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得无可救药。
他想要求饶,但一股可怕的心灵震荡已经在所有人心中扩散开。
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时间都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漆黑的世界之中,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触觉、气味、甚至没有任何时间与方向感,只剩下天边一个恐怖的尖叫声由远及近,震彻耳膜。
格里德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双腿发软,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在场只有维罗妮卡稍微能够坚持,她一只手扶住诗朵,学者小姐脸色惨白。而布兰多与夏尔则完全不受影响,但虽然如此,他们看到其他人的表现,也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巨龙生而有之的力量。
龙威。
“本来对于你的自大,我应该挖掉你的眼睛,吃掉你的心脏,好警告其他卑微的生物对于巨龙保持必要的尊敬。不过你运气比较好,本小姐实在不想在你那肮脏得如同蛆虫一样的躯体上动爪子,因此这次饶你一命,你最好是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不保证一口火把你烧成灰烬——”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所有人心中响起,完全不同于阿洛兹嫩声嫩气稚嫩的声线,仿佛是一位主宰一起的女王,只能隐约听出还有一些那头小母龙的味道。这声音的第一句话还在地面上,但说到最后,巨龙已经张开双翼一跃而起,盘旋在半空之中,声音轰轰隆隆震彻四野。
所有的战马同时跪倒在地。
“布兰多,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小母龙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已经在云层上传下来。
布兰多抬起头,只看到一道阴影掠过雪原,仿佛遮天蔽日。阿洛兹张开双翼,一股恐怖的气势远远地向整个冰川外扩散开去。
那是巨龙的气势。
……
咔嚓一声,安列克看着自己手下的巫师手上的水晶出现了一道裂痕,转眼之间片片断裂,化为飞灰。不过短短两周不到,这位权倾一方的大公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原本精神奕奕的形象已然不再,他躲藏在一件毛皮斗篷之下,留给外人唯一的印象是一张削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苍白的侧脸。
安列克瘦得简直像是一具骷髅,脸上蒙着一张皱巴巴的皮肤,只剩下眼珠子还在干枯的眼眶中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枚水晶,眼中勉强还有一丝神采。
“领主大人。”那巫师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龙威,那头蠢龙果然已经出动了。”安列克抓着自己的手杖,有些狂热地说道:“走吧,我知道维罗妮卡那老太婆跟在我们后面,让她们跟着好了,多绕绕圈子,一帮蠢货。”
“大人,您的身体。”
“住嘴。”安列克冷冷地扫了德贾尔一眼,他虽然日益消瘦了下去,但威严却愈发明显,那种攫住人呼吸的气势仿佛随时会脱体而出似的。
德贾尔打了个寒战,连忙闭口。
“我不是那些凡人,为了得到力量,牺牲是必然的。记住我们的追求,只有混沌才是唯一,其他都是累赘。”安列克冷冷地答道:“对于感情软弱的追求、对于金钱与权力无知的攫取,还有空妄的正义,凡人就追求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它们怎能战胜我们?”
“走吧,主人在巴别尔击败过它们,现在也一样。”他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森林中,身穿黑色长袍的骑士也跟着纷纷起身,这些骑士看起来极为怪异,他们远比一般人更加高大,看起来有些像是大平原上的兽人。但兽人不会打造铠甲,它们的智力只够它们使用简单的武器。
更醒目的是,每位骑士的斗篷之上都有一个衔尾蛇的标记。
……
“芙蕾雅?”
“芙蕾雅?”
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有些走神,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布兰多站在帐篷中,严肃地问她的那个问题:“芙蕾雅,你将如何看待战争?”布兰多上一次这么严肃时,还是在布拉格斯告诉她应当如何拯救布契的时候。
自己应当如何看待战争?芙蕾雅扪心自问,她应当是痛恨战争的,战争夺去了她本来应有的一切,平静的生活,亲人,故土,她曾经熟悉的一切都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失却了,回首那段记忆,剩下似乎只有深深的伤痛。
“但埃鲁因只有通过战争才能被拯救,在这些战争中,你会成为你曾经所憎恶的那些刽子手。”
“芙蕾雅,你的敌人不仅仅只有玛达拉,你应当明白这一点。你会杀人,更多的人会在战火中牺牲,或者失去家园,失去亲人,若你只是一位军人,你可以不管不问。”
“但我清楚你的理想,芙蕾雅,你究竟明白你的目标么?”
