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中毒了。”徐正邦眼睛一亮,发现了良机,赶紧跑过来说道:“国务卿大人,顾小姐是您的师妹,在下就直说了吧。她已经中了剧毒,家父正苦思良方为她治疗呢。谁知道陆大人不讲情面,非要抓人。这不是故意往死里整人吗?”
他对陆建章刚才的侮辱十分气愤,便豁出去了。
当然,他非常清楚顾元渊和段祺瑞有一段军校情谊,便抬高了声音说道:“大人贵为国务卿,兴许陆大人会给您个面子,让顾小姐先治病,再去陆大人的执法处或者军警处接受盘查。”
段祺瑞干笑两声,在元渊脸上仔细查看,“师妹,真是如此吗?你中了什么剧毒,可有得解?如果困难,师兄就是遍寻天下名医也要为你解毒!”
“师兄无须挂虑,元渊只要去广慈堂就能多活几天。只怕陆大人不肯宽限几天。”顾元渊苦笑着摇头,她留意到陆建章的脸色异常难看。
段祺瑞撇了下胡子,转身对陆建章说道:“我说陆大人呐,元渊是我小师妹,都伤成这副摸样了,还怎么去执法处嘛?不如这样,我来担保,先让她治病,好了我亲自送她去陆大人的执法处,如何啊?”
陆建章见到段祺瑞,正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段祺瑞就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来得真不是时候。
“顾元渊的重要性,段大人不会明白的。她在我执法处可是有许多案子没了结的!特别是这次金星山的大案就是跟她有大关系。清廷抗议我民国政府盗取皇家陵墓,我总得给个交代吧!所以,叫顾小姐去我的执法处,并非陆某个人所为,确是公事公办。”他冷着脸,真不想给面子。
段祺瑞呵呵一笑,“就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就拿我师妹的性命开玩笑?陆大人没看见我师妹身中剧毒吗?治好了病,我亲自送她去陆大人的执法处,如何啊?”
他声音一高,两旁的士兵都抬高了长枪,情势一触即发。
“国务卿大人,陆某好奇的是,国务卿公务繁忙,怎么为了这些小事操心呢?”
陆建章寒着脸,怒气大盛。
“呵呵,陆大人真是会说话。都快闹出人命了,还小事呐!段某起初还不相信元渊师妹还活着,更不信陆大人威名远扬,竟然会刁难我这个小师妹。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叫人不得不信。陆大人,今日就当给段祺瑞一个薄面,先让元渊治疗完好,再去你的执法处接受国法处置,也耽搁不了几天吧?”
段祺瑞虽然还在笑,但是隐藏在笑容后的却是绝不妥协的军人的霸气。
场面有点僵持。
陆建章身后一人冒了头出来,小声说道:“大人,为了个顾元渊犯不着动干戈,机会多得是。”
陆建章瞥了这个人一眼,十分恼怒:“赵秉干,你以为今日放走了顾元渊,还有机会抓到她吗?”
赵秉干灰了脸,赔笑道:“大人,审时度势,还是从长计议啊。”他凑近陆建章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陆建章粗黑的眉毛一扬,也没说话。
陆建章当然清楚段祺瑞此时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手上的兵虽然不多,但是徐树藩是他的爱将,还有几千兵在城外驻扎呢。段祺瑞心胸可是有名的狭窄,又刚愎自用。今日得罪了他,日后他甚至可能带兵闯入他的执法处。一当打起来,他半点好处也没有,还会大损实力。他是袁世凯的旧臣,本来就被排斥,一当实力锐减,他就失去了跟新政府斡旋的筹码。
顾元渊更觉得意外,段祺瑞怎么得知我在这里的,又为了什么来替自己解围?
不过这些不是关键,现在重要的就是离开陆建章的魔掌,不解的问题就待以后解决。
“陆大人若是不放心的话,就与我一同护送元渊去广慈堂吧。”段祺瑞说着话,走到元渊的前面,迎着那些军警向自己的汽车走去。“师妹跟着我走,看哪个阻拦?”
这些军警也知道段祺瑞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哪里敢挡道,连连后退,也没个指挥,队列比较混乱。
陆建章黑着脸,鼻孔直哼气,赵秉干揣摩他的意思,厉声喝道:“站好,站好,护送大人回执法处!”
段祺瑞眉头一皱,怒道:“你什么东西,喊什么?”
