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胖子气得眼睛冒火。
“也不是威胁,人是要讲道理的,天大地大,道理最大。”陆轩mo了mo白暂的手指:“畅哥这事你做得错了,既然错了,就要认。廷陈好歹也是我们的亲戚,将来都是一家人,你怎能下此狠手?至于将此事报去府学,廷陈质洁,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只需你认个错,这事就这么算了?”
“认错,你凭你。你他妈什么人啊,真以为是我的兄长,一个庶出子也敢在我目前摆谱?”陆畅彻底爆发了:“伪君子,我呸。先前课堂上,你之所以夸赞节哥的文章,还不是看代先生的表情好象很喜欢他的文章,这才随声附和,想讨好他。察言观sè成这样,你就是个小人!”
吴节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代先生本就是陆炳的首席智囊,为陆家卖了一辈子命,还丢了一条tui。在陆炳心目中,代先生地位无可替代。
讨好了他,也就等于讨好了陆炳。
这个陆大公子的心计真是深沉。
陆轩也不生气,只淡淡道:“那好,既然畅哥儿不认错,咱们就请爹爹主持这个公道。”
一听这话,陆畅有些泄气。
此事因吴节而起,这个时候再不出头,以后也不用混了。老实说,陆轩的还真些派头,有点像后世则小说中开了圭角模板的主人公。在他眼中,其他人全凳n比,都不值一提。
“大公子此言差诶。”
“哦,是你啊。”看到吴节,陆大公轻蔑一笑;“我们陆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吴节:“陆公子,你说畅哥儿无辜殴打林廷陈,刚才场面如此混乱,谁是谁外,只怕一世也论不清楚。”
他低下头,在陆轩耳朵边小声道:“依我看来,大公子肯定是不会告诉而老爷的。是非姑且不论,公子一心想在府中出人头地,又一副名士派头,牵涉进这种事,不怕别人对你有看法吗?你说我文章臭不可闻,我还说你说的都是放屁呢!公文往来,讲究的是条理清晰。你说我蝇蝇药药。可为政一方,若连个文书也写不清爽,还怎么管理地方?”
旁边,林廷陈插嘴道:“君子做官,怎能纠缠于俗务。日常政务,自有幕僚打理。”
“哈哈。”吴节放声大笑:“那你读书做官究竟是为什么,去当摆设吗?依我看来,真若进入官场,以你等满口道德文章的腐儒,做起官来,只怕也是个庸人。倒不如二公子,通晓事务,精明干练。
没错,以陆轩你的才学,中进士应该不难。可中了又如何,只怕连个七品知县也做不好。大公子表面上看起来好象心xiong开阔,可一味讨巧,用心太甚,还真应了二公子的伪君子三字评语。
没错,你是庶出子,没有家业可以继承。可只需奋发向上,未来未必不会有些造就。
到时候世人还敬你是一个有志气有本事的大丈夫。
偏偏你生怕别人看轻了你,要装出一副好象全天下人都欠了你似的,何苦来哉?
没有谁欠了谁,有的只是自己努不努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怨天尤人,只会叫人不齿。
这话已经有些诛心了,一直云淡风轻的陆轩面容苍白起来,手微微颤抖。呆了半天,才猛地站起来,一挥袖子,走了,远远传来一句:“畅哥儿,马上就是秋闱,好自为之。若你真怜惜父亲大人的一片苦心就好好考。若要做米虫,也由得你。提醒你一句,少同吴节这种小人混在一起,没前途的。”
其他人见陆大公子离去,也都没有了兴致,各自散了。
“痛快,哈哈,节哥刚才这话真是大快人心啊!”死胖子高兴的叫起来,竖起了拇指。
吴节没好气:“少来,刚才陆轩最后一句话你没听明白吗,他是挖苦你不学无术,有本事今年秋天考个举人出来。”
胖子大怒:“他这是在拉仇恨。”
吴节:“明天先生开始教八股文,好好读书吧。”
一说起考试,陆畅立即焉了,低声说:“我是考不中的,上次考秀才呢……老实同你说,我是通过作弊才涉险过关的……这回却是不成了。”
吴节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
“别怕,没其他人。那个考宫事先得了爷爷的银子,又畏惧我陆家的权势,让我在卷子上特意加进去一句话,当做暗记,这才中了。如今爷爷病了大半年,又惹恼了皇帝,树倒猢孙散,别人不会再给我家面子的。”
吴节一想,这个作弊方法倒是简单。章试本就不是那么严格,对陆家来说,很容易就能过了。可等到乡试这种直接可以做官的考试,却不那么容易。
再说,现在的陆家已到了威极而衰的重要节点。据真实史杵记载,好象陆炳一死陆家就从此没落了。后来好象还被人抄过家。
这事吴节当时在看书的时候没怎么留意,下来之后,倒要好生了解一下。
吴节心里怎么想,陆胖子自然不会知道。
他一脸的忧愁:“我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清楚得很。这次只怕还真中不了,要被陆轩压一头。”
吴节拍拍他的肩膀:“事在人为,好好读书,总会有收获的。天道酬勤,不试试,怎么会知道自己成不成?”
