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山有些犹豫,过继一个女儿,不是什么小事。抬头看看弟媳渴盼的眼神,再看看她鬓角的白发,想到她之后要孤苦终生,心下也是不忍,下决心似的点点头:“我看可行!”
白海石却是毫不犹豫道:“大哥生的是独子,我老白却儿女众多,早年我就和老三商议过过继一个丫头给他,可老三一心想着考功名,把这事儿给混过了,如今老三先走了,断不能让老三没了香火,这事儿我应下了!”
感动不已的韦夫人终于号啕起来:“奴家代先夫谢过大伯、二伯!此生能有一女,奴家老来也不会寂寞!”
谢青山和白海石也是两眼发红,谢北雁颤声道:“婶婶受苦了!当年三叔最是疼我”一语既出,已经泣不成声。在场众人无不唏嘘。
半晌云霄这才拍拍手道:“好了好了,若是大家没什么意见,那还请谢老爷子多招呼群雄一些日子,终七之后便可下聘,至于亲事么,等结庐期满便可。”
众人又点点头,又商议了一番细节这才各自散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再送夫君
2011…6…1411:35:03:3017
等到谢白两家亲事定下的时候,云霄三人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北上大都了。不过云霄还是有两笔债没算清:薛雪和叶舒。
叶舒好办,任务完成接回应天便是,麻烦的是薛雪。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薛雪都是云霄无法回避的问题。知道云霄要走,恢复女儿装扮的薛雪就经常在小院里发呆。自己也就这么两三下功夫,对付寻常流氓打手还行,碰上手上功夫硬的,绝对没什么好下场,自己跟着云霄走,只会是个累赘,可不跟着云霄走,自己又能怎么办?自己对云霄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准确地说,这么多年来,自己根本就没对那个男人动过心。
少时生存的艰难几乎磨断了她在感情方面的神经,长期的女扮男装让她也彻底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练武、铁拳会的日常事务,已经让她把自己当作一个男人来看待。看看自己因为练习外家拳法而变得粗糙的双手,回想自己十几年来的日子,薛雪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哪一天停下来,好好幻想一下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嫁谁不是嫁!你不要我,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人好了!反正薛家传宗接代的责任不在我身上!整个铁拳会,整个九省绿林都知道自己被云霄看光光的破事,任是谁都无法逃避了。
云霄也头疼不已。潜意识的抗拒让云霄自己都觉得惭愧不已:薛雪不够好看。莫说和柳飞儿比,就连叶舒都不如。薛雪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扔到人堆都认不出来的那种,若是一定要形容相貌,只能用“五官齐全”四个字,连“端正”都用不上。又不似柳飞儿那样有男子一般的高挑。豆芽,或许形容薛雪更合适。云霄心里讲自己痛骂过无数遍,平日里他最恨以貌取人,怎么自己也犯了这种错误?
可是心里又在不断地原谅自己: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是个雌儿!可是问题在于你不在乎都不行。找柳飞儿想办法吧,柳飞儿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当初同意云霄给薛雪疗伤,就等于自己自己默认这个事实,何况在“抢先挑自己看得顺眼”的大方针之下,柳飞儿巴不得云霄找一些个长相不如自己的女子回来。蓝翎的态度更明确:这是你的事儿,和我无关。
行乐居。云收雨歇。
云霄和叶舒并肩躺在软榻上。
“你说怎么办?”云霄有些苦恼地问。话一出口,肩膀上就被媚眼如丝、脸色潮红的叶舒咬了一下:“原来刚刚你还想着别人!”
云霄脑袋一胀:“我哪有!说正事儿呢!你当和你没关系?”
听了这话,叶舒不再作态,只是幽幽道:“既嫁从夫,主意还不是你拿?我能拥有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计较那么多又是何苦来哉?”
云霄茫然道:“小时候读书,我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妻妾成群又始乱终弃的男人,觉得他们无耻、龌龊,可现在,我怎么就成了这样的人?我真的变得那么坏么?飞儿不肯告诉我,翎儿不肯告诉我,你也不肯说么?”
怀里的叶舒“扑哧”笑了:“什么叫始乱终弃?你乱过谁?你又抛弃过谁?还是你主动勾引过谁?你若是那样的负心汉,还有那么多女孩儿愿意留在你身边?”
看到云霄依然不语,叶舒又调侃道:“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奇怪,好像所有的错误都是你一个人犯下似的,其实你仔细思量思量,天下女人都是如你心里那般说骗就骗,三两下就被迷魂汤灌饱的么?我虽然不漂亮,可当清倌儿也这么些日子了,那些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来献殷勤?论财货,金山银山他们没有么?论风流相貌,他们哪个比你这个黑皮差了?人家倒贴给你,还不就是因为你不糟践人?”
