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信陵君还是平原君?养士干政,究竟想干什么?”
“你也不想想当今天子是何等圣明之人,圣君无名臣,有名臣无圣君。你想干什么?”
“如今,陆公已失圣眷。朝中已有宵小之辈蠢蠢yu动,yu至陆公于死地。你这篇文章一出,就座实了陆公yin蓄si党的罪名,想将他放在火上烤?”
“陆公身子已经不成了,一动不如一静。历来伴君如伴虎,一动不如一静。难道你想使他晚节不保吗?”
一连串呵斥滚滚而来,代时升越说越ji,就差挽起袖子打人了。
吴节看得好笑,想不到这个代先生的xing子如此火暴,跟传统意义上文人全然不同。
不过,他心中也是微动。当时抄李白这篇文章时,他也是没想到这一层,如今果然惹出麻烦来。
看来,抄古人诗词也不能乱来,都揣摩出其中的厉害关系。比如太祖的《沁园春》虽然气象万千,威武宏大,可若放在古代,光那句“看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就足够让有心人给你安上一个意yu谋反的罪名。
这一点,以前还真没注意。
强忍着笑意,吴节一作揖:“学生受教了,当时也是受ji不过,这才胡乱写了这么一篇文字,没想到却有不妥的地方,还请恩师责罚。”
“算了。”代时升摆了摆手:“你如此这般的人物,要办你也等不到今天。良才美质,谁不喜欢。实话同你说吧,当初,大老爷就曾经想过要将你拿下的。不过,陆公和二老爷深爱你的才华,有心栽培,这才让你进了族学的。此事以后你无须在别人面前提起,好生读书,也不枉陆公的一片心意。”
说罢,就将那篇《与陆杭书》凑到烛光前,点着了。
吴节也没想到连陆炳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心中些微得意,又暗自警惕。
看来,这篇文章还真没办法流传出去为自己获取名声,真是可惜了。
话已说完,看样子代先生也不会拿自己如何。吴节松了一口气,正要告退。
代时升突然一皱眉,道:“吴节,最近你怎么回事,写的文章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意思虽然对了,可辞藻文笔却是极差?”
吴节忍不住有些脸红,不抄袭,自己的真实水平还真不怎么样。不过,既然要混官场,将来免不了要同公文打交道,这一关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
吴节想了想,道:“学生以前身患疾病,一直没进过学堂,诗词歌赋上还有些天分。至于公文,以前却没见过,得从头学起。”就将自己的身世——同代先生说了。
“倒是,诗词歌赋讲究天分,可文章却靠苦练。”代时升听完,点了点头,说:“好生读书,以你的天分,只需一年,当有小成。下来之后,我不会对你客气。玉不琢不成器。”
“多谢恩师。”吴节又要再次告辞。老实说,同代先生这个曾经的锦衣卫第一幕僚说话,有不小的压力。
“等等,斗地主怎么回事?”
终于提起这事,吴节心中咯噔一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戏说
“这个,这个…………”吴节有点尴尬。
毕竟是一种赌博方式啊!
明朝初年严禁赌博,明太祖曾颁布法令,民间若有人赌博,一旦捉住,直接砍手。
当然,这个不人道的法律随着朱元璋的去世,被成祖彻底废除。
后来随着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达,赌博之风也慢慢盛行起来。
到如今,明朝正处于它最繁荣的时期,在繁华的大都市,甚至出现了专门赌场,并养活了一大批向赌客放贷的钱串子。
民间对赌博也持宽容的态度,只要赌注不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家风谨严的书香门第对子弟参与赌博还是严厉禁止的。
陆炳不是科举出身,又是富可敌国的富豪,家中子弟也不需要苦读诗书,日常间玩牌添点彩头也无伤大雅。尤其是宅第中的女眷们,精神生活苦闷,更是喜欢打打叶子,玩玩sè子什么的。
当时,吴节发明扑克牌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一层,倒不觉得有何不妥。
当然,影响学生们的学业就不好了。
此刻听到代时升问起,吴节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老脸微红之时,出乎吴节的意料之外,代先生突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叠硬牛皮纸做成的扑克牌,麻利地洗起牌来。
并问:“这斗地主有什么说法,如果单单是一种赌博工具,怎会弄得如此繁复。赌徒们讲究的是如sè子一般干脆利索,一翻干瞪眼。
谁耐烦弄那么多huā样。”
“先生……你……”吴节张大了嘴。
