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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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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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腾出一只手,将白子拾妥后,道:“今日既寻了时机,不如与我对弈一盘?”
景珣这才抬眼看琳琅。如今的她少了那夜的狠戾决绝,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但景珣深知有些事一旦在心中划出伤口,便会留下伤疤。虽是如此,他却无法怨她。
想到这儿,景珣忍不住自嘲——
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
琳琅见他不说话,自顾自说道:“古人行棋,皆是白子先行,我久未下棋,阿询就当是让我,我先下子,如何?”
   景珣这才应了一声,琳琅见他开口,喜悦之余在心底叹了口气,率先下了一子。
棋局风云变幻,琳琅几次被逼入生死绝境,最后却都绝处逢生,最后竟以一子之差险胜。完局后,景珣方道:“看来,先行也不定都是输。”
“不过是一盘棋,算不得什么。”琳琅笑了笑,将怀中的孩子抱高了些,道,“这便是皇后为你生的小皇子,皇后近来卧病在床, 这才让我将孩子抱过来见他父皇。”
景珣收棋子的手顿了顿,忽然问道:“若不是皇后让你来,你便不会来,是么?” 
这话计琳琅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并非不来看他, 只是顾虑到他们现今的处境……
景珣冷哼一声.琳琅忙赔笑道:“小皇子尚未取名,你可想好名字了?” ——。
“当日我为姮儿取名,不如今日就由阿姐为他取名吧!”景珣显得漫不经心,见到这孩子似乎也无多大喜悦。
琳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道:“阿珣,这毕竟是你的孩子,我们大毓的皇子,怎能——”
“我既能为姮儿取名,阿姐又为何不能为他取名?”景珣收起桌上的棋盘,道,“当初,不正是阿姐说想要个长得像我的侄女或侄儿吗?”
琳琅猛然想起当日自己半梦半醒之间的话,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再看了看景珣,一时之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那时对皇后的专宠,竟只是因她那一句似梦非梦的胡话。
她还未回神,便听景珣淡漠道:“阿姐不是想知道姐儿的下落吗?既是如此,告诉你也无妨。当日我确是想让禁卫军趁你不在府中时偷偷将姮儿抱回宫里,但夜里禁卫军回来复命,却道当日另有一批与他们衣着相同的人在府中大肆杀戮,最后还从他们手中抢走了姮儿。”
这突如其来的解释让琳琅有如晴空划过闪电,劈得她心力交瘁。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景珣又道:“当日两拨人马争夺之中,对方的剑似乎刺伤了姮儿。”
看着她惊魂失措的模样,景珣心中生出几分快感,然而下一刻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头又堵得慌。
   血淋淋的事实让琳琅险些将手中的孩子摔到地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景姮,以至于后来景珣再说些什么,她已经都听不进去,她抱着孩子脚步虚浮地离开了云霄殿,仿佛有人拿刀剜着她的心,剧烈的疼痛感让她窒息。
出了云霄殿,竟发现天空下起了雪,洁白的雪花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堆积,琳琅身上的衣衾虽暖,她却只觉得置身冰窖那般,寒意自胸口蔓延开来,冰冷彻骨。
琳琅让逐风将小皇子送回了霍妩身边,只道是景珣尚未想好名字,待过几日想好之后,会派人去凤栖宫知会。
逐风见她举止反常,忧心至极,却无可奈何。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又想起了长歌。
这世上最知殿下心思的人,非长歌莫属。
夜一里琳琅独自站在廊道上看着漫天飞雪,任由冬日刺骨的寒风在耳旁呼啸作响,却不愿再回屋去歇息。——。
只要一闭上眼,她便会梦到景姮浑身是血的模样,继而惊醒,再不能人眠。
次日,天犹未亮开,琳琅便出宫去了乐山上的秋家老宅。秋无心仿佛早就料到她会上门,早早便让闻秋在门口候着她。
登上问天阁最高层时,不见秋无心弹琴,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欣赏漫天飞舞的白雪,长发用白玉簪盘起,散发披于身后,背对着琳琅,身上那一袭素雅白衣与窗外的雪色极为相融。
半盏茶之后,秋无心回身,在案几前坐妥,朝琳琅微微招手示意她坐于跟前。琳琅并未说话,他却知她此行所为何事。
以文王圣卦融合五行阴阳论凶吉、辩方位,一卦之后,卦象示为吉。他抬眸望着琳琅,问道:“你是否可以安心了?”
