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向露台之上的布兰多,但布兰多对这一幕面不改色恍若未闻,他一只手放在圣剑奥德菲斯的剑柄之上,只将冷冽的目光放在她身后的黑骑士身上。玛达拉女王相信,只要自己身后这两位来自诺萨德家族的黑骑士敢拔剑,那么下一刻它们就会灰飞烟灭。
玛达拉女王仿佛无视了剑刃的锋芒,直视芙蕾雅道:“你想要什么,小姑娘?”
芙蕾雅一言不发,却倏然收回了狮心圣剑,收剑回鞘。
玛达拉女王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冷哼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陛下!”两位黑骑士齐声叫道。
但玛达拉女王只对他们摆了摆手。她昂起头,对芙蕾雅说道:“没错,我是黑玫瑰战争的发起者,布契的血海深仇,理应当算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为此而忏悔什么。”
芙蕾雅冷冷地看着这位至高者。
玛达拉女王夷然不惧地与之对视:“我随时欢迎你将剑放入我的胸膛,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当然,还有你,伯爵先生,也是一样!”她的语气高傲得仿佛仍在她的王座之上,口气中恍若充满了对于死亡的蔑视。
玛达拉女王明明站在大厅之中,但却仿佛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站在高高的露台之上的布兰多也是一样:“然而这场战争,我需要你们和我站在一起,玛达拉,埃鲁因还有四大圣殿,我需要你们去帮我游说四位贤者的后人们。”
“我会杀了你。”芙蕾雅眼中露出痛恨的神色:“你必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但埃鲁因与玛达拉也会站在一起。”布兰多轻声开口道,像是在阐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的声音犹如幽灵的呓语一般回荡在大厅之中:“我们会竭尽全力去游说四大圣殿,以应对这场属于整个沃恩德的战争。”
芙蕾雅转过身,默默点了点头。
女王轻笑了一声。她也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一摆手,再不发一言,只带着两名黑骑士向大厅之外走去。
黑暗中,一时间只余下空空空的脚步声。
……
第二百二十九幕列文的信
“公主殿下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等玛达拉女王离开后,布兰多才问道。
“有的,一共两封信。一封信是哈鲁泽殿下写给你的,还有一封是王长子殿下的,他委托公主殿下让我转交给你。”
“王长子?”布兰多想了一下,心想王长子在北方也才是该有点动静了,除非对方真的一点也不觊觎埃鲁因的王位。但从他将自己的妹妹琪雅拉安排进使节团的动作来看,其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对于这位西法赫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说实话,他心中很有些佩服。虽然天生残疾,但睿智、冷静,而且隐忍过人,知进退,若是西法赫家族符合正统,布兰多甚至认为王长子更适合继承埃鲁因的王位,因为他是男性,埃鲁因毕竟没有女性君主的前例,而哈鲁泽的性格又过于柔弱。
可惜,西法赫家族自从被狮心剑所摒弃之后,就失去了埃鲁因正统合法的地位。想到这里,布兰多不由得看了一眼芙蕾雅握在手中的狮心圣剑。
“信在这里吗?”
“在我身上。”芙蕾雅打开腰包,从中取出两封保存得很好的信笺,她将两封信叠在一起,双手递了过去。
布兰多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过信,正要打开,德尔菲恩的声音却从他身后问道:“需要我回避一下?”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你留下下来,我或许需要你的建议。”
他还并没打算完全相信这个女人,只是公主殿下与哈鲁泽与他的同盟虽然还并不是摆在台面上,不过与这一路上他们所经历的其他秘辛相比,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德尔菲恩?”芙蕾雅这时候才留意到露台上的宰相千金,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
“你的领主大人救了我一命,作为报答,我现在全心全意为冷杉领服务。”德尔菲恩微笑着回答道。
“布兰多,这是怎么一回事?”芙蕾雅挑了挑充满了英气的眉毛,有些口气不善,她一只手放在狮心剑的剑柄之上,仿佛只要有一语不善,就会拔剑出鞘。
她从夏尔与安蒂缇娜那里了解过发生在鲁施塔的一切的前后始末,对于罗曼是如何为牧树人所捕获,并引来黄昏之龙降临的经过,了解得十分清楚。可以说当日发生的灾难之中,白银女王与牧树人各自要付三分之一的责任,剩下的三分之一,则要算到这个女人头上。
芙蕾雅与罗曼自幼相识,共同在布契长大,两人之间的熟识可以说比布兰多还要更进一步,作为伤害了罗曼的人,她没有立刻出剑,已是看在布兰多的面子上。
布兰多冷冷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这个女人又在玩弄她的那一套把戏,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他却再清楚不过——她是故意引得芙蕾雅动怒的。
他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节外生枝,然后才将他从鲁施塔到元素之海,再到被传送到罗萨林之后的经历与芙蕾雅讲述了一遍;将眼下他与这位宰相千金的关系,还有关系到自然宝珠下落的翡翠之谜告诉了这位来自布契的女武神小姐。
芙蕾雅听了布兰多的描述,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她没想到布兰多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听到最后,忍不住下意识地问道:“我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你、你没事吧,布兰多?”