“额,黑皮”云霄想起自己那张在落叶谷被晒得黝黑的脸,不自然地笑了笑,“有你这么损自己丈夫的么?”
叶舒有些踌躇又有些兴奋:“丈夫?呵呵,还是等到将来回应天再说吧,留在你府里当个小丫头就够了。”
说罢,整个人猫到云霄怀里,拖过云霄一只手掌,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轻轻揉了两下:“是不是很小?我长成这样你都不嫌我,临走之前还来看看我,起码见得你是个好男人;既然你是这样的人,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因为长相而去拒绝别人。大概是你还不知道她的好罢了。”
确实很小,云霄心里感叹一句,若是平躺下来,几乎等于没有,还比不上云霄胸脯上隆起的肌肉。云霄仔细地体味着叶舒略大而硬挺的樱桃在掌心的触感,心里仔细回味着叶舒的话。
是啊,若论长相,就连叶舒也和漂亮沾不上边,顶多就算清秀罢了,若论身材,瘦骨嶙峋的叶舒还不如本来也是“太平公主”的薛雪,自己能接受叶舒,为什么就要排斥薛雪呢?难道真如叶舒所说那般,自己还没有感觉到薛雪的好?可从薛雪醒来到现在,两人总共也没扯上几句,又从何了解?
看到云霄沉吟,叶舒不禁莞尔:“老听说你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博览群书,怎么这个关节上你就想不通了?你总觉得自己欠别人的,焉知别人就不觉得欠你的?黄老之说还知道要顺其自然,你怎么就自己把自己弄糊涂了?既然就这样走开有亏仁德,那就试着相处呗!你一辈子只想守着一个妻子,当真是件好事,可多娶一两个也没人骂你是淫贼吧?放眼天下,妻妾成群着多矣,难道个个是淫贼?你自己都说自己受不了诱惑了,既然都已经承认,那何不顺其自然,有缘则聚,无缘则分?你老骂那些伪道学、伪君子,你现在这般做作,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又不曾因为多了一个女人而亏欠我们,有什么好内疚的?你以为此刻你甩开袖子走人,你就是个君子、圣人了?圣人有圣人的活法,咱们只是常人,自然有常人的活法。”
云霄一愣,随即含笑道:“怎么你们女人讲起大道理来,都这么罗嗦?难道我娶回去的女人将来个个都能捧着典籍宣讲《论语》、《孟子》?我可不敢要!”
叶舒立刻用拳头在云霄胸口捶了一记:“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一天,你敢说不要?”
云霄笑嘻嘻地揉揉胸口,坐起身:“要,当然要!我自己造的孽,我可不赖的。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明儿就得动身北上了。”
“嗯。”叶舒没有多话,也跟着起身,自己先披上一件衣服,随后将云霄的衣物逐件整理妥当,替云霄穿上,照例还是跪倒地上,帮云霄穿好鞋袜,整理好下襟,这才起身。云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虽然有无限感慨,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都说温柔乡、英雄冢,多少少年英雄就这样在温柔乡中渐渐迷失了方向。温柔乡里的温柔,未必是一个美丽的桃源,或许温柔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容,那种柔情却让漂泊的浪子能找到灵魂的归宿,这种柔情不是什么热情似火的爱情碰撞,而是在不经意的一举一动之间,让一个男人躁动的灵魂得以安寂。
叶舒的动作,仿佛一位母亲在为即将远行的游子整理行囊,又仿佛一个居家的妻子在为丈夫安置行装。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细腻、柔和,没有一丝掺假。叶舒打开衣柜,从里面掏出一件棉衣,用方布仔细包上:“到了大都也都入秋了,呆上几个月,恐怕还要在大都过冬,衣服你带上,仔细别冻着。知道你不喜欢穿绸缎,这衣服就是用粗布缝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云霄一手提起包裹,一手环住叶舒的腰肢“‘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我觉得,你更像一个妻子。”
叶舒靠在云霄的胸膛,也徐徐吟道:“何时平胡虏,良人罢远征。不打仗,该多好!”说罢,挣开云霄的环抱,退后一步,深深道了一个万福:“夫君珍重!”
云霄肃容,伸手躬身长揖:“珍重!”言毕直起身,后转打开房门,大踏步离去。
看着云霄渐渐远去,叶舒推开阁楼的窗户,望着云霄的背影,又是深深道了一个万福:“郎君珍重!”
回到小院,云霄手中的包裹就立刻被柳飞儿劈手夺过,仔细研究半天,柳飞儿才悻悻道:“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替我也做一件”
云霄呵呵笑道:“你这么说也忒没心没肺了吧?只听说过大妇赏衣裳给侧室穿的,没听过侧室给正妻做缝衣服的。”
柳飞儿嘴一撇:“没心没肺的怕是你吧!你要欠下多少孽债才算够?看看那一位!”
