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转过头,嘿嘿笑道:“不厚道?大和尚,你偷偷教坏我女婿,恐怕更不厚道吧?”
道衍合十道:“燕王殿下既是小友的女婿,亦是小友的半个弟子。小僧方才在舱中已经发觉燕王殿下非但机敏睿智,而且一身武学也是小辈中的佼佼者,恐怕这都是小友所赐吧?贫僧已经有了爱才之心了!”
云霄一怔,旋即推了推朱棣道:“好呀,大和尚此去北平正好闲居山野,有空多指点一个弟子也算是一点乐趣。”
朱棣被云霄一推,顿时醒悟过来,连忙上前一步,执弟子礼道:“朱棣拜见恩师!”
道衍眼角飞扬起笑意:“既然小友如此强塞,那贫僧便却之不恭了!”
云霄翻了翻白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好不容调教出这么个弟子来,偏偏白分你一半。你得了便宜,还在我面前卖乖!我可是有言在先哪,你手上的僧兵可别浪费了,棣儿将来就藩之后,若是鞑子太不听话,借你点儿僧兵用用总没问题吧?”
道衍摇头道:“早在陛下即位之初,贫僧手上的僧兵便已经交出,余下不愿为官者皆在莆田侍奉佛祖,如何还有僧兵?”
云霄嘿嘿一笑道:“大和尚,难道要我揭你老底?”
道衍轻轻一笑:“僧兵确实没有,枪棒教头倒是管够,届时清泉寺上下任意挑选。”
“要的就是这句话!”云霄大笑道。
第四百九十八章当年种种
2012…3…3017:43:37:3019
下了船,云霄的脚刚刚踏上地面,一个河工便凑了过来,低声道:“侯爷,夫人传讯,尊师在太原有要事相商,还请侯爷即刻启程前往。”
“太原?”云霄一怔,没有多话。
旁边的朱棣却听得清楚,低声道:“五叔你去吧,这里我能行。”
云霄微微笑了笑:“那我这就上船了。”
徐妙云眼圈一红,颤声道:“父亲保重!”
云霄轻轻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船上。一直躲在舱中的道衍迎上来,合十笑道:“若是贫僧耳力还可以的话,侯爷恐怕是要去太原拜见尊师吧?不知在下可否同去拜会青竹先生?数十年不见,当年的指点之恩断然不能忘的。”
云霄笑道:“如此,大和尚尽可同去。”
船到黄河,便没有再走,云霄和道衍上了岸便换乘马匹,一路飞奔到太原。两人在太原城中七弯八拐,循着暗记辗转走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云霄小心翼翼地推开院落的大门,发现这个院落虽然偏僻,可里面却也收拾得颇为整齐,庭院清爽干净,中间整齐地铺着青砖,偶尔几处没有铺上青砖的地方,错落有致地种着老梅,老梅之下摆放着精心修剪过的盆栽。自己的师傅竺清正持着园丁剪仔细查看着院中的花草,师娘白梅正执着扫帚洒扫者庭院。
云霄连忙上前见礼,随后嘿嘿笑道:“师傅师娘不在秀雪楼呆着,怎么到太原城过起了小日子?”
竺清头也不回道:“常居则需静气,修养只为凝神。”
云霄正一头雾水,旁边白梅停止洒扫,拄着扫帚笑道:“你师傅就这样了,愈是大事,愈是这般。他说他这叫镇定,我却偏要说这是耍无赖。”
“大事?”云霄更奇怪了,却也不方便多问,只得指了指道衍道,“大和尚也一块儿来了,说是要看看师傅,没问题吧?”
道衍这才从云霄身后走上前,向竺清和白梅行礼。竺清这才收起园丁剪,扶起道衍道:“当年的头陀,如今已成高僧,何必还要行这般大礼?”
道衍躬身肃容道:“若无先生,道衍早就随先师而去,如何能有今日?道衍当执弟子礼。”
竺清笑笑,不再勉强,只是说道:“你来了也无妨,今日,不过是了却我师门一段公案,有你做个见证,也是不错的。”
云霄更奇了,连忙问道:“公案?多大的事儿?”
就在这时,正屋的房门突然打开,里面款款走出一道倩影,云霄当场石化:“王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毛秀淑拢了拢鬓角,脸色微红道:“我如何便不能在这里了?”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从云霄背后响起,云霄回头看时,更是吃惊了:“扩阔!你怎么也跑来了?”
扩阔手上拎着,肩上扛着,大包小包都是各种日常生活的物件,分明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看到云霄,扩阔只是憨厚笑笑,直接将东西搬了进去。
云霄的惊骇的目光只得投向自己的师傅师娘,竺清叹了一口气:“都进来说话吧!”说罢,转身走近了正屋。
掀开门帘走进去,云霄顿时问到一股药味,当下皱了皱眉头问道:“师傅,谁病了?用这么多人参,吊性命?”