“可是,我每天为给女魔头写信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温习功课。”
“算了,你那本书我替你要回来好了,你只需集中精力备考就是。”
“太好了,太好了!”胖子一声欢呼,迟疑道:“节哥,你不也要备考,这不是耽搁了吗?”
“不用替我担心,我是个天才!”郁闷的学生生涯眼看就要过去了,接下来一个月是八股文,然后是考试,这可是吴节的特长。套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在八股文领域,他是统治级的。
身体一ting,浑身散发出强大的自信。
看到吴节身上的那股突然爆发出的精气神,陆畅一窒,竟相信了。
他也是奇怪,吴节在学堂里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低调。而且,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看,都是一个差生的模样,几乎看不到任何优点。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吴节曾经所写的那篇《与陆杭州书》所表现出来的绝世才华,心中一震:或许,我以前看错节哥了,他这是在藏拙啊!
其实,吴节是真心想帮助陆畅。今期顺天府乡试的考题他有,到时候直接给他也是可以的。不过,却不好解释。再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对陆畅未必是一件好事。
想了想,吴节打消这个想法,决定还是将陆畅将正路上引。看能不能让这个愣小子、从此奋发。
就算死胖子将来中不了举人,这段时间的苦读生涯,也会是他人生中的一笔财富。有了这份精神气在,将来无论陆家威衰与否,都不会将这个好兄给压垮。
至于陆胖子妹妹那件事,确实有些影响陆畅的学习,得帮他给解决了。
从学堂散学回家,晚上早已做好,吃了两口,吴节突然抬头问:“蛾子,你喜不喜欢听故事,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陆家的下赌
陆府,陆炳精舍。
“奏。左都督锦衣亲军都指挥使。臣,陆炳。奏……”
一只干枯的手提起毛笔,颤颤微微地在一本黄绫封面的折子上写着。不过一个抬头,却写了一壶茶的功夫。
在chuáng上躺了半年,陆炳只觉得手脚酸软,视力也有些模糊。每写一个字都要看端详半天,才艰难地落笔。
“密折上报,风闻奏事。往日间,若有事,径直去西苑就是,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陆炳心中叹息:“老了,我是真的老了。老到手脚发颤,老眼昏huā。可我……才五十出头啊!”
一种无力的悲凉从心底升,让这个一手掌握着明朝最大特务机关的老人背心一阵阵发凉。
抬头看了看身旁墙上挂的那一方八卦镜,镜中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形销骨立,仿佛只需一阵风就要被吹散了。
好在窗户都关着,屋中点了十几根儿臂粗的蜡烛,亮得怕人。灯光吸引了无数夏夜的飞蛾,扑簌地撞击到窗户纸上,连绵不绝。
屋中闷热难耐,陆家二老爷陆稀还好些,一副从容儒雅。大老爷陆绎和族学先生代时升早就汗湿层衣,额头上的汗水如雨般落下。
尤其是代先生,他身上本有旧伤,一出汗,断tui和脸上那道伤疤痒得像是有无数虫子在撕咬。
陆炳躺chuáng上半年之后,这几日总算恢复过来,已经能下地走动。
因此这大半年积压的事务实在太多,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将两个儿子和代先生叫了过来。
屋中这三人都是陆炳最亲近也最可信赖之人。
若是在往常,任何一个人咳嗽一声,就能在京城里引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地震。
可惜,忖过境迁。自陆炳上奏议论立储,惹得皇帝雷霆大怒,又倒chuáng半年之后,却是换了人间。
“父亲大人慎重啊!”见陆炳停了笔陆家大老爷陆绎忙提高了声气:“的确,那仇鸾领兵勤王,来京之后,手握数万宣、大精锐。坐视俺答在京畿烧杀抢掠,从头到尾未发一刀一箭。畏敌避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可父亲大人你想过没有,那仇鸾可是严阁老的人……”。
“哦,严嵩的人又如何?”陆炳将手中的笔放下慈爱地看着儿子,鼓励他说下去。
在陆绎眼中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今天却出奇地和气,顿时提起了勇气:“父亲大人,嘉靖三十六年的时候好象个严阁老还曾联手搬倒了内阁大学士夏言。如今香火情分尚在,却突然翻脸,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别人……”
