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心里万般个不愿意,不想李妍这个时候出去错失了机会,可是她最终还是听李妍的,她心疼李妍这些日子受的罪。
主仆三人来到了御花园,这里奇花异草甚多,才三月里,就有不少花已经开了,争红斗艳。
绮儿瞧着新鲜,她本来也是极爱花的,她蹲下来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摘了一朵插在头上,说:“皇宫里甚么都是名贵的,就连花儿草儿都一样。外面只有迎春花和桃花开了花苞,这宫里竟然已是艳红一片了,不过奴婢实在没见识,这些一样都不识,不知都叫甚么名儿。”
李妍感慨道:“花儿都急着想让主人青睐,便早早抢着开了。绮儿,你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嫁人了,你这朵花儿也该开了。”
绮儿满脸娇羞,说:“奴婢情愿是长在深山里的花,迟些开才好,奴婢想在宫里多陪陪娘娘。”
“你可不许这么没出息,皇上之前已经说过,想把你许配给护国大将军蒋子恒。你放着将军夫人不当,给本宫当甚么宫女,你可不许犯傻。”
“啥?护国大将军?”绮儿又惊又怕,“奴婢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怎么能配得上护国大将军?哪怕嫁过去了也会被人瞧不起的,到时候被一堆贵妾欺负,奴婢怕是活不长了。”绮儿说着就跪了下来。
崔嬷嬷见绮儿这般惊慌,忙道:“绮儿你可不许这般没出息,皇上肯定是看在娘娘的份上才瞧得起你,否则护国大将军怎么着也要娶个名门闺秀。皇上和娘娘为你许配人家,你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李妍将绮儿拉了起来,“瞧把你吓的,你放心好了,护国大将军不会纳妾的,他的后院里肯定只会留你一人,你要当家做主母了,该高兴才是。”
绮儿疑惑,“娘娘为何知道护国大将军不会纳妾?”
李妍踱着步子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之前他连妻都不想娶,怎么可能还会纳妾?皇上为他赐婚,他肯定感念于皇恩,会好好待你。若你不放心,到时候本宫让皇上嘱咐他一句,此生不得纳妾,如何?”
绮儿紧跟在后,已羞得抬不起头来,哪里敢妄求这种事。
崔嬷嬷正要答“好”,在她开嘴之际,却听得身后有了动静。
“如此甚好!”徐澄从后面大步跟了上来,曲公公和陈豪及一些小太监尾随在后。
李妍听得如此熟悉的声音,甚至是这几日她常想念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顿足,仍然一直朝前走。
徐澄知道李妍不仅生气了,甚至还对他怀着恨。他挥退所有的奴才,包括崔嬷嬷和绮儿。
奴才们只好远远地退到一边,看着李妍走向前面的亭子,徐澄随后跟了上去。
李妍穿过亭子还要往前走,袖子被徐澄一下拉住了。徐澄绕到她的前面,看着她。
李妍垂眸一眼都不想看他,转身来到亭子里坐下。
徐澄偏偏坐在了她的对面。
李妍火了,便正眼瞪着他,心想,他倒是不知羞,临幸了玉瑜满足了后就又来找她,见了她脸都不红一下,还一副霸道的模样。
须臾,李妍忍住火气,轻笑一声,徐徐说道:“皇上一日得四美女,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你今日不上朝,大家可能都会以为你沉迷美色,岂不是冤枉了你?”
“今日休沐,放一日假。”徐澄认真看着李妍的眼睛。其实他不是不知羞,他让两位江南女子进了宫,又让玉瑜住进了湘妃宫,这明摆着是想让她们做他的嫔妃。
他心里觉得对不住李妍,但他又不想失去李妍,所以厚着脸皮来了。
他伸手来握李妍的手,他早就想亲近她了。李妍的手立马往后一缩,生怕他碰到了一丝一毫。
徐澄知道李妍是嫌他脏,认为他碰了玉瑜。要是以后他纳十几位嫔妃,李妍岂不是更嫌弃他,认为他满身污秽?