布兰多摇了摇头。
但芙蕾雅想了一下,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很快找到一个疑点道:“可是布兰多,当初你在船上时想杀她,为什么最后又没动手呢,是她主动将关于翡翠之谜的秘密告诉你的吗?”
布兰多顿时面上一红,又回想起了那荒唐的一夜,他赶忙咳嗽一声,含糊道:“这个嘛,大概吧……”
德尔菲恩看他尴尬的样子,站在露台上窃笑。
“大概?”
“唔……”布兰多只能转移话题道:“先看看信吧,我以为会是公主殿下给我写信,没想到是哈鲁泽,小王子殿下在信上说了什么?”
这个话题转换得生硬无比,不过芙蕾雅心中对于布兰多实在难以生出怀疑,她十分老实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王子殿下亲自写给你的信,我怎么能偷看呢?”
布兰多这才拆开信封,从中抖出那张信笺来,哈鲁泽的信封是用盖了他玺印的魔法印泥所封死的,上面有星与月与百合的徽记,正是埃鲁因王室的徽记,不过作为王国的继承者,他的私徽与格里菲因有些许的不同,多了常春藤纹饰。
他打开信笺,扫了一眼,第一页信上只有寥寥数行话,小王子先用学生的身份向他问候,然后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返回埃鲁因的过程,学习黑魔法的进展等等,信上满是敬语的措辞与口气令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又一次想起了自己那个腼腆内向的学生。
“哈鲁泽殿下在信上写了什么?”芙蕾雅看到布兰多脸上的笑意,不禁十分好奇地问道,显然,这位礼貌害羞的小王子殿下,在冷杉领内也是十分受欢迎的。
“没什么,他向你问好,他在信上说芙蕾雅女士是个优秀高贵的骑士,和他的老师可不一样,你一定会在我拆开这封信之后,才知晓这封信的内容。”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不会偷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呀,布兰多,你教了哈鲁泽殿下一些什么东西,这样下去你怎么和公主殿下交代?”芙蕾雅没好气地答道。
“这不是很好吗,有幽默感的男孩子才能获得女性的青睐。”布兰多一边说,一边翻开第二页信纸,顺着读了下去。
“喔,是吗?”芙蕾雅特意瞥了站在露台上的德尔菲恩一眼,她虽然对布兰多生不起气来,但这不代表她是个笨蛋。
布兰多立刻大声咳嗽了起来。
“我会告诉罗曼的。”她握着剑,红着脸,咬着牙说道:“布兰多。”
宰相千金笑而不语。
但这时候布兰多却挑了挑眉毛,轻轻咦了一声,他忽然合上信纸,面上的神色十分古怪。
“怎么了?”芙蕾雅留意到布兰多的神色,便不再开玩笑,也认真起来问道。
“哈鲁泽说他不想继承埃鲁因的王位——”
“什么?”
“什么?”
一前一后,芙蕾雅和露台上的德尔菲恩同时开口道,只不过前一个声音只是单纯的惊讶,宰相千金却是仿佛听到了一个千古奇谈。
就像是如同一张白纸般心地单纯的人无法理解他人的野心一样,富有野心的人也往往难以理解哈鲁泽这样追求自由与平淡的心愿。
在德尔菲恩想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不热衷于权力与地位?那么这人一定是个傻瓜。
但布兰多却勉强能够理解自己这位腼腆的学生的想法——他们其实是一类人,若不是受责任所约束,利益、权力与野心其实并不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哈鲁泽一步步努力变得成熟起来,也只是为了实现格里菲因公主在他身上的期许而已,而等到他明白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之后,或许又加上了国王与臣民之间的牵绊。
然而这些,都不是这位小王子所想要的。
他有些出神,然后才对在场的其他人说道:“哈鲁泽在信上说,他并不是埃鲁因所需要的那个人,埃鲁因需要一个真正的英雄,但那个英雄并不是他。”
“他怎么能这么任性?”芙蕾雅吃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公主殿下呢?”
