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我找人打听了说是范仲淹范大人府地的那句?”李止一不满地掏了掏耳朵,安心的嗓门太大,震得耳膜都隐隐生疼。
“是!”安心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好死不死的,范慕云居然是范仲淹的女儿!官宦之家与武林世家,明显就是官兵与强盗,怎么看都没啥交集。这下可好玩了,一个不小心,竟将这个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闻名后世的北宋名臣的女儿给拐骗到手了!安心嘿嘿傻笑着,心里打着小算盘,完全忘了范慕云现下还没被她拐骗到手,即使拐骗到了,也是慕容修的人,与她没啥关系。
“他很有名么?”李止一眼皮一翻,灌了几口酒下肚。他深知安心见过的世面不小,连赵祯都不放在眼里,这个范大人,又有何能耐竟能令安心惊诧失色?
“难道这个范仲淹家里很有钱?又可以杀猪了?”慕容修也插了一脚进来。除了面对金银财宝,很少能看到安心流露出如此耐人寻味的表情。杀猪这个词,当然是从安心那里学来的,每当她面对那些腰缠万贯的富翁们时,总会兴奋地高叫着杀猪,只差没有磨刀霍霍了。
安心淡淡瞥了慕容修一眼,这什么人啊!连自己未来的岳父都想敲诈勒索,啧啧,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人的无耻程度是没有极限的。
安心笑吟吟地望着这两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的家伙,再一次体验到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颠簸不破的名言!尽管她掌握的现代知识现下还不足以改变历史的大方向,但趋吉避凶还是能做到的。这些名人,多多结交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呢!退一步说,不指望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有何帮助,只要可以避免与他们为敌,生命财产的安全系数就已大大地提高了。何况这些名人里头,有几个还是安心颇为欣赏的呢!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容浩开了口,原本因听见儿子的亲事稍稍有了些眉目的喜悦现下已被冲淡了不少,微微皱着眉沉声道:“这位范大人便是平江府的知州,因去岁治理平江府水灾,疏通太湖水道的功绩在百姓中的官声甚高,他又哪里会愿意与咱们结亲?”慕容浩当然不会像他儿子那样无知,官场上的动静,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
李止一听见如此说,干脆闷头消耗他的美酒去了,对这些鸡婆的事情没兴趣。当官的也好,为寇的也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只要不妨碍他喝酒,一切都可以无视。
慕容修,很配合他老子的言语,探手挠了挠头,便站在一旁傻笑了。再回想了一下范慕云那通身盈满书香味的气质,原来她的与众不同,是因出生与生长环境的不同而培养出来的,怪道与他认识的那些所谓的江湖女侠有那么大的差距呢,想来,自己会被她吸引,多半也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吧?
安心这个媒人却没当事人那般轻松了,深知范仲淹那精忠报国的耿直,慕容家这回被夏国招徕的事情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只怕慕容修与范慕云两人的前途便彻底无亮了。
其实,用不着等范仲淹知晓慕容家曾有心附庸夏国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几日,范慕云压根就没有出现过。慕容修一开始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日子越久,便越感觉心里像被大石压着似的松快不起来——难道,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二三十年来的“守身如玉”眼见就要付之东流了?
安心一个爆栗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看着他一脸意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斥道:“你早就不纯洁了!在秦淮河畔的时候就已露出了你色狼的真面目!”
“冤枉哪!”慕容修捂着脑袋连声叫苦,哪里知道早在几百年前,自己的形象就早毁于一旦了。
一旁的慕容雪止不住轻笑出声,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方玄一脸冷酷走了进来向着安心道:“你要打听的那个范家姑娘这几日压根连门都没出,我潜进去探了探,听见她与丫鬟的对谈,似乎是那天的事情让她爹爹知晓了,此时正在被禁足中。”
咦!怎的范仲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安心没料到这个范慕云竟然连说谎都不会,也不知是她还是那朵儿将事情泄露的,正要开口问询,便听见方玄接着道:“听说那范仲淹近日在南园买了一块地,原是准备盖宅子的,风水先生瞧了后说那是块贵地,将来范家后代必出公卿。也不知道那范仲淹打的是什么主意,宅子也不盖了,竟准备在那里建立郡学,延请学识渊博之人为教。”
啧啧,还真是大公无私到如此境地!对于这个鼎鼎大名之人,安心还不至于不晓得他的生平,这样的人,在现代早已绝迹难寻了,心内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但,对于范慕云的事情,安心仍然觉得范仲淹太过霸道。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满意却又能如何?不禁一时没了主意。
“这有何难?让方玄或是慕容修去范家将人劫出来好了!”李止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风凉话说起来倒是毫不打顿。
安心瞅了瞅慕容修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问道:“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妻子啦?”