竺清不置可否,掀开隔间的帘子走了进去,云霄只得跟进。隔间里摆着一张雕花红木大床,大床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扩阔坐在床沿,垂首不语,毛秀淑站在扩阔的身边,亦是垂首不语。竺清淡然地对云霄道:“你师伯,王通。”
云霄立时张大了嘴巴,辛辛苦苦找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了?难道师傅和这个师门叛逆恩怨化解了?一肚子疑团,云霄却又不得不咽回肚子,等待着竺清的解释。
“三个月前,我和你师娘在秀雪楼接到一封书信,落款居然是师兄,”竺清缓缓道,“当时我和你师娘也吃惊不小,后来迟疑了一些日子,终于决定到这儿来看看。到这儿之后看到的,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云霄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扩阔,扩阔没有解释,倒是躺在病榻上的王通挣扎着开口了:“如今师门弟子都到齐了么?”
竺清摇头道:“没有,还有几个能联系上的在赶来的路上,要不,再等等?”
王通摇头道:“等不及了!我知道,咱们这些人中间,只有你这个弟子医术最佳,他看我第一眼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不行了吧?”
云霄老老实实地点头道:“练功过甚,伤及肺腑,年老复发,油尽灯枯。”
王通点点头,转而向扩阔道:“将东西取来。”扩阔应命起身,从床下取出一个铁质的盒子,盒子上面挂着一只精巧的小锁。扩阔将王通扶起,坐在床上,再将铁质盒子放在王通的面前。王通在胸前摸索一阵,从脖子上取下一只钥匙,抖索着手开启了小锁,打开了盒子。
众人齐齐向盒中窥去,看到盒中不过是一些信札。王通抬起头缓缓道:“六十年前,先师从郭守敬师伯的遗稿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一个大秦的邪教正在向中原渗透势力,想要找到散落在中原的上古神器从而开启上古之秘,利用上古神力一统天下;非但如此,郭师伯还得知这个教派早在千年之前就在中原有了分支!当时,鞑子朝廷中已经有了这个教派安插的内应,郭师伯力有未逮,不能彻查,只能在临终之前写入手稿,作为师门遗训。”
“六十多年前就有了?”云霄吃惊道,“我多方查探,不过偶然的机会才得知一些眉目,没想到”
王通微微笑了笑,缓了口气道:“没这么简单!这股势力原先在李唐、赵宋朝廷里也有他们的身影,甚至辽、金、西夏也有,一下子居然没法查出他们的底细!后来先师再三考虑之后,才让我叛出师门,做出投敌的假象”
“不可能!”这一下扩阔都不相信了,连声道,“这么多年过来,父亲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
王通没有回答,只是从盒中取出一份信笺递给竺清道:“这是师尊驾鹤前留下的,他为了日后你我师兄弟手足相残,故而留下了信物。”说罢,从盒子底部摸出一枚黑铁枫叶,一面刻着树叶纹理,一边坑坑洼洼粗糙不平。
竺清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同样一枚黑铁枫叶,两枚枫叶一对,正好合成一片完整的枫叶,一丝不差。
实际上,不论是竺清还是云霄,这么多年来已经从蛛丝马迹中隐隐猜到了王通叛出师门的真正可能,当揭开谜底的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两人反而都是镇定异常,唯一控制不住情绪的,就只有扩阔了。
竺清什么都没有说,当即拜倒在地,口中道:“见过师兄!”云霄亦是跟着拜倒:“拜见师伯!”只有扩阔兀自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通转而向扩阔道:“保保,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保保?口休口休!爹是要替师门守住这惊天之密!我二十岁叛出师门,到三十岁的时候才娶妻生子,你可知道这是为何?并非我贪恋武学而不想娶妻生子,而是我在找!你师祖曾言,《龙象宝轮法》隔绝六百余年,无论如何,如今有了机会,也要让它重现人间,不为胡汉之争,只为将来西域教派来袭时,能保住中原的万千生灵!我寻了十年,终于找到了你母亲,不论筋脉、骨骼、天赋,都是极佳之选,这才有了你!胡汉混杂,才能有《龙象宝轮法》!”
扩阔沉默了,看了云霄一眼,低下头,便再也没搭话。
王通转过头,将手中的铁盒递给竺清道:“师弟,这些都是我这么多年来收集到的消息,字小了些,希望你还没有老眼昏花。”
竺清连忙起身接过铁盒,应诺道:“师兄放心,这个西域邪教,必定在我手中终结!”
王通坦然笑笑:“终结恐怕谈不上,把他们在中原的势力连根拔起或许是可能的。只是可惜,我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本想跟那些个邪魔好好打一场,结果却被两个后辈赶了先!”
竺清连忙道:“机会有的是!如今鞑子朝廷已经不成气候,想必这个西域教派为了达成阴谋必定齐聚应天,到时候正可以一网打尽!”
