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向往好的生活,那怕只能比现在好上一点点,他们也会感到满足了。有人说人类贪得无厌,他们的确贪得无厌,但也是最容易满足的。
马登下令升起篝火,这位十一月战争的老兵生性勇敢倔强,绝对不会向玛达拉的几根骨头架子屈服。他根本不在意卡拜斯和罗斯科发现他们,按照他的话说它们大可以放马过来,埃鲁因可没有孬种——
那么多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藏肯定是藏不住的,索性大方一些。
而另一方面,骤然间变得孤零零的芙雷娅忽然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起先布兰多还担心她触景生情,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个多余的担心:
“芙雷娅,多亏了你们啊!”
“芙雷娅,不要伤心,你还有我们呢。村子里的每个人都会支持你的,你是个坚强的好姑娘,大家都知道的!”
“芙雷娅,你受伤了吗?来让阿卡沙大婶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丰腴的中年妇女分开人群,她虽然带着乡下人那种特有的粗手粗脚与大嗓门,但却掩不住脸上的关切。
她分开芙雷娅额前的刘海,擦了擦她的脸蛋,退后一步仔细地打量着女孩。
“阿卡莎大婶,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有什么话可别放在心里啊。”
“真的,谢谢大家。”芙雷娅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大家,一层雾气不经意间挡住她的视野。这些人其实这两天过得并不好,他们每一个人都担惊受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这会儿在这里,表现出的却是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亲情。
布兰多坐得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温馨。
温暖的篝火、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弥漫在空气中食物的香味,这一刻好像驱散了黑暗与山间寒冷的色彩,即使只是一刻,可也让人忍不住心生感叹:
多好的一幕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应该这么单纯。
布兰多靠在白色嶙峋的岩石上,仰头盯着天上的星星:一粒一粒,亘古未变,或像是洒在深紫色帷幕之上的钻石。
“你怎么不过去呢?”他看到罗曼坐在更高的地方,双手抱着包包放在皮裙膝盖上,一双圆头皮鞋在空气中来回一荡一荡的。
“他们又不喜欢我。”
“为什么?”
“我和姑妈在他们眼中都是怪人啊,再说那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想去当商人的。所以不讨好也是很正常的。”
你也知道啊。布兰多心说,不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罗曼那个姑妈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那个女人总是出门在外,今天在这儿,明天再那儿,偶尔才会回来一趟,给罗曼带一些讨她喜欢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或许正是因为一个人独立的成长经历,才养成了这位未来的商人小姐独特的性子。
“能和我说说你的父母么,你好像没和我说过这方面的事呢。”
“我没见过他们,从我记事起就是姑妈在我身边了呢。姑妈说,小小罗曼啊,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姑妈喔!”
商人小姐咯咯笑起来,映着月光,眼中一片皎洁。
布兰多一愣,听完后静下来。
“所以你才想要当一个商人?”
“恩。”
“真是奇怪的想法。”
“没关系——”
两人又聊了一会,布兰多才看到那边芙雷娅脱开身走过来。那个少女在众人面前显得单纯、朴质、平易近人,可一旦变回布契第三民兵分队队长的身份,身上就隐隐有了一种未来的女武神的责任感呢。
她答应要带布兰多去见布契警备队的马登队长,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要干什么。但就和埃森一样,她对对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认为只要是这个年轻人的话一定有办法可以带大伙儿走出这个困局。
芙雷娅并不是想要依赖什么,单纯是产生了好奇而已。
而布兰多的打算则是这样的:现在他因为一个巧合和布契的警备队、和这些难民汇合了,而他也明白马登队长接下来会遭遇怎么样的失败,那么站在这个历史的分歧点上,他当然有必要做一些什么。
的确,布兰多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可是人是不能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如果他那么做了,他要怎么面对罗曼,怎么面对马克米和小菲尼斯,怎么面对芙雷娅呢?
