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竟是快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老人回过头,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法伊娜的眼睛,这位千金大小姐忍不住焦急起来:“你快一些啊——”
“你闭嘴!”布兰多没好气地说道。
“你——”法伊娜气得直瞪眼,只是她很清楚这里谁说了算,何况她的小命还掌握在对方手中,因此只能气哼哼地别过头去不说话。
“布兰多哥哥,门在和我说话。”这个时候芙妮雅忽然说道。
“什么?”布兰多一愣:“说什么?”
“它问我,守护的君王呢?”
君王呢?
布兰多眼前一亮,他忽然明白过来,立刻将手放在岩壁上。原来如此,君王就是瓦尔哈拉的唯一主人,森林与山川的王者。
因为芙妮雅作为森林的女儿是山川与森林的权杖的保管者。
然而保管者终有一天要将权杖交给它的主人,这位王者手持权杖,统治着英灵殿与瓦尔哈拉山下广阔的疆域,就像是那个传说中所描述的。
布兰多将手放在石壁上,心中说道:“过往的英灵与先君啊,我愿意接过你们的剑,守护这土地,让黑暗不在披覆在大地之上,让秩序永破开混沌的迷雾——”
“如果这是责任,就请让我接过这重任;如果这是荣耀的桂冠,请诸位先王亲自为我加冕。”
“因为这光,毕将破开这重重的云层,洒在大地之上。”
“就像先民们在黑暗的荒野之上所看到的一样。”
“千年之后,神圣的誓约依旧保有——”
不知为何,这游戏之中的台词在此刻由他自己说出却感到字字沉重如山,仿佛千钧刻在心上。
门沉寂了一刻。
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但愿如此,继承者。”
随后布兰多与芙妮雅都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从门上弹开,他们两人后退一步齐齐抬起头看着这扇巨门。
巨门内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响动。
这响动就像从天边云层中传来的滚滚雷鸣,起先微弱得几乎无法用耳朵来捕捉,但随后逐渐高昂化作无边无际的浪潮,轰隆隆连成一片。
大地都颤抖起来。
破碎的石片在黑色的地面上战栗着,仿佛一个小丑在黑曜石的地面上跳舞,癫狂地手舞足蹈,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来。
法伊娜吓得后退撞上了一块岩石而浑然不觉,巫师领袖威廉也忍不住眯起眼睛目睹这壮观的一幕。
巨大的石门正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缝隙后漆黑一片,一股风从里面吹出,吹得在场每一个人额前的长发飘扬而起。但风中并没有那种尘封发霉的味道,只是带着一丝厚重的气息。
那种来自于石壁与石壁之间,尘埃之下的厚重。
然后四周安静下来,门后黑洞洞的空间中仿佛隐藏着一头可怕的怪兽,布兰多吸了一口气。
“我我们不是要进去吧……布布兰多……”法伊娜张大嘴看着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以及缝隙后面黑洞洞的空间,结结巴巴地问道。
她紧盯着那扇门,门打开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声音仿佛从黑洞洞的深渊中传来的鸣叫一样,彻底摧垮了她的心理防线,以至于少女的脸蛋一片雪白。
“你大可以不进去,反正说不定里面会有比安德莎更可怕的怪物。”布兰多说道,他一边收起苍穹之青,然后从背后拔出大地之剑。
“你你你不要吓我,我我才不会因此而害怕呢……”贵族千金一副要哭出来的口气。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拍拍芙妮雅的肩膀,然后带着小女孩走了进去。
“威威廉大师……”法伊娜眼睁睁看着布兰多走进去,可怜兮兮地回过头。
“小姑娘,你的领主大人说得没错,谁也不知道远古遗迹之中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完全有可能让你觉得之前的危险或许也会是一种仁慈呢。”
“他他才不是我的领主——”
“喔对,既然如此你就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了。”老法师笑眯眯地答道,他将法杖支起来,就准备走进去。
我们的贵族大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她看着布兰多与老法师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只能咬咬牙跟上去——
她不知道布兰多是不是在吓他,但无论如何潜在的威胁总是比不上现实的危险,众所周知人类总是一种颇具小聪明的生物。
“何况那个老头儿说得对,虽然他和我非亲非故,但毕竟救了我一命,我我可不能这么放下他不管——至少克鲁兹人的骄傲让我不能这么做。”
“没、没错!”贵族小姐只用了一秒钟就说服了自己。
第一百九十七幕最终时刻(二)
“茜。”
轻轻的呼唤好像比外面呼呼作响的风声还要低。
红发少女抬起头来。维罗妮卡坐在她不远处,两人躲在黑色的岩石向内回凹形成的天然避风口之中,这种地形在终年笼罩在狂风与沙砾之下的这一地区并不罕见。
维罗妮卡似乎要打破沉默,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面前这个女孩对她带着浓浓的戒备。这也不怪茜,谁叫她们此前还是敌人来着呢?
