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提了斩楼兰,便要一剑回刺,却不想一股巨力从下面的祭台上涌过来,唐时回头,便见到殷姜在处理手上那几名妖修的同时,于百忙之间给他传音道:“天隼浮岛最近要生乱,老娘疼惜你,送你走!”
还没等唐时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直接脱出了方才被两名妖修夹击的危机,忽然之间狠狠地撞向了背后的小木屋,这力道极大,推着他一直往后撞,也不知道是忽然之间撞到了哪棵树上,便觉得自己被吞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周围的纷乱忽然之间消失掉,眼前不见了蓝天白云和那祭台,只有一片昏暗。
这感觉……像极了在传送阵……
唐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急速地向着一个方向撞过去,这种过程高速的过程持续了很久,等他再次有了感觉的时候,却是忽然撞到了谁的身上。
“砰”地一声巨响过后,唐时整个人的脑子都乱掉了,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刚刚解除封印的殷姜力量不稳,出手没个轻重,唐时没死已经是万幸了。
这是一处石洞,四面有走廊,石壁上摆放着经卷,当中有一盏昏暗的油灯。
唐时脑子里一片浆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幽幽地醒转过来,开口便骂了一声:“这死女人下手真毒……即便是不想给我三株木心也不必这样啊……”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呢?
唐时愣了一下,“咦?”
卧槽,这声音还是不对啊!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嫩了?感觉像是个少年的声音……
估计是长途漂流太紧张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便抬眼看自己身周的情况,是一个石洞,感觉像是藏宝的地方,不过看这地方都是木制的竹简,似乎很是古老。
唐时想要坐起来,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左边有一个人影。
看上去好眼熟啊……
绿袍,身形有些瘦,腰上挂着的储物袋是……耶?洗墨阁的?
再看脸……卧槽,真他妈熟悉啊!
为什么他看到了他自己?
尼玛啊,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尸体”在旁边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这么惊悚,难道老子现在是一缕幽魂?
抬手,低头,打量自己,唐时这才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此刻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布袍,裹着白色的镶边,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佛珠——左右看着浑身上下的打扮也不像是正常人……
——我变成了一个小和尚?
唐时穿着僧袍,施展了一个法术,这才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来,从外面看,他竟然只有练气二层的修为,可是他随手却能够施展出法术来,证明他的修为还是在筑基后期的。
唐时闭眼,内视,这才看到,在识海之中,竟然有两个灵体,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显得特别弱小,他内心浮现出两个字来——夺舍?
因为身体是别人的,并且此刻一个身体之中有两个灵体,看上去修为便是原主人的,所以只有练气二层,可是因为唐时本人的灵体还是筑基后期的,所以真实的修为还在那里。
自己是怎么……从这个身体,窜到了另外一个身体的?
唐时脑子里一片浆糊,尼玛他不会夺舍啊!
他勒令自己立刻冷静下来,仔细查探了一下自己原身体的情况,出了脑门儿上被撞青了一片之外没有任何的异常,至于自己目前的这个“身体”……
灵力容纳量只有练气二层,现在唐时是元神的境界很高,身体的修为很糟糕。
他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到底算是什么,那个弱小的灵体……
为了保险,唐时直接让他昏睡了。
随手一摸自己的脸,不过是一个面目有些清秀的小和尚,他摊开自己手,两只手掌白白净净,只是掌心有茧皮。
还没等唐时想好怎么办,琢磨出方法来,便听到前面有了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有些拉长的声音:“小沙弥,小沙弥?这崽子哪儿去了?”
“你怎么连人家刚上来的小沙弥都逮来啊?”另一个声音插嘴。
唐时毛骨悚然了一下,这不会是什么西天取经吃唐僧肉的节奏吧?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躺倒在一边的身体,想着现在这身体也不算是什么活物,心一横,直接将自己原来的储物袋拽过来,灵识烙印是没变的,这东西能够很好地认主,直接就被唐时打开了,他嘴唇一动,默念了口诀,便将自己的身体收入了储物袋中。
“什么啊……不过是经卷太多,我一个人拿不过来,便叫那小沙弥一起来帮我搬……应该是下面寺庙里送来的供香小和尚,还没去那边登记造册呢,大不了一会儿带他去。”
“阿弥陀佛,你上来这一年,竟然没有任何的长进,一样好吃懒做,我身为你的师兄,真是愧对我佛……”
“师兄……”那声音哀嚎了一声。
下一刻,唐时便看到了他们。
那方才还在哀嚎的胖和尚立即喜笑颜开,上来便将坐在地上的唐时一把拽起来,“阿弥陀佛,总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到了这经洞里来了?随我一起出去吧,还未谢过你帮师兄搬运经书呢。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唐时一滞,想到方才听到的对话,随口就胡诌了一个,“小僧……时度。”
反正他是豁出去了,也懒得管那么多,眼前这两名佛修,一个是筑基初期,一个是筑基中期,唐时应该能够解决掉他们……
只是现在这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灵气也不像是之前那么狂躁了,听着这两名僧人的对话,自己倒像是到了寺庙里一样。
来的两名僧人一胖一瘦,胖的叫圆通,瘦的叫圆机。
圆通便是将唐时拉起来的人,他看唐时愣愣的,忽然又瞥见他脑门上的青块:“你这是哪里撞的?”
