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大开,里屋门也大开。谢雪妮走后,这个家更不像个家了。
谢雨潇阴着脸,大踏步的走向里屋。他憋的太久,他要将满腹的怒气向自己的父亲一泼而出。
谢中石正站在他那张大木方桌前,凝神看着桌上摊开的两幅画。
看了一会,他将左臂缓缓的平放在了桌子上,随之,一直盯着画的眼神也慢慢的由画移到了这只左手上。
就在谢雨潇刚要踏进里屋,张嘴质问父亲时,谢中石一直垂着的右手忽然抡了起来。
斧头!谢中石右手抡起的竟然是一柄明晃晃的斧头。
寒光一闪,谢雨潇一个没反应过来。谢中石已是手起斧落。
“卡擦~”
谢中石的左手自手腕处被利斧齐刷刷的斩了下来。
“爸,你干什么?”
谢雨潇一个箭步冲到父亲身边,伸手掏出颗圣灵丹给父亲塞到了嘴里。
谢中石左手手腕往外喷出的血液止住了,手腕处血肉模糊,白骨森然的骨茬也渐渐愈合了。但,他的左手却再也回不来了。
“儿子。”谢中石抹了一把额头上因疼痛而流出的豆大般的汗滴,看着立在身边的儿子。
“爸,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谢中石突然想起什么,一把将桌上的两幅画捏成了一团。他想撕个粉碎,但,他的左手没了,已没那么利索了。谢雨潇眉头一皱,从父亲手中夺过了那两幅被揉成一团的两幅画。
“这是什么画?”
“这画看不得,快还给我。”
谢雨潇心里狐疑,不就两幅画,又有何看不得呢,父亲为何为这么紧张。父亲为什么要砍掉自己的左手?难道,难道都与这两幅画有关?
谢中石没有再去夺画,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木沙发上。他从沙发边的地上提起一瓶白酒,夹在两腿间,用右手拧开盖子,端到嘴边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劣质白酒太过辛辣,他打了个颤,重重的咂了下嘴巴后,靠在了沙发上。
谢中石的行为太过反常。谢雨潇看着父亲苍凉、无力而又痛苦的神情,手拿着已揉成纸团的两幅画,走到炕边,小心翼翼的打开,平铺在了炕上。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寸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个宽敞的画廊,正用右手指着画,左手比划着向围在身边的一堆人介绍着墙上的画。不,不是左手,是没有手掌的胳膊……
在画廊的西北方的墙壁上有一个高悬的牌匾,牌匾上行云流水般的写着“中山画廊”四个字,而在画廊的入口处,有一个长发,风韵卓姿的女子正拉开画廊门,朝外走去。
谢中石的画画功底很高,画中的人每个人似乎都是活的,都是立在画上的。谢雨潇看了一会,失口念了出来:“父亲,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是父亲。那个,那个门口处的女子,不正是亲生母亲吗?”
父亲怎么会画这样的画,父亲不是只画山水画吗?他为什么要画这样的画,什么意思?是父亲心中对未来的幻想?
心里百思不解的想着,他缓缓的又打开了第二幅画。
第二幅画更为喜气,画的是一个婚礼现场,一个高调、热闹无比的婚礼现场。画中一对新人正相视而笑,神情自若,看上去幸福无比。
新人,这对新人怎么会是父亲和姐姐?谢雨潇双眼放开,向四周的人群看去,看着看着,他就又情不自禁的念了起来:“欧阳、西妤、西婷、妖月、霜儿、东哥……我,我,竟然还有我?”
画上怎么会有欧阳、妖月、霜儿,东哥,怎么会?父亲足不出门,从未见过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的父亲的画笔下?
谢雨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父亲谢中石,在父亲的脸庞上寻找着答案。
谢中石仰靠在沙发上,双眼空洞洞的看着破旧而四裂的天花板。看了会,他缓缓说道:“不要想了。那两幅画画的是未来,谁都无法改变的未来。”
“未来?”谢雨潇张大了嘴巴。
饶是他生平稀奇古怪的事见的多了,但听到父亲说那两幅是关于未来的画,也是无法相信。未来?能画出未来?未来可以画出吗?如果可以画出未来,那未来还算是未来吗?,
但,这两幅画又由不得他不相信,父亲的笔下出现了他见所未见、而真实存在的人,不相信又该作何解释呢?用梦?梦可以这么逼真吗?
如果这两幅画真是未来,那就是父亲办了画廊,而且功成名就了?还有,还有父亲和姐姐谢雪妮结婚了?而自己也在婚礼现场,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可还有第一幅画上的亲生母亲,亲母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这两幅画哪一个在前,那一个在后呢?
