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点了点头道:“就是带来给折大人的。”
折继闵欣喜道:“回头我给你送银子去。”
卓然微然一笑道:“折大人不必客气,我这是来送粮草不是卖粮草地,你尽管分配好了,银子我是不收地。”
折继闵一听此话,向着卓然深深作了个揖道:“折某代全城军民在这里先谢过了。”
卓然慌忙还礼。安心在旁不耐烦道:“怎么这等婆婆妈妈,他送,你收,就这么简单。”说着。紧赶着将众人带入折府去安顿了。她虽不拘小节。却也是个心细的人,眼见众人一脸疲色,便知道这一路过来将他们累得惨了。
麟州、府州得了粮草之事差点将李元昊气昏了,将野利旺荣兄弟狠狠骂了一顿,差点忍不住就要下令斩了他们,多亏得许多将士相劝,李元昊才勉强收敛了怒气。
“退兵退兵!”李元昊大声嚷道:“好容易围了这么久的城,这回一败,前功尽弃!”
“兀卒,退兵太可惜了。”进言地是吴昊这个家伙。
“不退兵怎么办?你有法子攻进城去?攻不进城在这里围着有什么用?人家城里照样有水有粮!”李元昊怒意十足。
“先前麟州细作来报。说是麟州城内地水源只够支持两日了,咱们再围几日,麟州就不攻自破了!”张元生怕吴昊抢走了功劳,连忙赶着道。
“那府州呢?”李元昊摸了摸光头,沉吟道。
“府——府州是有名地折家军在守着,细作混不进城去——”张元说着。瞅见李元昊神色不善,连忙接道:“但府州与麟州地形相差不多。此时城内肯定也没有水了!”
“这样的话——”李元昊想了想道:“让细作继续探查,咱们再等几天看看好了。”说着望向张元冷笑道:“咱们军中的余粮可也不多了,若是你说的话不中用,哼哼——下场你自己知道!”
张元目光一对上李元昊那如饥狼般凶狠的目光,顿时浑身打起颤来。虽说那细作可靠。探听的军情不会有假。可是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至此心下深恨自己多嘴,早知道这个弊大于利的功劳就让吴昊抢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日。探马来报,说是麟州知州苗继宣今日下令用湿泥围垛城墙。李元昊听了消息,狠狠地瞪了张元一眼,怒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元双腿打着颤,他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麟州明明已然没了水,还用湿泥糊城墙,这不是浪费么这?难道苗继宣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当下战战兢兢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李元昊的手状似无意地轻抚着他腰间地佩刀。
“我——我——”张元牙齿打着架,哆哆嗦嗦道:“大概——那苗继宣在这里也有——也有细作,昨日的话——让他听了去,这是疑——疑军之计——兀卒不可深信啊——”
“呸!”李元昊啐了他一口道:“就知道你们这些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我的军中有细作!我的军中全是西夏响当当的好儿男,怎么会有细作?你以为是你们这些没骨气没胆量的汉人吗?”
“是——啊!不——不是——”张元满头大汗,吓得简直快要虚脱了。
“来人啊!给我将这个家伙捆起来,等回了兴庆府再好好跟他算这笔帐!”李元昊一声令下,立时从外面冲进来两个士兵,将张元捆得跟粽子似地押了下去。
李元昊目不转睛地瞧着张元被拖了下去,犹自在心中转着念头,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杀了张元,此人虽蠢,但诗倒是作得极好,想起前段时日令他作的一首讥讽宋军地诗,“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李元昊倒又不想杀他了。
吴昊在旁看到如此情形,一边庆幸,一边又为自己的前景担忧。当初为了荣华富贵来投靠李元昊,哪里知道这人暴戾凶残无比,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连性命都不保。再想起此人好色,将西夏略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淫遍了,连臣下的妻女都不放过,心里更是万分后悔,悔不该贪图享受入此龙潭虎穴。
一时间左右无人敢说话,只听闻各人喘息之声。李元昊在那里思虑了半晌,终于抬起头道:“下令,撤军!”
一声令下,西夏几万的兵马都开拨回国。这些兵马结成长队,撤离起来如同长蛇般蜿蜒。整个大军足足撤了二三个时辰,才看不见踪影。
麟、府两州地守军与百姓听闻了这个消息,俱都欢欣鼓舞,两州城门大开,街市之上有如节庆,人声鼎沸。安心等人夹在这些乐疯了地百姓之中,在大街上狂欢。一坛又一坛私藏的酒,被各家抱了出来,满大街都是喝得醉熏熏的汉子,连妇女们面上,都带些微微地醉酡。
“安心,这回西夏败了大概短期内不会再来侵犯了,你要去哪里?”展昭忍不住问了一句。
司空极耳朵尖,在旁听到了,拍着手儿笑道:“去哪里呀去哪里——”边笑边从身旁一个汉子手里抢过酒来,一饮而尽。他那疯疯癫癫的醉模样,众人看得一阵好笑。
安心边笑边瞥了展昭一眼道:“要让我去见他?”