“这个——”难得慕容修也会偶尔脸红一下子,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他想要也不一定能够要得到的。他,一介武林莽夫,难道真能娶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听说大家闺秀都是很娇弱的,万一不小心嗑了碰了的,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又该如何是好?想着,慕容修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已然面对着范慕云,一双手儿不知该往哪放才好。
没出息!安心瞧着慕容修那忸怩的模样,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她已算是情商较低的那一类型人了,即便如此,面对江傲的时候也比慕容修现下的模样要落落大方得多。
骂归骂,帮也得帮。安心不知为啥,总是会遇到这类鸡婆的事情,生生从一个精明的大商人自贬身价,跌落到三姑六婆的队伍里。
没啥好法子,只有两条路摆在眼前——向左走便是劫了人私奔,向右转便是找见范仲淹“晓之以理,动之以利。”横竖动嘴皮子是跑不掉了。安心叹口气,江傲啊,快点回来吧!咱们先做个榜样私奔一回吧!再屈着手指头算了算,貌似他才刚刚走了不到一周,连大宋的边境都还没够着呢,哪能这么快就回来。
折中之下,还是先找范仲淹吧!这回安心没敢将自己打扮成那恶俗的媒婆模样,生怕还没搭上话,便让范仲淹给轰跑了,这个耿直的男人是不懂啥迂回周旋的。安心妆成一翩翩浊世佳公子,带着慕容修与那范仲淹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下午,在尚未竣工的郡学门外“不期而遇”。
“哎呀!这位老丈,没撞伤您吧?”安心一边急匆匆替范仲淹拍着衣袍上的尘土,一边假惺惺道。亏她还装的这么像,要知道,为了这历史性的一撞,安心可是足足跟踪了这家伙有三四天,直到认为天时、地利、人合,样样齐全时,才狠了狠心自杀似袭击般撞了过去。
没事才怪!范仲淹眼见也是快要奔五的人了,哪里经得起安心这角度刁钻的一撞?肚腹之内顿时犹如翻江倒海般抽搐了起来,弯下了腰,一时半晌说不出话。
安心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只要他无法出声反对,那便可以成功将此人诱拐走,乘机对他进行喋喋不休的疲劳轰炸与洗脑,不怕他不束手就擒!想着,她面上惊惶之色更深,急道:“都怪我,走路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说着,又向着慕容修悄悄使着眼色道:“慕容兄,帮忙扶这老丈到对过的酒楼里去歇一歇,瞧这样子是被我撞岔了气了。”嘴里说着,手上脚下绝不停顿,与慕容修两人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地将范仲淹架到对过酒楼里去了。
堪堪踏进酒楼的门槛,范仲淹终于缓过了气,挣扎着脱离了两人的“魔掌”,拱拱手道:“我没什么事,两位小哥不必担心。”说着又道:“郡学里还有些事情要去料理,咱们就此别过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丫丫滴,尽管范仲淹已经如此平易近人,安心却感觉更为不满了。她要的是能够开口说话的机会,哪里能够这样轻易就放他走了?当下急道:“老丈留步,还是请先喝杯水酒压压惊吧!若是老丈执意不领小可的这一番赔罪之意,小可定然日夜不能心安。”
范仲淹先前因为疼痛,倒也没看清了这两人的形容,此时听得安心谈吐不俗,不由又回转身来细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只见慕容修长身玉立,而安心仪表清雅,不禁暗自点了点头,这两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心内倒也有了些结纳的意思。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死缠烂打
遇到安心这种死缠烂打的主儿,别说是直肠子为人忠厚的范仲淹了,即使是再精明灵巧些的人也未必能拒绝这一番“殷勤”的好意。言来语去了没几句,范仲淹已招架不住,硬是被“押”进了酒楼,在上位上坐了下来。
慕容修较为尴尬地望了望安心,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要知道他与范慕云之间的事情,连八字儿也没一撇呢!就这样急巴巴地将范仲淹“掳”来这里,即使范仲淹点头了又如何?天知道范慕云心里是怎生想法。
遇到别人的感情问题,安心便不像对待江傲那般患得患失了,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强悍。她将头痛难缠的人物当作是一座碉堡,先攻克下来再说。就像治水,清理了淤毁河道,总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废话与话套也不用多说了,安心单刀直入,端起斟满的酒杯,笑容满面地向着范仲淹道:“小可对范大人仰慕已久,没想到今日竟不小心得罪了,这杯酒便当是小可的赔罪,先饮为敬。”说着,仰头饮干。
范仲淹极为惊异,奇道:“你认得我?”