“你不相信?”谢中石坐直了身子,点了根烟,夹在两指间抽着。
“半信半疑。”
“好吧,父亲消除你的疑虑,都告诉你吧。”谢中石对儿子说着,起身提起那把斧头。
谢雨潇见父亲又提斧头,大惊道:“父亲,你干什么?”谢中石看看手头的斧头,呵呵的笑了两声说:“放心儿子,爸爸不是个喜欢自残的人。”
“那你为什么剁了自己的左手?”
“因为那是个能画出未来的手,未来是个噩梦,我们不能活在噩梦里,不能活在未卜先知的日子里,我们憧憬未来,我们为的是个念头,不是吗?”
谢雨潇听的父亲的话,不自觉间已是心潮涌动。他需要的是这样的父亲,能理性的看待生活、看待事情的父亲。这样的父亲是他想要的。
现在,那两幅画还摆在炕上。如果那是未来,那不就是父亲最好的未来的吗?
“儿子,父亲是要给你看些东西,只有这些东西能让你明白未卜先知是这么可怕、多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
谢中石说着,抡起斧头,一斧头砸向了土炕的炕腰。
一斧、二斧,三斧……
砸到第五斧时,“哗啦”一声,土块散落,炕腰被斧头砸出了一个大洞。
第138章 命运,可否掌控?
谢中石弯腰,在砸开的炕洞里摸索了半天后,拽出一个红漆剥落的木箱子,象征性的吹了口灰尘,“咚”的一声丢在了炕上说:“儿子,你看看吧。”
谢雨潇伸出手,轻轻的打开了木箱子说:“父亲,没想到你有这么多的秘密,你藏的好深,我这做儿子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谢中石道:“命运的折磨;父亲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又怎能让你们跟着一起承受。”
打开木箱子,里面是一幅幅折叠在一起的画。谢雨潇大概翻了下,足足不下四五十幅。四五十幅画,就是四五十种未来,四五十种命运。会是怎样的未来,怎样的命运,会是关于谁的呢?
谢雨潇一幅幅的打开,平平的放在炕上。
好些画画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有亲母看着还是婴儿的他流泪的;有亲母提着一个包走出血灵村的;有父亲提着一只继母的鞋子,木然的站在后山左顾右盼的……
“咦?”一幅画吸住了谢雨潇的眼神:那是弯月高悬的夜晚,血魔峰顶,一个十五来岁的少年目露红光,如恶鬼般手按着一个女人的头,正在脖间吸血……不,不,这少年怎么是我?怎么会是我?那四个大学生,他们,谢老当年不是说他们下山了吗?怎么会,怎么会是被我咬死了?谢老,谢老骗了我,他们不是下了山,是都被我咬死了……
谢雨潇心跳加快,双眼在摊开的画上快速的扫了一遍,又抓起了一幅画:云雾缭绕的一片松树林中,他左手端着一口煎蛋锅,右手两指聚起一团体火,正在不停的炼丹,不远处,西妤、西婷正在空中过招,还有妖月正微笑着看着他,右边,还有盘膝坐着练功的欧阳川文,左边不远,还有白裙翩翩,冷若冰霜的霜儿……
“这,这画是什么时候画的?”谢雨潇用颤抖的双手举着画问父亲。
谢中石扫了一眼,说:“有七、八年了吧。唉,儿子,你有一段不平凡的人生,但这段人生也太过凶险,你知道吗?父亲一直想留你在身边,不让你上学,不让你离开血灵村,就是企图改变你的人生,但,父亲失败了,一个人的命运根本就改变不了。”
“不,不可能。父亲,你是一个从不低头的人,怎么会相信命运,怎么肯屈服于命运?”
“可你都看到了不是?那是你的命运,难道父亲画的有错吗?你也看到那幅关于父亲的画了,看到父亲断了的左手,现在,父亲的左手不是也断了吗?”
“不,如果你不用斧头砍自己的左手,你的手怎么会断?”
“反正手是断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了那画我想砍掉自己的左手,还是我本来就是想砍掉自己的左手,分不清了,不管如何,这只手还是如未来之画,断了。”
“我不相信命运,绝不,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傻儿子,别天真了。父亲当年也曾和你一样,可你看到没有,现在的父亲是什么样子,这就是命运,由不得我们不相信。”
“我不相信~”谢雨潇大吼一声,从提上提起了那把斧头,高高抡起。
谢中石看着高举的斧头,摇了摇头,走到一边,坐在了沙发上。
斧头在空中一停,谢雨潇看着父亲,一咬牙朝自己的左手砍了下去。
“铛~”
斧头的头竟被甩脱,飞了出去,砸在了对面的墙上,而后跌落在了地上。
谢雨潇的手中只剩下了一截斧头把。
是巧合还是命?