自小琳琅便对他的占卜之术深信不疑,昨夜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无形之手此时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高悬着的心不知不觉安定了不少……她蓦地抓紧了秋无心的手,问道:“阿无,告诉我姮儿在哪儿。”
秋无心轻轻推开她的手,意味不明地说道:“有因,便有果。”
末了,他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字——
夙。
苍茫白雪覆盖了整座燕京城时,久无消息的远征大军终于传回了战报,望苏的叛变让朝野上下震惊一片,全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朝野上下还未回神,傍晚时分又有坏消息传到了燕京——
夙国小皇子夙轩袅率旧部打着复国的旗号,联合了西蛮夷、东勒两国开始大肆进犯大毓,而早已损兵折将的任家军处处挨打,陷人苦战。
也正如此,困扰了琳琅多日的谜题终于解开。
夙,夙国。
午后的雪势越见加强,琳琅靠在榻上假寐,等待逐风归来复命。逐风不负她所望,在半盏茶之后便来到了她面前。
“皇上得知消息后,震怒之下摔碎了从前右相送的那副白玉棋盘。” 逐风道。
景珣早年外出游历巧遇望苏时,尚未荣登天宝,随后那两年间他们同生共死共患难,感情极其深厚。望苏雄才伟略,景珣称帝之后便将他揽进了朝中为自己效力。如今名动大毓、身居高位的望苏公子成了那早己亡国的夙国小皇子夙轩衾,他们之间曾经的同生共死与共患难便成了大笑话。——。
故而,他会有如此反应亦是在预料中。
“看来阿珣确实不曾怀疑过他。”琳琅眼帘微掀,叹道,“如今他已经不是我们大毓右相了。能够在大毓潜伏这么久而不受任何人怀疑,这夙轩衾,果然是个人物。”
逐风道:“夙轩衾确实隐藏得很好,若非事先知道,换了谁都不易察觉。”
“你们早就知道望苏的身份,却一直瞒着我。”眼眸下意识眯了眯,待最初的那点失望过后,琳琅言之凿凿,却不见喜怒。
逐风道:“是我的疏忽。”
“当时是怕我提醒阿珣,所以选择将一切都瞒下么?”他揽下了一切,换来琳琅淡淡一笑。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明,不是他,那便是长歌了。
逐风噤口默认,琳琅笑了笑,手抚过红木架上的青花瓷瓶,再次想起了景姮。知道她的失踪与夙国人有关后,她焦虑不复,愈发的冷静。望苏无非是想要一枚有分量的棋子,在他的目的尚未达到之前,她必然安全无虑。
“长公主。”
明素的声音自外头传来,逐风看了琳琅一眼便退开,随即明素便跨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手持托盘的小宫女。
托盘上放置着一羊脂白玉,玉质晶莹剔透,上头刻了个名字。
琳琅下了软榻,走上前去,将那块玉拿起观看,而后满意地放回了原位,道:“送到凤栖宫去吧!”
明素领了命,便带着那小宫女走了。
明素方走,便有宫人前来通报,道是恒凌求见,片刻便见恒凌急匆匆地踏了进来。
“阿姐,是真的吗?”恒凌上前紧紧抓住琳琅的手,这一路的匆忙让她原本精心梳理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脸上的焦虑更是无法掩饰。
琳琅低头看了被她抓疼的那只手,另一手覆在之上,道:“是真的,不过他的伤势己无大碍,你不必惊慌。” ——。
许是她的安抚起了些作用,恒凌渐渐冷静了下来,虽还是充满忧虑,却比早前镇定了许多。
“望苏真的是那夙国余孽?”
“他本名夙轩衾。望苏,实为忘夙,取其意就是忘记夙国,他那是在提醒自己忘了仇恨。正因如此他才能骗过大毓所有的人。”琳琅想到他时,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语调也跟着有些起伏,“姮儿现在怕是落在他手中。”
“什么?”恒凌大惊,“阿姐,那可如何是好?姮儿还那么小……”
“依目前的局势来看,姮儿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这么大的举动… … ”琳琅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为了引我现身罢了。”
“他为何要针对阿姐?”恒凌尚未将一切联想起来。
“因为他认为我是让夙国亡国的罪魁祸首。”琳琅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道,“离离,这两日我便会去找夙轩衾,朝中大事怕是要托付于你了。”
恒凌惊慌失色,顿时拉高了声音,“阿姐,他既是要引你现身,你这么做不正是自投罗网吗?再者,我、我并非那治国的料啊!如今我们大毓内忧外患,将大毓托付于我,此举断不可取。”

“你若是我,会弃姮儿而不顾吗?”琳琅松了手,起身走到一旁往檀香炉中添了些香料。“我会将长歌留在京中,她会帮你将琐碎小事打理得妥妥当当,至于朝中大事,你可仰赖左相楚敛。不过,楚敛此人老奸巨猾,且野心勃勃,你若发现不对又应付不来,就让阿珣帮你拿主意吧!”
早在恒凌来之前,她就深思熟虑了一番,依目前的局势来说,这是最为妥当的做法。她对楚敛心存顾忌故而处处小心未让他留下把柄,但恒凌生性浮躁,怕是没法对付这只老狐狸。至于景珣,这么多年都将楚敛死死地压制着,必要时就能帮得上恒凌,再者,他与恒凌也是至亲,定会出手相助。
恒凌扯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何不直接让珣哥出面?你与珣哥纵有天大的仇恨,也是至亲啊,难道你要一辈子将珣哥困在云霄殿中?”
