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紧捏,他眉目拧出几道凶狠,如此一来,不但之前的布置将前功尽弃,便是贺心秧和宫晴也会受牵连,陷入危险。
不行,他不给危机任何可行机会,看一眼宫晴和贺心秧,不光是为了对果果的承诺,要护她们周全,更因为她们也是他们真心想护的人。萧瑛与慕容郬相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
「何竞,你送贺姑娘到陈院知家里,并将苓秋、紫屏和几个为生产预备下的仆妇一并送过去。」
「是。」何竞应声。
「风喻。」
萧瑛一喊,风喻飞快从屋外进来。
这是宫晴和苹果第一次见到风喻,她们都知道风喻是暗中保护她们的人,如今萧瑛让他化暗为明,是因为情况危急?他想到什麽,或者他已经知道谁是幕後主使者了?连续几个疑问,让贺心秧抑郁起来。
「属下在。」风喻拱手躬身,尽收起平日里的不羁。
「你领百名王府侍卫,给我牢牢守着陈院知家,务必守得滴水不漏。」
「属下遵命。」
「李琨,王府交给你了,这段日子王府所有作息行止一切照常进行,不可教外人看出任何异样,并私下暗探府里有没有萧镇的人。」
「是,主子。」
「宫晴,你向衙门请假几天,大张旗鼓、带着府中下人到处寻找果果,最好闹到连皇帝都知道,别忘记,送拜帖到王府里来。」
他偏不让萧镇估料,想借由他的出手、让他的布置摊在阳光下?想一举破坏萧栤对他的信任、揭穿真相?不,信不信他有本事让皇帝派自己出这个头?
只不过……便是如此,事情也不会善了,果果若已经被人怀疑,之後必会追出真相。他沉吟思索着。
「王爷将会以养伤为由,拒绝出手?」宫晴探问。
「更正确地说,我会以伤为由,连见都不见宫大人一面。」
「如此这般,此事将会传至皇帝耳里,王爷怀疑幕後主使者是皇帝?」
「我不确定,我想借此测测萧栤的反应,倘若他没有参与其中,事情会比较容易解决。」
假使萧镇看不起自己,以为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捏死,假使他对果果的身分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那麽他自然不会惊动萧栤,大局尚不至於松动。
如果萧镇打的如意算盘是,不管他有没有把果果救回来,都将果果像极先皇之事抖出来,那麽,就算果果不是萧霁,猜忌心重的萧栤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不知道萧镇打算怎麽做,但狗急跳墙,假设果果是他最後一根稻草,萧镇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他不能用果果的命来赌萧镇是不是疯狂,所以萧镇不能再留,而不管果果是不是够大、布局是不是够成熟,计画都得提早进行,否则朝堂内将掀起一场夺位战争,他绝不希望事情走到这步。
「郬,你去挑选人手,不要多、要精,我们就照信上指示,十日後去会一会这个幕後主使。」
「我明白。」
「小四。」
「去画图。」
「是。」
小四接下命令,心猛然一震,要画图了吗?表示事情已经走到最後一步,王爷要豁出一切?可是时机尚未成熟啊……
所谓画图,其实只是个简单的图案,小四手下有几十个人,专事画图联络,他们会在自己负责的人家门前画图,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简单的小儿涂鸦,却是密令所有人执行最後一道计画的暗号。
萧瑛一一派令,贺心秧虽不明白他的安排布置,却也晓得在短时间内,他已做出应对之策。
待所有人下去,屋里只剩下贺心秧和萧瑛,她希望自己能助他一二,但事实上,现在对他最大的帮助,就是照顾好自己。
握住他的手,贺心秧前所未有过的认真。「你放手去做,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但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
他点头。「我会平安地站到你面前。」
「我等你回来。」她也点头,想说的话很多,先存着积着,等他回来,再一句句慢慢告诉他。
「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萧瑛说得沉稳,但心底并不如表面这般镇定,他没有退路了,萧镇已决心逼出他,他不认为自己能够侥幸逃过,何况连日来探子得到消息,萧镇联络上的那些江湖人士,可不是二、三流的泛泛之辈,朝廷上有武官、暗地里有江湖人……是他太轻敌。
这个晚上,李同光家里灯火通明,萧瑛和众人在此研议朝局应对,小四、慕容郬彻夜奔忙,马不停蹄。