赵秉干笑得很干涩,赶紧拱手道:“小人冒犯段大人,失礼,失礼!”他一边朝手下挥手,示意退后。
军警得了令,紧忙让开一条道给段祺瑞和顾元渊通过。
文菲雪脸色惨白,心有不甘的看着金俊业,“请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僵化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金俊业看着她,“你,不想跟我走?到现在,你还是想留下来吗?”
文菲雪摇了摇头,洒落在额头上的秀发已经被薄雾染白,“你,为什么要害她?我已经答应你跟你走,为什么还要害她?”
金俊业脸色发青,突然发狠的瞪着她,“我要害她?如果我要害她,她会活到现在吗?如果是我,她应该死了很多次!”
“不是你吗?”文菲雪秀眉微蹙,抓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很紧张,又很急切,“还会有谁知道她活着?陆建章带人来抓她,不会是偶然的事情,一定有阴谋。 他不会轻易放过元渊的!”
金俊业站得笔直,死死的瞪着地面,好像地上有什么可憎恶的东西。
想是担忧过度,文菲雪单薄娇弱的身形有些打晃,长发被风吹起,凌乱的遮蔽着美丽的脸庞,她也是没法子了,稍稍压抑着自己的恐慌情绪,可声音已经带出了灵魂深处的恐惧,“金营长,请你回去救救她好吗?求求你了。”
“救她?”金俊业恼怒的哼了哼,“没人救得了她。陆大人要她死,陆少爷也要她死!”
“什么?你说什么?”文菲雪失声惊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谁?陆少爷是谁?为什么也要害她?”
充血的眼睛看着眼前哀怨凄楚的容颜,那片片缕缕的每一份担心,有没有一份是为我?
可惜,他仔细去寻找,去搜寻,只能看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是顾元渊。
他怒了,猛的抓着她的娇弱的手臂,发出一种内心深处的吼叫:“她马上就得死,要杀她的人太多,你能救她吗?”
“谁,非要她的命?你告诉我!”文菲雪颤抖的声音是愤怒的,妩媚动人的桃花眼已经被恐惧占据,她不甘心的看着面前的汉子,“为什么,你们非要她的命?她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
“这是中国人的事,不是我们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她,本来就该死!”金俊业愤怒
78、救赎 四 。。。
的脸憋得通红,他现在也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顾元渊。
泪水,跳出了眼眶,是绝望,还是痛到极致的愤怒,她分不清,她只知道此刻自己最想奔回到元渊的身边。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她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非常平和的,再没有挣扎,没有委屈。
“你真的想陪着她死吗?陆承武埋伏在附近,他要亲自杀了顾元渊。你回去也来不及了。”金俊业在她身后喊着。可是她没有回头,乌黑的秀发映衬着白色的裙袄,曼妙窈窕的身姿遗落在风尘。
天色已经大亮,薄雾渐渐散去。段祺瑞迈着端正的四方步走向自己的专车,对跟着身后的顾元渊说道:“师妹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顾元渊纳闷的吸了口气,不解的问道:“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段祺瑞哈哈一笑,“哎呀,元渊啊,你跟我回去,见到一个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顾元渊心里一动,也没再问什么。出于军人的直觉,她突然感到一股杀气朝自己袭来,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一杆德国制造的长枪对着移动的人影,趴在屋顶的人一只眼睛还蒙着黑布,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后,粗短的手指朝扳机缓缓扣动。因为还有些薄雾,对于高空射击并不是很有利的条件。此人瞄准了半天,没能确定目标。此刻见目标就要进入小汽车中,心中大急,赶紧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带着呼啸之声,射向中间的顾元渊。
感到杀气袭来,元渊的心悬了起来,有人要杀我?
“小心啊,元渊!”
温柔的声音几乎是嘶叫着扑来,一阵香风冲进了怀里,一下子将元渊撞退了几步,才站好。原本以为她是娇弱无力的女子,此刻却有撼天动地的力量,抱着元渊的手不肯放松。
“是你?你怎么。。。”元渊惊呼,瞪大了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眸看着她。
“有人要杀你,小心啊。”她的心悬着,说出的话轻飘飘的,没有力气。经历了生死离别,她有点失而复得的紧张,惶恐,死死的抓着元渊的衣服,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动人的笑容。
接着,又一枪射来,她明显的震颤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抖动起来。
元渊感到自己的心猛地一沉,抱着她的手摸到了一片濡湿,敏感的直觉告诉她,是血迹。
她的大脑忽然间空白一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睁睁的看着她漂亮的嘴角流出一滴滴血丝。
“是,是陆承武。”她笑了,伸出手去抚摸这张颜色诡异,脸庞精致的脸,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的水痕,煞那,泪落如雨。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我不要你这样,你,你不该这样!”元渊大恸,压抑的声线发出颤栗的低吼,像是咬破了舌头,血迹从嘴巴里滴了出来。
她笑了,温柔的手指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血迹,深情的再看一眼,沉重的眼渐渐合上,“我只要你。。。活着。”
所有人都被突然的枪击打懵了,突然,枪声又响,打死了站在顾元渊身旁的一个士兵。人群已经躁动混乱,纷纷举着枪对着屋顶,有人保护着段祺瑞往车子方向走去,被段祺瑞推开,“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敢放冷枪啊!”