琳琅避开话题,又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妹婿?”
恒凌一僵,有些不自在,扭捏了半响后,才道:“请阿姐转告他莫让任家绝后,务必活着回来。” ——。
送恒凌离开后,琳琅跌坐在椅子上。
屋内燃的安魂香似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她只要想起某些事,头便隐隐作痛。
秦烟端着托盘到霍妩的寝宫时,小皇子正在哭闹,怎么哄都不起作用。
霍妩初为人母,哄起孩子来半生不熟,却又不愿让乳娘接手,小娃儿哭得憋屈,竟也给冷清的凤栖宫添了几分人气。
秦烟心头暗生感慨。她初到凤栖宫时,恰逢皇后专宠,彼时的凤栖宫从早到晚进进出出的人不计其数,而如今却冷清到了这般境地。
今时不同往日的道理她亦懂得,她忍不住偷睨了霍妩一眼,不免有些同情。霍家的女儿代代为后,怕也只有她眼前这位,时运如此不济吧?
待乳娘将小皇子抱了出去,秦烟忙上前,将那块玉端到了她面前,道:“娘娘,这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
霍妩拿起玉,指腹摩掌着那上头的名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有些走神,秦烟连唤几声,才让她收回思绪。
“娘娘可是对这名字不满意?”秦烟见她面上并无喜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霍妩未说话,挥手示意她退下,待秦烟走后,才露了情绪,捏紧了手中那块玉,末了,幽幽叹了一声。
她并非不怨,也并非不知这名是谁取的,可她却知道,任凭她如何怨,都无法改变这一切。她用一生的幸福换来养母死后的一场厚葬,无从后悔。她甚至有些悲哀地想,若她只是离莺,而非霍家的女儿,那么她或许会活得快乐些。
这人人艳羡的荣耀,在她眼中不过是场噩梦。
不嫁他为妻,就不会有奢望,无欲无求,如今他又如何伤得了她?
她忽又想起了出生不久的孩子——
景淡,景淡,确实是个好名儿。
她取的名,多少可以让她对这孩子多几分怜惜吧?
次日早朝,琳琅将她的决定告知朝臣,并下旨将朝中事情交由恒凌,命左相辅佐之后,引起一片哗然。
朝中拥护者坚决反对她以身犯险,却也有人谄媚拍马,赞扬她此举深明大义,亲征定能鼓舞军中士气。——。
她既己做了决定,便不会被其他人所左右。
长歌早早就将行囊收拾妥当。
下朝回到飞鸾宫时,琳琅见了行囊,又看到在一旁沉思可有遗忘的长歌,道:“这些事,让明素去做便是了,你的伤尚未痊愈。”
“我只是受了伤,并非废人。”长歌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伤口多已结痴,也留下了狰狞的伤疤,虽看得触目惊心,她却觉得那些伤都值得。
琳琅见她如此,也不好逆她好意。
长歌取了行囊跟在琳琅身后到了飞鸾宫门口。门外,逐风与马车都已候在那儿。不论何时,他的动作总是比琳琅要快些。
将行囊放上马车后,长歌忽想起什么,自怀中掏出了精致的流苏坠儿,让琳琅挂在腰间,嘱咐道:“殿下此行若遇到什么事,以此为信,沿途之中那些名流望族皆会助你一臂之力。”
琳琅的手撩了撩那东西,看向长歌,只见她微微勾起嘴角,道:“若没有殿下早年悉心网罗的那些奇才,我又怎么能有如此本事让那些人欠下我天大的人情?〃 若非母亲将她送人皇城伴在殿下身侧,或许这辈子她秦长歌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如寻常人家的姑娘那般嫁人生子。若非殿下在最初那十几年有心教养她们,那么后来这十年,她便无法做到这些事。
此行她未能同行,若让她选,她亦会选择留下。
到了事先定下的时辰,琳琅与长歌道了别,走向马车,逐风附耳道:“我已按照殿下的吩咐让五百铁军卫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了燕京,沿途留下了记号以便联络。”
琳琅点头,上了马车。
这番出门,朝中为她安排的仪仗先行一步,热热闹闹地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换来她此刻的悄然出行。
前途险恶,自然是随行之人越少越好,越不起眼越好。
逐风正要驭马而行,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恒凌的叫唤声。恒凌正远远地朝这个方向奔来,因跑得太急,竟跌在了地上。
琳琅在车中将一切都纳人眼底,叹息一声,道:“逐风,走吧。”
马儿嘶叫一声,便撒腿狂奔,马车如旋风自恒凌眼前刮过,留下了个寂寥的背影。车外雪势稍稍小了些,风雪声呼呼作响,琳琅坐在车内,耳畔犹回响着她的呼声。 ——。
燕京城在白雪的装点之下,银装素裹,另有一番妩媚风情。因是雪天,街上人烟稀少,偶有人赶车驭马而过,才为这街道添了几分热闹。
马车行至燕京郊外,忽地停了下来。琳琅回了神,听车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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