“哧!”代时升淡淡一笑:“某在陆公门下行走了几十年,日间若接触的都是粗鲁不文的军汉,喝酒骂娘耍钱杀人,什么都做过,你也不用如此表情。”
屋子里闷热得厉害,吴节心中更汗。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眼前这个代先生断了一只脚,脸上又有一条这么长的刀疤,看他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模样。
同他说话,倒不用那么多讲究。
恩,不管怎么说,赌博是不好的。不过,若在这种游戏身上méng上一层文化气息却是不同。就像后世的麻将吧,十三亿人民九亿赌,可老牌客一提起麻将,都说这是国粹。任何东西,一同文化沾上了边,天生就具有合法xing与合理xing。
看来,今天要想过关,还真得把扑克朝这上面扯。
微一思索,吴节镇定地将五十四张牌摊开,指着四种huāsè道:“先生,这红心、梅huā、方面和黑桃四种huāsè分别代表不同的职业。红心代表士,黑桃代表商人,方块是匠人,梅huā是农民。”
代先生咦一声:“士农工商,谓之四民。红心代表士之一腔赤诚热血,可以理解。方块是砖头,代表修建房屋的匠人,也说得过去。梅huā,稻麦的huā穗,很形象。至于黑桃,商人无义,也是惟妙惟肖,有点意思啊。你继续。”
吴节又指着大小鬼道:“这是大小鬼,代表日与夜,yin与阳,天和地,正与反。”
“这个我能理解。对了,每门huāsè为什么是从一到十,而不是如叶子牌那般从一到九。”
吴节没想到代先生问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一呆,只得回答说:“这是我们老家的游戏,我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十全十美固然好,须知月圆则缺,水满则溢,还是只到九的好,九九方能归一。”
吴节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的扑克牌,你代先生非要扯到哲学上面,也不嫌累:“先生,这个只到九不好吧,断了一张,还怎么出顺子啊?”
“倒是,你继续说。”
吴节又分别介绍了王、后,然后又将jack说成王子,半天,才将扑克牌的来历说清楚。
代时升点了点头:“我下来也琢磨过斗地主,虽说是一种牌戏,可对人的记xing和演算能力要求极高。颇有些三国演义,运筹于帷幄之中的意思。尤其是对人的计算能力大有稗益,我府中子弟将来都是要出仕做官的。日后免不了要和钱粮打交道,若是一点算术都不懂,将来还怎么当差,请幕僚?我代时升教出来的学生,如果还同科举出身的腐儒那样不通世事,岂不是一个笑话?打打斗地主,也不错啊!”
吴节:“先生英明。”心中却不以为然,不就是斗地主而已,能培养什么计算能力。真若要将扑克牌鼻成锻炼智力的手段,还不如打桥牌。恩,有机会推广一下。
后来,吴节又将桥牌的游戏规则同陆畅几人大约说了一下。这种竞技xing极强的牌戏一经推出,立即在陆家风行一时。可惜,却没有吴节什么事。他虽有才子之名,其实就lq而言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如何是那些人尖子的对手。
到再后来,桥牌更是逐步在京城蔓延开来,也涌现出一大批高手。
比如:大学士李春芳、大学士张居正和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同斗地主为广大普罗大众喜闻乐见不同,桥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精英游戏。
“当然,用斗地主耍钱就不好,别在学堂里玩。”
“是,学生谨记先生教导。”
回到学堂,一看到吴节,陆畅立即扔掉手中的笔,冲了过来,问:“吴节,怎么样,先生说什么了,斗地主……”
大约是觉得失言,陆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听到斗地主三字,旁边的林廷陈抬起头,嘴角含着冷笑:“在学堂里聚众赌博,代先生又是出了名的严厉。吴节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兄弟倒甚是好奇。”
吴节懒得理睬林廷陈,对陆畅小声道:“先生倒没提斗地主这件事。”刚才的情形确实不方便同其他说,堂堂代先生竟然和学生讨论斗地主,传将出去,岂不让别人笑话。
陆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肥胖的手拍着自己宽扩的xiong脯,一阵肥浪汹涌:“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其他几个陆家学童也是如释重负,同时道:“节哥没事就好。”
林廷陈一呆,面上鼻出疑娄之sè。
陆畅也是大为不解,人不住问:“那,先生叫你去做什么?”
