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广场只有等到进考场的考生才能进去,连老三没有办法,只得将硕大的考篮交给吴节。
刚要再说些什么,吴节已经揉着眼睛,脚步虚浮走了,转眼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吞没,再也看不见。
总的来说,会试的规则和乡试大体上一样,只细微之处有些分别。
在点名的时候,一样在贡院广场上搭了一座高台,高台的旗杆上挂着灯笼,上面写着需要前去报名的考生的籍贯。
比如:四川。
比如:陕西。
……
等到自己所在的省份的灯笼挂起来,这个省的举人们才会走上前去,排队等候考官唱名。然后拿了考卷和考舍的号牌,搜身进场。
吴节先还有些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轮到自己。
背着考篮在人群里穿梭半天,就有一人伸手出来拉住自己,笑道:“原来是士贞兄,早就等着你了,快过来。”
吴节一见,却是那日看榜的时候在酒楼上一起吃酒的几个老友。林举人也在,大约是第一次老考场,这厮伸长了脖子,一副獐头鹿耳模样。
“原来是几位兄台。”吴节奇问:“你们几位都是不同省份的,怎么走一起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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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不是吴伦又是谁
据吴节所知道的,这几个考生分别来自己不同的省份,有顺天府的,有浙江的,也有贵州的,天南地北都有,既有考场老将,也有如自己和林举人那样的新丁。
一般来说,考生们都会依地域站在一起,等到本省的灯笼点两,就上前排队,如此也不虞有错过的危险。
这几人竟然聚在一起,确实让吴节有些意外。
一问,几人才道:“去本省士子那里等着太烦,又不认识人,还不如几个朋友呆一块,等下互相提醒就是了。”
吴节两眼已经熬得通红,有些坚持不住,问:“也不知道顺天府的灯笼什么时候挂出来?”
就有一个举人笑问:“士贞你上次不是参加过顺天府的乡试吗,那次是什么时候进场的?”
吴节回答说:“说来也是郁闷,上次乡试点名,我竟然是最后才进去的,足足在广场里等了一天。当时考官之所以将北京排在最后,那是因为北京是都城,不好跟其他县份争的。”
“这次也是一样,会试的点名顺序是依照一个歌诀来的,顺天府比较考后。”
吴节大奇:“什么歌诀?”
那举人见大名鼎鼎的吴节留神,心中自然得意,低声唱道:“两湖两广两河山,五江二宁青甘陕,云贵西四福吉安,南北两京金榜还。”(笔者按:假说假说,小说家言,当不得真……)
林举人叫了一声:“啊,这样啊,两湖两广与河南山西之后,才轮到浙江,小生还不知道要候多久。”说完,一脸的苦恼:“上次乡试,就将我等得苦了。”
吴节笑道:“你还好,至少还排在前头。估计午时就能进考场。我是北京,南北两京可是排在最后头的,天黑都不一定能进场。”
林举人:“南北两京金榜还,好彩头啊,我到情愿是两京人氏。”
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节也笑了笑,抬头朝两个高台看去。果然,那两根旗杆上挂着的四个红灯笼上正写着“湖北”、“湖南”、“广西”和“广东”。
这四省都是都是富裕地区,考生也多。看情形,没两三个时辰点不完名。
有强提起精神同大家说了一阵话,吴节实在挺不住,就打开考篮,从里面拿出一件棉袍披在身上,就坐在地上靠着考篮睡觉。
天气虽冷。但广场里挤了一万多人,却暖洋洋的,放眼望去,一片热气从人们的头顶上蒸腾而起,在灯光中格外显眼。
其他人也都排名考后,时间实在太早,也都决定学吴节的样子小睡一觉。
当然,吴节一是实在太累,二又觉得这次考试实在没什么难度。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其他人心理难免紧张,坐了半天,太阳就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红彤彤的天空像是燃烧起来了。
这一刻,看着这无边无际的人海,看见在阳光中金光闪闪肃穆深沉的贡院,众生心中突然有豪情升起:此刻的壮美,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得其三昧,人生有这一遭。无论是否能金榜题名。也不枉十年寒窗,就已经足够了。
渐渐地喧哗声小了下去。就连正在点名的考生,也同时转头朝东面看去,看这那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
排队时间实在太长,不少考生抵受不住,也都纷纷坐在地上背考背睡觉,甚至有人发出响亮的鼾声。这才往常却是有失体统的,但今天却没有人在乎。
吴节是被饿醒的,他刚一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一阵剧痛,原来眼皮已经完全被眼屎粘住了。又看看身边,好友们已经散了一半。剩下几人和林举人一道,都在脚下铺了一件衣裳,直直地睡在地上。
抬头看去,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竟在一刹间什么也看不清楚。
太阳实在太大,正正地悬在头顶,看时辰,估计已是中午十二点钟模样。
早春虽冷,可晒了一上午大太阳,广场上人又多,却热得厉害。
不少人都脱了棉衣,不住地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那林举人更是脱得只剩一件单衣。
吴节没叫醒其他人,自己从考蓝里拿了块饼子出来,咬了几口,哽得厉害,一连打了好几个嗝。
这惊动了林举人,他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迷糊了半天,才道:“士贞醒过来了?”