展昭颇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向着安心身旁的江傲歉意道:“只是去见见,闲话几句而已。”
江傲此时也正端着碗酒,见展昭如此说,不由笑道:“别看我,安心愿意去哪是她的自由。”说着将酒一饮而尽,将头探到卓然耳边轻声道:“其实我还没说完,赵祯这臭小子若是敢对安心打什么主意,保管被她揍得满头包!”
卓然闻言忍俊不禁,睨了江傲一眼道:“看来你深有体会!”这话说得声小,别人都没听见,只有站在卓然身后的慕容修听见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慕容修边捧腹大笑边喘息着向着江傲道:“你小子也有被人奚落的这一天啊!我还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说着,又狂拍卓然的肩膀道:“卓然啊,你太有才了!”
慕容修是习武之人,自然力大。这几掌拍下去,卓然没防备,被拍得差点就呲牙裂嘴起来,一向温和淡定的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句道:“将你的狗爪拿开!”
安心在旁瞧着这热闹而又温馨的一刻,差点就要红了眼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没法子,他们,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只要他们能够快乐,自己便永远快乐。安心想着,目光流转间正瞧见展昭期待地望着自己,不觉向他点了点头道:“我会去见他的。”
“谢谢你。”展昭深深看了安心一眼。
“谢什么谢?他也是我朋友啊!”先前还笑靥如花,温柔可人的安心,转眼就换了副晚娘面孔,鄙夷地望着展昭。
白玉堂在旁瞧见展昭瞬间呆掉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弄巧成拙
庆历元年,初冬。
安心回了东京,拖拖拉拉就是不想去见赵祯,实在是她现在这副模样,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我不进宫。”安心嘟嚷道。
“现下太后早已不在了,郭皇后也崩了,你担心什么啊?”展昭不解。
安心埋头数着满桌的银子,不理他。太有财了!太有财了!东京的数家店铺不提也罢,光是余杭郡的几家店铺就日进斗金。太白居的那个掌柜还真是有商业头脑,自从安心上回在那里做过爆米花与冰淇淋之后,这两种新奇吃食便成了太白居有名的开胃小菜和饭后甜点,价格高,可是前来品尝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皇上这几天忙得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你就移移步,去见见他吧。”展昭不依不挠。
“他在忙什么?”安心头也不抬。在延州、府州待了这许久,只有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的份,哪有流着口水数银子的享受。
“与群臣商议如何抵御西夏啊。范仲淹倒是出了个好主意,种世衡还献了个反间计。”展昭喝了口茶,比较郁闷,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会从银子堆里缓过神啊?
“哦。”安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范仲淹出什么主意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跟种谔比较熟,至于种谔的老子,她连见都没见过,更是没什么可关心的。
“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是不想进宫,我就去对他说了。”展昭真是没脾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安心慢条斯理地将银子收起来。顺手又递了一枚桔子给一旁学着小狗满地乱爬的苏若谷。
站起身来。安心终于从数银子的快乐中回过了神,伸了个懒腰,忽然发觉少了些什么,不觉问道:“他们人呢?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都去玩了。江傲与卓然也结伴出去了,不知道他们两个神神秘秘去干些什么。”展昭默然。安静!她说安静!那就是将自己的话都自动从耳边过滤了!
“走吧走吧!”安心拂了拂身上地衣衫,当先就往门外走去。
展昭昏倒,哪里知道她说走就走,当下急道:“等等我——你,就这样去?”