这个晚上,宫晴心情不定,她坐在桌案前,拿着笔在指间转来转去,然後写下一条条谋策。
这个晚上,贺心秧换了住处,不知道是否认床,一夜辗转难眠,然後她唤来风喻,告诉他,「这里的人够多,团团包围已是滴水不漏,我保证绝不踏出此屋半步,你去保护萧瑛。」
她知道,风喻一直是他的贴身保镳。
风喻低着头,愁眉不展的说:「主子不会同意的。」
贺心秧心态奸恶,她回答,「你不会恐吓他吗?好吧,他是你主子,你不敢,我来出头。你就告诉萧瑛,如果他不带你去进行冒险任务,我会想尽办法告诉萧镇,我是他的小野花,肚子里还有萧瑛的小杂种。」
有人这样形容自己和小孩的吗?风喻苦笑,不过还是把话原版呈现,然後,很快乐的,他得到随行标章一枚。
然後天亮,王府照常运作,乱成一团的只有「宫大人」宅第。
第一天,宫节递帖登门求助,蜀王以伤为由不见,宫节求助无门,只好转而向勤王求助。
勤王倒是见了宫节,问过来龙去脉,更细细追问蜀王态度。
宫节神色异常紧张,满口胡言乱语,勤王见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竟连蜀王都敢批评,之後释出善意,派五十名军官给他,陪着他满城找小孩,并且指点,不管吃多少次闭门羹,都得为了孩子的安全好好央求蜀王。
宫晴成功地让萧镇对萧霁的身分半信半疑。
有八成的一、二品文武官员在自己屋前发现讯号,方磊也看见了,於是在皇帝的药里多加一味药。
皇帝用药之後,精神比之前更好上几分,他赞方磊医术高明,赏银二百两,夜里召唤嫔妃次数更频繁。
第二天,萧栤召蜀王进宫,问过来龙去脉,萧瑛为自己的行为有所解释。
他说:「丢了孩子,该上哪个衙门就上哪个衙门告官,找我算什麽,难不成往後京城里谁家丢了孩子,臣弟都得管上一管?」
说话间,没少表达对人人赞誉的宫青天的妒嫉与不屑,萧栤对此不过莞尔笑开,心想这也没什麽,萧瑛对宫节自开始就没好脸色。於是续问他几件朝中小事,将话题错开。
夜里数名密探进府,带来几个消息,一:萧霁在萧镇手里。二:皇帝尚且不知萧霁的事。三:萧镇的幕僚极力提议,将萧霁送到皇帝面前,并提及宫节与慕容郬的交情,让皇帝对萧瑛疑心,亲手除去。
萧镇反对,他说:「我不过想除去萧瑛,却没打算让皇帝发现我的野心。近日皇帝依萧瑛所见,做了不少让百姓称颂的好事情,皇上那人最是沽名钓誉,眼下萧瑛已然成为他的股肱。
「皇帝疑心重,倘若我对萧瑛下手,信不信他下一步定然是找探子监视我,到时咱们的行动将大大受阻,更何况,那个宫华是不是萧霁,本王还没把握呢,万一事情真捅到皇帝面前,说不定还会被萧瑛反咬一口。」
幕僚问:「倘若萧瑛不肯出手,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萧镇笑道:「会帮的,本王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帮。」
幕僚又问:「倘若萧瑛有惊无险过了这关……」
萧镇听至此,笑得倡狂。「那我就有意无意间把宫华长相说与皇上知道,皇上那人眼底揉不下一颗沙子,何况是一颗与先皇那麽像的沙子,届时宫节与皇帝反目,我还真想招揽他这号人物呢。」
密探将萧镇与幕僚的对话一一禀明,於是萧瑛明白,自己并没估错方向。
第三天,宫节还在找孩子——一天往蜀王府跑两次。
之後京里迅速传出谣言:宫青天失子无助,蜀王见死不救。
说书人口里把宫节痛失爱子、魂不守舍、百姓有苦无处申的苦处描述得绘声绘影,一时间,京中百姓发动起人肉捜索,想替宫大人把儿子找出来。
第五天,萧瑛挑选一名身形与萧霁相似的少年,易容进入萧镇府中地牢,把萧霁给换出来,将他送到王博鸿家中藏匿。
接连几日,朝中大臣分批前往王博鸿家中见萧霁。
第七天,各地兵营、水师皆得蜀王密令,稳住边防,不得开拔至京城,若上首下令,予以暗杀,於是人人皆知,几年准备,为的就是今朝。
第八天,皇帝终於忍不住,把萧瑛和宫节叫到宫里。
宫节直接把绑匪的信呈交给皇上,口气略带薄怨道:「微臣不明白,绑匪为何要指名蜀王前往,莫非匪徒的目的是蜀王,小犬不过是受到波及?」
萧瑛自然而然把话接下去。「本王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之前虽放纵声色,却不曾惹来是非,近日里更是奉皇上圣命,所呈之摺子、条陈,均是为民为国,无半分私心,百姓知道唯有感激,绝不会成怨。」
萧栤微微一笑,心底想:或许萧瑛便是他的「为国为民」给做错了。
萧镇那帮人,等着的不就是皇帝名声恶臭,好顺理成章将自己给取代?真正被波及的恐怕是萧瑛而非宫华,那人呐,知道萧瑛心怀仁慈,而自己又顾虑名声。