云霄顺着柳飞儿的目光瞧过去,确实薛雪一个人蹲在庭院的角落里盯着蚂蚁发呆。
第一百一十三章暗器之术
2011…6…1511:34:18:3142
云霄一阵迟疑,朝柳飞儿求助地看了一眼,柳飞儿回给云霄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提着包裹进了房间。
云霄吞吞口水,搓着双手慢慢蹭到薛雪身边,没话找话道:“这蚂蚁一共多少只?”
薛雪头也不抬道:“正数着呢,别打岔!”
云霄两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你还真在数啊!”
薛雪保持双手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道:“不数我蹲这儿干嘛?烦着呢,别理我!”
云霄奇道:“你数蚂蚁做什么?抓了炒来吃?”
薛雪这才抬起头,没好气道:“你别打岔了行不行?我又数错了。”
云霄追问不休:“你倒是说说,数蚂蚁做什么?”
薛雪又埋下脑袋,口中道:“飞儿姐姐说,想要练得好暗器,先得练得好眼力,让我蹲着数蚂蚁,看好这几百只蚂蚁的路线,记清楚每一只蚂蚁的行动,不管蚂蚁怎么动,原先在什么位置,等下可能到什么位置,都不能记错。”
云霄脑袋一胀:这不是误人子弟嘛!脱口道:“她的眼力和根骨是天生的,和你不一样,你不能这么练,没学走,怎么能先学跑了?”
薛雪不干了,站起身瞪着眼道:“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么?我知道我笨,我不是在用功练吗?”
云霄知道自己说错话,按照和柳飞儿交流的经验,越解释越糟糕,转移视线是最佳办法:“练暗器,我来教你个法子。”
薛雪一下子来了精神:“说!说!快说!”
云霄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求教哪还是讯问犯人哪?”
薛雪脑袋一扭:“不教就不教!我还不稀罕呢!”
“行行行!我教还不行嘛?”云霄无奈道,“不过你可别跟我急。”
“罗嗦个什么!你快说!”
云霄呵呵笑道:“服了你了,哪有你这么着急的?你先退开,看好了。”说罢,跳到院子中间,摆开架势,举重若轻地走了一趟轰天拳。收住拳势,只听到薛雪不屑道:“我承认你的拳法比我和我哥哥都高明,可是这位大侠,我要学的是暗器。”
云霄含笑朝薛雪招招手:“你过来瞧瞧!”说罢带着薛雪从立柱上,影壁上逐个看过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薛雪已是心惊胆战。只见墙壁上早就被钉入了几十个铜钱,打出几十个铜钱不难,嵌入墙体只要力道足也不难,难就难在眼前这个少年居然是在使轰天拳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将这些铜钱打出,而自己这个号称苦练拳法多年的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暗器之所以叫暗器,就是要用最低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本来就是说见不得光的。除非功力非比寻常,否则,远距离击杀对手,暗器远远不及弓弩。真正的君子不屑用暗器,光明正大地掏暗器、提醒对手自己要丢暗器,肯定是傻子。”云霄缓缓解释道,“不过暗器还有其他用处,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暗器之道,出其不意,本来就属于下九流,不过使用暗器和使毒一样,不丢人,只要能击毙对手,君子风度就随他去吧!”
这番话和薛雪平时的江湖见闻大相径庭,平日里,被暗器打伤的人,往往怒斥一声“卑鄙无耻”,仿佛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就站在了道义的层面,不过不管是谁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一点:无论少林还是武当,或是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都有自己的独门暗器,每个入室弟子也都有暗器这门“必修课”。
薛雪仔细地消化着云霄的“暗器论”。云霄见薛雪有些迟疑,又补充道:“江湖恩怨,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曾经有个宋襄公,和楚国交战,楚军半渡的时候,大臣让他出击,他要讲仁义,不肯;楚军渡河阵型未列的时候,大臣要他出击,他还要讲仁义,不肯;等到楚军准备充分之后,两军交战,宋襄公只能落荒而逃。君国之战,往往关系到一国的存亡,打起仗来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江湖争斗又何苦讲究这些君子仁人之道?同样是刀,用在坏人手里滥杀无辜,那就是把饮血魔刀,用在善人手里斩奸除恶,那就是把降魔之刃。临阵对战,对待君子有对待君子的打法,对待小人有对待小人的阴招。”
薛雪这才释然,展颜道:“说得有点道理,那你教教我吧!”
云霄这才放下心来,逐步教会薛雪在轰天拳法中融入暗器手法,一练便是两个多时辰,天色早就渐渐暗了下来。吃过晚饭,薛雪又一个人躲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继续练习,云霄则在一边仔细指点。柳飞儿拉着蓝翎早早就进了房间,其他众人知道云霄明天早上要动身北上,心里估计今天晚上两人怎么也得说点什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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