徐澄忍不住再次伸手,硬是把李妍的手给拽过来了,紧紧握在手心里。
李妍一惊,狠命地抽手却抽不出来,怒道:“皇上到底想怎样?早前我就说过,若你愿意一生一世只守着我一人,我才会全心全意付之我的感情。既然你做不到,何苦又来惹我?对,你是皇上,你可以得到全天下女人的身,但你得不到任何一位女人的心,一个都得不到!”
徐澄听她都不愿自称本宫了,看来是不想做他的女人了。
见徐澄怔怔望着她,李妍又道:“你当女人都是傻子么?男人三妻四妾,皇上后宫三千,明面上听起来那些女人确实个个贤惠大度,但你应该也听过,多人女人改嫁后仍然过得幸福如蜜,都换男人了她还能过得好好的,之前的男人对她来说算得了甚么?多少后宫的女人服侍第一任皇上,还能服侍第二任皇上,哪怕第二任皇上杀了第一任皇上,甚至她还在旁亲眼目睹,那第一任皇上在她眼里又算得了甚么?她们为何如此,都是被男人给逼的!男人不给她全身心的爱,处处留情,把她视之玩物,她为何要对其付之一生?不要以为得到女人的身就得到了她的心,这只不过是男人痴心妄想或自欺欺人罢了!”
李妍义愤填膺说了好一通,徐澄听得满脸涨红,不知作何反驳。他本想说,他之所以这样,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李家会有外戚夺|权的那一日,但他终究没说出口。
李妍还欲开口赶他走,却见远处有一位太监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皇上,不好了,菁公主她……她……”
“她怎么了?”徐澄厉声问道。
“菁公主她……殁了。”
第64章 终于出宫了
徐菁被抬到了皇宫里的梨花堂,这本是为徐菁准备的寝宫,可她并未在里面住过一夜,便跑去宝亲王那儿了。
李妍跟着徐澄一起来到了梨花堂,虽然她怕看到死人,也从来未见过,但徐菁毕竟是她的小姑子,不,应该说是她的前小姑子,她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徐澄的女人了。
徐澄一路上都脸带杀气,跟在后面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皇上一发怒就命人将谁拖下去砍脑袋。
来到梨花堂,徐澄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脸被白布盖了起来。
他的拳手握得提关节咯吱咯吱响,走过去把白布掀掉了。他见徐菁脖子又青又紫,还有勒痕,他双目怒红,瞪着旁边几位看管宝亲王的守卫,吼道:“是谁每次来报都说菁公主安好无事?又是谁说菁公主与邺彻一起用膳一起睡觉,还说他们夫妻恩爱有佳?你们都瞎了狗眼么!”
那些守卫被吼得浑身颤抖如筛糠,齐齐跪了下来。
其中一位小领头重重地头磕着地,哭着说:“小的在门外见到的场景确实如此,不敢有欺君之言,菁公主每回在院子里都是笑眯眯的,还亲自为宝亲王……”说到这里小领头抬手“啪”的一下给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因为他刚才口误仍然喊邺彻为宝亲王,这是大忌讳。
他打完自己之后又接着说:“菁公主亲自为邺彻洗衣做饭,邺彻每日都会走到院子里看一个时辰的书,他和菁公主说话语气也很……很亲密,所以小的就以为……以为……”
小领头还未说完,徐澄就听见李妍在徐菁的床边“啊”的一声大叫,同时见她往后连退好几大步,脸色也吓得苍白。
李妍不是见徐菁死了吓成这样,而是她想知道徐菁的死因便伸手揭开了一下徐菁的衣领,没想到里面露出几处狰狞可怕的大疤痕,一看就是这几日才刚留下的,惊心触目,吓得李妍失声叫了出来。
徐澄再走过来一看,伸手一拳捶散了床头边的小台几,木屑都溅飞到李妍的身上来了,李妍本能地抬袖一挡。
紧接着徐澄快步走到陈豪面前,猛地抽出他腰间的剑,然后怒气冲天地出去了。
徐澄一边往外走一边怒吼着吩咐左右的人,“找仵作来梨花堂!”