吴节点点头:“饿醒的,好象少了几个人?”
说完话,吴节和林举人都同时笑了起来。
笑毕,林举人回答说有几个年兄已经在排队点名等待进场了,现在正好轮到河南、河北、山东、江西。
接下来就是……
说到这里,林举人惊叫一声:“接下来就是浙江了,哎哟,我不能再睡,若是错过了,可就糟糕。”
吴节:“等轮到浙江,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估计是傍晚吧,林兄你先看着,我再睡一会儿。”
北京排在最后,半夜能进场就是好的。
说完话,正要再学着林举人的样子直接躺在地上,就看到有一人在考生中四下打听:“可知道顺天府考生吴吴士贞在哪里?”
“啊,可是最近名动天下的诗坛圣手吴士贞?”其他考生都同时骚动起来。
“吴士贞进考场了?”
“哪里,在哪里?”
就如同有一颗石头投进了池塘,涟漪一圈圈扩大开去。
“谁在找我?”吴节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却是一楞。
正在打听自己的那个考生,不是吴伦又是谁?
吴伦和他已经彻底翻脸,这么急吼吼地跑过来找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林举人刚醒,深思正在迷糊,却没想那么多,指了指吴节,大声应道:“吴士贞正在这里,谁找他?”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是吴伦,忍不住怒道:“原来是你这个败类,你还好意思过来?”
……
同时,在离贡院广场两百步的地方有一座高楼,这里本是一家官办印书局。
楼中有些暗,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中年文官,身穿大红朝服,显得非常威严。
见广场上有小小的骚动,这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将头探了出去,露出一张国字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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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我才是主角
林举人的态度非常不友好,他对吴伦可谓是鄙夷到极点。
吴伦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在发现了吴节之后,他走过来,脸上堆着假笑,拱了拱手:“堂弟,原来你在这里,让为兄好找。”
说着话,就上下打量着吴节,就好象在端详一件稀罕物一样。
今日之所以到处找吴节,吴伦就是存了心要过来挑衅,以出一口胸中恶气的。
如果说会试是一场战争的话,他就是来叫阵的。
吴节心中不快,微微一抬手:“原来是你,你不是湖北的举人吗,怎么还没进场。难道说吴伦你也淡薄名利,要做那逍遥的山人?”
吴节心中也奇怪,按照两湖广两河山的排列顺序,吴伦又是在湖北乡试时走了景王的路子,按道理现在应该已经进考场了,怎么还在小广场上乱逛?
“堂弟,为兄可是四川省成都府人氏,自然要算着四川的士子,干嘛要同湖北的考生裹在一起。名额有限,又何必占了湖北省的名额呢?”原来,会试的录取名额要按照南北中三榜计算,每榜的核定有固定的人数。
听吴伦这句话,就好象他稳定能中一样,为了给湖北省的同年腾出一个空缺来,索性又将自己的名字录在四川籍。
也不知道他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吴节正疑惑,旁边的林举人更是恼怒,唾了一口:“哈,吴伦你这个小人,瞒得了别人,还能瞒过我去?湖北考生可是归在南榜里的,我南榜人才济济,你为了多一分把握,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子,竟跑中榜去了?”