芙蕾雅抓紧了自己的剑。
恍惚之中她看到鲜血横流,战场上只有一望无际的尸体,这些尸体中有贝丝那张纯洁无暇、无辜的脸,她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质问她。
然后她又看到那个死在恶魔手下的小女孩。
然后是布契的亲人们。
芙蕾雅感到自己心中还缺乏一个答案。她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声音与五感好像重新会到她身上,才感到一旁的尼玫西丝已经叫了自己好几遍了。
“芙蕾雅。”
“什么事?”这位未来的女武神回过头。
“你在走什么神?”尼玫西丝有些不满。“我不知道……”芙蕾雅茫然地摇摇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影子,然后……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蓝色的影子?”尼玫西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最近太疲惫了。”
“不……我想不是,什么时间了?”她抬起头问道。
“你自己看吧。”尼玫西丝将怀表递给她。芙蕾雅看了一眼,再看了看远处那行的恩霍尔半身人:“布兰多有传来什么消息么?”
“他已经向梅蒂莎确认过了,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
“阿洛兹小姐已经在路上了。”
“我明白了。”
芙蕾雅将怀表丢到雪地中。布兰多问她打算怎么作战,以完成这个计划,她心中很清楚,要让安列克那头老狐狸落入陷阱之中,就必须不留一个活口。她将狮心剑抽出一部分,用指尖压了压冷冰冰的剑刃,感到心中有一丝寒意,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姑娘了,明白什么是骑士,什么是军人。
她心中虽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至少已经明白:杀戮不能带来和平,但至少可以解决争端。因此她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我明白,布兰多。”她那时看着布兰多,眸子里并无犹豫,因为她的最后一丝犹豫早已在安培瑟尔港与贝丝一起埋葬了。
她将狮心剑整个儿拔了出来,剑刃寒光闪烁。所有人看到这个临时的“指挥官”的动作,才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跟着站了起来,骑士们将身上的斗篷解下,丢到地上。接下来,克鲁兹人的贵族军官们将目光落到芙蕾雅身上,看好戏的目光不一而足,而芙蕾雅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用剑向下一指命令道:“从山坡两边下山,不要进入对方视野,听我命令,在雪原上截断恩霍尔半身人的退路。在看到信号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克鲁兹人愣了一下,空气像是落雪,寂静下沉。
“等等,这和我们的命令不符。”布伦德马上质疑道:“难道指挥官大人你打算守株待兔,要是让那些半身人骑兵进入冬眠者圣殿的话,就会真引来那头该死的小偷。指挥官大人,请允许我怀疑你的动机。”
“我可以理解你的怀疑。”芙蕾雅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尼玫西丝,她在心中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答道:“但主攻的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
“那会是谁?”
芙蕾雅抬起头看着天空。她的目光越过松林水晶般的树梢,静下来的克鲁兹军官注意到她这个行为,也跟着抬起头。天边的云层似乎有一丝异动,之前还充斥着各式声音的森林那一刹那安静下来,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喉咙,然后云层忽然汇聚在一起,再一下分开,一道巨大的阴影从云中呼啸而出。
布伦德张大嘴,紧盯着这一幕,似乎感到自己的喉咙正在发出嘶嘶的声音。克鲁兹人的骑士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立在森林中,仿佛一群石像,他们心灵中正在经历一场海啸。这并非错觉,龙威从半空中降下,恐怖的尖啸从所有人心灵中响起。只有芙蕾雅早已见过这样的景象,在安培瑟尔的战场上,那日乌云蔽日,一线金色从云层之上降下,为战争带来最后的胜利。
她回过头:“梅蒂莎。”
“芙蕾雅姐姐,我在。”银精灵公主掀开斗篷,大声问道:“要召唤么?”
芙蕾雅回过头,冰原上的恩霍尔半身人已经发现了天空中的巨龙,人和马一齐慌乱起来,跌成一团,稍微机灵一点的已经开始四散逃窜。芙蕾雅再回过头,对梅蒂莎点了点头。
“法兰的骑士,听我的号角!”
梅蒂莎手中银线交织,编织出一个银色的号角,她立刻吹响号角,并高声吟诵道:“马拉尔德的平原上天蓝色的旗帜飘扬如海,法兰人的长矛寒光闪烁,骑士们啊,倾听我号角的长音,先古诸灵在召唤诸君心中的勇气。骑士们啊,随我上马,整备待发——”银精灵的声音悠扬得像是一首来自于远古的曲子,克鲁兹人的骑士们听到这个咒文面面相觑,还不知道梅蒂莎在呼唤什么,但布伦德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天啊,这是白银之王的骑士军团!”