唐时眼珠子一转,看了经洞石壁上的经书一眼,道:“上面的经书落下来砸的,不过我已经把经书放回去了。”
圆通笑眯眯地点点头,笑得像是一尊弥勒佛,“好了,现在你怕是已经误了登记的时间了,随我出去,我帮你走个后门。”
听了这话,圆机便在后面一叠声地“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了。
唐时有些想笑,又有些担心,左右是走一步看一步,便顶着这壳子出去了。
他们走过一道道石门,两旁有昏暗的油灯,之后便到了更宽大的甬道之间,再转出来的时候,唐时便看到了此生难忘的场景。
这里像是一座被掏空了山腹的山,他们站在这山壁的内侧,脚下便是倾斜向着里面的万丈深渊,山壁之上却刻着无数的佛像,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有喜有嗔……在他从甬道走出来的一瞬间,便被这一幕给震撼了。
万丈绝壁,竟然全是佛像!
远远地,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钟声,使他灵台清明,便连阴郁的眼神也跟着清澈了。
圆通继续往前走,没察觉到唐时的异样,便站在了一个阵法当中,道:“回一重天了。”
唐时这才勉强地醒悟过来,跟着走过去,踏入那阵法之中,接着便是传送阵的感觉,眼前忽然一片光亮,再看的时候便已经在一片宽阔的广场上了。
远远地能够看到一座雄伟的碑楼,立在广场下面,台阶的尽头;不远处是一只燃着佛香的青铜巨鼎,那朱红色的台阶上,一座庄严的宝殿安静地伫立着,当中尽是穿着僧袍的僧人。
唐时看了云雾飘渺之间的某个方向的浮岛一眼,眼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小时度,快去登记啊……”
、第三章 时度的梦
这里是——
小自在天。
唐时听了圆通的话之后;就照他的指示跑到了广场旁边那穿着蓝袍的僧人面前;还不待唐时说话;那僧人便先笑了一声:“阿弥陀佛,还好贫僧不曾离开;你便是最后一个了。”
唐时道:“有劳师兄了。”
“师弟法号?”那僧人翻出一串佛珠来,问了一句。
唐时战战兢兢道:“时度。”
“时度?”那僧人纳闷了一下;道,“又不知道是哪个起的奇怪法号了……若你有幸被收为弟子,这样的法号是万万不能有的;要随了我小自在天的排辈走。”
万幸!唐时真没想到竟然能够这样蒙混过关,心里兴奋握拳;面上却伪装得极好,像是个刚刚上山的小和尚一样,“多谢师兄提点。”
那僧人也没多说,一个法诀画出来,似乎是在那一串佛珠上做了烙印,又说道:“日后这便是你出入小自在天的凭证,也是你进入上三重的凭证,更是你身为小自在天弟子的证明,万莫遗失。一会儿便去东寮领自己的差事。去吧。”
他将那已经烙印好了的佛珠递给唐时,唐时接过,点头致谢,却不知道东寮在哪里。
还未等他思考什么,那边在等他的胖和尚圆通便叫道:“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正中唐时的下怀,忙与这边这个给自己佛珠的和尚道了别,便将这一串手珠握在手中,向着圆通去了。
圆通看他过来,笑了一声:“时度,你初次来一重天,这边的事情你还不熟,方才你为我搬书,现在我带你去东寮,可别怪师兄不照顾你。”
“出家人不打诳语。”圆机在一边泼冷水,换来圆通小眼睛怒瞪。
唐时憋笑,道:“那便劳烦师兄了。”
他们此刻是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上,往北望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两翼的位置乃是六组殿和那罗殿,隔着长长的台阶,中间一条东西向的石板路,对称过去的南面是天王殿,天王殿两翼则是钟楼鼓楼。
在圆通的带路之下,他们从广场南面的台阶下来,往东从石板路上走过,这个时候圆通给他指了指石板路东尽头的那一座殿堂,道:“那里是般若堂,专研的是手上功夫,掌法和抓法都从里面出来。”
唐时对和尚们的事情不是太了解,不过这个时候听听也无妨,于是挨个地记下来。
上了般若堂西面的台阶,进入侧廊,两旁尽皆是苍翠遒劲的松树,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苍翠茂密,走了不多时,唐时便看到了自己右边有一排屋舍,圆通说那是东僧舍,日后他便要住在那里的,要他把地方记住了,千万别忘记。
唐时心说自己要是找到了怎么回到自己身体的方法,哪里还住这破败僧舍?只是心里这样说,其实还是很担心,当下多看了两眼,又发现僧舍旁还有一口井,又觉得好笑。
“一重天之中不都是修士吗?为什么还会有一口井?”