王通脸色红润起来,笑笑道:“我等不及了!你的徒弟可是医道国手,他自然是明白的!”说着,眼中流露出一抹眷恋的神色:“师弟,我想念师尊,几十年来,每逢师尊忌辰,我却连牌位都不敢供奉,我对不起师尊我想念落叶谷落叶谷,还给我留着一块坟地吧?我想回家了,师兄弟们都等着我呢”
所有人都默然,过了一会儿,王通吃力道:“我想和保保说说话”
竺清点点头,带着白梅、云霄和道衍退了出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可怕猜测
2012…3…3111:12:37:3205
出了门,竺清在院中的石墩上坐下,问云霄道:“你跟扩阔的过节打算怎么办?”
云霄摇摇头道:“如今一切都已经明了,谈不上过节了。只是雪妹其实当时也是因为我处置失当才会造成那种局面,那波连珠箭本来全是射我的”
竺清微微颔首道:“这是你们后辈的事,不管你们将来如何,不管扩阔选胡还是选汉,这都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有要你放弃恩仇的意思,只不过,你们的恩怨实在战场上结下的,那就在战场上解决好了。”
云霄点点头道:“我知道。”
竺清微微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跟扩阔私下的交情还不错,只不过因为这些恩恩怨怨才到了如今的地步,都是造化弄人啊!算了,这些事儿我也不打算管了”
道衍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道衍才合十道:“小僧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其中几十年的恩怨过节。有一句话小僧还是要说,人所欲者大,若是不能修心,恐怕不用那西域邪魔出现,中原也一样会堕入魔道”
竺清颔首道:“师兄有二子一女,长子在此,幼女在应天,次子”说着,竺清压低了声音:“师兄已经觉察出他的次子已入魔道,恐怕这事不能善了”
“脱因?那个废物?”云霄吃惊道,“不会吧?这厮不但功夫臭得厉害,脑子也不好使”
竺清摇摇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个狼人是怎么一回事吧?师兄查证多年才知道,这狼人实际上是一千多年前,大秦之地偶然发现的一种疾病,后来被这个教派将患病之人的血液提炼之后化成的毒药,不论男女,也不论体质如何,服下这种药之后,就会变成那种模样。据说,原本这个教派研究这种药的初衷是为了让人的身体更强健一些,谁知道阴错阳差出现了这个结果。”
道衍惊异道:“也就是说,那脱因只要服下这种药,便可以”
“嗯!”竺清认可道,“这种药还不算太完善,并不是服用一次就可以达到目的,师兄发现的时候,脱因不过是初服不久,之后就难说了。”
话说道一半,门帘被挑开了,扩阔和毛秀淑走了出来。两人表情肃穆地到竺清面前跪下,叩头道:“师叔,家父亡故了。”
竺清脸色一沉,站起身扶起两人道:“走吧,进去送送他七日后起灵,让师兄回落叶谷”
到了傍晚的时候,王通被敛入棺木,灵柩停在了正房的堂屋中,道衍请来了香烛,在灵前念起了往生经文。入夜,竺清和白梅入厢房休息,毛秀淑跪在灵前焚化纸钱,扩阔和云霄拎着酒坛坐在庭院中对月饮酒。
“王兄今后如何打算?”两人默默地喝了大半坛酒,话闸子渐渐打开。
扩阔茫然道:“我也不知道。”突然扩阔笑了起来:“人算不如天算,遭逢大变,三年内我是不会动刀兵了,三年,足够让整个辽东都变成你们的”
云霄沉默了一阵,问道:“如今王兄的身份已然明了,难道就不考虑归汉?”
扩阔苦笑一声道:“归汉?胡不胡,汉不汉,胡人眼中我是汉,汉人眼中我是胡,我能去哪儿?”
云霄仍不放弃:“那也不必跟着鞑子朝廷一条道走到黑吧?”
扩阔反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跟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只有脱因!我早就跟秀淑说起过,将来你们攻下辽东,我们就迁到额尔古纳河北岸去,在那儿过一辈子”
云霄面露微笑道:“我曾建议王兄在白山黑水间自王,没想到王兄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扩阔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这是消极避祸之计,只是如今真相大白,我更是坚定了这个心思。”
“王兄是顾虑我大哥吧?”云霄缓缓问道,“若是放在几年前,我或许会力劝王兄归汉,到如今,我却也是不劝了。”
扩阔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看看出朱元璋是个刻薄寡恩,背信无耻之徒了?”
云霄不以为然道:“这还不至于!在其位谋其政,各人立场不同而已。王兄你敢拍拍胸脯保证说,将来若是有一天你当了皇帝,你会把你现在这些手下当菩萨供着?”
扩阔一怔,旋即苦笑道:“他们?呵呵,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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