更何况,那个未来的女武神之前无依无靠的哭泣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人活一世,那有那么多顾虑——更何况他两世为人,但求无悔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布兰多就感到自己面前的路开阔起来。
罗曼是自然不离他左右的,三个人穿过山谷,穿过三三两两的篝火和人群,终于在溪谷尽头的一团营火边上找到了那个老人。巧合或者是预料之中的,布雷森也在那里。不过布兰多并不在乎这家伙,相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哪个十一月战争的老兵身上。
马登,按照游戏中的时间,布兰多忽然记起自己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年(时间比为8比1)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了。
在游戏中马登晚年过得极为不如意,但还算是寿终正寝,他唯一的幸运是没有亲眼目睹埃鲁因败亡,并且还得到了诸多玩家的友谊。这个NPC在玩家中拥有极高的威望——因为他传授隐秘行动、探查以及剑术多个技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传授战士的首个高级技能:勇气战吼。
老人和布兰多记忆中相差不大,甚至看起来还没有那么苍老,不过面上的坚毅反而更盛。布兰多和这个老兵相处过一段时间,深知对方脾气,明白这是一个极其坚定、并且毫无畏惧的军人,而且性格火爆,因此任何委婉在他面前都是行不通的,他还不如直白一些直接表明来意说不定会博取一些好感。
不过开口时他还是有一些忐忑,谁知道这个世界中人物的性格会不会和游戏中如出一辙?虽然他认为应该是一样才对,可想想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些。
听完他的陈述,马登的眉毛果然动了动——当然,是皱起来。不过不出预料的,首先提出反对意见的是那个年轻的警备副队长。
布雷森。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失败,理由呢?”
布兰多的目光停留在马登身上,听这位老人说道:“年轻人,你想加入我们为王国尽力,我很感激。但你看起来你对接下来的战斗并不抱太大希望,我也想听听——”
布兰多不慌不忙,他最担心的是这脾气火暴的老人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只要让他开口,作为一个熟知历史发展的人他自有把握说服对方:“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可知道正前方阻拦你们的玛达拉亡灵军队有多少?”
在坐的几个警备队的年轻人都是一默。
马登也是不语,不过得了他眼色的布雷森答道:“从下午的战斗看,开始咬住我们的应该是同一支亡灵军队。后来又加入了另一支,我留意了一些对方的旗帜,应该有至少是两个区分开来的指挥基数。可惜,不知道玛达拉的具体编制。”
我们的主人公诧异地看了这家伙一眼,看不出这货竟然还有点真材实料。和他凭借前世经验可不一样,布雷森仅仅是混乱的战场上稍微观察就得出这些结论,也算了不起。
不过这并不能让布兰多高看他一眼,因为可惜,布兰多恰好就是那个比他了解得多得多的人。
“你们对玛达拉这个国家不了解,得出错误的结论并不奇怪。”他侃侃而谈道:“这是这样一个国家,它从未真正意义上统一过。大约是在符文与剑的年代之前,一群被驱逐黑暗巫师来到这里成为了这一地区的最初的领主,而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这儿是强盗与亡灵流浪者的乐园……”
“你说这些干什么?”
“听他说,布雷森,不要急躁。”
“哼。”
布兰多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可以引起马登的注意。老兵就是老兵,不管脾气有多坏,但那总能敏锐地把握住一些关键性的信息。
“可它同时又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国家,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领主们不断互相征伐,而且也随时随地向北、向南、向任意一个方向往外掠夺,埃鲁因,克鲁兹,奥索尔甚至连班林地区都深受其害。”
“常年战争让这些黑暗中的领主拥有一支支身经百战的部队,虽然编制极其混乱,但战斗力却不可忽视。因此你们看到两支不同番号的部队,他们的规模也可能千差万别。”
“所以,能和我描述一下你们战斗中发生的一些细节么,说不定我能提供一些讯息上的帮助。”
“布兰多!”布雷森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怒斥道:“你在撒谎,你怎么可能知道玛达拉的情况,据我所知你以前——”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却被年轻人严厉地一眼制止住了。布雷森愣了一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对方仅仅一个眼神就震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布兰多可不是这么强势的,不过是个有点天赋的毛头小子而已。
“听好,布雷森,我也不是来和你争论的。”布兰多一字一顿地答道:“我不指望你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紧要关头,但我只想要你知道——请对你的行为负责!”