“别人又该怎么议论我陆炳?”陆炳还在微笑。
陆绎突然有些畏惧起来:“是……是这么个说法……”
“你啊,你啊,你啊,你就是太善良了。”陆炳又是叹息,又是苦笑,指了指陆绎和陆稀:“你们两弟兄啊,心肠软,眼界窄,且身居高位。若是我死了,将来还如何得了?唉,也怪我,平日间对你们太苛刻,却不想将尔等弄成如此懦弱禀xing。没错,严嵩曾经与我有香火情分,可这又如何?朝堂之上,哪里有许多人情可讲。凡事但计厉害,一旦决定,就是刀光剑影,断断不可存有犹豫怜悯之心。”
陆绎是个卤莽之人,见父亲今天神情和蔼,又壮起了胆子:“父亲,话虽如此。可你前一阵子因为立储一事已引得万岁爷勃然大怒,如今,正该接好天子近臣,代为说项。父亲大人是陛下龙潜时的老臣,如有意为之,使陛下念及往日的情分,不难重得恩宠。可父亲这半年足不出户,甚至连锦衣卫的事务也是一概不管不问,如今反要去惹那严阁老。严嵩乃天子驾前得用之人,他替父亲说好话也许管不了什么用,可若是进上几句谗言,却也便利。三人成虎,或许……”
“或许什么,大不了我这个都指挥使不做了,甚至被下到诌狱里去。”陆炳的神sè严厉起来,冷笑:“天子近臣,天子近臣……严嵩算什么近臣,不过能写几首青词罢了。别人不了解陛下,我对这个万岁爷却知道得清楚。他老人家的心中有的只是一颗铁石,不如此,当初大礼仪也不会有如此高绝冷酷手段。
被父亲一骂,陆绎额头上的汗水更密,可却是一脸得不服气:“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
“一世,你就是个鼠目寸光的。”陆炳冷笑着轻轻咳嗽:“没错,这道折子一旦交到陛下手中,朝堂上又将是一场轩然o。以陛下的xing子,仇鸾和严嵩都要完蛋。仇鸾死不足惜。可严嵩在朝中经营多年,手下门生故吏盘才酷节,必然反扑。我陆家也不会好过。况且……”
“况且陛下也有意要动严嵩了。”代时升插。
“没错。”陆炳坐直了身体:“陛下本是半仙之体,可因为常年服食仙丹,身子也已不成。若是在往常,倒想不到这里去。可我一病倒眼见着就不成了。却给万岁提了个醒,大家都老了,时日无多身后之事己刻不容缓。严嵩在朝中势力如此之大,若陛下万年之后,裕王登基,只怕到时候臣强主弱,非国家之福。陆炳从小就追随万岁,做得都是陛下不方便做,也不愿意做的脏活。在死之前,再脏一次手,帮陛下把严嵩这块石头给搬了。”
这还是陆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第一次听到父亲将话说得如此之深,立即恍然大悟。
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那陆绎面上却lu出了笑容。忍不住转头对父亲道:“父亲大人这一席话,直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如果尖亲这次能替万岁除了严阁老这个绊脚石,到时候不但简在帝心,就连裕王和内阁次辅徐阶也要承你老人家的情义。高,实在是高。哈哈,这半年可把我给憋坏了。别人见我陆家失了圣眷,都瞪鼻子上脸。就连以前我们陆家提携过的那些官员们,也都想打翻天印。哈哈,这次父亲若能重得陛下信任儿子倒要看看那些蠢货的嘴脸哈哈。”
“笨蛋。”
“什么……父亲大晨……”陆绎窘得缩了缩身体。
“我说你就是个笨蛋,今日叫你过来真是毫无价值。”陆炳哼了一声,将目光落到二儿子身上。却见老儿陆稀一脸恭敬地站在这里,一脸的mi茫。
陆炳几乎痛苦地shēn吟出声:这两个儿子,没一个是得用之才啊!
“代时升你跟这两个笨蛋说说。”陆炳用颤抖的手指了指两个儿子,然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代时升点点头,朝陆家兄弟拱了拱手:“二位老爷这个折子若是真的交上去。只怕我陆家不但不能重振家威,反会就此陨落。最大的可能是陆公连锦衣亲军都指挥使也做不成了。”
“啊,怎么会这样。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要上折子弹劾严嵩?”陆家二位老爷同时惊叫出声。
代先生缓缓道:“没错,陛下是一心要搬到严阁老,为富裕王将来接位扫平障碍。不但如此,嘉靖年的旧臣们也都要通通被清洗掉。一张白纸才好作画,才能写出一篇漂亮文章。可二位老爷别忘了,我们的万岁爷可是一个坚钢不可夺志的明君,极有主见,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人情可讲。我陆家估计也在他老人家的清洗名单之中。这次借这个折子,不但可以搬掉严阁,还可借势把我陆家一道打压。置身与这个旋涡之中,我陆家怎么能全身而退。结果却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陆老大猛地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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