他话音刚落,梅蒂莎已经鼓起腮帮子吹响了第二次号角。
号角声悠扬——
而阿洛兹亦这一刻掠过森林的上空,风压从树冠上一扫而过,俯冲向远处的冰原之上。但骑士们回过头,却无比惊讶地看到森林中出现了一匹匹闪烁着荧荧白光、身披重甲的战马,这些仿佛来自天界的战马汇聚成一道银色的潮流,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他们身边。一头独角兽来到梅蒂莎身边,亲昵地摩蹭着小公主的面颊,梅蒂莎摸摸它的长角,翻身上马。芙蕾雅第二个翻身上马,她的战马比其他人的战马更为高大,马蹄上燃烧着银色的火焰,这一匹正是传说中白银之王的坐骑——圣魂。
“所有人上马。”芙蕾雅命令道:“记清楚你们的任务——”
她回过头看着平原之上,微微叹了口气:“他们身上有传讯水晶,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不留俘虏,杀光所有人。”
这个命令下达时,尼玫西丝回过头看了这位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一眼。
芙蕾雅紧皱着眉头,只是唯有目光依旧坚定。
……
库伍曾经是安列克最信任的心腹,这个脑袋小得出奇,而耳朵又格外巨大的半身人很清楚自己是靠什么挣得这份信任,并非是他拥有出色的能力,而是忠心耿耿。他的父亲,一个同样骄傲的矮半身人,亦效命于前一代安列克公爵,他们的家族就是有这样的传统,忠贞无二,这也是库伍最引以为自豪的地方。不过这一次他知道,以前的困境都可以度过,但眼下这一次,却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他紧了紧自己的熊皮长袍,心中还怀揣着大公给他的任务——去挑战一头龙。战士本应当死在战场上,这对于库伍来说是一份难得的荣耀,恩霍尔人是高地上最坚韧的子民,是最强悍的战士,今天他们挑战巨龙,他们的勇气会铭刻在家乡的石座之上。只是寒风凛冽,几乎要掀起长袍,寒冷似刀一样切割着身体,让这些习惯了高原干冷气候的半身人也一样不堪忍受。库伍从这天早上开始就有不详的预感,他们一族的老人常说如果一天开头不顺,就会事事不顺,他早上打碎了自己的水壶,这可是一个极为令人不安的坏兆头。
队伍在冰原上艰难前行,整整一个上午还没走出几英里距离。库伍皱着眉头,他是自己族人中最老练的战士,他一直在倾听风中传递的声音。
忽然之间,他听到一种诡异的声音。
那就像是滚雷穿过云层,但没有那么明显,只是仍旧轰轰作响。这种低频的轰鸣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库伍回过头,有些狂热地盯着天际——他终于听出来了,这是有东西在天上飞行的声音——而且一定是一头庞然大物。如果他们真引来了那头巨龙,那么他们死在这里,他们的血也是荣誉的。
只不过片刻,那期待之中的巨影果然出现在了天际线上。它分开云层,撕裂天空,一瞬间就跃入库伍的视野之中。那一刻所有的恩霍尔半身人都发现了敌人,他们尖叫起来,其中胆小的家伙已经心神俱裂,开始慌慌张张地四散逃窜。不过库伍可以原谅他们,毕竟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任务时,也是和他们一样,吓得目瞪口呆。
他想起那时候的样子,还真有些尴尬,这样怎么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呢?他从怀里拿出高原的烈酒,仰脖子灌在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然后擦了擦嘴,露出一个狂热的笑容。已经够了,他从来不指望自己的手下能对付一头巨龙,那是不可能的任务。但至少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够了,那头蠢龙已经被吸引到了这片冰原上,那么领主大人的计划就得以实现了。
库伍几乎要哈哈大笑,但他还未来得及笑出声来,一丝阴霾就闪过他的心头。
他看到那头巨龙闪闪发光的金色鳞片——
那是一头金龙。
“这不可能——!”库伍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惨白,他那大大的耳朵几乎都直立了起来——这是另一头龙,这片雪原上有两头龙!不,他忍不住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心中还怀有最后一丝期望。他期望是安列克大公的消息错了,或许在这里生活栖息的是一头金龙,而不是霜龙。虽然这个想法是如此的大为不敬,但这位半身人首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马上,一种更为古怪的声音就击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那是一种比巨龙的尖啸更为悠远的长音,它仿佛从地平线上响起,悠久地作响。库伍的生命之中,只有一次听过这样的声音,那是他与安列克一起出征圣战时,法恩赞军团的龙角长号。
“有埋伏……”
库伍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被算计了。他哆嗦着抓出通讯水晶,但水晶毫无反应:“不……法则结界。”他几乎是在呻吟,敌人显然准备周全。他马上抓起武器尖叫了起来:“快,快逃出这片区域。四散分开,把信息传递出去!”
他抬起头,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