唐时问了一声。
圆通摸了摸自己的头,也纳闷了,于是一扭头,“圆机你说。”
圆机无言,“你怎么不说?”
圆通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所以你说。”
圆机嘴角微微抽搐:“不可说。”
唐时:“……”看来是他之前把小自在天想得太过神圣了……
好心的唐时没有揭穿他们,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很快这一茬儿就被接过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松林就已经变成了茂密的槐树林,之后右边忽然开阔了起来,似乎有一条岔路,青石板路的尽头也伫立着一座寺院,唐时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他瞧见那寺院前头挂着的匾额了。
见唐时有些好奇,圆通有些发憷地缩了缩脖子,道:“时度师弟,咱还是快走吧。”
唐时疑惑:“圆通师兄怎么了?”
圆机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讽刺:“那里是戒律院,圆通曾经被处置过。戒律院惩罚犯戒弟子,修诸般擒拿手和普门杖法,院中弟子主持戒和守律。持戒僧降服犯戒弟子,守律僧为犯戒弟子定刑、宣扬律法。说起来……”
怎么不说了?唐时扭头,“圆机师兄?”
圆通倒是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了,嘿嘿一笑,揽着唐时的肩膀就往前快步走去,“这是个晦气地方,你知道是非吧?”
唐时心中不知怎地便蓦然一动,说道:“知道,怎么了?”
圆机没说话,圆通继续道:“那是非原本也是戒律院出身的,结果现在自己犯戒,被压在忏悔堂思过崖下面,这都几年了,竟然还没大彻大悟,也怪了。”
几乎没忍住,唐时差点便要脱口而出——是非不是三重天大弟子吗?犯戒?!
“是杀戒?”唐时试探了一句。
圆机面色一变,忽然咳嗽了一声,肃容朝前面打了个稽首:“印空师兄。”
“刷啦”一声,圆通就将自己那肥胖的膀子收了回去,立正双掌合十,行礼道:“印空师兄好。”
唐时听这名字熟悉,却是小自在天那武僧出身的印空,曾在小荒十八境一起走过的和尚。他没敢抬手,也恭恭敬敬在一旁打了个稽首,心里念着自己千万不要被认出来。
好在印空只是经过,他冷声道:“三重天的事情勿要多嘴多舌。”
这边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一叠声地应了“是”,这才看着印空离开。
等印空走远了,圆通才敢举起袖子擦擦自己脑门儿上的汗,“这印空,总是凶巴巴的。”
“为什么印空师兄说三重天的事情不要多嘴啊?”唐时假装自己是个甜傻白,继续打探消息。
圆通、圆机二人同时瞪他,“说了叫你不要再说,这路上怎么说,回了僧舍我们再同你说。”
于是唐时放心了,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啊。
过了戒律院,继续往北,经过相对的藏经阁、禅房,便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了。
方丈寺乃是方丈起居的地方,东西两边有一大排厢房,东寮便是东边的这一排,乃是执事僧们处理事务的地方,此刻圆通一指右边第一间,道:“你去里面领差事,我去隔壁这间交差事,出来便在此处会合吧。”
唐时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见圆通与圆机去了,自己才进去。
进门便是一张书写着大大的“禅”字的字画,往左边一看,乃是一间茶室禅房,右边却有几名僧人正伏案写些什么东西。
唐时走过去,斟酌着问道:“请问各位师兄,这里是新上来的弟子领差事的地方吗?”
最右边那僧人抬了头,“你是最后一个没来的吧?玉册之中的名字是……时度,方才你手珠上的信息已经刻下了,这是你的差事了。”
他递过来一枚玉简,唐时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这便离开了。
出去之后,圆通圆机二人还没出来,唐时将玉简贴到自己的眉心,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一名供香添灯弟子,负责给大雄宝殿右边的紧那罗殿添香,跟他同去的还有另外的两名弟子。
每日寅正起身,寅正二刻做早课,持续半个时辰,卯初初刻晨钟鼓,卯初二刻晨食,之后是早修;午初三刻午食,下午继续修行;酉正初刻可夕食,亥初初刻暮鼓钟,便可以休息了。
唐时几乎是狰狞着脸换算了一下,于是得出了如下的时间表。
四点,起床;
四点十五,早课;
五点,敲钟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