但这位女军团长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茜眨了眨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带着疑问看向这位来自克鲁兹帝国的女贵族,两人的关系似乎从敌对转化为现在这样微妙的彼此互相依靠的关系,让她忍不住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更多的,还是忐忑不安,这种不安并非是源于对自己处境的害怕与紧张,而是因为离开了领主之后产生的牵挂。
不安透过细微的表情折射显现在少女的神色中,她的眉尖微微皱着在眉头之间的肌肤上形成细微的褶皱,眼睛里也满是忧愁的神情。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你不用太担心,你的领主一定会平安无事。”
安慰性的话或多或少让少女放松了一些,至少她的手不再握成拳头。然后女军团长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来:
“在克鲁兹军队中有一句俗话,命硬的小伙子是受天上星辰所眷顾的。”
“相传在某个璀璨星河横亘在天幕之上的夜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就是众星的子嗣。众星之子为幸运所垂青,总是能不可思议地逢凶化吉,我看他就很有这种潜质。”
茜不明白维罗妮卡为什么会忽然和自己说这个,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女前辈,仿佛是在质疑:克鲁兹人真的有这样一个传说吗?
两人的距离因而拉近了许多。
“你们是哪里人?”维罗妮卡忽然问道。
“我——”茜小声说了一个我字,忽然警惕起来,她眼睛里流露出怀疑的神色看着这位女士。不过后者笑着摇摇头,忍不住低笑出声来。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好奇而已。”
茜偏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见过很多优秀的年轻人,但像你领主这样的。”维罗妮卡摇摇头——虽然已经有一百多岁,但这位女战神还保有着精力最充沛时期的青春,说是令人惊艳的美人儿也不为过——但此刻她坐在沙地上,显得有些疲倦:“如果说一百个人中才出一个天才,你的领主大人一定是那种一千年里才会出现一个的人物。”
“其实我毫不怀疑他将来的成就,但我只是好奇,这样的人真的会出现在一个小国的边境行省上,布兰多说他是埃鲁因边境的一个小领主,只是我觉得这样得说辞未免太过传奇。”
“简直就像那些骑士小说中描述的一样。”维罗妮卡回过头,碧绿色的眼睛里不知是闪动着睿智的微笑:“但大家都知道,故事终归只是故事。”
茜怔怔地看着她。
“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我不知道。”少女低下头,摇摇头。
女军团长好像要从茜神色之间看出这句话的真伪,不过她并未步步紧逼。就仿佛这段谈话只是一段闲聊,她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小姑娘比你更早认识他吧。”
不知为何,茜知道维罗妮卡指的是安蒂缇娜,她点了点头。
“真是个神秘的小家伙。”维罗妮卡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就像二三十年前还在战场上遇到令她不服输的对手时一样,碧绿的眼睛里也流露出野性的光芒来。
她回过头:“还是在担心吗?”