“呵呵!范大人名满天下,做了许多为国为民的政绩,若是连您都不认得,小可便真是有眼无珠了!”安心打着哈哈,顺便轻轻巧巧抛了顶高帽出去,奉承话是人人爱听的,只要不太肉麻便好。
范仲淹笑了笑,探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安心将跑堂送上来的西瓜递到范仲淹面前道:“小可安心,这位是慕容山庄的少主慕容修。”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范仲淹面上的神色。
果然,范仲淹皱起了眉,道:“两位认得小女?”他开始觉得这场相撞的意外有些不寻常起来。前几日范慕云外出了大半日,直到夜色将至才勿勿赶回了家,面上神色更是与往日不同,似是怀着欢喜又似隐着悲哀。好奇之下他略略盘问了几句,谁知慕云与朵儿便将外出所遇之事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范仲淹深觉她们如此行径有碍门风,这几日便严禁她们再出门一步。
“啊!认得,认得!”安心倒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范慕云居然会半点也不隐瞒,将事情都告诉了范仲淹。那么,只怕自己身为女子的事情,范仲俺也已知道了。
范仲淹听安心如此说,脸上神色立刻阴沉下来,站起身来,便又想走了。
“哎!你就不能安份点坐一会儿么?”安心见他如此,再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大咧咧又嚷嚷了起来。
“我与两位没什么可谈的!”范仲淹只想拂袖而去。
安心一急,倒急出个主意,忙叫道:“今日相遇实属意外,暂且不谈私事,我这正巧有件关系到大宋江山与百姓安危的大事,压在心下好久了,倒叫我日夜寝食难安,还望范大人指点迷津。”
安心刚说了一句,范仲淹还有些嗤之以鼻,实属意外的话都是诓人的,三岁小孩才会相信,但接下来那句关系到江山与百姓的言语却令他停下了脚步,踯躅难安。罢了,听听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到底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见范仲淹再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安心得意一笑,就知道,这个忧国忧民的大忠臣是不会因私而废公的。别的打动不了他,国家大事总可以了吧!
眼见安心沉吟了半日仍不出声,范仲淹耐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大事?”
“这个——”安心哪有什么大事啊?对她来说,现下最大的事,也不过便是江傲能够平安归来,慕容修可以娶到媳妇罢了。随便张着口扯吧,再拖延下去这范仲淹又该拍屁股跑路了。想着便道:“不知范大人近年来可曾留意到夏国的动静?”
听见安心提起夏国,范仲淹神色一凛,并不接话,只静待她的下文。
安心顺手替范仲淹夹了一筷子菜,这才接道:“夏国近年来在辽国的扶植下发展得很快哪!耶律宗真倒也舍得下本钱,将兴平公主都下娶给了夏国王李元昊。且不提夏国,即便是辽国,眼下也有不少能臣名将,如辽国的皇太弟耶律重元,南院枢密史萧朴等等。”说着,故意停顿了半会,直到瞧见范仲淹皱眉捻须不语,这才继续道:“辽国对咱们大宋一向虎视眈眈,但两国国力相当,眼下勉强还能维持个平衡安定的局面。可夏国渐渐强盛了,只怕——”下面的话,也不用再说下去了,范仲淹自然明白。
范仲淹忧心重重地又仔细瞧了安心几眼,长叹口气道:“你说的又何尝不是?现下夏国与宋辽两国隐隐呈三足鼎立之势,无论哪国与夏国联盟都可将落单的一国覆灭。”说着,又道:“尤其是现下,李元昊已有反心!前年,他已改年号大庆,甚至设立文武百官,暗地里还招兵买马,聚贤纳士。夏国目前不止有步兵,更有骑兵、炮兵、擒生军、侍卫军等各色兵种,他若是要反——大宋可危!”
看来是押对了宝!这会子,安心倒不担心范仲淹又要拂袖而走了,只是,不知他要就这个话题发挥几个时辰,命苦哎,自找的,在这里上政治课。
倒是慕容修有了些兴趣,探问道:“难道不能在夏国还未完全强盛起来之前,便将他们灭了么?”
“说得轻巧!”范仲淹狠狠瞪了慕容修一眼,吓得这小子一缩头,不敢再置一词。只听得范仲淹又道:“大宋!唉!虽然人多势众,但一向是礼义之邦,哪里像那些茹毛饮血的契丹人与党项人那般野蛮?若是打起战来,还不定是谁胜谁负呢!辽国又怎会眼睁睁瞧着咱们对夏国动手?”
安心淡淡接了句道:“既然知道不如别人兵强马壮,眼下正是安定时期,为何不多训练些能够上阵厮杀的兵丁出来?”
范仲淹摇摇头道:“国库空虚啊!何况习武怎比得上修文?以文才来安邦治国才是正道——”
他话未说完,安心已不耐烦再听下去了。大宋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