就觉得脖子一松,眼前已经没有了楚留非的人影。
她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扶着墙壁,喘息。
成千上万的男人为她着迷,但她却只为他着迷,然而,他偏偏是那种无法控制的男人,莫说她现在已经被火灾毁容,就算她的美貌还是完美的时候,也是无法影响他的。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切由着他的意,不受别人影响,这就是他。
眼前一花,楚留非就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似乎不曾消失过,她吃惊地看着他,连眨了好几次眼,是她看错了,还是他真的去了又来?
“他的功夫与我的功夫相比,如何?”楚留非问。
秦亲亲想多看这样的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仅仅是看这身轻功,不分上下。”
楚留非唇角一勾,冰冷的眼眸终于燃起一丝狂妄的气焰:“有意思,我对这个人有点兴趣了,总有一天要会会他。”
而后,他捏住秦亲亲的下巴,冷冷地道:“以后别再动夏十一小姐,否则我让你剩下的半张脸也见不得人。”
秦亲亲又觉得眼前一花,他又不见了影儿。
她站了一会儿后颓然坐下,连打砸的心情都没有了,已经破了相的她自然再也不是红牌和头牌,好在她还有半张脸、曼妙的身段和万种风情,加上手握不少恩客的秘密,这才得以在软香楼继续呆下去了,但已经没有前程可言。
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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