茜摇摇头,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怯懦来。
维罗妮卡只是微微一笑:“等风沙小一些,我们下去找他吧。”
红发少女一甩马尾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女军团长并未说更多,事实上她很少在人前露出亲和的一面来,只是这个孤独的女孩子触及了她内心中某些柔软的地方而已。
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维罗妮卡仔细看着茜的反应,正感到有些有趣。但正是这个时候,外面的风沙中忽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声音。
一片石子在狂风中沿着山壁滑下,像是有人在峭壁之间行走。
脚步声,两女都是一惊。维罗妮卡下意识地去抓腰间的佩剑,但抓了一个空之后才想起苍穹之青已经交给了布兰多。
因此她只来得及抬起头,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一个声音在外面的风沙中问道:“里面有其他的旅人吗,能不能让我进来避一下风,这个天气真不友善。”
听到这个声音,维罗妮卡的眉尖微微一抬。
“请进吧,伯爵大人。”女士犹豫了一下,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岩洞外的人微微一呆,对方仿佛是吃了一惊似的但立刻冲了进来。岩洞中光线微微一暗,来者一手按在剑上,在洞口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
映入茜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灰剑圣梅菲斯特。
……
自从进入守护瓦尔哈拉的黑曜石巨门之后,仿佛进入了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整个空间沉浸在无边无际、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布兰多等人在缺乏光线的条件之下前进了好一阵,视觉才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他们逐渐发现自己正沿着一条圆柱状的“桥”向上走去,周围还有许多与这座桥一样的“桥梁”,它们一束束向上集中,形成并不陡峭的坡度。
这些“桥”四周并没有扶手,听起来有些危险,但事实上这些圆柱状桥面都宽达数十米,走在上面还算平稳。
只是偶尔回头向下看的时候,身后的“圆柱”一根根插入下面无尽的黑暗之中,像是没有尽头,而抬起头,“圆柱”的顶端也无限向前延伸湮没在一片漆黑里。
这样得视觉错觉让人几乎以为自己在垂直攀升,仿佛行走在混沌开辟之前天地的中间,一不小心就会失足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任何人在这样得环境下只要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手脚发软,更不要说队伍中的某人。
布兰多没走多久就感到除了芙妮雅只外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回过头,看到吓得哆哆嗦嗦的法伊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一张脸早已面无血色。
这位贵族大小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好像是叫他不要出声。但布兰多心中暗笑,威廉不可能没有察觉这位大小姐的举动,而芙妮雅的耳朵也灵敏得很。
也就是说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火把也点不燃吗?”布兰多在黑暗中问道。
“永燃火把是没什么效果,魔法也无效,或许有强制魔力压制。”老巫师站在他身边,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不过可以试试更高阶的法术。”
“比如说人造太阳。”
“免了。”
布兰多很清楚那个法术,他可不想把这里给炸掉。不过黑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太大的威胁,比起这个来他更关心背后的敌人。
年轻人回过头去看着后面,之前进来的地方人影憧憧,那是安德莎和她的帮手正在那里兜圈子。
那是威廉的法术效果,不得不说这位大巫师的确拥有能与他名声匹配的力量,至少一般人没谁敢说轻易就能困住安德莎。
老人注意到布兰多的神色,忍不住眯起眼睛一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法杖顶端,有些得意地说:“这个迷宫法术应该能困住他们一阵子的,不过年轻人,我不能帮你更多了。”
在瓦尔哈拉大门之后设伏这其实是布兰多的建议,纵使与安德莎交过手的威廉也并不清楚这位牧树人领主的性格,但布兰多却不一样,他很清楚安德莎一定会吃这个亏。
只是计划与他原本的设想有些出入——
“我没记错的话牧树人和你们银色联盟是敌对方吧?”布兰多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乘这个机会干掉他们不好吗?”
他巴巴地看着这位大法师,巴不得对方出手好叫自己一劳永逸。
“你想得到美。”老人好笑道:“其实我也乐意,不过对方可是牧树人的十二牧首之一,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家伙的,只是和这个女人交手胜率太低,因此我不会轻易出手的。”
布兰多偷偷瞄了这位老法师一眼,心想这还真符合这些工匠巫师的性子,将战争胜负的概率都量化,也难怪他们从未在任何冲突中真正的失败过。
无论如何,白银之民都是一些怪物。
不过他也没打算这么轻易说动威廉,他或多或少还保留着一些游戏中的思维,至少在琥珀之剑中是不会明目张胆地给玩家如此作弊的机会的。
“即使是偷袭也不行吗?”
“不行。”威廉摇摇头:“好了,年轻人,别想太多了。这个迷宫术至少能困住安德莎半个钟头,因为这是她不知道我在这里的缘故,如果她看到我,这个法术就不管用了。”
“而且即使没有这个条件,她也早晚会发现那是一个幻术。这是其一。”老人竖起一根手指头:“其二,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太多时间了。”
“你要走?”布兰多这真是吃了一惊,这位大法师此刻可是他最大的靠山,可没想到来了才没多久竟然就要走?
“绿之塔那边快守不住了,你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前功尽弃吧。”威廉挠了挠满是银发的脑袋,说实在话布兰多很难相信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师领袖会做这个无厘头的动作:“好吧。”老人说道:“其实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图拉曼请我帮忙,我却不能推辞。”
绿之塔竟然这么快就守不住了?
布兰多全然不知道自己之前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他还以为没有玩家参加结果竟然相差这么多。不过还好这位银色联盟的巫师领袖在这里,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威廉出手的话,狼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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