林举人这话一说出口。吴节立即明白过来。
的确,正如林举人刚才所说,湖北可是归在南榜里的。南榜可是科举场上竞争最激烈的一个考区,其中南京、浙江都是文教大省,天下名士泰半处于这两个地方。至于江西,更是有明以来出状元最多的省份,如果将会师比做后世的高考,江西则是明朝的黄岗中学。至于其他诸如湖北、福建几省。也是人杰地灵。
在没有分榜之前,南榜的几个省份通常会占据进士名额的八成,有一年甚至全部包圆了。
可以说,只要有这几省的考生在,其他人绝大多数都是陪太子读书的份。
就因为如此,明太祖朱元璋发现不对。这才将会试分为三个榜,按地域分配。
据吴节所知道,吴伦虽然小有才气,可真上了考场与全国精英竞争,也只有名落孙山的份儿。他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对中举好象有很大的把握,但为了稳妥起见,却将户籍转回了四川。
吴节猜得没有错,吴伦正是这么想的。林举人虽然说得无礼,他却不生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的,本公子就转去中榜了,你又能怎么样。这事就算告去礼部,说破天,我吴伦也不过是回归原籍,别人还得赞我一声光明正大。不像有的人,明明是成都府人,却跑顺天府来了。”
就冷笑着盯着吴节。
林举人大怒:“世上只有人将籍贯迁移去好考的地方。可没人如士贞一样将自己从容易考中的地方迁到京城。哈。吴伦小人,我算是明白了。四川属于中榜,中榜可是最好考的。”
吴伦大笑:“原来你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不算笨。”
他摇了摇头,用教训的语气对吴节说道:“堂弟啊,不是为兄说你。所谓物与类聚,人以群分,你的朋友之中怎么全是这种蠢货。”
林举人吃他侮辱,顿时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看到吴节的朋友吃憋,吴伦的扇子摇得更快。心中得意,暗想:还是我吴伦想得周密,这次会试虽然事先已经通了关节,但百密一疏,却大意不得。南榜竞争实在激烈,到时候就算房师和总裁取了我,可南方人才济济,彼此之间的学养才华分别不大,谁中谁不中,都有话说。不像其他榜,优秀的就如同鹤立鸡群。
当然,北榜的省份优秀人才不对,可单一个顺天府就让人不可忽视,这地方全是公卿大夫府上的世家子弟,到时候若有人非议,动静太大。
不像四川所在的中榜,虽然比北榜的人才多些,可就算将来有什么闪失,影响也不大。
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合乎中庸之道。
也因为这样,我吴伦这才求了景王,将籍贯迁回了四川。
哈哈,我果然智计过人啊!
见吴伦攻击自己朋友,吴节也恼了,冷冷地说道:“吴伦你好心计,可惜你忘记了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历来投机取巧的人又有几个得了好下场?堂兄,小弟劝你一句,科举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小小的关卡,过去了固然是一件喜事。过不去,也没什么?所谓榜上无名,脚下有路。林兄就算中不了进士,可为人刚正严明,自然会受到上苍眷顾。倒是堂兄你,就算中了进士,从此入官场。以你这奸诈卑劣的性子,只怕会惹上滔天大祸。到时候,就算没人治你,老天也回将你收了去。”
看到吴节替自己出头,林举人一脸的感激,立即恢复了正常,对这吴伦骂道:“你好好想想,从古到今,又有几个小人得了好下场?”
旁边围观的举人们都同时点头。
更有人笑道:“原来这人就是吴士贞的堂兄啊,所谓一龙九子,都是姓吴的,缘何如此不堪?”
“这吴伦难道就是那日在楚腰馆的那个?”
“除了他还能是谁?”
“丑类!”
然后是一阵耻笑和指指点点。
原来,这些人听说吴节吴士贞就在广场上,都纷纷围过来一睹当代诗宗的风采。
见吴论对吴节无礼,都是大怒,忍不住出言喝骂讽刺。
这下吴伦的丑名更是彻底地响亮起来,不出意外,吴伦的名字在接下来一两年之内将传遍整个士林。
然后被大家彻底排挤出主流的士人圈子。
一般人但凡有点廉耻,遇到这种情况早就羞得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隙好钻进去。
可吴伦什么人,他的脸皮在经过吴节连番打击之后早就修炼得比长城还厚,又如何将这些放在心上。
看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他不但不惧怕,还面露冷笑,心中大叫:高兴吧,狂欢吧,一群没见识的酸丁,真以为你们是举人了,了不得了。这次会试,能笑到最后的也只有八十一人。老子就算将你们全部得罪干净又如何,只要我中了进士还怕你们不成?
再说,如果我操作得当,进了前三。到时候,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人前显贵,到时候,也不知道今日嘲笑我的这些腐儒又是什么表情。
人生,也只有狠狠打脸才有滋味啊!
“哈哈,哈哈!”吴伦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得眼睛里有泪花沁出来。
笑声让众人俱是一静。
吴伦又唱道:“昔日里韩信受胯下,英雄落魄走天涯。到后来登台把帅挂,辅保汉室锦邦家。”
然后将手一背,再不说话。
“狂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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