吴节没好气:“还不是说我这几天的课后作业作得不佳。”
“哈哈,哈哈!”林廷陈轰然大笑:“什么不佳,根本就是臭不可闻。”!。—://。。
第一百一十三章豪门中的苦
林迁陈这一笑,与他相熟的几个秀才也同时起哄。
说起来,吴节同他们一样,也有功名在身,都是从府外招来的学生。按说,大家应该很亲近才是。
可吴节一来,yin差阳错地同陆畅他们裹在一起,还相处甚欢。
读书人都有所谓的气节,吴节此举未免有攀附权贵的嫌疑,也为秀才们所不齿。
当然,他们进书院读书,内心中未必没有站在陆家这棵大树下好乘凉的心思,有或者贪图每月五两银子的助学钱。可读书们都是严于律人,宽于待己。进陆家族学读书,追求知识,拜在名师门下有错吗?至于助学银子,君子不言利,人家硬要塞钱给我,却之不恭,只能勉强笑纳。
本来,如果吴节真的才华出众,凭借绝对的实力,也能将他们死死压住。
只可惜吴节这次是真心想从代先生这里学到真本事,平日里自然没有心思炫耀才情。
在他们面前炫,犯得着吗?
有那精神,还不如多读两页书。
而且,林廷陈妒忌吴节的才学,也不可能在书生们面前提起他的诗词文章。至于陆家,吴节那篇《与陆杭州书》险些惹出祸事,已经下了封口令。
所以,在众秀才眼中,吴节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人。从这几天的课后作业来看,吴节的文章烂得不能再烂,不堪入目不说,还让人怀疑,他那个秀才功名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真是一个好运的小子,这么差的才情就能顺利拿到功名。我等十年寒窗,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走到这一步。这个小人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听到林廷陈的讥笑,众书生都觉得心中一阵痛快。
“笑什么笑!”陆畅大怒,气得一张脸都涨红了。
众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平素也从来不将陆畅放在眼里,都是一甩袖子,鼻子里同时发出整齐的“哼”字。
“你们,好大的狗胆,敢哼我?”陆畅见众生不都尊重自己,脸由红转青,捏着拳头朝众人一扬:“再哼,打不死你们!”
一个书生凑得近了些,见拳头从自己鼻尖划过,惊得“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眼见着书屋里就要乱成一团,吴节不想将事情惹大,忙一把将陆畅拉住。淡淡道:“畅哥儿,罢了,也不用和他们一般见识。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文章好坏,见仁见智,入得他人眼,各有不同感受。君子内心刚正严明,只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林廷陈只是冷笑,却不再纠缠了。心中大快:果然是没灵感了,吴节,你在四11时不是很嚣张吗,只要这个学你上下去,有的是出丑的时候。
等回到座位,陆畅依旧忿忿不平,坐在位置上气得不住喘息。
吴节:“陆畅,用不着为这事情生气的。”
陆畅:“节哥儿,我替你打抱不平,怎么你反没事人一样?”
吴节道:“我的文章确实写得不怎么样,人家要说,能有什么办法。”陆畅:“你倒是豁达。”吴节:“对了,那些秀才们怎么好象对你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可是陆家的嫡孙,将来可是要承袭爵位的。他们若要巴结,本该奉承你才是。”吴节也颇为疑huo。
这事说到陆畅心坎里,他神sè突然有些黯然:“那些秀才一个个看起来好象都是食古不化的酸丁,却精明着呢,都成猴了。人家就算要巴结陆府,也会巴结我哥陆轩。我算什么个东西!”
这话说得有些负气。
吴节:“却是为何?”陆畅难得地lu出一丝苦笑,索xing拖了椅子坐到吴节身边,小声道:“没错,我将来是个继承爷爷的爵位,可这又怎么样。这北京城中的公侯伯男子多得跟牛身上的毛一样,站在街上顺便扔个石头出去,就能砸中一个有爵位在身的。况且,国朝两百多年,没落潦倒的豪门望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无千日好,huā无百日红,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最近,我爷爷得到一个消息,朝廷有意让文官掌军。本来,我朝旧制,文官执政,勋贵掌军。可现在,幕廷的风向却变了。”
“朝廷是要将我们这写勋贵当猪养啊!等到我继承爵位时,朝局会如何发展,可不好说。弄不好,我连个闲职都弄不到,只能在府中混吃等死。”
“我家的这个侯爵是可以世袭,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没有一个撑得起家业的,将来只怕要糟。”
“陆轩那鸟人读书好厉害林廷陈够强的吧,他比林廷陈还要胜上三分。
陆轩三岁发méng,六岁能文,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这几年,若不是身子太弱,在府中休养,早就去翰林院了。将来,一旦那家伙参加科举,很轻易的就能做官,搞不好还能够做大官。”
“陆轩中进士,林廷陈与他相熟,搞不好也能中举。又这两人在,以后这陆府还有我的活路吗?”“我陆畅平生就不爱读书,要想通过科举入仕,根本就没有可能。
只能慢慢等着恩荫,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可爹爹如今正宠着陆轩的娘,心中根本就没我和小妹。我的事情,他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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