李妍这是第一次见徐澄发这么大的火,整个屋子都快被他的怒火给点着了。他身为皇帝,自己的亲妹妹却死得这么凄惨,搁谁身上谁都要发怒。
李妍知道徐澄是去杀邺彻去了。至于徐菁到底是自己勒死自己,还是被邺彻勒死的还不得而知,但徐菁身上的伤肯定是邺彻烫的,好像还是用烧红的铁烫的,真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反正已经有人去找仵作来验尸了,李妍不想插手此事,赶紧回了澄元宫,再好好把出宫的事细细谋划一次,不得有任何意外。
徐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至死,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她对邺彻用情太深,一位尊贵的公主落得如此惨死,如同给李妍敲响了一个警钟,她可不要为了徐澄再在宫里逗留了。
因为玉瑜的事,她心里已是被戳了刀子,还有那两位江南女子,她一想起来便如鲠在喉。
回到澄元宫,她首先让崔嬷嬷把为皇上准备的茶叶给泡了,她坐在那儿一边喝一边想着事情。
崔嬷嬷和绮儿立在两旁落泪,徐菁虽与她们没甚么感情,但徐菁也曾是徐府里的主子,她对下人也算宽厚的,很少挑下人们的毛病。
到了午时,晴儿回来了。她先是把与马兴见面的事说了,然后还将她听到的一件恐怖的事说了,说皇上亲手将邺彻一剑穿心,再狠狠地抽出剑来,热血洒了一墙,还溅了几位奴才一身。
崔嬷嬷听了立马接话道:“皇上杀得对,公主死得这么惨,邺彻十条命都难消皇上心头之恨!”
此时御膳房送来午膳,李妍叹道:“今日是血光太重,刚才见了菁公主那一幕惨状,现在又听得一场杀戮,还如何用得膳下去,都撤了罢。”
崔嬷嬷和绮儿、晴儿没有亲眼所见那些场面,她们还是能吃得下去的。她们轮流去御膳堂用了午膳后,李妍便让崔嬷嬷和绮儿去偏屋里躺着歇息,留了晴儿一人在身边。
“晴儿,之前我算了一下日子,五日后是四月初一,是很吉利的上香之日,皇上肯定会允许我们去紫音庙的。但是现在我想把日子提前,明日就出宫!”
“啊?明日?可是奴婢已经跟马兴说好了是四月初一,娘娘为何这么着急?”
“迟早是要走的,多留一日便心烦一日,我担心在这五日之内会发生甚么事,咱们走不了可怎么办?还有……我也担心自己会突然反悔,趁此时心思已定便赶紧行动,不要让自己再犹豫不定。”
晴儿心里慌慌的,“明日又不是甚么大吉大利的日子,皇上能应允么?”