“嗯?那还要怎么去?”安心不解。
“你地容貌——”展昭迟疑着开口。
安心顺手拿起一面镜子照了照,镜中之人如花般娇。如玉般熠熠生辉,没什么不妥啊。不觉鄙夷道:“难道还要我戴个假面具去见他?反正有你带路,宫中侍卫也不会拦下我吧!”赵祯曾经下旨安心可以随意出入宫闱,以前那个模样,宫里许多人都见过,可是现在估计就没人能认得她了。
“罢了!”展昭以手加额。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穿街过巷进了宫门,再分花拂柳从御花园绕道。偏偏。赵祯今日不在凝晕殿中。展昭事先想要给他个惊喜,是以什么也没有说,当然,不排除他也有想看好戏的八卦心理。要不,哪里需要安心进宫。大概赵祯早都跑到随欲居去了。
安心熟门熟路地进了凝晕殿打了个转又出来了。笑道:“他不在啊?那我回去了。”说着提着裙子就想开溜。
“你——等等,我去找找——”展昭无可奈何,将她领到近处御花园的一个凉亭之上。冬天。这里来往的人少,不然自己不在,免不了要有人来盘诘这个面生的女子。问问倒没什么大不了,只怕这个小魔头一生气,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哦,你去吧。”安心挥挥手,眼睛盯上了亭子边上的一个小池塘。天气只是刚刚凉起来,御花园中种的各种树木又多半是常青的,池塘的景致还宛如夏季——当然,如果没有风的话。
展昭一走,安心便溜达到池塘边上,从一边寻了根柔韧细长地树枝拨水玩儿。可惜没有鱼杆,要不她都想钓鱼了。随欲居内自然也有池塘,只是那里边的观赏性鱼儿可是要花银子买的,安心自然舍不得乱钓。这里就不同了,安心拨打了一会水面,干脆又寻了根粗些的树枝开始叉鱼儿玩。
“你——你在那儿做什么?宫内是不许这样没规没矩的,你是新进宫的侍女么?”一个娇柔地声音在安心身后响起。
安心正玩得有趣,忽然听到人声,倒被吓了一跳。回过脸来,见到一位眉若远山,唇齿含笑的美人,正站在那里,半倚在一个搀扶着她地侍女身上。目光再向下移,只见这位美人的裙边露出一双纤细的金莲,安心不觉问道:“痛吗?”
“嗯?哦,你说痛?什么痛?”那美人正是张美人。她先前被这里的水声给惊扰,是以过来瞧瞧,眼见一个身着月白色裙衫的女子正在这里戏水,不觉开口提醒了一句。只是这女子转过了脸来,却令她震惊了半晌——原本以为自己在这宫里算是最美地人了,此时见到了这个身份不明,容貌绝俗地女子,才知道自己以前竟是如此见识浅薄。及至安心一开口便问她痛不痛,她更是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脚呀,缠足的时候痛不痛?”其实这个问题安心早就想找人问问了。只是随欲居里的几个女子都不缠足,她也就混忘了,此时一见之下,不由自主就问了出来。
张美人将脚轻轻往裙里缩了缩,尴尬道:“自然是痛地,难道你没有缠——”话说到一半,目光瞧见了安心裙下那双天足,不觉再说不下去了。
天哪!这个女子竟然没有缠足!她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有一双三寸金莲,甚至还有凑在一处比谁的脚样子更好看,更纤小的。张美人就弄不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美得如此勾人魂魄。她为什么又不缠足呢?真是可惜。在她很小的时候,娘亲替她缠足时就对她说过,这世上,每个女子都是要缠足地,否则便嫁不出去,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没缠足?”安心很大方地将脚从裙子里伸出来左右晃晃。见到她惊呆地模样便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宋朝,没有缠足的
比较少见的,这年代的男子看美女,甚至有从脚看起
“看上去——和——和男人的脚差不多——”张美人结结巴巴说了一句话,然后又惊觉自己失了口。连忙补救道:“我——我是不这个意思——你的脚自然比男人的小多了,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半,但是和三寸金莲比起来——我是说——看上去有点大——啊,不对不对——是——”张美人开始语无伦次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词汇不够。不懂该怎么表达自己地想法。而她身边的那个侍女,却在掩嘴偷笑。
“好啦。你不用解释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安心毫不在意。站了半日脚都酸了,在池塘边上寻了处干净的草地便随意坐了下来。
这一坐,张美人的神情就更是惊讶了,奇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安心暗暗觉得好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问问她是谁。别说自己随意奇怪的举止了。即便是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宫内之人。不过安心此时更好奇地是,这个美女是谁?看着她的眉间眼角。仿佛有点熟悉地感觉,于是反问道:“你又是谁啊?”
“我——”张美人又再次噎住了,哪有人这样子讲话的。这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即便是身份比她高贵的妃嫔也没有不认得她这个专宠于官家面前的美人的。再说这里每个女子说话都是轻声细气地,连大声谈笑也没有,这个女子为何如此放肆呢?
“你缠着足,这么站着不累么?要不要一起坐?”安心拍了拍身边地草地。她不愿意说就算了,没什么稀罕啊,反正都是赵祯的女人。不过看她那样子,大概也是不肯随便席地而坐的。后宫里地女人,真是痛苦呀,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张美人正想开口婉拒,这时便听见远处有人走了过来,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