他话音刚落,又是几声枪响,打死了好几个士兵。看来埋伏在屋顶的枪手不止一个。贺雨时和徐正邦反应还算迅速,急忙冲了过来挡住顾元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保护大人!”陆展鸿厉喝一声,带着人爬上了屋顶,想抓住开枪的人。
可是,埋伏在屋顶的几个蒙面人见势不妙,拿了长枪便跑,身法迅疾。
陆展鸿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多杀手?
他带着随从紧追不舍,可惜那些人的身手绝不是普通士兵可以比拟的,很快的,杀手们就消失在雾霭深处。
金俊业几步跨越,攀上了屋顶,迎着枪口冲到陆承武的面前,只听一声枪响,他魁梧高大的身躯抖动了下,还是执着的往前冲去,陆承武骇然后退,还待举枪,一把飞刀划破薄雾,打落了他的长枪。
只听一声娇喝:“陆承武!”
一个靓丽的倩影飘飘而来,轻盈若柳,她扬手一把飞刀打在陆承武的手上,怒道:“好歹毒的父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
听到这个声音,元渊抬了抬眼,眼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只吐了一个字便哽咽无语。
竹筠如清风般来到她身边,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孔,心惊肉跳。
“我找了很久,一回来才知道你在广慈堂,我听老爷子说你在这里,还好,没来晚。”
元渊抱着文菲雪,失魂落魄的点点头。
竹筠能感受到元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恐慌,她想安慰,却觉得任何安慰都是多余。
“拿命来!”金俊业的面孔被愤怒充斥,血红的眼球几乎要爆裂,他朝前一抓,抓住陆承武的脖子,杀气铺天盖地的笼罩着惊骇失措的陆承武。
“放开承武!金俊业,你疯了啊!”陆建章也被这番剧变震惊,他举着枪对准金俊业,“枉我对你栽培多年,你今天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要杀我的儿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高丽棒子,我杀了你!”
金俊业没有回头,他的脸在抽搐,整个人像是被怒火燃烧了一样,恶狠狠的瞪着陆承武,“你,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人?”
陆承武也不是吃素的,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悄悄从腰上拔出一把匕首——
“你敢以下犯上呢,你有种!”
金俊业觉得一股寒气窜到肚子里,也不觉得疼痛,因为他的血液已经凝固。他回过头看了那个白色的人影,抓着陆承武,颤颤巍巍的想走过去,却失去重心,一脚踏空,和陆承武一起跌下屋顶。
段祺瑞见此情状,连连叹息。“这是哪门子戏啊,生生死死的,血腥!”
他恼火的看着陆建章,“你叫你儿子来干什么?看看,看看,这算什么玩意?”他是指文菲雪,毕竟也是袁世凯的女人,你动她干什么?
竹筠见元渊抱着文菲雪不言也不动,脸上如雕像般失去了表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是暗暗叹息,蹲了下来查看文菲雪的伤势。她眼睛一亮,急忙说道:
“你,你也别过于伤心了,文姑娘,还有救。”原来子弹打在文菲雪的后背,并没有打中要害。
元渊的表情有些变化,眼睛也动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她说什么。
不过,她没办法思考什么,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抽走了魂魄,昏昏沉沉的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
金俊业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元渊的跟前,一把抢过她怀里的人,指着元渊,像头暴怒的狮子在吼叫:“她是我的!你不要过来!”
没有人去追他,他抱着文菲雪拚命的跑着,一边吼着:“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肚子上染红的血迹滴落一地。
“菲雪——”元渊伸出了手想抓住什么,但是,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座高山屏障,将那身白色的魅影远隔在万重山之外。
她倒下了,身体的一半被生生抽离。原来这就是生离死别,不是痛苦或者悲伤,而是绝望,是将心里最美好的东西一片一片的毁灭干净。
竹筠感到有什么东西割裂着自己的身心,痛,还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