“我就说为菁公主求福超度,求菩萨让她在九泉之下魂魄归安,皇上正为菁公主的事伤心,应该会应允的。你赶紧再去找马兴,拿菁公主之事做借口,没人会怀疑的。”
晴儿惶恐不安地领命出去了。
李妍躺着歇息一会儿,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午憩过后,崔嬷嬷和绮儿又来到李妍身边伺候了。
李妍看着镜中自己还算淡定的模样,说:“嬷嬷、绮儿,咱们现在去一趟春晖殿,皇上应该回来了罢。”
崔嬷嬷一惊,“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呢,还是不要去为好。前些日子老奴劝娘娘去皇上那儿叙叙旧情,娘娘如何都不肯去,为何今日要去呢,皇上才刚杀过人的。”
崔嬷嬷言罢,绮儿又道:“娘娘,咱们还是……还是过几日再去罢,奴婢害怕。”
李妍从镜中看着她们俩害怕的神情,轻声道:“既然你们俩害怕,就让外面的小太监去找曲公公,让曲公公去跟皇上说,咱们明日一早要出宫去紫音庙为菁公主拜菩萨求福,也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崔嬷嬷听李妍是为了这事,神色放松了不少,“既然是为菁公主之事,皇上没理由不答应的。”
绮儿已经出去找小太监了。
李妍在想,不见徐澄也好,上午不是已经见过了么,见了之后只会让她又爱又恨,又何必再自寻烦恼。
估摸着一个时辰之后,皇上就派曲公公来回话了,准允她们出宫去紫音庙为菁公主拜菩萨,并已派人安排出宫事宜。
崔嬷嬷听了很是高兴,“娘娘,有皇上派人护驾,这一路肯定能平安了。另外娘娘还可以顺便为自己求个福,这些日子娘娘过得太憋屈了,一定要好好求菩萨庇护娘娘,早日为后。”
李妍心里回忆着这几个月的时光,有些出神,应付地朝崔嬷嬷点了下头。
到了晚上,崔嬷嬷回去了,李妍再打发绮儿去她自己的小屋做嫁鞋,还说要嫁人了得自己亲手准备几样东西才行。
绮儿顶着一张绯红的脸乖乖出去了。
李妍立马吩咐身边的晴儿,“晴儿,可以收拾东西了,只捡几件衣裳和几样贵重的东西带上就行,不要太贪心,否则拿不下反而会出差错,另外再带一些碎银子在路上花。”
“是,娘娘。”晴儿赶紧忙活起来。
李妍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信,为了让徐澄放弃找她,为了骁儿能安度此生,也为了让李家人不去找她,她有必要写这些信,待明日把信交给马兴,让他晚一些把信转交到皇上及李祥瑞手里。她找了好些理由,至于能不能说明他们不去寻她,她也不敢太确定。
写完信后已是深夜了,李妍躺在床上一面想象着在出宫外的生活,又一面回忆着徐澄曾经对她的好。再好又能怎样,一切皆已成虚幻,徐澄或许早已忘了他曾经对她的柔情,她又何必再留恋一分,如此一想,她总算是闭上眼睛睡觉了。
整个夜里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折腾了几次天色竟然已经泛白了。
澄元宫外已经站了两排整装待发的人,八抬大轿已经停落在旁,两辆马车也已经在宫城外候着。为了李妍的安全,徐澄安排的只是一般的仪仗,这样百姓们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从皇宫里的出来的,如此也就不会有人为睹一眼娘娘真颜而引起像上次那样的踩踏事故了。
李妍简装素衣出来了,崔嬷嬷和绮儿以为她是为了在菩萨面前表示诚意才没有盛装打扮,其实李妍是觉得这样到时候好行动。
晴儿拎着一个三层的大食盒出来了,肩上还搭着一个小包袱。
绮儿瞅了瞅晴儿,觉得哪儿不对劲,“晴儿,你怎么穿着这么臃肿?”
晴儿脸一红,“今日我有点畏寒,就……就多穿了一点。”她为了藏多些值钱的东西,故意穿宽松的衣裳,然后往身上裹缠了好些金玉小玩意。
三层食盒里只有第一层是供奉品,第二、三层全都是贵重首饰和澄元宫里的压箱珍宝。
绮儿把晴儿肩上的包袱拿了下来,“你拿不下,我帮着拿这个。”绮儿还不经意拿手捏了捏包袱,“去紫音庙干嘛还要带衣裳?”
晴儿早就想好理由了,“要是娘娘在外面不小心弄脏了衣裳,不得换一换么?”
绮儿听了笑一笑,没有任何怀疑。
李妍坐在了八抬大轿,崔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