谢雨潇已有些抓狂了,他唰的一下从灵戒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卡擦一拉,子弹上膛。
缓缓抬手,他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如果在走着一条无法改变的路,一条不知为什么东西被掌控的路,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相信如果所谓的未来之画是假,或者有一分的不可信,父亲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救他。
谢中石看着儿子,点上了一根烟,木然的抽着。
谢雨潇看着父亲,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他要试,试试到底有什么还能阻止这把贴在太阳穴上的手枪。
手指轻轻扣动,他似乎看到了死神的影子……
“啪~”
一个东西飞来,谢雨潇“啊~”的发出一声尖叫,手腕一疼,手枪掉在了地上。
“灵主,你这是在做什么?中石,你和儿子又怎么了?怎么能看着儿子自杀?咳,咳”
一个驼背身影在门口一闪,谢老已站在了谢雨潇的身边。
“谢老,你怎么会来?”谢雨潇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谢老。
谢中石看着这样的情景,似乎很开心,满是胡茬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谢老道:“怎么回事?父子吵架不用自杀吧,这是儿戏吗?唉,中石,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自杀?”
“谢老,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过来?”
“我?我想着二虎和雪妮去东泉市找你了,你父亲无人照顾,就过来看看情况,谁知就看到了这一幕,要是我晚来一分钟,这屋内的场面我老头还真的不敢想象了。”
谢中石的性格似乎没以前那么怪癖了,竟然站起身来给谢老让座。
谢老一扭身,就看到了木桌上血淋淋的手掌。他眉头一紧,在谢雨潇及谢中石的四条胳膊上看了看,捏起了谢中石的左胳膊:“中石,你这手怎么回事?”
“砍了,我自己砍了,没事。”谢中石开心的说。
谢老的眼神移向谢雨潇道:“怎么回事?”
谢雨潇凄惨的笑了笑,给谢老指着炕上摊开的一幅幅画。
谢老疑惑的看了看二人后,走到了炕边,一幅幅的仔细看着……
看着看着,谢老捏着山羊须的右手就抖了起来:“这,这些画是怎么回事,中石,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是,是我画的。”
“未来之画,命运之画,我方才自杀就是在试我的命,结果是两次都没成功,所以,我信了。”谢雨潇道。
“中石,你竟然可以画出未来,未卜先知,了不起啊。这是好事,太好了。你有这本事,我们以后就可以提前预防不测之事发生了。”
“命运谁也无法改变。”谢中石道。
“是,命运是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控制命运的走向。你的画画的是场景,场景之上的事无法改变,但之后的事呢?没人知道吧。就比如,就比如你要砍掉你的手,你的手终究要断,我们无法阻止,但我们可以提前为你备上圣灵丹啊,手一断,立刻吃了圣灵丹,是不是就减少疼痛了呢?咦,画上没有时间,如果有事件发生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提前做好各种准备来补救啊。”
“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谢雨潇道。
谢老的一番话,立时让谢雨潇对未来之画充满了兴趣。他拿起一幅幅画又来看,看能否找到与时间相关的信息。
“有什么用呢?”谢中石说。
“有什么用?好,我举个例子,比如你画出一个人在开枪打人,画的是手枪瞄准了一个人,子弹已飞出枪膛,但,子弹能不能打中是不是另外一回事呢?这一幕我们无法避免,但这一幕之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控制了呢?嗯,中石啊,你既然能画出未来,以后就多画些未来之画,别白白浪费你的天赋了。”
“多画?为这未来之画我已经受够了折磨,你还让我多画?我谢中石已经画出了关于我的两幅最好的未来之画,所以我发誓再不画了,我再不要活在命运与未来的阴影之下,何况,现在我就是想画也画不了。”
“怎么?”谢老感到有些奇怪。
“我老爸已经把能画未来之画的左手给砍了。”谢雨潇道。
“糊涂啊,糊涂。”谢老摇着头,摇完头又说:“罢了,这也是你的命,勉强不来,只是可惜再也不能知道未来之事了。”
谢雨潇笑道:“父亲,要不了多久我会让你这只左手再长出来。”
谢中石眉毛一竖道:“长出来?不,绝不,我决不再画未来之画。”
“灵主,快看这两幅画。”
谢老从炕的最里面扯过了两幅画。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睡衣的女子两只手紧握着一把匕首高举着,正要朝床上熟睡着的,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一个女子刺去……
竟是西妤、西婷,举着匕首的到底是西妤还是西婷?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雨潇立马掏出手机来给西妤打电话,问她们在哪里?西妤的言语很轻快,说她和妹妹正陪着二虎和雪妮姐在游乐场玩呢。谢雨潇松了口气,说没事就挂了电话。
看来是还没有发生的事。但,这一幕会什么时候发生呢。看画上的情景是离河据点的屋子。窗外漆黑,应该是晚上,可这是那一天呢?
谢雨潇及谢老仔细的看着画,在画上寻找着线索。看了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