“公主殿下没有反对。”
“作为埃鲁因的国王,他有这个权力将王冠转交给他所委托的继承者,只要这个人拥有足够的资格。”德尔菲恩却忽然说道:“比方说,王室血脉的继承者,或者说,一位亲王。”
“一位亲王?”
德尔菲恩将目光放在布兰多身上:“如果领主大人与格里菲因公主成婚的话,他就可以是那位亲王,在埃鲁因国内,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胜任这个位置。”
芙蕾雅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布兰多。
“的确。”布兰多点了点头:“这也是哈鲁泽的其中一个意见,另一个人选是王长子殿下,如果哈鲁泽自行退位的话,西法赫家族便拥有了合法的地位。”
“可是——”他看着芙蕾雅和德尔菲恩,话锋一转:“我们都不合适。”
芙蕾雅还没从这个震撼性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只有德尔菲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很好的机会么?大人你想拯救埃鲁因,你就得首先拥有它。而只要伯爵大人成为了埃鲁因的主人,你就能利用它的力量,也更有助于我们救出罗曼小姐,不是么?”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好像可以直视人心似的,但他摇了摇头,没有搭话,只是拆开了第二封信——王长子寄给他的信。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封信竟然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是琪雅拉公主寄给他的,他虽然对于北方贵族一直怀着偏见,但对于这位小公主,他的印象却一直很好,毕竟再怎么说,琪雅拉公主虽然是任性了一点儿,但却算是救了他一命。
在他完全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的情况下,她将对于西法赫王室来说重要无比的西法赫是心交给他,单这一份情意,他就无法无视。
不过琪雅拉公主的信上倒是对西法赫之心的事只字不提,只和他说闲话了一堆她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趣事,然后还告诉他,她可以会到冷杉领来住上一段日子,以魔法学徒的身份——巧合的是,她的老师正是安蒂缇娜,这是由趋奇者加尔洛克所推荐的。
当然,在布兰多看来这一点儿也不巧合,想必又是那位王长子殿下的安排,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想不通这位王长子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然后他才开始阅读第二份信笺。当他打开王长子寄给他的信之后,布兰多不禁微微一扬眉毛,显得十分意外。
王长子在信上和他聊了一些埃鲁因北方的形势,总体来说不算太坏,但也不算太好,自从殒月之灾后,克鲁兹的难民大批通过安泽鲁塔涌进埃鲁因北境,而受魔力之潮来临之后异常天气的影响,埃鲁因北方农作物歉收,因而导致了大面积的饥荒。
而一方面,北方贵族虽然在他的约束下在黑玫瑰战争中站在了科尔科瓦皇室一边,但随着战争结束,饥荒的发生,北方贵族们开始不再像战争之前那么恭顺,灰山与巴尔塔这些的地方的贵族甚至已经扬言要夺回安培瑟尔,好凭借安培瑟尔的富庶来度过这令人难以忍受的严冬。
王长子还在信上提及,让他和公主殿下小心提防王党,因为根据他手下所传回的信息表示,王党中的一部分或许正在和北方贵族接触。
虽然王长子会反过来提醒他和公主殿下这令布兰多感到有些意外,但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王长子写在这封信最后的一段话:
“……伯爵先生,感谢您为了埃鲁因的命运而奋斗,你我皆知这个王国的命运为何,西法赫与科尔科瓦王室的争端持续百年,而今仿佛到了最后的一刻——
它犹如一辆正驶向深渊的马车,我与南方的你们各持马车的一缰,长期以来,我们小心翼翼地约束着这辆马车,使它不至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今天,当两个家族决出胜负的那一刻,北方与南方都将彻底背道而驰。小王子殿下心地善良,但他却没有看到这个王国未来所要面临的血与火,我相信您一定明白这一点,埃鲁因需要的并非你我,而是一位能够承载两个家族过往恩怨与历史的国王——
而这位女士,就在您的身边,我相信您慧眼如炬,一定早已知晓她的名字。
——你尊敬的朋友,列文·奥内森·西法赫”
布兰多手握这一页信纸,竟呆呆地出神了半晌。
他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对于这位西法赫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头一次有了景仰之情,或许历史上,若是他而非安娜王后登上历史的舞台的话,埃鲁因的历史或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
第二百三十幕信任
列文在信上所说的那个人,如果说元素疆界一行之前,布兰多可能还会感到莫名其妙,但现在他却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安蒂缇娜,白·提亚马斯的丈夫与其前妻所留下的两个孩子的后裔。她身兼西法赫王室的血脉,同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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