布雷森哑口无言,随即暴怒。
“告诉他我们遇到了什么,布雷森。”但马登开口道,这位老兵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
……
【注】
第十八幕,S'taz为精灵语。
第二十幕说服者
布雷森生生坐下,瞥了布兰多一眼,心里认定这家伙是在扯谎。他和布兰多在安克泽时是同一期的民兵,在布拉格斯期间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大约清楚互相的经历。
一个磨坊主的儿子,哪怕祖父是十一月战争的骑士,母亲有一点儿贵族的血统,但又能有什么出奇的经历。随后他调入警备队,而这小子据说要子承父业,只是不知怎么竟然跑到布契来呆了一年。
这一年显然也不大可能让他长那些见识的,不过这小子想要扯谎的话,还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骗得过马登。布雷森侧过头去看了自己的队长一眼,他们的这位老队长虽然性子极不好、又固执,但却精明得很,一般的谎话到他这儿三言两语就能戳穿。
毕竟能从头到尾经历十一月战争并活下来的士兵,都不是简单人。
布雷森坐下后,另一个警备队的年轻人大约是看出气氛有些尴尬,才开口顺着布雷森之前说的补充下去。他说的是从白天开始到下午遭遇战的一些细节,周围的人偶尔赞同的点头或是插口补充一句,一群人中只有布雷森与老队长一言不发。
布兰多认识的马登脾气极坏,几乎开口就要骂人。不过在关键时刻却沉得下心来,这就是老兵的品质,只是他银灰色的眉毛偶尔微微动一下,显示出内心的焦躁。
至于布雷森,打定主意冷眼旁观就是了。
布兰多听他们一描述,就知道他们遇到的是谁了。从布契开始一路尾随而至的军队应当是“尸巫”罗斯科。游戏中的罗斯科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亡灵巫师,这个外号也是玩家给他起的。他的天赋就是尸巫——受召魂的亡灵更容易转化成尸巫——因此他的军队有一个特点补充兵源极快,虽然攻坚不强,但隐忍、狡诈、善于利用炮灰来消耗敌人,打磨敌人的士气。
这个时节的罗斯科应该还只是一个亡灵法师学徒,布兰多猜他在塔古斯攻击序列中的地位不会超过一个中队队长的身份。其实他猜得相差不离,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对方已经遥遥见过一面——就在从布契逃脱的那一晚。
而另一只部队他就不用猜了,历史上夷平青村的是卡拜斯。这个骨头架子在历史上的玛达拉并不出名,不过资历老,这个时候应当已经是塔古斯的一员主将了。
那么说罗斯科的中队规模应该超过两百,尸巫至少有二十个。卡拜斯那边作为一支主力至少也应当集中了塔古斯的左翼五分之一的兵力,这么大规模的部队肯定不可能只有骷髅士兵而已,说不定会有黑武士和苍白骑士。
不过好在亡灵大军要封锁森林中几条要道,兵力不可能集中在一处,今天难民们遇到的应当是罗斯科的半个中队和卡拜斯的一个中队,否则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全身而退。
当然布兰多不可能说得那么详细,否则消息的来源就大有问题了。之前那些还能说推到什么传说、逸闻或者故事头上,而连敌人的兵力布置都一清二楚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当先知也是有技巧的。
他决定还是从之前的话题说起,他顿了顿,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听说过安瑟这个地方,那是亡灵巫师的大本营。其实玛达拉内分分成三派,一派是吸血鬼,一派是亡灵巫师,这两派我就不作解释了,你们应当都听过关于他们的传说。而剩下那一派也是掌握相当实力的实权派,我们管他们叫黑暗领主,生前是强盗、土匪、犯了罪的圣堂骑士、被人类世界驱逐的贵族或是亡灵流浪者,他们信奉黑法典,是玛达拉传统意义的统治者。”
“很新奇,但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一个警备队成员答道。
“不,你们设想当有一个人把这三派统一起来的时候,玛达拉就会从黑暗中复生。巧合的是,它们有一个预言就是关于此。”
“可你之前还说这个国度从未真正统一过。”
“过去是,可这个机会已经近在眼前了。”
“可这有何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你们听说过水银手杖的传说吗?”布兰多忽然换了一话题。
“就是那个预言中,传说有人拿到就会统一黑暗世界的水银手杖?”警备队员中有人问道。
布兰多点点头:“它的全称是‘洛基的水银手杖’,我来告诉你们洛基是谁。他是一个天才的亡灵巫师,在他活着的年代里几乎完成了那个伟业——统一玛达拉。不过功亏一篑,随后那柄手杖的下落也成为一个谜团,只留下一个传说号称当有人得到它,就会重新成为黑暗世界的王。”
“不过今年春天以来,有人曾目睹水银杖在安瑟这个地方出现过。”
“等等。”布雷森面色一变:“几个月前那个传闻是真的?”
“几个月前?”
“啊,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商人带来那边的消息,说有人带着一柄奇怪的手杖打开了一座什么大门。”
“叹息之门。”布兰多补充道:“那是洛基的宝库,也是他王座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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