於是他说:「六皇弟,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你就帮宫卿一次,领百名御林军将宫华给救出来吧。」
此次事件,人人心底都有盘算,但事情终是照着技高一筹的萧瑛所想发展下去。
至此,萧瑛出手,名正言顺。
在紧锣密鼓中,众人迎来第十日,不管今晚事情如何发展,接下来的日子都将有重大改变。
临行前,萧瑛到了陈院知家中,走进贺心秧房里。
她不大说话,从头到尾只是笑着,她笑着把自己缝好的荷包紧系在他的衣带上,荷包里什麽都没有,只装下一颗他送的、用红宝石刻成的苹果。
他轻压着荷包,笑说:「真好,我一直希望冒险的时候,身边有你。」
同生共死,听起来多麽伟大,只不过人生哪有那麽容易,除了爱情,还有责任与义务,终是要诸多考虑。
「苹果,等我回来,我用八人大轿抬你进门。」
「那你得先让李琨把你的身家财产列出来,我要先看过,才决定嫁不嫁给你。」她可是眼冒金光的女人。
「我的家产很多。」他讲得满脸自傲。
「我的眼界很高。」她比他更自傲。
他笑开,为了一个比自己更傲气的女人。「为什麽那麽想嫁有钱人?」
「我喜欢吃饱睡饱,当贵妇的日子。」
「这样啊,那嫁给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一啄。
他脸上微微发红,她却咬住下唇,出口嘲笑,「小儿科。」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够大方,有心要亲吻,干嘛客气?!」说着,她一把勾下他的头,封住他的唇,狠狠地给他一个法式热吻。
她很热情、很激动,她吻得他气息不稳、心跳加速,连带血压也飞快窜升,她吻得他遐想翩翩,恨不得带着她到床上翻滚,贺心秧用一个热吻替他演练了一回人体机能的奥妙功能。
终於,她气喘吁吁地松开他,脸色酡红,笑睨他,「瞧,这才大方。」
他大笑不止,自己到底是爱上一个怎样奇妙的女子?
伸手,他抱她入怀,可中间隔了颗大肚子,连贺心秧自己看见都好笑。
「我儿子长得真大。」萧瑛把手贴在她腹上。
「这句话你得去对果果说。」
「为什麽?」
「他成天笑我肥,说我快长成神猪。」
那个神猪他认识,萧霁私底下跟他解释过。「胖不是你的问题,是儿子的错。」
「对嘛,我也这麽说,可果果不相信,等你回来,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好。可是……」他面带几分犹豫,却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如果我回不来……」
他想说,她却不允许,两手捂上他的嘴。「你敢!」
「苹果……」他无奈。
她比他强势。「你敢不回来,我就虐待你儿子,天天打他、骂他、淩虐他,把他养成一个变态的杀人狂,就像你那个无血无泪无心肝肠胃的大皇兄那样,我还要当间谍,去告诉你那个变态哥哥,果果就是萧霁,让他再重新把果果砍一遍,让你可怜的父皇遗愿不能实现,让你多年汲汲营营的心血全变成笑话。
「听懂了吗?你敢不回来,我们就一拍两散,我会把你伟大的祈凤皇朝搅得一团乱,让百姓啃草根、吞树皮,我要让你苦心孤诣想开创的太平盛世,变成烽火战场……」她拼了命在脑子里捜寻可用的狠话,可恶,这里没有Google,不然她一定可以说得更长篇、更耸人听闻。
他听进耳里,没有生气,只有心疼。
低下头,他用唇堵住她的嘴,舍不得那麽多的违心之论从她嘴里吐出来。这回他学会大方了,他不认识法国,却懂得法式热吻的精髓。
他吻她,在她唇舌间辗转流连,勾起她串串心动心悸,他捧着她的脸,想用吻密密地将她在心底封存,教自己一辈子不忘记这个爱人,他希望他们还有长长的一生一世,希望未来的每个吻,都像现在,缱绻缠绵……
他终於放开她,发现她满脸泪痕,却把笑容死死挂在脸上。
「我吻得很烂吗?为什麽哭得这麽惨?」他用姆指为她拭去满面泪湿。
「不是,我哭是因为你马上就要出发,时间不够了。」
「时间不够?你想做什麽吗?」
她用力点头,哽咽着说:「我想和你做禽兽不如的事。」
这当头她还能说笑,萧瑛苦笑摇头,揉了揉她的长发,笑说:「好,等我回来,就和你做禽兽不如的事。不害怕,好吗?」
「害怕?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怕?我干嘛害怕啊……」她欲盖弥彰地解释着自己不害怕。「你一定会回来的嘛,因为没道理啊,没道理狐狸瑛会打输蠢猪镇,没道理好人会输坏人赢,没道理帅哥惨败丑男奸笑,我说啊,你不但会回来,还会得冠军、拿金牌。」
他无奈,却还是同意地点点头。她不想听,那麽他便不说。
「等你回来,我要告诉你许多秘密,那秘密值回票价,没听到是你的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